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因為地勢偏南,雖然已經入冬,但是,卻並未曾飄雪。

反而是下雨變得愈發的頻繁。

南晉城外。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溼漉漉的地上,一具具的屍體趴伏著。

濃密的雨林中,有一雙雙冰冷而貪婪的眼眸暴露,盯著南晉城的斑駁城牆。

連續攻防了數日,南晉城中的守軍都感覺到了極度的疲憊。

唐一墨佇立在城樓之頂,臉上有著些許的疲憊。

這種疲憊不僅僅是身體上,也有心理上的。

連續三天三夜的戰鬥,唐一墨很累。

他身先士卒,哪怕是修行人,如今也有些心力交瘁。

底下這些南蠻蠻人數量不僅多,最重要的是,在這些南蠻蠻人中,有一些手段詭異的蠻人。

這些詭異蠻人躲在敵後吟誦一段時間,居然可以讓土地生刺,將南晉城的守軍洞穿。

唯有南府軍出動,才能壓制這些手段詭異的蠻人。

南府軍與這些蠻人大戰,死傷也是慘重,這讓唐一墨內心在滴血,眼睛都泛紅。

南府軍是他的心血,他培養出來的手下。

然而,如今卻是慘死在了城下。

號角聲再度吹響。

南蠻蠻人再度從密林中瘋狂的衝出,他們握著長矛,守護著一位位包裹在黑袍中的身影。

唐一墨從城牆上佇立,再度下令衝殺。

天地間,喊殺一片。

陰雨綿綿無絕期。

南江城。

唐顯生躺在搖椅上,唐果坐在他的身邊,正抱著個水果在啃著。

一字一句的將信件上的內容看完。

唐顯生蒼白的臉皮微微抖了抖。

“這不是蠻兵……”

“老夫與蠻兵打了數十年的交道,南蠻蠻兵有什麼手段老夫知曉的很清楚……”

“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唐顯生捂著胸口微微咳嗽。

白玉京止戰三個月,天下發生了大變,一開始唐顯生還不懂得白玉京中那位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如今……

他懂了。

“白玉京止戰三個月,就是為了給大週一個喘息和迎戰強敵的準備,白玉京中的那位……很早就預料到了麼?”

唐顯生咳嗽著。

唐果也不吃水果了,趕忙拍著唐顯生的胸口。

這才讓唐顯生咳嗽的勁頭微微緩了下來。

“來人。”

唐顯生揉了揉唐果的腦袋,朝小院外喊道。

有一位南府軍的強者行走而來。

“令人修書一封,將南晉城的狀況傳入帝京……”

“如我所料不差,西郡、北郡和東陽郡應該都發生了災劫……五胡亂周,又開始了。”

“這事情,該讓小皇帝知道。”

唐顯生道。

“你親自送這封書信入帝京,另外……給白玉京也送一份。”

唐顯生想了想,又道。

“喏。”

這位南府軍的強者躬身,爾後退出了府邸,按照唐顯生的吩咐辦事去了。

懷揣著書信,快馬加鞭趕赴帝京,一路驛站換馬,馬不停蹄。

若是換了尋常武人可能會很疲憊,身子受不住。

但是,修行人卻一口氣綿延不絕,疲憊消除,繼續奔走。

不僅僅是南郡。

北郡和西郡的書信也都在同一時間,入了帝京。

紫金宮。

早朝。

宇文秀端坐龍椅,眯著眼,聽著老宦官將三郡傳來的訊息誦唸了一遍,眼眸中頓時流露出了一抹精芒。

“五胡亂周?可笑……項少雲、澹臺玄、唐顯生三人都掌握著修行人軍隊,比之朕的黑龍衛都不弱,何懼五胡?”

“胡人在諸子百家時代就翻騰不起什麼浪花,如今,我大周擁有修行人軍隊,就更不可能會敗!”

