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希琪絲說,“所以,這和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以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哈比鳥妖從謊言被拆穿的窘迫和生命危機中解脫出,再次顯得悠然自得。

“沒關係。”他說。

“真是的。原來沒關係啊。”希琪絲揮了揮翅膀,飛到前面去了。

一秒內,她又飛了回來。

他們正從一個船型的,中有一條斷成三階的巨大石化脊椎的半位面一端,向另一端移動。

前方的斷口浮現出一排五個仙靈,幾個眨眼間飄然而至。

她們臉上斑紋迥異,頭上的角也不同,裙襬則一模一樣——以查猜測這是類似於執法者的盔甲或戰袍的身份標識。

她們無疑都是前來追捕希琪絲的。

香氣悄然無息來襲。是黎芙從以查身邊擦過,飛上前去。

“情況在我掌握中。”

她對那五個仙靈說道。

“情況在我掌握中”

希琪絲毫無共情心,在後面嘻嘻笑著鸚鵡學舌。

“命令:沉默。”以查手指一彈。鳥妖的聲音一下子被掐斷,瞪起一對紫色的大眼睛。

“做的好。那便和我們來。”

中間的仙靈抬起一隻手,“無關此事者可離開此處。”

“稍等。我需要帶領他們返回犯罪之地。他們說這件事另有內情,尚有補救行動可以採取。”黎芙說。

兩邊的語調一樣淡漠,也都沒有任何姿態表示,一時分不出誰佔上風。

“補救行動。”

五個仙靈中間那位的目光直直朝以查射了過來。“原來如此,有位熾天使路過這裡啊。”

以查立刻知道她會錯了意,學柯啟爾的語氣接道:“正是。你知道,我們天使超級擅長補救罪惡。什麼的。”

說起來,他可以有恃無恐地以熾天使的身份行走了。

他甚至隨身就有一份做工精湛的證件,隨時可以亮給任何生物檢視。

“一位熾天使的心情我們充分了解。不過這裡要按我們的辦法來。”

中間的仙靈輕輕搖了搖手,“出於對秩序之源的尊重,我們允許你進行贖罪,赦免等活動。天使想怎麼原諒她都可以,我們不會介入。

但,這不會影響我們最終的裁決——這隻雜種妖精將在下一次遊樂集會上被絞死,屍體供大家娛樂。”

希琪絲說不出話,狂拍翅膀表示憤怒。

她非常憤怒——程度與在場生靈對此的在意程度成反比。

“你們的確很會變通。”

以查衝仙靈笑了笑。“不過,要是我們能證明第一世界的崩塌和她的所作所為沒有關係呢?”

“為何會沒有關係?”

中間的仙靈歪了歪頭,毫無表情。“她移動了原初之眼,第一世界隨即崩塌。這先後的關係毋庸置疑。”

“我想我們說的是因果關係。”

“先後關係。當然是一種因果。你是如何看待時間的呢?”

“時間正是我們現在正在浪費的東西。”沒想到仙靈會問這種問題,以查隨口道。

“我們是這樣看待的。”

中間的仙靈舉起兩手。“時間彷彿一根竹管。而事情則是和竹管口徑大小相等的板栗排列其中。”

她慢條斯理地解釋:

“只有前一個板栗從一端滑出,下一個板栗才可以跟隨它移動。

這位鳥妖移動原初之眼的行為就是撥動了第一個板栗,第一世界崩塌這顆板栗才得以順利從竹管中掉出——也就是發生。

這其中自然有因果關係。不論如何,她都需為此事負責。”

哈。

勺論可遇到對手了。以查想。

“這其中有個破綻。”他立刻駁道,“同時有許多事情正在發生。

用你們的話說,竹管不止一條,在第一世界崩塌這件事之前有許多的板栗正在滑動。你又如何能確定她撥動的板栗就是第一世界崩塌之前的那一顆呢?”

“我們自然知道。”

“這可不算有說服力。”

“看在秩序之源的份上,我便告訴你。”仙靈沉默了一下,道:“我們可感受板栗之間的距離。她這顆板栗離第一世界崩塌的板栗最近。”

仙靈沒撒謊。從她嘴邊的氣團顏色可以看出。

“難以置信。”以查若無其事地說。

“我無意取信與你,請考慮這個基本的事實:我們何以成為第一世界所有生物公信的執法者?”中間的仙靈語氣平靜。

仙靈。執法者。

以檢視了一眼黎芙。她面上的複雜斑紋泛著神秘的微光。

“測距。”

他想了想,笑起來。“原來仙靈的天生能力是這個意思。

你們可測量已發生事件之間的距離。這確實可讓許多罪惡無所遁形。”

仙靈們沒說話。

但她們臉上微動的表情表示:“正是如此。”

“真不錯。”以查沒有笑意的笑道,“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如我們之前所說,天使的行事我們不會阻攔。我們的行事也謝絕任何介入。”仙靈道。

談話似乎走到了盡頭。

“如果無事的話,那我便帶他們先離開。”黎芙道。

他們離開了半位面。

又離遠了一點。

以查解除了希琪絲身上的命令。

“讓她們來吧!”鳥妖立刻上下翻飛起來。“你說的辦法是什麼?”

“把板栗塞回去。”

……

一時無話。

直到,香氣又變得濃郁。

以查餘光看到黎芙飛到他身邊。

“之前,我聽過這個名字。”她說。

“哪個名字?”以查問。

本以為又是有關板栗和竹管的討論。

但黎芙輕聲道:

“睿沐岡厄。”

“衰敗行者睿沐岡厄?”以查揚起一邊眉毛。

剛剛他們的討論並沒有迴避仙靈。

涅希斯,藍勒溫,睿沐岡厄。公開記載上都沒有這三位奇異存在的相關資訊。

按亞歷山大吊死鬼和納魯夫的說法,以及現今一些殘餘史料的推測,他們共同活躍的時間多半在連元世紀以前。往前多久則不可知。

以查本預設這位執法者不會有什麼概念——若是她能有所反應,則是額外的驚喜。

“枯皮教派。你可曾聽過這個名字?”黎芙說。

“這倒有些。說是‘野蠻小動物的野蠻信仰’。即使在異怪狂信徒中也是頗受排擠的一支。”

“還有麼?”

“《稀奇古怪不主流信仰集》上就這麼一句。也就這麼一個地方提到。”

以查邊說邊在腦中搜尋回憶。

這行字他當時也是一掠而過,並未細究。各種各樣的信仰實在太多,相應的‘神’——以查越來越覺得應該稱他們為“信力傀儡”——一日間覆滅新生何止上萬。

儘管《稀奇古怪不主流信仰集》的作者已算是將自己的考證和探究事無鉅細的列出,指望那本書上記載所有的異種信仰肯定不現實。

以檢視了看鳥妖的翩翩背影——起碼上面就沒有希琪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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