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凝聚壓縮成紙,鳳翎甩著火尾成筆。

以此在虛空中書寫著一篇詩章。

一個個文字,彷彿活過來似的,在虛空中跳躍,讓孔南飛眼眸中的瞳孔在不斷的緊縮。

初看這篇文章,似乎並沒有什麼令人震駭的地方。

但是……

越是看,就越是心驚,彷彿有一個巨大的旋渦,將他的心神拉扯入了其中。

孔南飛渾身上下,浩然氣自動湧動而出。

他駭然萬分,淬鍊的心藏靈氣旋渦浮現,其中一柄乳白色的浩然劍顯現而出。

他居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浩然氣。

這是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

孔南飛渾身俱顫。

不知何時,陸番已經書寫完畢了。

一篇《正氣歌》,這便是陸番答應贈於孔南飛的禮物,也是陸番獎勵孔南飛走出浩然正氣道的獎勵。

陸番端坐在白玉京樓閣之上,舀了一勺青梅酒。

虛空中的文字,只會顯現二刻時間。

二刻過後,便會消散。

至於孔南飛記住了多少,陸番便不理會了。

孔南飛渾身的浩然正氣湧動,口中噴吐出浩然劍。

那篇文章像是一頁天書,在天穹之上抖動著。

孔南飛的浩然氣彷彿在被天書所洗禮。

一點點的黑氣,一點點的汙穢,被這篇文章給洗刷,孔南飛的浩然氣一剎那從拳頭粗細,削弱到了手指粗細。

但是,孔南飛不僅沒有在意,反而越發認真的盯著篇章。

他艱難的誦唸著,彷彿每念一個字,都要消耗巨大的氣力似的。

許久之後。

天空上的篇章《正氣歌》開始徐徐的散去,一個字一個字的散去。

就像是雨後的彩虹,無法在天地間殘留太久,他們終究只有片刻的魅力和炫彩。

噗嗤。

孔南飛心力交瘁,咳出一口心血,臉色慘白,身軀在原地一抖,跌坐了在地上。

卻是哭嚎了起來。

這倒是讓陸番有些錯愕,怎麼就哭上了?

陸番書寫《正氣歌》是為了讓孔南飛能夠有所悟,畢竟走儒道,這篇文章,定然會有給些啟發。

只不過,萬萬沒有想到,孔南飛卻像是個孩童一般,坐在了地上,傷心的哭泣。

那是發自心底的悲傷和遺憾。

“你終究是沒能看到這篇文章,沒能看到這篇《正氣歌》,遺憾啊……”

孔南飛抹了一把臉上的涕淚。

陸番聞言,方是恍然。

遠處。

莫天語觀望著這邊,他看到了孔南飛,也聽到了孔南飛的哭聲。

《正氣歌》他一個字都沒有看到。

因為陸番只是給孔南飛參悟的。

但是,他猜得到,陸番定然是給了孔南飛一些特殊的機遇。

孔南飛沒有哭泣太久。

他從地上爬起來,用衣袖擦拭著淚珠,天穹上的文字徹底消失。

鳳翎劍也迴歸到陸番的護手處。

孔南飛擺了擺衣裳,朝著陸番拱手,“多謝陸少主。”

沒有多說什麼。

孔南飛轉身大踏步的往湖上行走而去。

一步一步,彷彿讓他彷徨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堅定。

他踏在了北洛湖的湖面上,不僅僅沒有下沉,反而如履平地似的。

湖水炸開。

小應龍從中冒騰出了腦袋,他拍打著翅膀,懸在了孔南飛的面前。

口中水流轉動,便打算“滋”出一道水流。

不過,剛噴出一半,陸番的聲音便飄了過來。

“莫皮。”

小應龍趕忙哧溜一聲,射出一半的水流又被他給吸回了口中,彷彿得意而開心的在空中扭動著尾巴。

像是在告訴陸番,你看,我沒有皮。

孔南飛則是對這一切,熟視無睹,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朦朧的厚重濃霧中。

他走出了北洛湖,回到了西山。

他找到了在白玉塔前,泡著熱茶的呂洞玄,要了紙墨。

孔南飛端坐,絞盡腦汁,開始書寫《正氣歌》,可是寫著寫著,他卻發現,他似乎一個字都記不住了。

北洛,陸府。

陸長空沒有去湖心島,他呆在了陸府內,準確點說,是坐在了園林中。

園林的綠色,被覆蓋了一層厚重的白雪。

陸長空抹去了石椅上的白雪,他的手中捧著一瓣桃花,桃花嬌豔,其上有一滴湛藍色的液滴,這是靈液。

以靈氣壓縮而成。

陸長空知道靈石,但是靈液……他還是真的不知道。

“壓縮靈氣……這手段,體藏境都做不到吧?”

