煙霧朦朧,似三月的江南煙雨。

帶著幾分縹緲,帶著幾分迷濛。

趙子旭被演武場中陣法的煙霧籠罩,整個人感覺心頭一震,像是一種時空的跨越,宛若穿梭了遙遠的距離。

他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身處一處廣袤的大地上,周圍,剩餘的九位項家軍的兄弟也紛紛睜眼。

大家都恢復了意識,觀望四周。

“這是哪裡?”

有人疑惑問道。

“看這土地,好像是浸染了鮮血似的,難道是古戰場?”

趙子旭蹲下,抓了一把泥土,攥起,土中彷彿有血液滴淌。

這讓不少人心頭皆是一凜。

古戰場?

難道他們的敵人,是天外邪魔?

如今,隨著修行的普及,越來越多人知道天外邪魔。

在上古,有一個輝煌的修行文明,那是一個比如今更加燦爛嬌豔的時代。

只不過,那個時代,毀在了天外邪魔手中,否則,如今這個時代,將會更加的璀璨和多姿。

“若當真是古戰場,那大家一定要小心,天外邪魔並不好惹。”

趙子旭嚴肅道。

轟隆隆!

忽然。

天穹開始變化了。

趙子旭目光一凝,十位項家軍也紛紛佇立,他們抬起頭,看向了天穹之上。

卻發現,天穹出現了巨大的煙霧旋渦。

旋渦外,似乎有可怕的咆哮聲,有上古魔神在咆哮蒼穹似的。

趙子旭心中一沉,可怕的壓力籠罩住他的身軀。

出現了!

隨著咆哮聲的漸漸沉寂。

旋渦雲層中,有東西出現了!

那是一艘青銅大船,在虛空中漂浮的大船,船上有赤果身軀的魁梧大漢佇立著。

這些大漢的身上鐫刻著奇特的紋路,看上去有幾分兇戾。

大船壓抑,彷彿將虛空都給壓塌似的。

“列陣!”

趙子旭發出了一聲怒吼。

他握住手中的長槍,遙指蒼穹。

剩餘的九位項家軍的修行人,也分列出戰陣。

此時此刻,他們竟是有些忘了在和大玄學宮的學子們比試。

因為,這一切都太真實了。

這些邪魔,彷彿真的從天外來,要入侵他們所在的世界似的。

青銅大船上的這些修行人,眼眸中的光芒都是充滿侵略性的,這目光,趙子旭很熟悉。

就如當初大周朝外的五胡。

他們攻打虎繞關的時候,視線就是這樣的充滿侵略性和貪婪!

“咦?”

“有土著在下方!”

“大人們無法進入,就是因為這些土著太弱小了麼?”

“殺!殺光他們!掠奪這方世界!”

青銅大船上,這些魁梧的大漢,皆是發出了震耳的咆哮聲,有興奮,有激動。

轉而,大船上的這些修行者,便紛紛一躍而下。

“體藏境……”

趙子旭長槍一掃,目光一凝。

原本緊繃的心,微微放鬆,這些入侵者都是體藏境。

那他們就還有機會!

“殺敵……原來,陸少主所說的殺敵,殺的天外之敵!”

“殺!”

趙子旭厲吼,下一刻,拖著長槍,衝了出去。

咚咚咚!

青銅大船上落下的金身大陸的築基境,肉身極度強悍,他們的修行道顯然非正常的築基,而是專門修煉肉身!

咚!

為首的一位身高兩米,拳頭碩大的修行者,砸中了趙子旭,趙子旭橫槍抵擋,盡是被轟的槍身彎曲,雙腿在地上倒退了兩步!

“好強的力量!”

這些人專修肉身?

自從陸少主傳出了修行法之後,天下原本那些錘鍊肉身的宗師武人,就紛紛走靈氣修行路線。

肉身氣血之道有人再走,但是大多都被擯棄了。

畢竟,提升的速度太緩慢了。

而如今,這些天外邪魔中,出現了專修肉身的強者!

