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敵人,那就只有生死或者被征服兩個選擇……」龍日狂陽饒有趣味的看著崇淵,淡淡道:「可對手不同,對雙方而言,對手這個立場卻存在著許多變數。」

「在下很欣賞狼主的霸氣……」崇淵眼中有狡黠的光芒一閃,他似笑非笑地道:「但狼主的話卻未免有些太過肯定,因為就算是敵人,也同樣存在著變數。因為我相信,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同樣沒有永遠的朋友。敵人和朋友之間,還隱藏著一個微妙的因素,叫做利益。利益偏向哪方,那朋友和敵人之間的天平便會向哪一方傾斜。」

龍日狂陽眉峰微沉,他緩緩問道:「卻不知眼下你我之間的關係,又將向何方傾斜呢?」

「在下今晚來此,並非是要來與狼主交朋友的,因為你我之間還沒有做朋友的交情。」崇淵說得很坦白,他微笑道:「我已經說過,我是來與狼主合作的,因為盟友這種關係,對你我來說,才是最為真實可靠的。」

龍日狂陽微微點頭,淡淡道:「你的話不無道理,但你也說過,任何關係都存在著利益,你若想與我風炎部結盟,可有能令我動心的利益麼?」

崇淵深沉一笑,語氣肯定地道:「在下既然來了,自然有能打動狼主的把握了。」

龍日狂陽望著眼前邪魅的男子,語氣微沉道:「對於你個人的能力,我已經認可了。你若是出生北荒,也必將是縱橫一方的不俗之輩。但在談論其他之前,我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那便是你今晚來此的身份,到底是代表了西境聖傳,還是僅僅是你個人?」

此言一出,崇淵神色便在陰暗中有些異樣的一變。

他微微垂首,似在思考著。

不可否認,龍日狂陽這個問題極為尖銳。

龍日狂陽緊盯著他,忽而沉聲道:「你雖在西境有著尊貴的身份,而且同樣手握至高權柄,但你卻並非聖傳的主人,因為在你之上,還有一個聖傳教主。所以你雖然親自來了,可我依然有理由質疑你們提起結盟的誠意。」

崇淵忽然緩緩抬頭,眼神如利劍般銳利,他沉聲道:「狼主可知,我聖傳教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龍日狂陽淡淡一笑:「我雖並不十分了解你們聖傳,但既然能讓你這樣的人甘為下屬,想必那位聖傳教主也絕非尋常之輩。」

崇淵眉宇間有一抹複雜的神色浮現,但語氣卻異常堅定,他緩緩點頭道:「狼主所言不差,我聖傳教主能為超絕,她雖是一個女人,但就算放眼九州天下,能與她匹敵的人也屈指可數。」

龍日狂陽眼中有詫異之色一閃而過,想必是崇淵的話讓他內心極為震撼。可這種表情卻立刻消失,他語氣平淡地道:「一介女流之輩,竟能成為一境之主,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如此人物,我卻是很想見一見,可惜今晚來的只是你而已。」

崇淵聞言,神色雖未見波動,可他攏在衣袖中的雙手卻猛然握緊。

不論龍日狂陽的話是有意無意,崇淵都從中感受到了一種被輕視的意味,讓他沉靜的心靜猛然一陣刺痛。

崇淵暗中深吸一口氣,他鬆開了拳頭,沉聲道:「狼主這可惜之言大可去掉,因為有我來此,就已經足夠了。」

龍日狂陽忽然鬆開環抱的雙臂,他上身微傾,目光定在崇淵臉上,就像要將他看個通透一般。

崇淵冷眼相對,毫不退讓。

「我看得出來你不但有膽色,還有氣魄,更有大志,用一句中原話說,你這樣的人絕非池中之物……」龍日狂陽話語中不無讚賞,「若非這些原因,我也不會與你在此多說半句話。我也沒有對你的身份有輕視之意,可有一點我必須弄清楚,提出結盟意向的人,到底是你們的教主,還是你崇淵?」

