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幾位士族領袖們徹底聽明白江面上發生的事之後,打算給穆陽一個教訓的趙家家主頹然坐在椅子上,沒了方才精氣神。

敗了!

不奇怪。

本沒打算一次就能要靖王的命。

行刺只是給靖王一個深刻的教訓,沒了重兵保護,靖王來南邊得懂得看他們這些人的臉色!

齊家,趙家,田家等等士族不再是當年被滅國時搖尾乞憐的人。

他們掌控著江南!

靖王想在江南安穩,得對他們退步。

趙家家主的確在努力把當年丟掉的尊嚴體面找回來。

這次行動派出不少的高手,那是真正飛天遁地的高手啊。

他們甚至沒見到靖王動手,就被火炮轟成了浮屍。

“慘,太慘了。”

田公眼睛卻是亮閃閃的,把家裡女兒送給靖王的心思越來越重,“火炮恐怖如斯。”

這靖王有火炮利器在手,再進一步真正稱孤道寡也不是沒有可能。

到時候他家的女孩子是後宮中妃嬪,僥倖生個一兒半女的,田家就是真正的皇親國戚,沒準他外孫有可能在坐上太子的寶座。

畢竟,田家女生出皇子的話,如今在座的幾家會以他馬首是瞻,這些都是他外孫的助力。

別怪他想得深遠,他們幾家能倖存下來,又能掌握主江南財政大權,靠得就是祖上同皇族權貴聯姻。

同時他甚至比皇上和靖王更清楚,江南蘊藏著的財富。

都城定在北地,但是重地始終是江南,每年送去京城的銀子稅負遠比任何州縣多。

這還只是江南財富的冰山一角。

齊公緩了一口氣,問道:“蕭賢侄可聽說火炮?聽動靜比咱們手中的炮大得多,射程等等是不是也要更強?”

“齊伯父,咱是土炮,靖王才是真正的火炮。

在江面上或是下雨照樣能放炮,可咱們那幾尊土炮別說下雨時用不了,炮身沉重無比,移動困難,最要命不知土炮會不會炸膛。”

蕭悠有幾分頹然,滴咕道:“聽雲大人唸叨過靖王……嗯,靖王投入大筆大筆銀子搞了個工匠坊。

只要有本事有想法的工匠每月得到的俸祿不比雲大人這個四品官低。

雲大人說,靖王殿下瞎胡鬧,浪費銀子,被工匠們的奇思妙想湖弄了。

哎,今日火炮一出,靖王投入的銀子一把回本。

我……我也想被工匠湖弄一下。

雲大人被伯父說成老謀神算,他有看走眼的時候。

以後靖王殿下從工匠坊中拿出的成果越來越多,工匠更為珍貴,花錢都請不來,靖王肯定會為做出成果的工匠請封。”

眾人默默聽著。

齊公上下打量蕭悠,試探問道:“你知道工匠坊在何處?聽你的口吻同雲默不單單是隻有些許香火情分吧。”

蕭悠拱了拱手,“您慧眼如炬,我差點拜師雲大人,他知我是蕭家人,知道我伯父是蕭首輔,死活不肯收我入門牆。

我不隱瞞諸位長輩,因為這段香火情,伯父才派我來江南。”

吳家家主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一拍椅子扶手,“你們蕭家眼光一向精準,你伯父看好雲大人,等同於看好靖王。

當年他選了混混出身幸運得到長兄基業的皇上。

今日他選了靖王!我是感覺比上一次他的選擇更容易令我接受。”

蕭悠撓了撓頭,開口:“伯父並未做出選擇,他只說讓我不要同靖王為敵,多想想雲大人往日的教誨,雲大人不肯收我入門牆,伯父提醒過我。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我在心中始終把雲大人當做老師。”

田公神色慎重了幾分,多了幾分小心,“你反對給靖王送女?”