趙子旭和九位項家軍瞬間加入了戰鬥。

對方的人數也不多,同樣是十人。

戰鬥很慘烈,一瞬間的碰撞,項家軍一方几乎要敗退。

不過,趙子旭咬緊牙關,佈置戰陣,重新將局勢挽回。

他衝殺敵方守將,用盡了全力。

另一邊。

陸九蓮等學宮子弟們也遇到了強敵。

一張通紅的袈裟上,盤坐十位沙彌從旋轉的煙霧旋渦中落下。

這些沙彌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表情,有的只是興奮無比的侵略目光。

不過,相比於趙子旭那一邊的慘烈。

陸九蓮這一邊,學宮學子們互相掠陣,倒是輕鬆了不少。

……

演武場外。

哪怕隔著陣法,眾人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慘烈的氣氛。

霸王都站立起身,死死的盯著陣法,彷彿要一眼望穿陣法似的。

可是,他做不到,這是陸少主佈置的陣法,莫說是他,就算是天元聖地中的元嬰境都看不透。

他們隱隱能感受到盤旋在演武場上空的緊張而慘烈的氣氛。

陣法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誰都不知道。

驀地。

陣法開始湧動,哪怕是倪玉也有些好奇的望了進來。

卻見,陣法中,伴隨著一陣轟鳴。

一顆淌血的頭顱從中滾落而出。

譁然聲驟然響徹整個演武場。

負責秩序的羅成帶著龍血軍飛速趕來,提起了這顆頭顱。

羅成一怔,蹙眉。

“這不是進入演武場中的,任何一人的頭顱!”

羅成的話,讓所有人都色變。

什麼?!

難道這陣法中,還有其他人?

江漓攥起了拳頭,難道這第三場殺敵戰,真的有生命危險麼?

可是這滾落出的頭顱又代表了什麼。

學生們面對的敵人,又是誰?

江漓很糾結,他根本不知道陣法內的情況。

內心無比的煎熬。

同樣煎熬的還有許楚,他的兵,他最看好的兵,都入了這陣法。

若是死在陣法中,許楚該有多痛心。

不是死在戰場,而是死在莫名其妙的陣法中,許楚不甘心啊。

站在演武場外的倪玉心神一動。

她發現公子給他的錦囊中,微微抖動起來。

爾後……

二十枚玉符漂浮而起。

左邊十枚玉符,每一個玉符上都鐫刻著“西涼”二字。

而右邊同樣有十枚玉符,每一個玉符都鐫刻著“學宮”二字。

突然。

西涼一方的一枚玉符,陡然變得赤紅。

“嘭!”

一聲爆響!

一枚玉符炸裂!

所有人心頭皆是一跳。

卻聽得一陣悶哼之聲。

嫋嫋煙霧中。

有一人身軀倒飛而出,甲冑鏗鏘,渾身佈滿了傷痕,奄奄一息,流淌著鮮血。

這是項家軍中的一位!

許楚面色變了。

身軀瞬間掠出,出現在了這位項家軍的身邊。

取出一枚療傷藥,塞入他的口中。

這位項家軍睜開了眼,眼眸中帶著迷茫,他摸了摸脖子。

“我……我沒死?”

許楚蹙眉:“陣法內到底是什麼?發生了什麼?”

“我竟然沒死?我不是被那些入侵者扭斷了脖子?”這位項家軍有些迷茫,爾後,眼睛很快赤紅了。

“不行,兄弟們還在扛,我要殺回去!”

然而,他起身,踉蹌兩步,衝入雲霧中,直接從演武場的另一端摔了出來。

他被淘汰了,無法再入演武場的陣法。

“陣法內,我們在血色大地上面對天外邪魔!”

“那些人充滿了侵略,充滿了殺戮……”

這位項家軍低沉道。

周圍人不由怔住了,天外邪魔?

第三場戰鬥,殺敵戰,殺的是天外邪魔?

許多人扭頭看向了朦朧煙霧中的陣法。

隱隱間,似乎有喊殺聲鋪面而來,血氣滔天,讓不少人色變。

這到底是陣法……亦或者是真實?!