陸長空感慨。

“番兒的實力……越發的看不透了。”

他沒有煉化靈液。

反而是在園林中踱步,替一些花草,掃去了其上的積雪。

陸長空有些愜意,也有幾分慵懶和懷念,他行走在陸府園林中,欣賞著雪景。

……

原赤城。

一匹黑鬃馬在雪原上馳騁,揚起無數的雪泥。

城樓上,一位玄武衛看到黑鬃馬以及黑鬃馬上的人影的時候,面色頓時一變。

“是西涼第一猛將,許楚!”

這位玄武衛面色有些凝重。

這位西涼第一猛將怎麼會跑來原赤城?

他飛速趕往原赤城的城主府,如今的澹臺玄就坐鎮在城主府內。

澹臺玄聽聞後從中走出,他手中握著半枚帝龍印。

“看來,這霸王對半枚金龍璽印很看重啊。”

澹臺玄笑了笑。

墨北客佝僂著揹走出。

“讓許楚進來。”

澹臺玄沒有命人阻攔,反而讓人開啟了城門。

許楚策馬而入,魁梧的許楚,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兇猛的氣息,猶如一頭野熊。

他翻身下馬,看到了披著戰甲而來的澹臺玄和墨北客。

拱手道:“西涼許楚,見過北玄王。”

澹臺玄大笑不已,大踏步上千:“久聞西涼猛將許楚,聞名不如見面。”

澹臺玄身邊的墨北客則是沒有說話。

許楚,他自然是熟悉的,畢竟,曾經的墨北客也在西涼輔佐過霸王。

許楚對於墨北客倒是頗有不屑,嗤之以鼻。

即使對方是墨家鉅子又何妨。

當初拋棄了霸王,如今,霸王還不是佔據了紫金宮,而你墨北客只能在皇城外觀望?

“在下奉項王之名,傳宴函於北玄王……”

“項王偶得金龍璽印,聽聞北玄王也得一枚,特邀北玄王入紫金宮赴宴,也邀北玄王共同賞鑑金龍璽印。”

許楚取出了一份,霸王手書的信件。

信件上,霸王狂野的文字充斥著霸氣。

澹臺玄接過,掃了一眼,彷彿透過著信紙都能看到霸王那肆意張狂的面容。

“本王雖得金龍璽印,但是比起霸王的璽印,猶如螢火與皓月,怕項王會失望,所以……便不去獻醜了。”

澹臺玄很平靜的笑了笑。

他將宴函遞給了墨北客。

墨北客看完,厚重的眼袋不由眯起,彷彿連眼縫都消失不見。

“而且,今日,本王麾下悍將江漓卸甲歸田,本王心中猶自難過,而且,本王今日打算走一趟北洛城……所以,暫時無法赴項王之約了。”

澹臺玄道。

墨北客在一旁眯著眼,笑了笑。

澹臺玄倒是懂得知進退。

霸王這宴會明顯是衝著澹臺玄手中的另一半金龍璽印而去,澹臺玄若是真傻乎乎的去,怕是就走不出帝京了。

墨北客讓澹臺玄什麼都不爭,撤出了帝京,如今,澹臺玄又跑回去,那才叫傻。

許楚有些愣住了。

澹臺玄的意思很明顯,我攤牌了,我不去。

而且,江漓卸甲之事,也讓許楚有些驚異,甚至,澹臺玄還將要去北洛的事情說出來作為推脫之詞,意思已經很直白,倒是讓許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澹臺玄……這麼慘的嗎?

本來就打不過霸王,如今,軍神江漓還卸甲歸田,這等於……大玄國這猛虎,親自斷了一隻爪。

許楚猶豫了半響。

不過,他畢竟非尋常人。

他抬起頭,看向了澹臺玄,目光微微一眯,坦然笑道:“既然北玄王不往赴宴,那也行……在下回去與項王說清便可,不過……”

“項王偶得金龍璽印是真的歡喜,希望北玄王也能將另一枚璽印借與在下,在下帶回去,霸王賞鑑完,在下親自交還與北玄王,北玄王覺得如何?”

許楚的話,響徹在房間中。

話語在他落下的瞬間,一下子就變得凝滯了起來。

門外。

一位位玄武衛嚴肅的出現,他們腰間的刀鋒白刃徐徐出鞘,彷彿有寒芒倒映在許楚的臉上。

澹臺玄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墨北客則是安靜的站在一邊,厚重的眼袋微微抖動著,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許楚很平靜,哪怕身處大玄腹地,被數百位玄武衛盯著,他也很坦然,就彷彿一滾刀肉,無所畏懼。

