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將孟雪晴抱在懷中,飛也似朝谷內狂奔,但此刻他氣息不穩,力道有虧,一身內力早已化為虛有,連賓士了許久,胸中氣息漸亂,口中泛起一陣腥甜,竟是已氣力不支,孟雪晴雖纖瘦玲瓏,但畢竟也是橫臥懷中,墨止再奔跑幾里,已是大口喘氣,步伐愈發放緩。

忽而左首處刀光晃動,一條身影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後,墨止心中驚歎:“想必是那個宇文玦追過來了,這人好快的步子,想必童家兄弟已是凶多吉少。”

他身陷險境,更不敢遲疑,身子一歪,便即衝到一旁的密林之中。

寒葉谷幽深曠遠,越是深入,樹木反而愈發高大,此地距離谷口莊園已頗有距離,冷松雪杉拔地而起,形成一片林深葉茂的密林,置身其中,竟連月光也不得半寸,目不能視,渾如長夜一般。

墨止入林連奔數步,卻見身後那道身影也轉身跟了進來,可突如其來的黑暗卻另兩人各自一驚,墨止聽得身後之人發出一聲輕呼,聲音正是宇文玦所發,他不敢停滯,繼續朝著深林中猛撲而去。

墨止當初在懺過峰山洞之中體驗極致的黑暗,一連數日不得逃脫,比之旁人,自然適應得更是輕鬆,不過轉瞬之間,他眨巴了幾下眼睛,周遭景緻便已漸漸看得清晰,卻見眼前林木似鐵杵一般直衝天際,抬頭仰望,只可見一片穹頂樹冠,擔著皚皚積雪,遮住天際,好似一塊看不到盡頭的陰雲,一股威壓之氣登時便生。

墨止心中尋思:“那個韃子從來在黃沙草原之中往來,這些地方一旦入夜,也是長夜如墨,只怕適應起來倒也迅速,我不可停下,須得繼續往前走去。”

他心思已定,回身側望,卻見宇文玦那高高大大的身軀在林間步步摸索,也不敢過多賓士,但他畢竟修為深湛,即便是目不能視,步伐也甚是快捷,此刻雙臂四處劃拉,再走不過數十步的距離,怕是便要被他追上。

墨止心中一動,將孟雪晴背了起來,探手在地上拾起一塊石子,朝著西首彈了去,這石子去得甚快,不偏不倚地打在一株雪松樹幹之上,發出一聲響動,宇文玦得了異響,不由得笑道:“好小子,想趁著黑暗再朝我身後跑去。”

他霍然轉身,朝著西首方位便騰身而去。

墨止輕輕嘆了一口氣,暗暗說道:“幸虧這人自作聰明,我只帶著雪晴妹子先尋個穩妥處便罷了,明日想必宗大叔他們自會尋來。”

他心中一鬆,腳下登時一軟,原來他氣力早已耗盡,此刻身上傷痛幾近麻木,渾身痠軟不說,璇璣穴上更是陣陣劇痛,墨止額前早已冷汗涔涔,正待轉身朝前走去,身子方才扭轉,臉上卻忽然觸及一陣毛茸茸、蓬鬆松的事物,一股腥臭氣息更是撲鼻而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方才身後可是一片空曠。”

墨止正自思索,那毛茸茸的事物忽然自行動了一動,竟是一件活物,墨止強忍心下驚懼,連退幾步,卻見眼前黑暗之中,竟有一人,似是半跪半起的姿勢,攔在身前,方才墨止臉部所觸,

正是那人臂膀。

“你......你是誰!”

墨止緩緩開口,可那人身軀壯碩至極,身量雖不高挑,但也有五尺左右,肩臂隆起,肌肉虯結,渾身生著黑色毛髮,根根似針一般,墨止話語一出,這人卻也不言不語,黑暗中一陣疾風撲面,墨止悶哼一聲,倒被一根毛茸茸的棍棒掃中胸口,這一棍力道甚大,墨止被這一棍之力打中,險些口噴鮮血,再觀眼前之物,霍然站起,長臉似馬又似猿,面龐長得驚人,臉上半紅半青,看著直似惡鬼一般,此物看著墨止被自己一擊而倒,倒也不進犯,反而連連縱躍,捶打胸口,看著甚是喜悅自豪。

墨止這才看清,方才打中自己的並非什麼棍棒,而是眼前之物的一條粗大尾巴。

“這是......山魈......”

孟雪晴此刻已漸漸醒轉,望著眼前之物,話語雖說得緩慢,但語氣之中,卻蘊含著一股懼意:“這......這是谷中一類兇獸,力大如牛,殘忍好殺,兇惡更甚於豺狼之流,墨大哥,我們快跑”

墨止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飛也似地朝著林外跑去,身後那隻山魈忽而見得兩人跑開,似是惱怒,口中驟然發出一聲厲嘯,這一嘯聲實是淒厲凶煞,墨止見過諸多江湖高手,呼嘯之聲或長或短,或急或緩,卻從未聽過這般凶煞之音,心下恐懼已極,連滾帶爬地朝著眼前月光處直奔,他此番求生之念甚急,眼見將要逃出密林,卻忽然又被一道身影擋住,便是此刻密林朦朧漆黑,他也可見到宇文玦額上那隻金虎是何等威勢。