霸王佇立,一步邁出,身軀落在了演武場。

他衝入陣法中。

可是,他也無法入陣法,隱隱間,他聽到了喊殺聲。

可是,彷彿隔著兩個時空似的。

霸王臉色陰沉的退出來,回到了位子上。

他看向了倪玉所在的地方,那兒西涼一方,只剩下了九枚玉符。

玉符爆碎,便代表著在那個戰場,一位項家軍士兵的隕落。

嘭!

突然。

學宮一方,一顆玉符炸開。

一位渾身染血的學宮子弟從中滾落而出。

江漓緊繃的身軀瞬間彈出,取出療傷藥塞入其口,救回他的傷勢。

“一枚玉符代表一條命……”

“可是,他們的傷勢卻是真實的。”

“或許,這並不是假象般的戰鬥,或許他們被送到了天地間的某個地方,進行了這場戰鬥。”

“這不僅僅只是比試,更是一場難得的磨礪!”

場外。

謝運靈目光深邃,對於陣法之道,他有些研究。

與空間有關的陣法,他研究不出來,但是,並不代表不存在。

例如龍門,在謝運靈看來,就是運用了奇異的空間陣法,否則無法解釋龍門可以互通,可以將千萬裡山河的距離,壓縮在方寸之內的這個說法。

演武場的氣氛,陡然變得嚴峻了起來。

煙霧朦朧的陣法好,不斷的有血淋淋的頭顱滾落而出。

被淘汰的選手,則是眼眸血紅,拎起頭顱,吼道:“這是我們殺的!”

頭顱血淋淋,不斷的從陣法中滾落。

刺鼻的味道,瀰漫在整個演武場的上空。

而玉符也開始爆碎。

不管是學宮一方,亦或者是項家軍一方,都有人被淘汰出局。

被淘汰,就意味著……在那個戰場,他們被殺了。

霸王大刀闊斧般的坐在椅子上,胸膛劇烈的起伏。

澹臺玄也攥緊了拳頭,目光有些失神。

周圍觀戰的人,也都陷入了沉默中。

明明是一場大玄和西涼的爭鋒,卻沒有想到,陣法連通的是一個無比殘酷的戰場。

有些人想的很深。

陸少主想要透過這個來表達什麼?

亦或者是說,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真的在進行著這樣的戰鬥?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思索著。

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戰場?

……

當萬千銀刃匯聚成一張輪椅的瞬間。

天地間的一切光芒,似乎都黯然失色。

翩翩少年,溫潤如玉,優雅而淡定的端坐在輪椅上,一手撐著下巴,似乎在思考,另一手在摩挲著扳指,像是富家公子。

竹瓏盤坐在赤龍的頭頂上,長長的睫毛輕顫。

感應到了熟悉的“阿爸”的氣息,不由嘴角上挑,露出了兩個小酒窩。

結束了。

你狂任你狂,有本事跟阿爸狂一狂!

赤龍崩碎的鱗片,淌血的身軀也微微一鬆,發出了低沉的吼聲。

遠處。

捂著嘴巴,淌血不斷的杜龍陽,目光一縮。

下一刻,大笑起來,槍芒橫掃,笑聲震盪著海面。

葉守刀原本擔憂的心緒也在這一刻沉凝下來,開始聚精會神的準備突破。

他跨越了嬰變的桎梏,成就了陰神。

他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一舉突破!

女帝和天虛公子就比較慘了。

他們險些瀕死,可是仍舊無法摸到那個突破的機緣。

果然,哪怕遭遇生死危機,想要突破,也不是說一定能突破。

不過,此時此刻,他們也明白……

他們猜對了。

這付天羅,果然是陸公子放進來的,給他們當磨刀石的存在!

是給他們衝擊陰神境的工具人。

可惜了,女帝和天虛的積累差了些,還是未能突破桎梏。

亦或者說,他們沒有葉守刀那麼瘋狂,在死亡的邊緣瘋狂的試探。

他們慫了,所以他們終究沒有在工具人的幫助下突破。

所以,陸公子的話語中,透露著失望。

無數的銘文匹練懸浮在空中,開始不斷的消融。

付天羅懸空,不可思議的盯著陸番。

這白衣少年……是哪個旮旯中跑出來的?