見崇淵神色凝重沒有回答,他又漫不經心的補充了一句:「你雖非池中之物,但我更想知道,像你這樣的人,除了膽魄之外,是否也同樣具備那種與眾不同的勇氣?」

說完這句話後,龍日狂陽的目光就如釘子釘在崇淵臉上,再也不曾動過分毫。

他提出的問題,他必須要得到一個準確且堅定的答案。

崇淵沉默片刻,忽然微笑道:「狼主或許不知,我聖傳教主這些年為了心無旁騖精修武道,已經將絕大部分權力都賦予了我,由我全權代理處理教中事務。所以狼主的問題,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你說錯了。」龍日狂陽顯然不滿意對方這種似是而非的答案,他搖頭道:「我不管你口中的教主何等厲害不凡,但對我而言並無關緊要,因為如今在我眼前的只是你。所以那個肯定的答案,必須由你親口說出來,而這就是我要的誠意。」

崇淵的臉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又陰沉了下來,他暗中不由得又再次握緊了拳頭。他何嘗不知對方話語如此緊逼的意思,可若要他立刻作出肯定的回答,卻是一件並不容易的事。因為那個答案一旦說出口,就意味著很多事情都將發生巨大的改變。

可從沒有人知道,那個答案其實早就在崇淵內心深處衍生了。他記不清到底是何時開始的,開始那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念頭,但隨著時間越長,那個念頭就像被注入了秘魔養分的枝丫,開始在他心中繁衍生長,最後逐漸枝繁葉茂,變成了一顆蘊藏著無盡慾望的參天大樹。那慾望又像烈火,將他燃燒得痛不欲生,同時卻又無比渴望。於是他開始重視自身的能力,因為只有自身足夠強大,才能與權力相匹配。所以他開始逐漸獲得權力,並且日益強大。

可他不能讓這顆大樹繼續生長,也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出他有對權力的貪婪,因為他身後還有一個人,他還揹負著那人的信任。

那個人就是月無缺。

崇淵曾無數次告誡自己,只要有那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存在一天,他就不能讓心中那顆慾望之樹破封而出。

在西境,在聖傳,除了月無缺外,他已經是能凌駕於一切的魔教王首,擁有至高的權柄和威望,也擁有著月無缺的信任,以他如此年紀,幾乎已經到達了他人生的巔峰。

可一旦出了西境,他卻只是聖傳王首而已,沒有幾個人認識他,別人能記得住的,似乎就只有聖傳和月無缺的名字。尤其是剛才,就算是已經認可了他能力的龍日狂陽,話語眼神裡都對他充滿著幾分輕視。

但他崇淵,從來都不是永遠甘為人下的池中之物,特別是在他知曉了自己的能力和體會到了權力的甜頭後,這個念頭越發強烈。

而龍日狂陽顯然就是要得到他的答案,那雖然不過就是一句話,可對崇淵來說,那句話如果一說出口,他就徹底背叛了他自己,他也將走上另一條路。

所以,此刻的崇淵,面臨著一個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其痛苦的抉擇。

崇淵沉吟許久,忽然皺眉問道:「狼主為何一定要得到那個答案呢?在我看來,無論今晚我代表的是我個人還是西境聖傳,這對我們雙方結盟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龍日狂陽又似笑非笑的搖頭道:「這當然有不同。在我看來,雙方結盟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尊重和誠意。現在誠意暫且不說,倘若你代表的是你口中那位厲害非常的教主,那我根本沒有感受到她對我的尊重,因為來見我的並不是她本人……」

崇淵未等他說完,便出言打斷道:「我聖傳教主因另有要事已經趕赴中原,所以與貴部結盟之事,才由在下前來面見狼主……」

「你無需解釋!」龍日狂陽有些不耐的同樣打斷了話頭,他臉色一沉,語氣凝重道:「非是我氣量狹隘,而是結

盟之事非同小可,如此大事,你們的教主竟不能親自前來。我龍日狂陽身為風炎之主,莫非還沒有資格讓她親身來此會晤麼?」

此言一出,已然是帶著深深的苛責不滿之意。

崇淵臉色微變,他再次沉默下來。

「所以……」龍日狂陽眼神銳利,「我有理由懷疑,提出結盟之意的人,並非是你們的教主,而是你崇淵。」

崇淵聞言,俊秀的臉龐浮現出一抹詫異,隨後詫異緩緩變成微笑,那笑容很淡,卻很是意味深長。

「北荒之人都以為狼主武力絕倫,其實狼主的心思也同樣敏銳縝密。」

崇淵微吐口氣,抬眼望向對面的龍日狂陽,語氣依舊平淡:「就算狼主所猜不差,這個答案也並無太大意義。因為在下身後依靠的還是聖傳的力量,就比如狼主,如今豈非同樣也需要依附整個北荒蠻族?」