“小子,我險些著了你的道兒,你竟沒有朝我身後跑去。”

宇文玦冷冷一笑,他此刻也早已適應眼前黑暗,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見墨止此刻倒也不再躲著自己,反而一溜煙地繞道自己背後,好似尋求庇護一般,墨止口中說道:“宇文大將軍勇力非凡,眼下只能靠你了。”

宇文玦尚未明白他的意思,餘光之處一道狂野至極的黑影殺到,來勢迅猛飛騰半空,口中嗚嗚怪叫,渾身泛著一陣惡臭,宇文玦尚且未看真切,但心知眼前之物並非小可,只見那山魈巨力萬鈞,一對大爪更是靈巧萬分,一爪直轟面門,另一爪橫扳腰際,這雖是野獸之狀,但看著倒好似武功招數一般。

宇文玦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叫道:“好傢伙,寒葉谷的畜生竟都會些功夫不成!”

他話語未畢,掌力先至,與那山魈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正著,他雖是名動天下的武道強者,但那山魈卻是天地生養,谷內自由賓士的曠野兇獸,生得似人體態,雙臂好似鐵鏈澆鑄的一般粗細,平日裡藉著渾身蠻力,與谷中狼豹爭雄,這般畜生,又豈是尋常?

宇文玦雖不識此物,但此刻雙臂大震,渾身一陣搖晃,牙關緊咬,咯咯作響,胸中猛提一口氣勁,掌上雄力猛發,反將那山魈震得倒飛出去。

可那山魈畢竟是自然野獸,在空中連轉了幾個筋斗,手腳並用,立在地上,方才宇文玦那重力一掌所成威勢,此刻竟被消

弭得半分不剩,山魈忽然站起,又跳又叫,時而頓足捶胸,時而高躍林間,看不出是惱怒還是喜悅。

“這畜生好大的力氣,方才這一掌,便是絕世高手與我對上,怕也要緩一口真氣,眼前這怪物竟好似全不受影響一般......”宇文玦心中暗暗尋思,“寒葉谷越是深入,這般奇詭之物好似便更多起來,如若將山魈馴化成做軍用,怕是要縱橫無匹。”

山魈縱躍不久,雙足一踏,竟又再度欺身上前,方才童家兄弟一身怪力猛則猛矣,尚難與眼前山魈相提並論,而要論及渾身靈巧運轉,比之這等山間野獸更是雲泥之別,山魈縱躍欺身,左右攀援,時而東掏一爪,時而西抓一把,渾身鬃毛倒豎好似大槍一般,配上那半紅半青的面色,更是如同猛鬼襲人一般,任他宇文玦是武道宗匠,此刻也不得將它視作尋常武人那般看待,當即便是隻守不攻,掌力週轉如蓋,護在身前,任那山魈四肢齊出,爆發隆隆巨響,卻再也用不破宇文玦掌力範圍之內。

墨止看著這一人一獸驚天撼鬥,竟也未分出勝負,正看得驚奇,忽然聽到孟雪晴低聲說道:“墨大哥,我們快跑,劍叔叔曾說過,山魈這等畜生從來只在深谷冰寒之地周遊棲息,平日裡不往谷口去,但此物既然現於林中,必定是刃風快到,教這個韃子與山魈互鬥,我們快快跑回莊園。”

墨止點了點頭,低聲道:“雪晴妹子,你此刻好些麼?”

孟雪晴說道:“頭還是暈得很,但此刻逃命第一,你將我放下,咱們速速離去。”

墨止點了點頭,兩人回身便走,出了密林,月光灑下,雖不過入身黑暗不久,但此刻兩人卻好似換了命數一般,大鬆了一口氣,而身後林中,拳腳互毆的巨響仍自不斷,想來那山魈果然巨力剛猛,一時之間雖佔不得先手,卻也逼得宇文玦難以寸進。

孟雪晴笑道:“墨大哥,我們快走吧。”

她目光望著密林,卻聽得墨止苦笑聲已然傳來:“走哪去......雪晴妹子你倒看看咱們眼前......”

孟雪晴心中一沉,轉頭望去,卻見銀月高懸,古松懸冰,而月光之下,竟從另一側密林之中,緩緩爬出三隻雪狼出來。

這雪狼亦是寒葉谷所獨有異類,生得渾身銀白似綢,比之尋常豺狼更要高大許多,此番看來,說是三狼,但其實大小與虎無異,此刻狼目泛紅,想必是已不知餓了幾日,如今見了人類出現,口中淌下汩汩涎水,鬚髮倒張,目眥欲裂,尖牙森然,泛著暗黃色的光芒,已漸趨漸近。

“墨大哥......若是今天要你選,你是要被宇文玦殺死,被山魈打死,還是被雪狼分食?”

墨止苦笑道:“我可以不選嗎?”

孟雪晴的臉色在月光之下顯得更是白嫩如雪,但此刻墨止早已沒了欣賞秀美面龐的興致,只聽得孟雪晴說道:“不選......怕是不行。”

她話語方畢,那三隻雪狼各自一聲咆哮,好似三道銀色閃電一般,霍然奔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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