他為什麼不知道?

他為什麼沒有感應到?

這個世界,還有這等強大的存在嗎?

不可能啊……

付天羅靈識一動,掃蕩過陸番的身軀,爾後,面色微微古怪。

“凝氣?”

“不……不對……凝氣不可能凌空飛行!”

“凝氣境的口氣也不可能這麼大……將我當做磨刀石的便是你?”

付天羅眯起了眼,視線逐漸冰冷。

“我用尊者給的半聖階羅盤探查過……這個世界,不可能再有第二位分神境!”

付天羅道。

海風吹拂。

可是,海面卻不起絲毫的波浪,像是被強大的氣勢所懾,平靜的像是一面鏡子。

陸番聽到付天羅的話語,笑了笑:“半聖階法器的羅盤?”

“你說的……是這個嗎?”

陸番道。

付天羅一怔。

下一刻,他看到了陸番拿出來的東西,眼眸驟然一縮!

那是碎裂為兩半的金屬板,色澤黯淡,失去了神性的光輝。

碎裂為兩半的金屬板結合在一起,那就是他的羅盤!

“我的羅盤!”

付天羅身上爆發出了強悍到極致的氣息。

他怒啊!

他瘋啊!

那是他最珍貴的寶物,那是佛界尊者賞賜給他的半聖階法器!是他的命根子。

而如今,他的命根子,碎為了兩半!

付天羅抱住了腦袋,發出了尖利的嚎叫。

“你弄碎了我的羅盤!”

“我要你死!”

付天羅咆哮。

他不知道眼前這孱弱無比的坐輪椅少年用什麼手段弄碎了他的羅盤,他現在只剩下無邊怒火。

凝滯在虛空中的,無數銘文,瘋狂的湧動起來。

化作了一張咆哮的人臉,衝向了陸番。

他不知道陸番是什麼實力,他也懶得猜陸番是什麼實力!

因為,只有弱者,才會隱藏實力。

轟隆隆!

咆哮的人臉在靠近陸番的瞬間,化作了一根根鎖鏈,彷彿糾纏出了一頭巨大的銘文大蛇!

陡然砸下,虛空都在扭曲爆裂!

後階分神,這是付天羅的最強一擊。

甚至,因為羅盤碎裂的刺激,付天羅打出的攻伐狀態極佳,甚至掙脫了世界之力枷鎖的限制!

“將我當做磨刀石……我要你後悔!”

“死!”

無數的銘文鎖鏈炸開,猶如萬蛇飛撲而出似的。

轟!

瀚海頓時炸開了驚天的波濤。

猶如核彈炸裂似的,無形的氣浪從四面八方宣洩開來。

海水泛起了萬千漣漪。

付天羅在虛空中不斷的喘著氣,面色猙獰。

這一招,讓他感覺消耗巨大。

可是,他眼眸中卻滿是宣洩後的快感。

那人……怕是被打成灰了吧?

然而,付天羅的眼眸驟然一凝,瞳孔縮成了綠豆般大小。

恍然間,他感應到了銘文的氣息……

波動不太明顯。

他舉目望去。

卻發現,散去的波動間……

少年白衣不染塵,仍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摩挲著扳指。

而其身前。

銘文堆疊成了一面盾牌……

銘文?

這廝怎的也會銘文?

付天羅一呆。

卻聽得陸番的輕笑聲縈繞天地。

“別急,你還是有機會成為一個合格而優秀的工具人……”

“比如,陪本公子完善一下剛學會的銘文之道。”

話語落下。

可怕的靈識湧動而過,陸番身前的銘文盾牌頓時變化。

化作了萬千銘文鎖鏈,如萬蛇一般飛撲而出!

正是付天羅之前的攻伐招式!

付天羅面對熟悉的一招,感應著那不經意間逸散出來的可怕的靈識波動,面色……驟然慘白。

這少年,真的不是分神境。

而是……

出……出竅境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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