“以我自身而言,當然不希望師妹,嗯,我同雲大人交好時,雲大人還沒續絃姜夫人。

靖王妃——不僅是他繼女,還是他的關門弟子,也是開山大弟子。”

蕭悠透漏不為人知的訊息,“我不同意給靖王送女人,但是我是蕭家在南邊的主事人,蕭家同諸位幾輩人交情。

諸家同氣連枝,伯父才能坐上首輔,蕭家並非違背同諸位歃血為盟的誓言,也願意讓靖王儘快離開江南,同諸位一起保住家族根基。

甚至也願意連同諸家和靖王殿下鬥上一鬥,伯父叮囑過我是我,家族的利益高於我的私心。”

趙家家主稍稍鬆了一口氣,穆陽給到的壓力輕上幾分。

蕭悠方才說話很不客氣,直接把他恥辱的記憶翻出來,把他的面子扔到地下狠狠的踐踏。

他不是不生氣,但是靖王已經步步緊逼,萬一蕭家退出,聯盟會分崩離析。

趙家可就要一個人承受靖王的怒火。

蕭悠收起唇邊的苦笑,最終選了蕭家,難怪雲大人知道自己身世後,堅決不肯收他為徒。

蕭家養大他教育他,他無法自私脫離家族,

“刺殺靖王,直接危害靖王性命,我蕭家絕不會參與,這一條我方才就說過了,這也是我伯父給我下得死命令。”

蕭悠鄭重其事,一字一句說道:“至於拉攏靖王殿下,讓靖王殿下領略江南風情,享受江南美人,蕭家不會反對。

蕭家也有姿容絕俗的女孩,雖不是伯父的孫女,但也是蕭家嫡枝……”

他稍稍停頓片刻,咬了咬嘴唇,說道:“這是伯父的意思,可以讓靖王殿下見一見,畢竟靖王殿下年幼過得不好,少年時又遭遇楊少主的惡行,隨後一心都在輔左皇上爭位上。

金戈鐵馬十餘年,從來沒有享受過富貴,江南的風都帶著奢靡馨香,許是能打動靖王殿下那顆冷硬的心——這些都是伯父說的。

女郎們愛慕靖王,在靖王面前展現風情,即便靖王不喜,對女郎們不會太過責備,牽連到背後的家族。”

田公連連點頭,認可蕭悠,不,是蕭首輔的判斷。

齊公等人面色也都和緩上幾分,蕭家並未背叛盟約。

幾個女郎追著穆陽跑,說開了不過是少女懷春罷了。

成了自然是花好月圓,有情人終成卷屬。

不成?

不過是被人笑一笑年少輕狂,靖王不解風情而已。

縱然舍了辛苦培養的女郎名聲,比起能得到的好處來說,也不算什麼了。

蕭悠垂下眼瞼,看著自己鞋尖,腦海中浮現出靖王妃姿容。

她並不算太有名,靖王妃不好惹——他說出來,沒人會相信!

“這些話是我自己琢磨的,諸位聽一聽,靖王妃自幼喪父,同姜夫人過得也很艱難,看別人臉色活著。

這才是靖王妃無法原諒真相大白後依舊偏心假千金的女侯根本原因。

不過,你們把靖王妃想得只憑著美貌迷住靖王,絕對小看了她。

姜夫人改嫁雲大人,並非是攀高枝!雲大人多次澄清,是他高攀了姜夫人。

靖王雖然沒這麼說過,但是靖王的親衛早已當靖王妃為主。

在容貌上同靖王妃比肩的女子咱們這些家裡都能找出幾個來。

性情同見識上和靖王妃一樣吸引靖王的人,怕是很少。”

田家家主嗤嗤一笑,開口:“原來你是怕吸引不到靖王啊,靖王妃姿色品行是好,她能讓靖王娶她,證明她有本事。

蕭悠你成親沒幾年,不明白男人,尤其是像靖王位高權重的男人,並非是花心,而是想要見識更多的美色。

咱們家裡的女郎或明豔,或婉約,或靈巧,或柔美,或是天真純粹,還有英氣逼人的。

總之奼紫嫣紅,爭奇鬥豔,誰也蓋不住誰的風頭。

靖王想要的哪一款,我們都能找出來送到他面前去。

我記得齊家嫁給懸廷司提司的女子欲擒故縱,把提司拿捏得死死的。

尤其是擒,嘖嘖,可惜她是個女郎,若為男兒在疆場上沒準也是一位勐將。

看了她的欲擒故縱之後,我特意請了懂兵法的人來教姑娘們。

單獨靠美貌才情已經落伍了,懂得兵法會手段才能爭得好夫婿。”

吳家家主揶揄道:“我最小的女兒不懂兵法,但是她是自強創業那款,說不靠男人,她也能養活自己,經營嫁妝。

沒準靖王殿下能看上呢,不是說靖王妃最初吸引靖王的就是獨立的勇氣?

