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晴聽罷,連忙走上近前,細細端詳著桌上劍痕,卻見時日雖已過了許久,仍舊可見劍痕深刻,顯然相爭之人出手便不容情,但她自知功力遠遠不及劍北原那般獨步武林,單是看這劍痕刻畫,如何檢視得出是哪一路劍法?

“劍長老,你如何得知?”

劍北原只略略檢視片刻,便不再說話,雙眼不經意間朝著墨止望了去,口中笑道:“暫且不急,那個小子,你過來看看這劍痕,可看得出什麼嗎?”

墨止近前觀瞧,他入門習武時日雖短,可自下山直上西北以來,實戰經驗卻積累許多,他目光中透著幾分伶俐光澤,邊看邊道:“的確是長劍揮灑而得,可劍法十分繁密,依稀可知少說是兩到三人仗劍相鬥,所刻畫最深的劍痕,卻並非劍法造詣最高之人,可卻能劃出這般深的痕跡,可見此人所執兵刃,甚是鋒利,比旁人所執的要強上太多。”

劍北原聽罷,眼中露出幾分讚許,說道:“其後呢?”

墨止聳了聳肩,笑道:“依我看,要我在這裡胡亂分析,不如將那兩個店小二叫回來,問上一問不就全都清楚了?”

孟雪晴一拍腦袋笑道:“這方法最是簡單,你不說,險些都要去憑著幾道痕跡胡亂猜測啦。”

可劍北原卻忽然伸手將二人攔了下來,說道:“要問隨時可問,但老頭子我現在偏偏要問一問你。”

墨止與他認識不久,卻已經知他性子甚是古怪,當下便知違拗不過,也只得沉下心思,仔仔細細地觀瞧眼前桌面留痕,從來借痕觀劍,都是武學中極高的法門所在,務須觀瞧者精熟江湖多門劍法,方才得見其精髓所在,可墨止雖所知不多,卻越看越是心驚。

“這......這最深的一路劍法,使的是御玄宗的‘凝光劍法’!”

劍北原冷冷一笑。

墨止當初誤入懺過峰山洞之中,所見的便是洞中石刻所載御玄宗全數劍法精要,當日所見,便是被人以利器鐫刻石壁之上,雖也得人形輔助,卻疏漏簡樸,多數仍需藉著劍痕觀瞧,故而自當初開始,墨止對於御玄宗劍法路數,即便只見其痕亦可推算其路數行招,當下一眼辨認,不由得大驚失色。

孟雪晴見他神色,便知他全無虛言,心中也不由得一沉,連忙說道:“這......卻又是為何,御玄宗與我寒葉谷同氣連枝,皆是正道武林宗門,怎會同袍相爭?”

劍北原叫道:“可還有其他有趣之事!”

他話音未落,卻見這高胖老頭兒身子倒懸飛掛,單掌在桌面上一拍,也不知如何發力,這木桌竟被他一掌拍了個粉碎,然而木屑橫飛之下,卻見他手掌上仍舊黏著一塊桌面殘片,而這一塊殘片亦是一副手掌形狀,只不過這手掌比之劍北原那寬厚大手卻小了些許。

“這是......”

劍北原將手上一塊木桌殘片取了下來,卻見這塊手掌形狀的殘木上竟被人

以不知何等掌法,將自身掌廓都一齊印刻其上,原來這一掌當初發力便是自下而上倒託擊打,正正轟在木桌底端,而今日劍北原以掌力自上而下轟擊,力道雄沉,木桌自然抵受不得,可當初發掌之人功力亦極深湛,這一正一反兩股力道對沖之下,這一塊殘片反倒得以儲存下來。

劍北原說道:“這一掌的力道可不簡單,掌力如此沉重,連這手掌樣貌都印在上面,可木桌卻未曾破損,如此收放自如的地步,老頭子我只怕也做不到掌掌如是,且這般掌法,若老頭子沒打眼的話,當時澄音寺的‘託缽手’絕學。”

孟雪晴玉面一白,瞳孔中閃過一絲憂色:“先是御玄宗,再是澄音寺......”

墨止冷冷說道:“你且先不要急,即便這就是兩大宗門的絕學所創,也未必就說明,三大宗門暗中鬥法,我此前不是曾說,有一個黑衣人諳熟三大宗門武功的麼?”

孟雪晴說道:“可即便如此,那個黑衣人武藝高絕,師兄一人,只怕也不易對付他......”

劍北原說道:“晴姑娘也不要太擔心啦,以正卿如今的功夫,若說江湖上還有人是他勝不得的,這我確信,可若說還有誰叫他走不脫的,我卻不信,可無論如何,這桌上劍痕,卻有一道是咱們寒葉谷的劍法,想必是正卿當初所留。”

“喂喂喂!”

店小二高聲叫嚷著,從屋外又走了回來,滿臉的不耐煩,說道:“你們幾個,對著一張破桌子,還有什麼可看的,快快離去,我們還要收拾,明日還要做生意。”

孟雪晴連忙上前,施了個禮,笑道:“小二哥,麻煩您,可還記得當初在店中爭鬥的幾人,當日是什麼情形麼?”