霸王親自派許楚來,顯然也是料到了澹臺玄會拒絕的事情。

否則,霸王只要讓一位侍從亦或者斥候,帶著宴函到原赤便可,根本不用派遣西涼第一猛將。

哪怕霸王勇武無雙,若是失去許楚,也會是沉重打擊。

可霸王依舊是派遣了許楚來……而許楚,雖然看上去粗獷,但是心很細,並不傻,也的的確確悟到了霸王的意思。

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爭鋒相對。

許楚面對四方針鋒相對,泰然自若。

臉不紅,心不跳。

身在敵營,猶如於自家後花園般。

墨北客厚重的眼袋抖了抖,看了澹臺玄一眼,輕輕咳嗽了聲,沙啞的聲音響起,欲要開口。

不過……

卻是被澹臺玄止住了。

“許統領這建議甚好,既然霸王欲要賞鑑這金龍璽印,本王便成人之美吧。”

說完,澹臺玄便從懷裡,掏出了半枚金龍璽印。

一旁的墨北客眼眸爆閃出了璀璨光華。

卻是沒有想到,澹臺玄竟然有魄力做出這樣的決定。

許楚一直很淡定的神色微變。

他居然從澹臺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壓力,他可是氣丹巔峰的修行人。

澹臺玄遞給了他金龍璽印,隱隱間,澹臺玄身上,卻有金色的光華在閃爍。

彷彿有一頭金龍,盤旋著澹臺玄的身軀,注視著他。

許楚自己都恍然未覺,他接過金龍璽印的手,在輕微的抖動著。

“送客。”

澹臺玄道。

幾位玄武衛眼眸中迸發著怒意,踏入了屋內。

“請!”

澹臺玄的貼身玄武衛,更是有些怒道。

許楚欺人太甚。

霸王欺人太甚!

他們都替澹臺玄感到委屈。

這可是王上辛辛苦苦得到的仙緣啊,他們跟隨澹臺玄許久,很清楚,澹臺玄的仙緣之路有多艱難……

許楚捧著金龍璽印,只覺得此印重逾千斤,震的他心神都在抖動似的。

他深深的看了澹臺玄一眼。

爾後,轉身離去。

入原赤城的時候,許楚雖然是入敵營,但是還覺得很輕鬆。

而如今出城,雖然帶走了金龍璽印,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後背早已浸透滿汗水。

原赤城內。

澹臺玄抬頭望著漫天飛雪。

深吸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代,唯有掌握真正的力量,才會有說話的底氣……”

澹臺玄的目光有些波動。

仙緣被許楚帶走,他很平靜。

畢竟,他早已經習慣了。

“鉅子……”

“本王本想等分出了勝負,再建立大玄學宮……現在看來,等不及了。”

“從今日起,大玄國於泰嶺問天峰下,設立大玄學宮。”

“大玄國八歲以上,十五歲以上孩童全部可入大玄學宮修行,從大玄學宮走出者,有資格入我大玄朝堂,入玄武衛,以修為高低,享爵位待遇……”

澹臺玄道。

他的話語很堅定,望著窗外的飛雪,目光中閃爍著一股火焰燃燒的光芒。

他要他身上所吃過的虧,不會在大玄國後輩身上出現。

既然是修行人時代,那他便以修行人立朝堂!

墨北客身軀俱震,不可思議的看向了澹臺玄,這一刻,他從澹臺玄身上再度感受到了魄力。

做出設立大玄學宮的要求並不輕鬆。

因為,要投入的資源……太多了。

面對西涼這樣的大敵,澹臺玄仍舊要做出這樣的決定麼?

不過,墨北客沒有出聲,這個決定,他不敢幹涉,他甚至無法評價這個決定的好壞。

這是一個足以改變大玄未來走向的決定。

澹臺玄徐徐吐出一口氣。

“替本王準備車馬,本王……要去一趟北洛。”

澹臺玄道。

“喏。”

一位侍官趕忙應道。

……

北洛,湖心島。

陸番輕酌輕飲。

他一直在關注著澹臺玄和霸王得到帝龍印後的態度。

當他知道霸王居然讓許楚宴請澹臺玄的時候,他不由詫異的挑眉。

“鴻門宴麼?”

陸番笑了笑。

有點巧,不過,這並非真正的鴻門宴。

澹臺玄若真的赴宴,那大玄國和西涼的爭鋒,就提前落下帷幕了……

畢竟,澹臺玄在霸王處可沒有什麼內應,一旦赴宴,霸王殺澹臺玄,輕而易舉。

所以,澹臺玄若是不傻,不可能去赴宴。

不過,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卻是讓陸番饒有興致了起來。

“拒絕了,還交出了金龍璽印……”

陸番眼眸中線條跳動。

不由飲了一口青梅酒。

有些啞然失笑。

仙緣絕緣體……

當然,陸番在啞然失笑的同時,倒也感慨澹臺玄的魄力。

另外,澹臺玄下令的決策,才最是讓陸番感覺到他的魄力和決心。

眼眸波動,陸番品著青梅酒,不由一笑。

“建立大玄學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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