宇文秀在龍椅上,冷笑了起來。

“陛下……”

底下。

一身儒衫的孔南飛邁步而出,蹙眉拱手。

“陛下,信件中言及了,五胡皆有詭異手段,不弱修行人……況且,西郡外,孔雀王國和鬼方部落聯手,西郡虎繞關堪憂。”

“南郡南蠻舉族入侵,南晉城防線也岌岌可危。”

“北郡,西戎大軍壓境,西戎王親征,足以說明事態的嚴重性,微臣以為,或許三方並未誇大其詞,危言聳聽。”

孔南飛的話語,引得滿朝群臣都是嘀咕了起來。

龍椅上,宇文秀若有所思。

“哦……”

“孔愛卿說的有理,不過……朕覺得,或許三方有所藏私,欲要逼我大周出戰。”

“如今我大周勢微,本就危在旦夕,唯有黑龍衛拿的出手。”

“回信過去,北郡若是要我大周出動黑龍衛,就拿江漓將軍來換。”

“至於西郡和南郡,就不需要理會了。”

宇文秀道。

話語一出。

底下的孔南飛驟然抬起頭,目光中帶著凝眸之色盯著宇文秀。

“陛下,此舉不妥!”

孔南飛嚴肅道。

“五胡亂周,亂的……乃是陛下的大周!”

話語鏗鏘,縈繞在紫金宮的每一個角落。

一瞬間。

紫金宮內的氣氛,彷彿都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群臣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看了看孔南飛,又看了眼坐在龍椅上的宇文秀,臉上神色慼慼。

老宦官躬身,卻也不曾言語。

這兒,沒有他插話的份。

宇文秀倚靠著龍椅,看著孔南飛。

“朕,自然知道這天下,乃朕的天下。”

……

北洛城。

陸長空一身戎甲,他的手中,有三份信件。

來自南郡、西郡和北郡。

他讓三郡的強者入城中喝口水,然而,都被拒絕,三方強者皆是要趕赴回各郡參戰。

陸長空面色鄭重,也不挽留,目送位強者策馬飛速離去。

他看完手中的信件,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五胡亂周……這就是番兒讓天下止戰三個月的目的麼?”

陸長空持了信件,眉頭微微皺起。

爾後,便往湖心島行走而去。

他的身邊,羅嶽和羅成佇立著。

“大人……各郡皆有修行人鎮守,五胡……難不成還能比得過修行人不成?”

羅成道。

陸長空搖了搖頭:“或許,事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若真的是簡單的五胡那便罷了……可信件中說,五胡一方也有特殊的手段,不弱修行人。”

“番兒發出一紙天機令的目的,或許就是早早預料到了這吧……”

陸長空嘆了一口氣。

來到了湖畔,乘船上了湖心島。

島上。

宛若世外桃源。

桃花開的嬌豔,菊花開的燦爛。

陸番仍舊在閉關,凝昭守著,無人能入。

陸長空沒有打擾陸番的閉關,他知道,陸番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閉關,或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找到了呂洞玄。

“天下本無大劫,但是,因公子閉關,天下便出現了大劫……”

呂洞玄的身前,茶水悠悠的散發著熱氣,道。

“呂老,可有渡劫之法?”

陸長空一身戎裝,盤膝而坐,問道。

呂洞玄摸了摸脖頸上的大金鍊子,搖了搖頭:“老朽……不知。”

遠處。

呂木對持著木杖而來。

他的身邊,跟著抱琵琶輕紗掩面的少女茗月。

“我帶茗月往西郡,相助西郡……略盡綿薄之力。”

呂木對道。

呂洞玄頷首,“好。”

遠處。

景越緊緊的抱著景天劍,行走而來。

“那我便往南郡。”

景越道:“我感覺我的劍意到了瓶頸,或許……此行能有所收穫。”

呂洞玄詫異的看了一眼景越。

“好。”

景越一笑,將景天劍插入了公輸羽所打造的劍匣中,目光中有光華湧動著。

凝昭沒有說什麼。

她並沒有離開島嶼相助各郡的想法。

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護佑著陸番。

島嶼上,伊月和倪玉都沒有離開,他們是陸番的婢女,公子沒有開口,他們豈能擅自離去。

白青鳥抱著她的小雞崽,臉上有些驚慌,“陸伯,江叔是不是在北郡?會不會有危險?”