龍日狂陽忽然冷笑一聲,神態睥睨語氣倨傲地道:「可我龍日狂陽,用不了多久就會率領風炎鐵騎橫掃整個北荒,讓北荒只有我一個主人。而到了那個時候,你崇淵又有何籌碼來與我進行對等的合作?」

崇淵眼神陡然一冷,衣袖中的雙拳不禁再次握緊。

「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可我同樣也猜得出,你的教主雖然厲害,但與你的目標卻並不相同。」

「所以我才需要得到你親口說出的答案。因為相比於西境聖傳,我對你更感興趣,因為我們身上有一些相同之處,那就是不甘於現狀,更有別人不及的野心。」龍日狂陽眯了眯眼睛,語氣沉緩地接道:「因為我們從某種意義上都是同類人,所以我能聞到你身上與我相同的氣味。」

崇淵久久未語,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思忖著什麼。在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終於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然後他緩緩開口道:「很好,狼主果然就是我想要尋求合作的人。在下今晚來此,的確只是代表了我個人的意願。」

此話出口,龍日狂陽的臉色就赫然開朗了。

而崇淵說出這句話後,他的神色也變得輕鬆了不少,彷彿終於將沉澱在心頭多年的某種東西釋放了出來。

而這代表的意義,卻是別人無法想象得到的,同時也隱含著極為嚴重的後果。

「很好。」龍日狂陽聳了聳肩,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盯著崇淵,「你的回答和勇氣讓我很滿意。」

崇淵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認可而興高采烈,他神態早已恢復正常,聞言也微笑道:「那結盟之事,狼主可有了定奪?」

他的態度很明確,他也同樣需要對方的肯定回答。

龍日狂陽陷入短暫的沉吟,而後他緩緩點頭,說道:「我可以應允你的提議,但你要記住,我是與你崇淵結盟,而非西境聖傳。至於你需要如何倚仗你身後的勢力,那是你自己的事,而以你的能力,相信這也不需要我去多想的事。」

崇淵微笑道:「這是自然。」他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不過,在正式達成結盟之前,我很想知道與你結盟,到底能帶給我風炎什麼改變?」龍日狂陽緩緩道:「或者說,你能給我帶來何種心動的利益?」

崇淵雙目中有深沉如水的光彩閃爍,他微笑道:「狼主武力絕倫,睿智過人,那些彼此都能看到的利益狼主想必不會放在心上。而在下能帶給狼主最重要的東西,卻是機會。只要有了機會,那便會有去創造更大利益的價值,在下之言,想必狼主能理解吧?」

「拐彎抹角的話我們都少說。」龍日狂陽嘿然一聲,「你還是說得簡單點好。」

崇淵呵呵笑道:「在下之所以會提出與狼主結盟,是因為我們雙方都有一個相同的目標,那就是中原。」

龍日狂陽聞言,目光微微朝東方看了一眼,淡淡道:「中原是一塊好肉,只要有胃口的人,誰都想去分一杯羹。」

「肉是好肉,」崇淵道:「可這塊肉卻不是誰都有那個能力去吃得上的。」

「所以,在你崇淵的心目中,你我都是有能力去吃那塊肉的人。」

「然也。」崇淵微笑頷首:「而狼主是如今世上最有能力去吃那塊肉的人。但狼主卻缺少一個絕佳的機會,也缺少一個絕佳的助力。」

龍日狂陽道:「所以你自以為,你就是我最缺少的那個人?」

「若無這點自信,在下又豈敢前來面見狼主?」崇淵淡淡道:「而狼主也應該能看出,在下能創造出狼主需要的機會。」

「你的膽魄和自信,的確是讓我動心的原因。」龍日狂陽眯了眯眼,道:「那不妨說出你的看法。」

崇淵措辭片刻,然後緩緩道:「狼主是蠻族百年來武力最強之人,風炎鐵騎更有橫掃北荒的強大實力。所以狼主先前說用不了多久就能一統北荒,這一點在下也很贊同。但儘管如此,狼主若以為就能輕易攻取中原,那卻是一件並不容易也不容樂觀的事,至少目前來說,這一點無法改變。」

