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遺少站定方位,以金無鑄立在最前,火無燼、汪無涯掌抵其背,這二人功法各分水火之屬,一剛一柔,一陰一陽,相輔相成,是為倚靠,而奎無定與柳無逢功力最是深湛,則立身末尾,作為陣法樞紐。

這五人昔年為圖五行陣法要義,弒師滅門,苦修不輟,但始終心存芥蒂,又兼資質不足,難悟五行奧妙變化,更難以全新信賴彼此,故而西北一戰中,慘敗於孫青巖凌厲暗器之下,後得了孫青巖指點其中陣法諸般輪轉之變,方才恍然大悟,通了其中奧妙玄機,五人多年來依循當年所得之法,戒心漸馳,及至今日,五人各自功力已是大進,陣法變幻,更是與兩年前不可同日而語。

當年劍北原帶著孟雪晴出谷遊歷,恰巧遇到這五人魚肉鄉里,劍北原嫉惡如仇自是不能忍耐,便出手擒下五人,取細絲韌線穿了五人琵琶骨,攥在手中,將這五人捆作一列,一路上又似遛狗,又似放飛紙鳶,只是不拿這五人當做人看,極盡嘲諷之能事,後雖將五人放了去,卻也是喝罵一通,五人心中羞惱,亦藏了不止一年半載。

這一遭再與劍北原對上,五人心知劍北原的功夫放眼天下,亦是絕頂之列,若要在功夫上勝他,是萬無可能,但此刻只聽得能接下一掌,便算絕了這老兒今日出手之能,五人自問,即便縱觀陣中,若要尋出一人正面接下劍北原一掌,都算是妄想,但若以五行陣法相續相生之法門,未必不可行,便躍出陣前,以此相試。

劍北原一掌迎上,正正擊中金無鑄手中七寶如意,他這杆如意鑄造得華貴異常,比之尋常兵刃,都更顯沉重,然而劍北原方才一式“寒陽柔手”,勁道飄搖冰寒,透體侵脈,一陣寒氣洶湧磅礴,自如意之上傳導己身,金無鑄只是牙關打架,哆哆難止,這股勁力順著他的身軀,徑直又朝著身後汪無涯、火無燼二人身上湧動,而這兩人接了勁力,亦是大皺其眉,火無燼本身修行功法便是純陽剛烈一脈,亦是覺得體內寒熱相沖,苦不堪言,而汪無涯一身陰寒功力,受了劍北原掌力透體,更是臉色煞白,體內寒上加寒。

柳無逢與奎無定見這三人陡然間渾身劇顫,便也發起內力,欲要接下掌力,只是勁力方才探入身前體內,柳無逢亦覺得一陣洶洶難當之力直衝心脈,他功力在五人之間最是深厚,此刻竟被劍北原一掌之力激得半個字也吐不出口,轉而朝身旁望去,卻見奎無定黑黢黢的面龐,此刻竟似掛著一層白霜一般。

“這老兒功力,比之兩年之前,又有不同......”柳無逢自是咬牙死撐,但劍北原這一掌與此前“寒澗折梅手”的功夫又是大有不同,柳無逢凍得腦中發矇,也思不出個所以然,只是想著,“汪無涯師弟所練的‘玄寒陰功’,也稱得上陰寒功法之中上乘內勁,如何卻連他也擋不住劍老兒一掌?”

原來他雖身手武功各皆不俗,卻是不知,汪無涯雖練就一身陰寒內力,與寒葉谷武功看似同屬一脈,但孟家武功卻並非“陰寒”之流,而屬“寒陽”一路,劍北原為人剛烈豁達,自然也絕非修習陰刻武功之人,而寒陽內勁,正是天下邪門武功之大敵,故而這五人所修之道,在劍北原一掌之下,正是遇到敵手剋星。

然而劍北原以一敵五,又只說定唯這一掌為界,此刻內勁雖洶湧而動,好似寒江湧流,莫可遏制,已是佔盡上風,但畢竟有約在先,不可再行進招,只得憑著內功優勢,試圖壓倒眼前五人,但五行遺少這兩年陣法大進,已可做到化一人壓力而分五人之身,故而此刻雖被劍北原掌力折磨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卻也剛好發不出半聲哀嚎,在旁人看來,倒好似六人比拼內力,鬥了個不分高下一般。

那青辰忽然朗聲喝道:“劍老前輩縱橫江湖數十載,一掌既未逼退蔽派五位高手,想必也不會仗著耆宿身份,強行以內力取勝吧?”

劍北原掌力一收,叫道:“罷了罷了!這五個傢伙功夫大有長進,我與你說好了,今日我便不再出手啦!”說罷,便返身回了孟雪晴身側。

五行遺少頃刻間只覺胸中好似一塊大石陡然而除,壓力頓消,但這五人被劍北原掌力一陣摧殘,體內血脈經絡無不震顫難止,此刻面色時紅時青,極是難看,卻又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是立在原地,好似五個木樁一般。

冷殘見著劍北原搖晃著跑了回來,低聲喝道:“劍老兒,你方才這貿然衝陣,可是將我們寒葉谷置於何地?你輩分比他們幾百人加起來都要高,你輸了第一陣,我們又當派何人出戰?”

從來江湖比拼,極是看重輩分差別,劍北原已是江湖名宿,輩分之高,比之孟元秋都不在其下,這一遭輸了第一陣,便算是以長之尊,未可得勝,而此刻冷殘若要再行下場,即便勝了,也免不得被人詬病,是以長欺凌幼,傳出去極是難聽。

劍北原雙眼一陣亂轉,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一搔頭上花白亂髮,笑嘻嘻地說道:“我今日敗了,你便再找個不是咱們寒葉谷弟子的傢伙,替我們擋下此難,不就得了?”

