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浣塵方才猶在十數丈外,頃刻間便閃到身側,即便是劍鬥正酣的靈篤散人亦不免心懷驚奇,只是驚喜稍縱即逝,心下又忐忑兩難:“這少年劍法古怪至極,處處皆將我劍法料在先機,徐浣塵便是武學大進,又當如何抵得住他這稀奇古怪的劍法?”

料到此處,靈篤散人只得強打精神,反手壓劍,暫將葉小鸞堪堪制住,說道:“浣塵莫要逞強,這小賊殺了我齊雲峰弟子,我齊雲峰門下長老,豈可不挺身為戰!”

徐浣塵淡淡然地說道:“一門之內,豈有派別之分,一脈受辱如同全門遭難,他既傷了劉師兄性命,弟子今日無論如何也必要他們留個說法!”

說罷,徐浣塵單手成掌,只在二人劍身上扶了一把,方才糾纏不休的兩柄長劍,竟各自一顫,輕飄飄地便化去了攻勢。

“好個小牛鼻子,功夫倒是厲害!”葉小鸞心中一凜,只看徐浣塵這一拂之力,便已覺出他功夫極是精純,但她方才挫敗御玄宗門下長老劍招,正自心傲,又如何把徐浣塵看在眼中,當下更不退讓半步,反手一劍,倒朝徐浣塵後頸砍了去。

而此刻徐浣塵方才盪開靈篤散人手中之劍,正自背身相對,靈篤散人瞥見劍光之時,葉小鸞劍路已遞到了徐浣塵背心處,欲要開口提醒,已是不及,只是恍惚間,徐浣塵忽然騰身一縱,身子飛掠半空,好似背後長眼般避開劍尖威勢。

葉小鸞這一劍落空,原也並不吃緊,返身便又挺劍掃了去。

她這兩年承啟暝宗主悉心栽培,所傳一套極其罕見的劍法,名之曰為“哀牢囚仙劍”,乃是《無厭訣》中極為高明的劍招,所說罕見,乃是在於此套劍法全然摒棄了尋常劍法追求輕翔靈動的路數,轉而專攻稚拙一路,其實若說沉凝一脈的劍招,江湖之中亦不少見,但這《無厭訣》之作者,實是天下武學一大鬼才,這哀牢囚仙劍雖也平樸至極,卻將天下精絕劍法路數一一看透,劍招越是睥睨開合,則越是落入哀牢囚仙劍的陷阱之中,實可說是以拙制巧,以慢可速的奇絕劍招。

靈篤散人雖退在一旁,但心中驚悚仍是不退,只是眼看徐浣塵倉促入局,此刻空手對敵,不過一二十招過去,已是險象環生,他看著眼前戰局,不由得暗暗稱服,他習武修道數十年,專攻這八方拜劍勢的劍法,劍招之中變化逾數百之數,他自問皆瞭然於胸,不滯於外物,但方才百招之間,自己那無數奇絕變化,卻均被眼前少年一年剋制,好似飛鳥囚於籠中,不得振翅。

而此刻,眼見著徐浣塵空手對敵,而葉小鸞手中青劍則是劍光閃耀,好似青玉翡翠,但質地柔韌無比,正是一柄銳利神鋒,靈篤散人便開口喊道:“浣塵空手對戰,怕是不妥,我這柄松風劍可借你一用!”

徐浣塵人在局中,雖連遭險象,但身子騰挪飛舉,左右玲瓏,葉小鸞劍招卻也始終遇之不著,便也隨口答道:“多謝師叔,弟子尚且足以應付。”

他這話一說,御玄宗門下弟子長老自是各自倒吸涼氣,眼前葉小鸞更是怒極反笑道:“小牛鼻子,話也說得忒大,稍待會便將你那舌頭一劍斬了下來!看你如何說大話!”

徐浣塵面無表情,又是避過一劍,只是此劍鋒芒,距離自家胸口已不過寸許距離,但偏偏就是這咫尺之距,始終被徐浣塵死死拿捏,他看了看葉小鸞面龐,冷著臉說道:“莫說什麼舌頭,你這套劍法,能觸到我身上衣衫,便算你贏了我。”

葉小鸞嘿嘿冷笑,道:“你的功夫,可比得上方才那老道士麼?”她話語語氣極是狠辣,玉面之上好似紅梅冷豔,又透著縷縷殺氣,話語之間,夾雜劍劍逼人,攻勢絲毫不見半分雜亂。

徐浣塵邊閃邊道:“比不上的。”

葉小鸞說道:“既是比不上,他方才都敗在我劍下,你如何敢出這般言辭!”說著,手中劍招霍然再刺,出其不意。

徐浣塵閃身一避,道:“你的功夫也及不上靈篤師叔,但卻能佔了上風,我的功夫也不及靈篤師叔,說起來你我並無多少差別,我為何不能贏你?”

葉小鸞聽了,微微一怔,看著眼前小道士,雖生得俊朗飄逸,但始終面色冷清,說話也透著一股不可理喻,當即便道:“管你這小牛鼻子說些什麼,我倒看看你有何能耐就比那臭小子強了!”