她跑到了陸長空的面前,問道。

陸長空一怔,微微頷首,“江漓雖在北郡,不過,沒有生命危險,澹臺玄倒還不至於下殺手殺江漓,北郡不破,江漓安危無憂。”

“那我還是要去北郡!”白青鳥認真道。

小鳳一的雞腦袋從她的胸前衣襟縫隙中冒出,叫喚不止。

“青鳥姐,我跟你一起去!”

遠處,聶雙赤果著上身,渾身冒騰著汗珠,行走而來,道。

白青鳥點了點頭。

“羅成,你跟他們一起,保護青鳥和雙兒。”

陸長空猶疑了一陣後,還是點了點頭,道。

羅成拱手,“喏。”

爾後,白青鳥便跑走,不一會兒,揹著個簍子,簍子中裝著兩隻眨巴著好奇眼睛的絨毛小雞崽。

……

白玉京,樓閣二層。

天空上,有點點白雪飄飛而下,銀裝素裹,彷彿給整個天地都裹上了絨毛大衣。

波瀾不驚的北洛湖上,迷濛著一層白茫茫。

端坐在輪椅上的陸番身上似乎有一股無形的氣流,白雪飄落而下,尚未落在陸番的身上,便紛紛被彈開。

嗡……

陸番徐徐睜開了眼眸。

他的身上披著一件鶴氅,頗為暖和,陸番明白應該是凝昭偷偷給他披上的。

扭動了下脖子,陸番手一招。

擺放在楠木桌上的青銅酒杯便飛馳而來,落在了陸番的手中。

青銅酒杯冰冷,絲絲冰潤之意順著陸番的指尖,蔓延渾身。

陸番心神一動。

青銅酒杯中的酒液便自動沸騰了起來,翻滾不斷。

陸番嘴角一挑:“似乎……可以衍生屬性了。”

杯中的青梅酒溫熱,散發著迷濛的熱氣,飲一口,酸澀之味順著口腔湧入了腹中。

目光橫移,看向了北洛湖。

湖底,位面本源越來越大,已經逐漸有籃球大小。

其中似乎有五色能量在徐徐凝聚。

陸番靠在了輪椅上,似乎也不著急。

他眼眸波動中線條波動變化,一瞬間,視線囊括了整個大周朝,掌握一切。

“流浪者麼?”

“倒是不錯的磨礪石。”

……

西郡。

虎繞關外。

霸王渾身纏繞著漆黑色的魔氣,他握著長斧,一揮,裹挾著黑氣的斧芒便是陡然掃出,數位不知道疼痛的鬼方勇士,直接被斬碎。

霸王持著長斧,握著干鏚,衝在最前端。

他猶如神魔,舞動干鏚之間,無人能擋。

他的身後,項家軍和西涼鐵騎殺到面色赤紅,在霸王的帶領下,原本在聯軍壓迫下,落於頹勢的西郡大軍,居然隱隱佔據了上風!

鬼方大軍中,抬椅上的金髮男子看向了巨象背椅上的光頭佛僧。

兩人都有出手的衝動。

隔著遙遠對視,兩人似乎在互相詢問彼此。

到底誰先出手。

金髮男子一笑,優雅的微微躬身,擺手。

彷彿再對那僧佛說,你先。

孔雀國的僧佛沒有說什麼。

他盤坐在巨象背上,誦唸了一句佛號。

頓時……

巨象邁步,大地都開始被踩踏的震動,轟鳴陣陣,宛若要龜裂。

一些披著紅布的麻木老僧則是在巨象前徒步行走。

一步一步赤腳行走向了霸王方向。

霸王一斧砍飛了孔雀國計程車卒,卻見孔雀國的大軍留下屍體,如潮水般散去。

霸王凝眸,孔武的身軀佇立在原地,望向了前方。

巨象踐踏而來,僧佛不斷的行走。

“太守!”