冷殘被他這一說,氣得哭笑不得,而宗正卿卻忽然說道:“正卿既為寒葉谷大弟子,今日便是報效師門之日,這接下來一戰,便由弟子上前罷。”

冷殘點了點頭,說道:“好在還有正卿在此,劍老兒這傢伙,一個人莽直,連我們寒葉谷老傢伙的面子都一齊丟了!”

劍北原自知理虧,只是雙眼一翻,倒不與他爭嘴。

卻見宗正卿一襲藍袍,持長劍,一躍便到了眾人之先,身形如松,體態類鶴,極是瀟灑。

青辰上下打量了幾眼,只是略略拱手,說道:“閣下莫非便是當年百脈會武,劍宗第二的宗正卿大俠?”

宗正卿望著眼前之人醜陋異常,竟看不出年歲,只聽他話語之間,也是一派威嚴,算不得少年之音,又非中年聲線,故而聽他得知當年舊事,也頗感訝意,便淡然說道:“在下正是,閣下今日帶著這許多人圍住我寒葉谷境地,實是不妥,正魔兩道各有劃分,此前種種,猶在眼前,閣下既然是魔道十四凶星僅存一人,還是莫要與正道為敵,否則若是在此絕了根,實是可惜。”

青辰仰頭笑道:“我聖教命在九重天,豈是區區中原武林可左右?今日我聖教到此,是要討教孟家高招,所要勸服的,也是孟氏後裔,閣下雖是寒葉谷大弟子,卻始終並非孟家血脈,在下個人倒是仰慕閣下劍招,但事關我聖教大業,今日我只願和孟氏過手,旁人勝敗,實是無關緊要。”

宗正卿冷冷說道:“我家尊師,遊覽谷內未歸,閣下若要相鬥,還需等我家......”

“莫非神劍蒙霜?!”

宗正卿一語未畢,青辰便以高聲蓋過了他的話語,卻見他負手立於陣前,高聲喝道:“北境孟氏,飲冰拂雪雙劍之名響徹天下,我聖教不遠萬里,履足中土,率先來見的,便是寒葉谷孟氏風采,誰卻曾想,堂堂寒葉谷,天下第三大宗門,其一谷之主,一派之尊,竟避而不敢見,謊稱什麼‘遊覽未歸’?如此觀之,當年縱橫疾風原的孟家飛劍,如今竟全數傳給了外人,而不存半點精髓留在血脈之中了!”

他這話一出口,寒葉谷眾人面色立時沉了下去,而他身後數百人的戰陣,卻發出一聲轟然大笑,數百人搖頭晃腦,各自嬉笑不已。

宗正卿臉色沉如玄鐵,說道:“尊師確實未歸,閣下若要見識孟家飛劍風采,在下倒願與你一戰。”

青辰笑道:“若是擱在別處,我倒真有那個興致!只可惜,今日你若不姓孟,我還真懶得教你一二了!怎的?孟元秋避而不見,莫非連他家子孫,都成了孬種不成!拂雪劍何在!”

宗正卿怒目相待,正要開口,卻忽然聽得一聲嬌喝,自身後傳了來。

“你無禮!”

卻見一道純白色劍芒,激射而至,尾隨劍光飄然飛身的,便是一道曼妙至極的倩影,正是孟雪晴。

拂雪劍出鞘之際,四下為之一寒,登時彷彿白雪皚皚,都更閃出幾分亮色,宗正卿未及阻攔,孟雪晴已是飛身而至,拂雪劍劍氣縱橫,厲勢莫當,朝著青辰面門便正正刺了出去。

而青辰見著這神劍聲威,劈得四下裡風雪皆閃到兩旁,而他卻是避也不避,擋也不擋,只是定定站在原地,而拂雪劍飛似離弦,卻在距他眉心數寸之處,戛然而止。

“孟姑娘飛劍極速,停劍頓止,實是令在下眼前一亮吶!”

孟雪晴握住劍柄,一張面龐被劍光映著,當真是皓若綿雪,美目生威,兩年光景過去,清麗之相猶勝往昔,她眸若稚鹿,卻似蘊著道道怒火,話語之間清脆好聽,但字字皆肅殺已甚:“我輩正道,絕不暗施殺手,但你辱我父親,辱我宗門,今日之事,我孟雪晴絕不與你等干休!”

青辰笑著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若你尋常便與我干休,我倒不願了,今日能得見孟家功夫,實在是再好不過,只是孟姑娘年紀尚輕,也不知功夫練得是否純熟,我看,不如先與我陣中小廝過一過手,也好看看飛劍成色?”

說罷,他便又朝著陣中一揮手,大陣分列,從中走出一個漢子,此人生得五短身材,但一張臉龐卻非同一般地長,好似騾馬一般,連面相都與馬匹極是相似,醜陋古怪之間,還透出幾分滑稽,但這人卻赤裸著上半身,露出渾身面板肌肉,孟雪晴只是打眼望去,已是頭皮發麻,原來此人一身肌肉虯結,卻渾身滿是傷疤,好似蛆蟲滿身,這傷疤自他腰際一直延伸到了頭頂,而這人額頭亦全是大大小小的腫包,起伏不一。

“這位,便是我聖教之中一小廝,名字叫做曹無傷,功夫嘛,在我聖教之中是數不上名號的,孟姑娘飛劍無雙,還請先行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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