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出任東京留守,第一件事就是調西軍入京勤王。
他自知自己不是什麼軍事天才,只是讀過幾本兵書,知道一點行軍打仗的知識。
以東京城的堅固程度。
只要城中之人堅持守備,拒不投降。
哪怕是頭豬也能輕鬆堅守。
金軍的人馬再翻好幾倍也打不開東京的城門。
但要讓金軍退兵,李綱自認沒有這個能力。
於是就得從西軍之中找一個能征善戰的老將。
他最看好的就是人稱老種的种師道。
种師道在宋金合盟,攻打燕地的時候,被童貫當成了替罪羊。
現在被削去了官職,在南山豹林谷隱居。
李綱請欽差帶著一封聖旨,前去請老種出山,來東京救國於危難。
聖旨上封老種為檢校少保、靜難軍節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有權自行徵兵徵糧。
給武將自行徵兵徵糧的權力,這可是大宋朝十分罕見的舉措。
往日武將率軍出征的時候,朝廷恨不得把他的手腳都給綁上。
這次竟然給了自行徵兵徵糧的許可權。
可見趙桓是真的被金軍給嚇怕了。
信使趁著金軍尚未圍城,連忙從西門出城,朝著關中奔去。
陝西秦鳳路鳳翔府。
一個騎著白馬的宦官在官道上飛奔。
他連忙衝進了城裡,找到了鳳翔府知府。
知府聽說是上面來的欽差,要找种師道。
於是便馬不停蹄,帶他往南山趕去。
兩人僅帶著幾個隨從,慌慌忙忙來到豹林谷外。
只見青松鬱郁,翠柏森森。
白鶴展翅,猿猱相和。
谷口閉鎖寒窗,石室雲封暖灶。
野鹿銜花而去,白兔帶露而來。
果是一處隱居寶地。
兩人攜手進去,剛走沒兩步便被一道聲音喝住:“來者何人!”
欽差往上看去,只見旁邊山崖上站立著兩個身材高壯的漢子。
其中一人欽差認識,正是老種的侄子種冽。
“種將軍,是我,你不認識我了?”
種冽定睛一看,原來此人是原本朝廷放置在秦鳳路的監軍。
前兩年剛剛調走。
兩人在軍營之中確實見過幾面。
“原來是馬監軍,不知監軍前來,所為何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可沒有什麼大官能值得監軍親自跑一趟。”
馬田嘆道:“種將軍切莫玩笑,國家危難,我是奉皇帝親旨,前來請老種經略出山救國的。
還請種將軍速速帶我前去,十萬火急,晚一步就麻煩了。”
種冽見馬田如此緊張,卻也不敢怠慢,於是便道:“這裡不好下去,你們再往前走半里路,有個小徑,到小徑口等我,我馬上就到。”
欽差一行連忙趕去。
種冽和王進也按約來到小徑口。
眾人匯合以後,向著山谷深處快速走去。
一行人來到谷中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不遠處便搭著四間茅草屋。
一個老婦人在溪邊洗著衣服,沒有看見种師道在哪裡。
這老婦人卻是王進的老孃。
當年种師道含冤去官,心灰意冷,只想找個地方隱居,不再過問世事。
王進受种師道大恩,老種要走,他也不願留在軍中。
於是便辭了軍職,繼續跟隨老種左右。
老種髮妻早亡,兩個兒子也不長命,都先後離他而去。
种師中害怕哥哥年紀大了沒人照顧,於是便命自己的小兒子種冽到豹林谷去,看護大伯。
種王兩家就在豹林谷中搭了幾間棚子。
平日老種種地,王母浣衣,王進和種冽輪流挑水打獵。
搭著夥過日子。
一直到現在。
而國難之際,這平靜的生活也要被打破。
王進上前問老孃:“娘,種相公在哪?您看見了嗎?”
王母道:“老種去後面翻地了,我兒,你身後這幫人是誰啊?”
王進說:“這幫人是欽差,找種相公有急事,娘你先收拾一下東西,咱們估計得走了。”
王母敏銳的感覺到此行似乎有些不妥,但到底應該怎麼決定,還是老種的問題。
她只能點了點頭:“去吧!”
一眾人飛快的往屋後的菜地裡奔去。
老種此時正拿著鋤頭在地裡除草。
只見他一鋤頭下去,鋤柄一翻,便將地上的雜草連根帶起。
他將草根都拔了出來,順手扔到田地外面,堆成一堆。
其手法之熟練,很難令人相信他是一個文官出身,久經沙場的大將。
反而更像是個躬耕多年的老農。
种師道雖然隱居,但生活物資卻一樣不少。
他的弟弟种師中依舊是秦鳳路的經略安撫使。
老種在鳳翔府境內,正好離兄弟的治所很近。
小種時不時就會派人來送些酒肉還有米麵蔬菜。
種地只是老種用來自娛自樂的消遣。
種冽帶人上前拜道:“伯父,朝廷來了欽差,說有要事要講。”
老種回過身來,見種冽背後之人,卻都是老熟人。
鳳翔知府還有監軍馬田。
馬田手裡還握著聖旨。
老種見狀,連忙準備跪接。
馬田卻道:“種相公不必如此,陛下說了,這聖旨您自己看就行。”
老種接過聖旨,細細讀來。
沒過多久便發出了一聲長嘆。
“想不到我去朝才兩三年,就發生瞭如此之多的大事。”
馬田道:“種相公,現在可不是感嘆的時候,您要是方便的話,咱們這就出發吧!”
种師道搖了搖頭:“我觀聖旨上講,金軍應該已經包圍了開封府。
對與不對。”
馬田點了點頭。
“不錯,我出城時金軍尚在修建營寨,現在應該已經兵圍開封。”
老種道:“既然如此,那就得先帶些兵馬過去,至少威懾金軍。
聖上許我自行調兵,我便暫且行使此權。
知府,你手下這幾個親隨,借我一用。”
知府道:“相公只管用。”
种師道立刻命道:“你們幾人,分成數路,協我軍令,到陝西六路調集兵馬。
第一路,秦鳳軍兩萬人。
第二路,環慶軍兩萬人。
第三路,熙河軍兩萬人。
第四路,鄜延軍兩萬人。
第五路,涇原軍兩萬人。
由各路經略使統領,或派大將暫管。
不必集結一處,令下之日,先後奔赴東京。”
眾人聞令而去。
種冽問道:“伯父,我們現在怎麼辦?”
种師道說:“我們得先一步趕到東京,不能等大軍集結完畢,那樣一切都晚了。
我在鄜延路為經略使時,手下有一副將,名叫姚平仲。
他是三原姚家之後,前者從童貫平方臘,頗有戰功。
此時他就在附近駐紮,我們這就去姚平仲營中,先帶他麾下七千兵馬前往東京。”
眾人深以為然。
种師道只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些東西,就準備出發了。
王進依舊跟隨其左右。
至於王進老孃,鳳翔知府已經將其接到府衙之中,派專人負責照顧。
一行人慌慌忙忙來到姚平仲的大營。
姚平仲聽說种師道趕來,也是連忙出來相見。
雖然姚種兩家是競爭關係,但總體來說還是世交,關係不錯。
姚平仲又曾在種師道手下為將。
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出來拜見。
眾人剛剛入營,便見到姚平仲騎著快馬趕來:“種相公怎麼想起來看望我了,倒讓屬下受寵若驚。”
种師道嘆道:“希晏,國家危難之際,正需要你挺身而出。”
姚平仲正了正神色,心道果然是金軍南下之事。
“經略相公只管吩咐,屬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种師道道了聲好:“你馬上下令,拔營起寨,我們這就準備去東京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