許楚凝眸,道。

“項家軍何在?”

霸王扭動了一下脖子,渾身上下,青筋密佈。

“戰!”

咚咚咚!

他身後的項家軍則皆是刀盾相碰,怒吼著。

霸王毫不猶豫,帶領著項家軍,衝殺而出。

腳掌踩下,地面宛若要龜裂。

一手持斧,一手握干鏚。

低吼之聲,炸響在戰場。

霸王拔地而起,一步蹬在了一位裹著紅布老僧的腦袋上,將對方腦袋踩的爆碎。

而霸王藉助這股氣力,繼續衝向那巨象。

許楚揮動兩個巨大的生長的鋒銳長刺的鐵球,與項家軍一起,衝入這些裹著紅布的老僧中。

這些老僧面色麻木,誦唸著佛號,與項家軍戰在了一起。

鬼方大軍中。

金髮男子饒有興致的觀望著。

區區一個凝氣境的存在,金髮男子出不出手都無所謂,因為沒有任何的懸念。

只能算是一個彩頭罷了。

僧佛喜歡降魔,因而,他光明之主便賣僧佛一個面子。

嗯?

忽然。

金髮男子心中一跳。

他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了天穹。

隱隱之間,似乎感覺到天穹上,有一雙淡漠的眼眸關注著他們。

那種被窺伺的感覺,讓金髮男子心神一緊。

“這只是低武世界……或許,是我太敏感了。”

金髮男子嘀咕了一句。

戰場中。

霸王腳掌踩碎地面,握著干鏚,衝殺而出。

巨象揚鼻。

霸王蹬在了巨象的鼻子上,借力騰空衝上了僧佛的面前。

而此時此刻……

那雙掌合十披著袈裟的僧佛……卻是仰頭望著天穹在發呆。

霸王目光一凝,趁著對方發呆的時機。

手中的長斧狠狠掄出。

鋒銳斧刃斬在了僧佛的脖頸上。

“嘎吱……”

彷彿骨骼斷裂的聲音炸響。

雖然不曾被斬斷,但那僧佛的脖子似乎都呈現怪異扭曲似的。

身軀猶如一顆炮彈,被霸王的巨力給斬飛,斬出了巨象的背椅,砸落在了戰場的地面之上。

霸王沒有停歇。

這僧佛給他的感覺絲毫不比龍門中心宮殿內的那尊上古體藏境弱。

因而,他不敢怠慢。

能抓住機會,就必須擴大優勢。

干鏚舞動。

霸王從巨象背上一躍而下。

狠狠的踩向那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的僧佛。

僧佛的眼眸似乎終於恢復了焦距。

“魔?”

僧佛嘴角露出了詭異一笑。

合十的雙掌鬆開。

化作了握拳狀。

猛地砸出。

咚!!!

無形的拳影匯聚成了虛影,化作了巨大的拳頭,狠狠的砸出。

從巨象背上一躍而下的霸王,面對這一拳,瞳孔一縮。

厚重的盾牌擋在身前。

佛拳打在了盾牌上。

一聲驚天巨響。

盾牌炸裂。

霸王的身軀倒飛而出,砸落在了地上,連續翻滾了十幾圈。

僧佛扎著馬步,保持著揮拳的動作,臉上的笑容頗為邪異。

這一拳……

區區凝氣境,必死。

不過……

很快,這僧佛的眼眸一凝。

因為……

他發現,中了他聚力一拳的霸王,居然從地上緩緩的爬了起來。

“體藏啊……”

霸王佇立而起,抹去了嘴角的鮮血,目光中滿是瘋狂和興奮的血絲,渾身肌肉微微鼓起。

“總算讓我……感受到一點壓力了。”

僧佛一怔。

這人……好像有點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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