店小二滿臉煩躁鬱結,連連揮手,一隻大手在孟雪晴面前呼呼扇風,喝道:“不記得了不記得了,誰還給你們記這些東西?”

孟雪晴正要再行開口,忽然聽得耳畔生風,凌空一陣輕響,一團漆黑事物竟自身後激射而出,徑直朝著店小二面門打了去,那漆黑糰子來得甚急,力道頗大,若是不懂武事之人,只怕硬接一下,連鼻樑骨都要被打碎。

可那店小二身子一歪,在黑糰子將至未至之時,不慌不忙閃避開去,墨止見一招落空,手中一撥,將桌上一根竹筷再度擲出,筷子力道比之方才石子,則更是沉重連貫,黑影一閃,便再打店小二眉心。

“好小子!倒被你瞧出來了!”

店小二嘿嘿一聲冷笑伸手一夾,便將竹筷折在指尖,隨即指尖稍一用力,竹筷頃刻斷為兩截。

二人一番交手過往甚速,孟雪晴只覺眼前一陣犯花,竹筷卻已斷折,忽然肩上猛受一陣後撤力道,正是劍北原將她拉回身邊,說道:“這個店小二是假的。臭小子還真機靈!”

那店小二立在原地,孟雪晴這才瞧出,這個店小二乍看之下,與方才並無二致,但只需仔細觀瞧,便可看出這人一進一出

之間,身軀顯然魁梧高大了許多,面色更是僵硬全無血色,當即心中一陣犯寒,喝道:“你是誰!方才的店小二被你藏到何處了!”

那店小二抬眼望向眾人,對孟雪晴發問充耳不聞,目光直直地盯著墨止,怪笑一聲,說道:“不錯嘛,有這股子機靈勁,難怪能在盧龍關外逃出生天。”

墨止並不知其底細,但看此人卻似知曉西北諸事,一時之間也猜測不通,卻不搭話。

可劍北原卻是個急脾氣,見二人誰也不肯多說,也不理這其中有什麼隱秘,徑直便開口喊道:“兀那小賊,可曾見到我寒葉谷門下弟子了麼!”

店小二冷冷一笑,說道:“自然是瞧見了,可我卻為何要告訴你?”

說著,身子朝後急速退去,身法之快,眾人幾乎無暇預判,劍北原大吼一聲,抬掌便拍向其胸口,他功夫使練開來,掌風四散,風罩四下,店小二被他掌力逼迫不得,只覺四下裡盡是他掌影翻飛,渾身大穴似是盡在其握,不得已之下,橫下一條心,雙掌齊推,與他掌力一碰,當即雙臂一顫,渾身大震,口中大叫一聲“好傢伙”,便摔出了窗子。

劍北原一躍而出,可此刻屋外黑風陣陣,打眼望去,卻見三道黑影一齊撲將上來,這三人各著黑衣,身量如一,好似刀砍斧剁一般整齊,其中一人揮掌,兩人挺劍,霎時間掌影劍光紛至沓來,一齊湧向劍北原胸膛。

可這老者卻渾然不懼,口中霍然大笑,聲如刮鑊,似夾金鐵之聲,其中蘊含內勁更是好似洪流,幾個人尚未及身,卻被他聲聲大笑震得雙耳嗡鳴,各自退去。

劍北原雖一笑震懾群敵,看著威風無邊,但心中卻不禁暗暗嘆道:“老頭子這一嗓子也算使上了六成功力,若是尋常江湖高手,單是聽聞,便已昏厥,可這幾人功力的確非凡!”

可他生來樂天,極好與人拼鬥,一下反起了鬥心,縱身一躍便來到眾人核心,未及幾人反應,已連出三拳五掌,所打方位皆是腰背之上,或是關節關隘,或是致命大穴,幾個人不敢硬撼,各自施展身法躲避,旋即再組攻勢。

劍北原雖站位敵心,可東旋一步,西閃半腳,鬥得不亦樂乎,一時興起之下,掌力越使越沉,待得打到五六招時,掌上已是嗡嗡作響,三個人被他一人逼得越退越開,眼見便要不敵。

可偏就此時,墨止只覺余光中青色劍光晃動,倒另有一人手持青劍,凌空殺到,可此人劍勢卻不刺劍北原,反而朝著孟雪晴徑直點去。

此人劍勢來得凌厲狠辣,猶似帶著恨意,墨止只覺青芒閃動,劍尖已至,孟雪晴此刻心神皆在劍北原身上,竟未曾體察,墨止大喝一聲,將孟雪晴撥在身畔,手指便朝著青劍劍身上彈了去。

這一招便是洞中石刻中所載,頃刻間配合內功彈指奪劍的法門,可此刻墨止內勁再無法施展半分,一指下去,劍身全無顫動,反而徑直在他左肩之上洞穿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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