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宗正卿此刻氣血已然平順,幾步來到墨止身前,低聲說道:“暗雲莊詭秘莫測,我來到此間尚難應對,你功夫不及我,如今救我寒葉谷弟子,更是於我師門有恩,我既為寒葉谷大師兄,不可留你在此孤身一人應對。”

孟雪晴此刻掙扎著站起身子,她此前雖被奪懾心神,但卻並非全無意識,原來化魂大法所中日久,自然神魂無歸,然而孟雪晴與劍北原卻是驟然中招,歷時日短,仍可見可聽,但卻全無自由之能,故而墨止方才一番拼鬥,她皆看在眼中,如今又豈會心無所感?

她來到墨止身側,焦急說道:“墨大哥,即便暗雲莊之中仍囚居江湖人士,也並非你今日一人可救,待我們脫身此地,你先隨我們回到谷中,想辦法醫好你體內傷病,再做計較為好。”

墨止聽他二人所說,也頗有道理,一時之間也心生猶疑,偏就此刻,魚向晚負手高立,背身而回,但口中卻是嘖嘖說道:“江南烏袖鎮,遍天數寒鴉。墨少俠,留與不留,可全在你一心之間。”

宗正卿等人與墨止相識不久,雖承他搭救之情,卻對他身世所知極少,更不知魚向晚這一句話語之間,暗含的淨是墨止心中不化之頑疾,饒是墨止自忖身死便在朝夕,但每每念及家鄉覆滅之仇,始終神魂難安,這一番言辭之下,更是不知魚向晚究竟有何情報,當下心中更無半分猶豫,當即說道:“我有何可懼?只是你需先將那神魂鎖煙香的解藥交出來才好!”

他說罷,轉過身低聲說道:“宗大俠,雪晴妹子,我如今內息全摧,壽數難長,若是生前還能得知家仇一二,乃是平生大願,二位若是信我,便就此離去,墨止感激不盡了。”

說罷,他竟深深俯首,行了個大禮。

魚向晚笑道:“墨少俠豪勇疏闊,不讓乃父,在下欽佩萬分,神魂鎖煙香雖困鎖內息,但只需十二個時辰,以宗大俠等人的功夫,自然可運功破解。”

孟雪晴冰雪聰慧,不過聽他二人寥寥幾句話語,雙眼微微放亮,低聲說道:“墨大哥,我冒昧一問,魚向晚是否知你家中變故緣由?”

墨止笑著說道:“好妹妹,你既然猜到,我也不願否認,我家中遭逢變故,闔村遭難,雙親亡故,這魚莊主方才話語間,似是知曉我家中血仇之密,我不可就此錯失。”

此刻劍北原一步一顫地從一旁走了過來,他此前追擊黑衣人途中,誤中化魂大法,歇到此刻,方才全然恢復過來,但一張胖臉仍是糊里糊塗,好似酩酊大醉過一般,他歪歪扭扭地來到兩人身前,一言不發,徑直便將宗正卿與孟雪晴攬在懷中,此刻他們三人內勁皆尚未恢復,但劍北原雖是垂垂老者,可一身力道卻極是強橫,縱使孟雪晴再是驚呼大叫,要他停手,劍北原也不作回應,徑自發足狂奔,朝著莊外飛也似地奔了去,他腳步極快,不過幾個起落之間,已不見了身影。

不多時,這偌大莊園,便只剩下了魚向晚與墨止二人,四下裡風聲嗚咽,靜寂滲人,即便是莊園中雕樑畫棟,軒榭樓閣盡皆精妙,卻也不由得讓人心中暗生怯意,尤其不遠處,那黑黢黢的地牢古井,似是一張大口,吞吐著陰森地脈之

氣,更是顯得處處詭異。

“我這暗雲莊中,可不比御玄宗瀚海閣裡的江湖密辛要少啊.......”

魚向晚負手而立,口中話語到了此刻,卻已顯出陣陣寒意,聽得墨止不由得也背脊一陣發涼。

“你可知,化魂大法,乃是《無厭訣》之中的功夫,你竟能抵抗自如,這絕非是一句‘心智堅韌’可以形容的。”魚向晚轉過身子,一對眼眸死死地盯住墨止,而此刻他眼波流轉,竟是化魂大法再度驅動,看得墨止周身一陣綿軟無力,四肢泛起一陣極是舒適的感覺,似是想要就此沉沉睡去。

可忽然百會穴上,一股冰涼意味,竟是再度湧起,將墨止神識刺激得再度清醒起來,方才他身軀綿軟,眼見著便要倒了下去,此番矍然而驚,不由得身子打了個趔趄,再度站定,笑嘻嘻地說道:“魚莊主說笑了,小子我從小不服管教,說什麼心智堅韌是假的,堅持不聽長輩之言倒是真的。”

魚向晚這次施用化魂大法已是用了全力,見墨止竟仍不受影響,心中已大大吃驚,隨即笑道:“墨少俠說笑了,此前我聽人說,你身懷無厭訣總綱心法,想必你能剋制自省,是因為那無厭訣總綱的緣故了?”

墨止聽罷,這才驚醒,暗暗想道:“這魚向晚果然有些本事,我竟都忘記了無厭訣總綱所載:‘天道百會於心’,功法全與夕霞神功相反,乃是自百會穴一路運功下行之法,此前種種心神迷惑,皆是百會穴上用功,方才頓解!”