龍日狂陽並未因為崇淵這番話而出現不悅之色,他只是淡淡反問道:「莫非你認為就算我集齊整個北荒的力量,也無法突破中原邊境的防線嗎?」

崇淵輕輕搖頭道:「那倒不是。如今大風城雖然經過鎮邊府的整治,實力早已今非昔比,但若狼主當真能集整個北荒之力與他們開戰,軍督魏長信縱然能有所抵抗,但僅憑那西北六萬邊軍,終究是螳臂擋車的結果。」

他語氣一頓,再續道:「在下要說的是,就算狼主能率領蠻族踏破大風城的邊境防線,那也不過是佔據一隅之地而已。狼主覬覦中原已久,想必也清楚中原之大,絕非是能以一支軍隊就能完全征服的。大雍王朝立足中原三百年,如今雖國運日衰,但終究底氣仍在,而這才是狼主最需要重視的。」

龍日狂陽臉上浮現出嚴肅表情,他巨大的雙手十指交叉著,緩緩道:「說下去。」

崇淵此刻表現出了運籌帷幄的智者風範,平淡中又顯露出不凡的深謀遠慮,他說道:「中原地大物博,如今更是諸侯分立,勢力盤根錯節。狼主縱然能以鐵騎突破邊境,繼而長驅直入,但一旦深入中原腹地,就算蠻族大軍有以戰養戰的能力,卻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摧毀整個中原王朝的各方諸侯勢力。時間若一長,狼主必將深陷中原的包圍抵抗,若再無後續給養,不需中原傾力一搏,狼主的大軍就會自行消耗殆盡,最後的結果,自然不需在下多說了。」

見龍日狂陽臉色深沉不語,崇淵又淡淡的說道:「而狼主想要踏破中原邊境,還需要一個前提,那便是大雍朝廷不會出兵相助鎮邊府。若鎮邊府有朝廷援軍相助,那蠻族想要攻破邊境防線,卻又是另一種局面了,這一點,想必狼主早已想過了。」他忽然頗為玩味的一笑,「所以在下猜測,這些年儘管風炎部日漸兵強馬壯,但狼主卻始終未有對大風城有所動作,應該就是此種顧慮的緣由了吧?」

龍日狂陽微微揚眉,不置可否的緩緩道:「我承認你分析得確實頗為透徹,中原這塊肉也的確不是一個人能一口就能吞得下的。那你對此又有何看法?」

「狼主之前,在下豈敢妄論看法?」崇淵露出幾分少有的謙虛表情,說道:「不過在下斗膽問狼主一個問題,狼主若想要進兵中原,目前最缺的是什麼?」

龍日狂陽只是略微沉吟,便淡淡道:「你之前說得不錯,若要真正踏破中原邊境,我們的確缺少一個機會。但我也想知道,你所說的機會到底是哪一種機會?」

崇淵微微頷首,含笑道:「以狼主之能,若無太大

意外,統一北荒指日可待,所以兵力方面無需多慮。而蠻族各部千百年受盡北荒苦寒,沒有人會拒絕去一個能生活得更舒服的地方的機會,所以也不缺士氣。所以狼主缺少的機會不在北荒,而是在中原。」

龍日狂陽目光一閃,呵呵笑道:「有點意思,你繼續說。」

崇淵臉上笑意忽然一收,正色道:「狼主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能讓中原大亂的機會。」

「中原大亂?」龍日狂陽若有所思,「難道現在中原還不夠亂嗎?」

「在下說過,大雍王朝如今雖氣運漸弱,但底氣仍在,現而在的中原雖亂,卻不是真正的亂世……」

崇淵意味深長的道:「古往今來,中原多少王朝,無一不是從亂世中興起敗落。那些名留史冊的人又有幾個不是在那亂世中脫穎而出,成就了千秋功業?所謂亂世出英雄,正是如此。」

龍日狂陽暗中心神一震,這一刻,崇淵在他的心目中的分量便陡然加重了幾分。他緩緩問道:「那麼在你看來,讓中原成為亂世的機會又在哪裡,如何獲得?」

「機會從來不會憑空而落,是需要人去創造的。」崇淵微笑道:「而在下便是如今能為狼主創造這個機會的人。」

「哦?」龍日狂陽濃眉一挑,沉聲問道:「你能做得到?」

「世上之事,只要能想,且能去試,就會有無數可能,而成功也是無數可能中的一種。」崇淵並沒有狂妄自大到肯定的地步,他的回答也極為睿智。深沉一笑後,他說道:「在有實力的前提下,只要方法得當,一切皆有可能。」