葉小鸞話語之中所說的“臭小子”,自然便是墨止,只是她卻不知,墨止自當年暗雲莊後,便早已不在御玄宗之中,故而見了徐浣塵入主瀚海閣,只道是徐浣塵使什麼古怪伎倆,頂替了墨止位份,早對眼前之人老大不滿,二十幾招過去,雖也看出他功夫著實高明,但心中畢竟對墨止始終留存愛念,更是不願承認徐浣塵功夫精熟。

兩人頃刻之間,便又再鬥了三十餘招,這三十餘招之間,只見著葉小鸞仗劍進攻,徐浣塵便只是躲閃,未曾進招半式,只是以自身輕功步法,左右逢源,才得以避開數次致命危機。

雍少餘看了許久,忽然說道:“浣塵實是聰慧至極,他方才便看出了這劍法破綻,而我卻此刻方才探明。”

寧若芙點了點頭,忽然微微一笑,這位當年御玄宗最為凌厲潑辣的女弟子,如今輕笑之間,仍有幾分當年傲雪寒梅一般颯踏風姿:“浣塵乃是掌教師兄欽點入瀚海閣的弟子,資質自是萬中無一,但他思緒之準,應變之快,如今門下實是無人可出其右。”

一旁的眾弟子只聽著兩位首座長老忽出此語,仍是不明所以,再眼觀戰局,只見徐浣塵仍是不取劍、不進招,只靠著身法躲閃,處處皆落入下風,偶爾還險些被刺中衣袂,如何也瞧不出兩位首座長老口中所說的“聰慧”由何而來,但雍少餘和寧若芙二人威信極高,他們既然說了形勢見好,那必有個中關竅,一眾弟子也便略略塌下心來。

忽然徐浣塵身子一折,又躍到半空,葉小鸞這一套哀牢囚仙劍之中,最喜的便是敵手忽出奇招,或是陡然騰躍,在她看來,敵手招法越是出奇,破綻便也越大,當下便使了一招劍法之中的“網”字訣,揮劍成網,兜頭便罩了下來。

只是徐浣塵這一飛縱,卻不長久,但見她劍網罩來,探足倒點,只在劍身上輕輕一點,便又躍回地面,手中捏個劍訣,袍袖畢展,勁力所至,將地面之上那一柄鐵劍由衣袖彈回手中,使了一招“重山式”,護住前身。

“徐浣塵用的可是歸元劍式?”

御玄宗一眾弟子方才見徐浣塵掣劍在手,個個歡喜,還道他閉關兩年,必定學了什麼精奧劍法,正待此刻看個分明,是否足以克敵制勝,但徐浣塵這甫一出手,所用的竟是門中最為基礎的入門劍法“歸元劍式”,而這套劍法主修守勢,平和樸實,全無半分奇招,單說劍法精妙,是萬萬及不上那八方拜劍勢的豪縱之姿,但對上這哀牢囚仙劍,形勢便已大為不同。

卻見葉小鸞提劍再攻,卻絕難突入歸元劍式的守禦之中,這最為樸實簡單的劍法,卻將那方才還大顯神威的哀牢囚仙劍死死困住。

雍少餘說道:“那姑娘的劍法,乃是專為剋制奇絕妙變而創,八方拜劍勢諸般變化,那如潮攻勢,便都成了敵手眼中魚肉,說是變化取勝,不如說是憑白為對方造了無數可攻之處,而那歸元劍式,卻是平和樸實,乃是宗門第一守禦之劍,平實到了極處,自然也便不懼困鎖之道,浣塵能看出這一劍理,日後前途,實是不可估量......”

此刻二人劍鬥已逾百招以上,徐浣塵鬥到此節,形勢已悄然生變,自初時處處守禦,到此刻已與葉小鸞鬥了個不分高下,場面雖看似雲淡風輕,但比之方才靈篤散人處處受制,已是好了太多。

忽然間葉小鸞臉色閃過一絲紫色瑞氣,徐浣塵看了,心下一驚,他多年修習御玄宗門下《夕霞神功》心法,深知只有將這心法修至高深境界,方才有這紫氣蒸騰之相,然而此法心訣從不外傳,葉小鸞如何習得?他這稍一錯愕,葉小鸞劍法忽然一變,劍勢忽然放緩,劍上生出一股粘滯之力,引帶之間,竟將徐浣塵手中長劍死死地吸攝住。

“流雲虛勁......”徐浣塵心下雖有驚詫,但劍法上卻無半分凌亂,“閣下哪裡學得我宗門心法劍訣?”

葉小鸞冷冷一哼,卻不搭話,只是引劍似流雲,牢牢佔著劍勢主導,從來這流雲虛勁乃是以靜克動、以慢制快的法門,與道門武功正正相合,亦是她與墨止在竹林間所學的招法,如今兩年過去,葉小鸞運劍比之當初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劍上沉凝愈深,早已遠勝尋常弟子修為。

只是徐浣塵隨著劍力稍退兩步,忽然腳踏站定,整個人如同鐵塔一般,牢牢焊在地面,任葉小鸞劍路如何粘柔,都再動不得半分,只見徐浣塵臉色微微泛紫,但這紫氣卻並未一閃即逝,反而好似瑞氣雲霞一般,氤氳不散,忽然撒手撤劍,長劍失了力道,登時凌空畫圓,嗡嗡打轉,徐浣塵探手再拿劍柄,順著劍勢,引力斜向,葉小鸞只道那劍柄上傳來一股莫然難當的雄渾內勁,整個人幾乎無法自控,便隨著徐浣塵劍力遊走,徐浣塵引著雙劍忽左忽右,眉頭微蹙,雖看似引導劍決,但卻又好似心下思索著什麼苦惱之事,薄見愁色,但劍力卻是越引越快,葉小鸞亦隨之越走越快,已全然輸了力道。

“這是‘冥思劍意’!浣塵竟已到了這般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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