可他心中如何驚訝,表面上卻不多言,只是依舊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自顧自地說道:“什麼厭不厭的功夫?聽了就讓人生厭,我功夫低微,哪裡還有什麼心法呢,魚莊主若是不知我父母身死真相,直說便可,我又不會怪罪你。”

魚向晚說道:“烏袖鎮一案,乃是大魏開國以來民間少有的大案,若說是什麼幾百只血鴉便能頃刻間教一個偌大鎮子化為烏有,那是痴人說夢,但其間密辛,若是你可將無厭訣心法總綱默寫與我,我自然可告知給你。”

墨止擺了擺手,道:“怎的人人都管我要什麼勞什子心法?你看我年紀不過十六,又如何能留存什麼厲害功夫?我若是有這個能耐呀,早就將手刃我父母的仇敵殺了洩憤啦。”

魚向晚冷冷一笑,道:“你在西北邊境,盧龍關外,不是已經一劍將飛羽盟的堂主孟展穿胸而過了嗎?當初烏袖鎮覆滅,他雖不過是柄兇器,卻並非幕後真兇,你殺了他,也算斬殺仇敵一名。”

墨止聽罷,心中凜然一驚,原來當初盧龍關外情形若何,早已消散在風沙煙塵之中,至今為止,仍是他心中不滅之夢魘,黃沙漫漫,幾乎成了他夜夜難以成眠的因由所在,可魚向晚一語之間,顯然對當初所為,十分了解,這豈能讓他不驚不懼?此刻他牙關一陣發顫,話語都有些凝滯,即便是他從來牙尖嘴利,此刻也再吐不出半個字。

魚向晚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孟展雖是飛羽盟門下高手,但論及策動血鴉的功夫,和束羽想必,卻仍相去甚遠,若要他策動血鴉覆滅一個鎮子,可就高抬了那個死胖子,烏袖鎮覆滅實是另有兇手。”

“究竟何人

!”墨止此刻周身大顫,心中好似滾滾天雷,在濃雲之中沉悶作響,渾身肌肉骨骼,此刻竟都隨之戰慄,當初沈沐川便曾言說過,烏袖鎮慘案,尚存疑點,而今日魚向晚再加佐證,更是教他進一步確定,父母血仇,光是屠殺一個孟展,甚至連束羽,都不足以報盡家仇。

魚向晚哈哈大笑,說道:“你可曾見過一個黑衣人?”

墨止點了點頭,說道:“見過。”

魚向晚繼續說道:“重桓山前,沈沐川也未能勝他,金闕峰後,御玄宗兩位長老都落在下風,此人便是你家仇所在。”

墨止冷冷說道:“我如何確定你不是誆騙我?”

魚向晚聳了聳肩,道:“你可還記得‘陰燭掌勢’四個字?”

墨止聞之,又是一驚,原來當初沈沐川送他上重桓山拜師之前,便曾言道,墨氏夫婦之死,並非血鴉所致,而是遭人重掌轟擊而亡,這掌法便名之曰為“陰燭掌勢”,這四個字本已幾乎被他封在記憶之中,但此刻猛然提及,卻令他渾身冷汗四散,連衣衫都緊緊地貼在肌膚之上。

魚向晚看他行止,也不多與他交談,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此前與劍北原爭鬥的幾個黑衣人,也是他們一黨之人,只不過如今你的仇敵,換上了一副寒玉面具,沒錯,正是當夜現身將劍北原引走之人。”

墨止聽他話語,每多聽一字,心念便更加震驚萬分,此刻情緒大為聳動,不由得牽動氣脈,引動舊傷,丹田內忽然一陣劇痛襲來,可如今他卻站定不動,任由身體之痛侵蝕己身,料想著若是如此,方可緩解內心之苦,但此等痛楚豈是人力可擋?只不多時,他便已氣喘吁吁,臉色慘白如紙,汗水更是止不住地從額前滑落在地。

“我該......如何尋找此人......”

魚向晚隨意地笑了笑,說道:“找他?你找不到他的。從來只有他找到你,你何曾真的找到過他?即便找到了,連沈沐川都敵不過的人,你又如何動手報仇?”

魚向晚話語雖說得平淡,然而吞吐之間,卻是漸漸泛起一陣殺意,只見他面色仍舊如常,言笑晏晏,緩緩說道:“你若將無厭訣總綱心法默寫出來,我替你尋醫訪藥自不必談,我地牢中還囚鎖著掌魁謝玄暉,腿魁凌萬道,飛魁司馬踏虛,單就這三人,我只需一聲令下,要他們三人將一身內力灌輸你身,介時你便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再去尋你仇家,豈不是事半功倍麼?”

墨止聽得心潮湧動,當年會武七魁各自是人中翹楚,武道龍鳳,此前墨止僅僅得了沈沐川所傳劍法,便已屢次化險為夷,若是能得三魁畢生功力,簡直是天下武人,難以拒絕的天大好事,但他卻是略作思忖,抬頭說道:“你對那黑衣人的底細如此瞭然,對我和沈大叔的行動這般如數家珍,我倒要問一問,你究竟是什麼底細?”

魚向晚聽罷,眼中不禁大露讚許神色,拍手說道:“墨少俠果然不簡單,尋常江湖中人,聞聽這等籌碼,早就俯身拜首,而墨少俠竟還有心關注我的底細。好好好,既然今日有求於你,我也知無不言,我便是你那仇家手下,第一弟子,換句話說,你的仇家,也就是我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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