龍日狂陽道:「那我倒是有興趣聽聽你的方法。」

崇淵略作沉吟,而後卻答非所問的緩緩道:「據在下所知,自狼主做主風炎部以來,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瞭解中原的一切,不但學會了中原的語言文字,也從那些被劫掠的中原人那裡學習其他更多的東西,由此可見,狼主想必已經對中原大雍朝的歷史有了相當的瞭解了吧?」

「若要征服一個地方,當然必須要先了解熟悉那裡的一切,知己知彼,方能穩操勝券。」

龍日狂陽忽然神色微動,沉聲道:「想不到這北荒之境,竟早已經有了你們西境的耳目?」

崇淵微笑搖頭,故意略去這個問題,他問道:「不知狼主對如今雍朝的情況又有多少了解呢?」

龍日狂陽淡淡道:「這些年雖有意而為,但終究也只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中原人的片面之詞,難以從中得窺全豹。我所知曉的,是自從那位慶德帝明慶坐上皇位以來,無心政事貪戀後宮,又放任權臣,放任諸侯擁兵自重,故而導致天下民生動盪,更有許多地方先後發生了規模不小的民變,那些民變雖然已被鎮壓,沒有徹底動搖朝廷的根基,但既然民心渙散,亂象已生,那大雍王朝的氣運想必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崇淵微微點頭,說道:「狼主所知確是不假。但雍朝如今之所以還沒有分崩離析,是因為還有五大諸侯存在。如今中原朝廷雖然勢力盤根錯節,但若要論其實力,當屬越、寧、楚、秦、胤五王為首。這五位王爺中,除了楚王邊南垂是唯一的異姓王外,其他四位都是當今皇帝的皇族宗親,他們各據一方,麾下都擁有重兵,且相互制衡,所以才得以保全朝廷的穩固。尤其是那寧王明睿,他乃皇帝之叔,坐鎮西北寧海,與北荒沉淪海隔海相望,麾下有水軍三萬,戰船千艘,皆是精銳之師,與大風城水陸遙相呼應,佔據著極為重要的地理位置。其餘三王之中,越王明越為皇帝之親弟,坐鎮京師,統領虎賁禁軍十萬,位高權重。而胤王明毅則坐鎮南方三州,統率著戰力可稱雍朝第一的二十萬神銳軍。剩下的秦王明卿、楚王邊南垂,兩人都各有藩地私軍,勢力不容小覷。這五人如今幾乎分割了雍朝的所有權力,

所以只要這五人沒有失去控制,那大雍朝就還不會倒。」

「至於朝廷之中,丞相司空錯為兩朝元老,一人之下獨攬朝政,百官中絕大多數都是他的附庸,但司空錯雖位高權重,卻因為五個藩王的存在,朝裡朝外互相彼此鉗制,他也一時難以決定一代王朝的起落。」崇淵緩緩的侃侃而談,對中原朝廷之事竟如數家珍,他緩了一口氣,最後道:「所以這六個人,才是如今維持中原朝廷不倒的關鍵人物。」

龍日狂陽靜等他說完,神色間流露出深深的震詫之意。他沉默片刻,然後吐出口氣,沉聲道:「沒想到你一個西境之人,這些年更不曾涉足中原,卻能對中原的情況如此瞭解,看來的確是煞費苦心了。由此可見,你定然所圖非小,想必一個聖傳教已經容不下你的野心,所以你才會想到與我風炎結盟吧?」

崇淵微一挑眉,淡淡道:「在下贊同狼主方才的一句話,我們的確都是同一種人。若非如此,狼主又怎能對我另眼相看?」

龍日狂陽深沉一笑:「你說得不錯,強者與強者之間,才會有相同的共鳴,如今看來,你值得我的另眼相看。」他沉吟一下,然後又淡淡的問道:「卻不知你對中原的那位皇帝明慶怎麼看?」

明慶,便是當今天子,他以弱冠之年得登大寶,改年號「慶德」。如今中原天下的大多百姓不論背後如何暗自非議這位皇帝,表面上還是都會稱一聲皇帝,只有龍日狂陽這等外族才會肆無忌憚的直呼其名。