嗯,不對,按我聽回來的訊息,靖王妃坑了人……

“哎,算了,八卦訊息做不得準,給靖王準備女子這事……我可以幫上忙,總不能讓靖王以為咱們江南貴女都是婉約柔順,個性也是不少。”

蕭悠扯出一抹自嘲,自己的話,他們根本聽不進去。

他又沒把握靖王不會被姿色各異的女郎吸引,都是男人,誰不想左擁右抱呢?

“我只希望當年被靖王派人捆住遊街的事不再發生在諸位身上,當年他留了一份體面,他還沒封靖王,無意長久停住江南。

如今,他手中持有皇權特許,南邊的政務他都能問上一問。

又正在新婚濃情之時,惹靖王妃吃醋,惹他不快,靖王會不會把我們塞進炮筒去?”

蕭悠聲音雖輕,每一個字精準飄入在坐的家主耳中,不由得齊齊打了個冷顫。

靖王話不多,下手黑可是公認的。

得罪他計程車族子弟越是要面子,他越是把面子扔到地上反覆踩踏。

齊公咳嗽幾聲打破尷尬氛圍,“送女的事講究方法,方才吳老弟說得欲擒故縱是很好的一招。

把這招玩明白了,能保全體面,你們都記住了,別讓矯揉造作,上不得檯面的女子接近靖王。

行宮給靖王住,讓靖王見識紙醉金迷,除了女子之外,能玩的,好玩的,可以讓靖王放鬆的事很多,美色不過是其中之一。”

眾人紛紛頷首,湊在一起研究如何瓦解靖王敵對之意。

趙家家主漸漸加入其中,畢竟,他比其餘人更能拉得下臉,更知道怎麼做穆家的一條狗。

他當年能哄好皇上,如今也能哄好靖王。

靖王是皇上同閩王養大的,受教於楊家女公子,北地的人不會玩,不會享受。

大船停靠岸邊,甲板搭在岸上,聚集在穆陽身邊的屬下有人領了命令離開,也有幾個留下來陪著王爺。

靖王府侍衛並非人人都到過南邊來,沒見過江南冬景的侍衛擠在一起,看著岸邊不曾枯黃的樹枝嘖嘖稱奇。

“比北邊緩和,冷風不凍人,我特意穿了大髦,額頭熱出了汗。”

“小娘子穿得很單薄,看著水靈靈的,臉頰能捏出水來,看看,那個腰真細,還有那邊的——走路搖搖擺擺,不似咱們北邊,長得胖一點從後面看,分不出男女。”

“你嫌棄北地小娘子,仔細回去我告訴你老孃,不過,她們確實不一樣,那腰妞得惹火。”

“再惹火沒有王爺命令,咱們也不敢下船去。”

侍衛們聚在一起議論著,大多談論女人。

船艙中,雲薇問道:“不下船?”

“你還暈船?”穆陽放下賬本,反問道:“還是不舒服?”

雲薇神采奕奕,直接坐在穆陽膝頭,勾著他的脖子,說道:

“ 我想早一點下船,看看江南同我——有沒有不同,在船上飄了七八日,膩歪繼續在船艙裡。

不過,阿陽若有安排的話,我也不是不能等。”

她一下一下撥弄穆陽垂在脖子上的毛茸茸碎髮,“阿陽故意的吧,故意不下船——故意把打撈上的屍體送上岸,做給江南百姓看?”

方才穆陽讓人抬著屍體率先上岸,直接將刺客屍體送到了金水府城府衙。

雲薇能想到從岸邊到府衙的路上,百姓們看到屍體後會有多震撼。

放火炮時已經震懾到了百姓一次,再讓他們親眼看到殘缺不全的屍體,百姓們不敢再輕易跟隨南朝聖主造反。

穆陽摟著雲薇的腰,說道:“百姓們記得當年城破時跪地乞降保住性命,最該記得的人卻是忘記他們是如何在我面前搖尾乞憐只為活命。

這些年皇上不曾南巡,他們保住家族尊榮同財富,一個個又成了血統高貴計程車族子弟,想要得更多,野心更大。

他們忘了這天下是誰打下來的,忘了天下姓穆也姓楊。

不讓他們跪迎本王,哪能成呢。當年本王征服南朝,全城跪迎。

時隔七八年,本王駕臨金水城,依舊是他們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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