「慶德帝麼?」崇淵略斂神色,目光深邃的緩緩沉吟道:「從他十七歲登基至今已有快三十年,這近三十年的時間裡,相比於他明氏先輩,他非但沒有什麼出眾之處,還過度分散皇權,導致朝中臣子坐大,天下諸侯分立,更使民心動盪,發生了大雍朝開國三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大規模民變之事,繼而國運開始逐漸衰弱。說起來,這位皇帝在位期間的所為,可的確有些荒唐無能,配不上他那「慶德」的帝號……」

聽到此處,龍日狂陽有些鄙夷的發出一聲冷笑。

崇淵繼續說道:「明慶在位至今,縱其私慾,貪戀後宮荒Y無度,此為無道;放任臣子結黨營私,任其諸侯擁兵自重,導致世道動盪,受世人唾罵,此為無能。在他明氏十幾代皇帝之中,他算得上是最昏庸無能的一位帝王了。」

「若無意外,中原後世之人在記錄雍朝的史書上,明慶逃不過被冠以昏君的罵名。但在我看來,此人或許並非一無是處。」崇淵話音一頓,繼而緩聲道:「因為這世上不論人事,大多都存在著兩面性。如果只憑表面就斷定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那便會失去最真實的判斷。」

龍日狂陽雙眉一聳,有些訝異地道:「聽你之言,似乎對他還另有了解?」

「在下從未踏足中原,更沒有去過皇宮,所以對那位皇帝並不瞭解。」崇淵深沉一笑,道:「在下之所以那樣說,不過只是出於對他的一種感覺而已,因為在下從不會輕易對只有表面的某件事隨意下定論。」

「有點意思。」龍日狂陽淡笑道:「你不如說說看,那個皇帝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崇淵正容斂色,語氣低緩道:「明慶十歲被他的父皇元文璟帝立為太子,在他十七歲時,文璟帝感染風疾暴斃,明慶繼位成為新帝,至今已有近三十年。若他當真只是一個毫無才能的皇子,是絕不會在眾多的皇子中被文璟帝另眼相看立為太子的。而他在成為太子以後,依然能在眾多精明強幹的皇子們的明爭暗鬥中安然穩固著自己的地位並順利成為新帝,這可不是一個尋常人能做得到的。而明慶登基以後,就算是表現出了治國無能的昏庸,卻依然能在諸侯分立權臣當道的不安局勢中穩坐皇位數十年,這中間的微妙豈不令人深思?要知在大雍朝廷之中,無論是擁兵自重的五位藩王,

還是以司空錯為首的朝堂諸公,可都不是能輕易對付的簡單人物。」

龍日狂陽聞言,沉吟之中眉宇間對那位中原皇帝的鄙夷輕視之色漸漸散去,臉上流露出幾分疑惑又凝重的神色。崇淵的話讓他忽有所感,細思之後竟覺得頗為有理。試想一個胸無才能荒Y無度不思國政的昏君,卻能在政局複雜黨爭激烈的朝堂中穩坐皇位這麼多年,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尋常也不容易做到的事。

龍日狂陽皺起了眉頭,他沒有開口,靜等崇淵下文。

崇淵沉吟片刻,又道:「如今世人都傳說明慶貪戀酒色荒Y無度,若真是如此,那他早就該被酒色掏空了身體而體虛多病才是。可事實卻是他如今依然活得很好,這就說明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強健。」

「世人又說他無心朝政,胸中更無治國良策,這是他登基以來最大的詬病。但在我看來,古往今來的無數中原王朝,從來沒有哪一個王朝能真正的存續千古,所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大勢所趨,非人力能可逆轉。所以一個王朝的興衰,有時候與某位皇帝的能力並無太大關係,一個人就算有經天緯地之才,在時勢傾斜輪轉之際,也難以抗衡天道力挽狂瀾,這種先例歷史上並不少見。而如今的大雍王朝,便正有這種盛極而衰趨勢。明氏一族立朝中原已有三百年,這個王朝就像一個年歲已高的垂暮老人,他雖極力維持著強壯的的體魄已經很長的年月,可實際上體內早已經遍佈沉痾,如今已走到了壽元將盡的時候。而明慶只是恰好在此時坐上了帝位,就算他有心挽回衰弱的王朝氣運,卻也終究難抵大道運勢,所以某種意義上他屬於命數不好,並非是他的能力問題,這也是古往今來所有帝王的無奈可憐之處。」

龍日狂陽目光顫了一顫。

崇淵神態深邃從容,與他動武時的邪意十足判若兩人。而他此時對那位中原皇帝的評價,言談間的語氣彷彿談論的不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而是一個相處多年知根知底的老熟人。

龍日狂陽越往下聽,神色便越顯震詫。這倒不是因為聽到崇淵對慶德帝那與眾不同的獨特評價,而是因為崇淵。

崇淵作為一個從未踏足過中原的西境外族人,竟然對另一個他從未見過且早已被世人蓋棺定論的人有著另一層的深刻認知和評價,且不論這種評價是否真的正確,只憑著他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以世俗的主觀因素就能推斷出另一種一針見血、鞭辟入裡的另類看法,這本身就意味著他身懷著超出世俗的個人理解之能。由此可見,崇淵非但個人武功不凡,更胸懷著其深如海的城府以及高明遠識的格局和眼光。

龍日狂陽從風炎城出發前,曾與老狼主圖莫爾仔細討論過關於聖傳提出的結盟一事,也曾向圖莫爾請教過有關聖傳的過往人事。圖莫爾老狼主卻並沒有太多詳細介紹,或許是因為時過境遷,聖傳經過沉浮變故,他自己也對如今的聖傳所知不多,只說提出結盟提議的人絕非尋常人物,值得風炎部為他一賭,作出一個重大的決定,但最後是否答應結盟,還是需要龍日狂陽自己定奪。於是龍日狂陽懷揣著期待之心兵發嘯陽關下,而後終於見到了那個提出結盟的聖傳王首。

初一照面,龍日狂陽暗中讚賞崇淵的過人膽魄,而後兩***掌相向一場激戰,龍日狂陽又震驚對方的邪異能為,內心認可了對方的確有能與自己談判的資格。而此刻再聽崇淵對那位中原皇帝的一番獨到評價,龍日狂陽的心登時大為震撼,因為他已經看出眼前這個相貌儒雅卻邪魅十足的男人,身懷的本領絕非一身古怪邪異的武功,他從評價別人的言語中所透露出的才智見解,讓龍日狂陽從中看到了許多種可能。

如果風炎一部有像崇淵這麼一個人作為臂助,那他龍日狂陽只怕早就已經橫掃北荒天下了。

可龍日狂陽在

震撼之餘,又暗中察覺到了崇淵本身潛藏的危險性,和他這樣的人合作,用中原的一句話形容,就是「與虎謀皮」。

與虎謀皮雖然危險,但他龍日狂陽卻並非一頭尋常的猛虎,他自信這樣的遊戲他有能力玩得起,他也十分期待與另外一頭猛虎合作的刺激。

他也需要崇淵那樣的人才。

「不可否認,你的這一番評價不論是否正確,也的確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龍日狂陽很快平復內心的波瀾,他看著崇淵緩緩道:「倘若那明慶聽到你對他如此瞭解,想必也會十分震驚吧?」

他話鋒一轉,忽然笑道:「可你的評價終究只是推斷,倘若明慶真如你所說,那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皇帝,可就真不好說了。」

崇淵忽然輕輕一嘆,說道:「這些的確只是我個人的直覺所產生的推斷。至於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皇帝,在我看來,也不過兩種可能。」

「哦?」龍日狂陽眯了眯眼,隨口問道:「哪兩種?」

崇淵語氣略沉,緩聲道:

「第一種,他的確是昏庸無能的人,之所以能繼續坐在龍椅上,是因為他甘心成為權臣諸侯的傀儡,一個沒有任何權威的帝王,是不會對那些權臣有任何威脅的,所以他們也樂意保持著那種現狀。」

「第二種,他是一個天下第一城府之深的人,也是深諳帝王權術的大能之人。因為他能在主動示天下以弱的同時,能夠利用權臣和各大諸侯之間的爭鬥維持著朝堂內外的平衡,如果他暫時無力改變大道運勢,那便想方設法讓這個王朝苟延殘喘,只要最後他沒有落下一個國之君的下場,那他頂多只是一個昏君,而不是天下的罪人。」

龍日狂陽的臉色又變了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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