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晨還想再掙扎一下,畢竟今日是最好同穆陽交心時刻了,穆陽看似清冷,實則心軟赤誠。

他多說幾句軟和話,不說穆陽對他猶如從前,起碼穆陽幫他一把。

穆陽背後牽扯到的實力同人讓穆晨眼紅不已。

穆晨有幾分後悔自己執意留下姜蘇,愛情是太子或是皇子的奢侈品。

他倘若肯聽阿爹的話,聯姻朝中重臣,或是西涼的貴女。

在他處事不當時,也會妻族或是岳父出面幫襯。

阿爹會顧及他的妻族勢力不敢輕易動他這個太子。

偏偏姜蘇身後一無所有。

川蜀有不少殘餘勢力,不過那些勢力寧可幫姜蘇那個逃出去的庶妹。

川蜀百姓同貴族把姜蘇看做逆女!

絕不會幫姜蘇。

“三叔放開我,我同阿陽……”

穆晨突然眼前一黑,腦袋耷拉下去,昏倒在穆地主身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暈倒的。

穆地主冷哼一聲:“懶得聽你說廢話!阿陽是我的兒子!好不容易擺脫你們這對父子,我決不能再把阿陽交給二哥了。”

看得出穆晨不肯死心,穆地主暗暗動手。

輕而易舉將穆晨塞進馬車中,穆地主親自駕馬車向京城方向而去。

一遍甩著馬鞭子,穆地主一遍琢磨,正好讓皇上看一看,他去祭拜穆陽親生父母的衣冠冢了。

皇上別想同他再搶兒子!

穆地主趕到宮門口,臉上浮現一抹焦急,對著看守宮門的侍衛高聲喊道:

“來人,快來人吶,阿晨昏倒了。快去通知二哥,請二哥把太醫院的太醫都派來醫治阿晨。”

看守宮門侍衛很少見閔王如此慌忙,上前挑開簾子看了一眼,侍衛們手忙腳亂將昏厥的穆晨抬下馬車。

穆晨人事不省,面色慘白,情況極為不好。

雖然穆晨被百姓打了一頓,不過臉上沒有傷,身上的瘀傷有衣服擋著,他們也看不到。

閔王跟在被侍衛們抬起的穆晨身後,感嘆一句:“阿晨太重情了,好好的去祭拜……竟然哭昏過去,他太不注重自己身子,情深不壽啊。”

穆晨去祭拜穆凰舞?

侍衛們耳朵豎起,閔王都說了情深不壽,大皇子被廢了太子之位並不冤。

前有殺父滅門之仇的姜側妃,後又有穆凰舞,大皇子鍾情的女子……嘖嘖,正常人看都不會看一眼。

閔王不再提穆晨昏倒的真相,叮囑侍衛:“你們先把阿晨送回去,我親自去見二哥。”

閔王邁開長腿快跑起來,穿過前朝正殿,飛奔向後宮而去,二哥應該在昭陽殿。

他感覺得到,心頭隱隱有幾分波瀾。

二哥想讓楊皇后給生皇子的事也沒瞞著閔王。

他以為自己不在意了,在二哥面前沒有任何破綻。

但是聽到二哥同楊皇后在一起時,他並不是毫無動容。

是的。

穆地主承認自己並不想!

哪怕他已經不再傾慕她,反而恨她心狠,仍然不想看她同皇上一起生兒育女。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過問楊皇后的事。

最近楊皇后在朝上受到的挫折,大半來自於他。

而他暗中牽線,皇上聘請到宗師鏡的強者。

皇上身邊的四大宗師,其中有兩位同他有著過命的交情。

穆地主年少時周遊天下,可不是為了讀書,主要是尋找武道突破。

昭陽殿門口,宮女看到閔王帽子都跑歪了,一身的汗,連忙上前擋住閔王,“王爺稍後,奴婢進去通報。”

“二哥是不是在裡面?”

閔王聽到了絃樂聲,心頭一緊,莫不是楊皇后中了皇上的藥?

如果楊皇后主動願意同皇上行夫妻之實,他不舒服也會接受。

皇上如同宗師鏡高手傳遞來的訊息——用藥得到楊皇后,穆地主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一拳打爆皇上的頭。

郭太監聽到聲音,從昭陽殿出門,似有似無正好擋住閔王的去路,張開雙臂說道:

“王爺不急,皇上一切安好,正同皇后娘娘探討音律,您先冷靜冷靜,仔細一個君前失儀。

您是皇上的親兄弟,皇上寵您,太后寵溺你,御史們一直盯著王爺,落被御史們口誅筆伐,皇上也為難。

您放心,皇上還在,出不了大事。”

郭太監將乾淨的帕子遞給閔王,示意他擦擦汗,閔王眸子看向緊閉的房門,樂曲聲音並未停止。

聽了郭太監的提示,閔王知道皇上不曾得逞。

不過,楊皇后肯給皇上彈奏疏緩情緒的樂曲……是不是意味著她對皇上不再是橫眉冷對?!

閔王心一下子裂了兩半,一半如同岩漿炙熱,一半如同寒冰。

分不出是怨恨,還是嫉妒,總歸不是心死。

穆地主沉了沉心,接過帕子匆匆在臉上抹了一把,對郭太監帶出一分感激,“進去通報,事關阿晨,不可瞞著二哥。”

郭太監微不可聞頷首,清楚閔王已經冷靜下來,轉身溜進去通稟。

琴聲徹底停了下來。

皇上的聲音傳來出來,“是老三?你進來吧。”

穆地主身體繃緊一瞬又軟了下去,步伐凌亂闖了進去,不曾向楊皇后方向看上一眼,慌忙說道:“二哥快派太醫去看看阿晨,他……他又昏了過去。”

皇上懶洋洋擺手,“先別急,慢慢說,毛毛躁躁的性子何時能改?你這樣讓朕如何放心?”

一連串的發問顯得穆地主性情跳脫,難當大任。

楊皇后垂下眼瞼,塗著鳳仙花的指甲輕輕波動琴絃。

她對皇上的話不置可否,揚起的嘴角勾出一抹清晰的嘲弄。

皇上覺得是在嘲諷穆地主!

他自覺比穆地主成熟穩重,更又擔當。

穆地主說道:“不急不行啊,阿晨狀況著實不好,他腿傷一再加重,我怕他的腿落下殘疾。

二哥對他付出心血最多,也最疼他,咱娘一直以來最疼阿晨這個孫子,誰都不如阿晨。”

“朕聽說你今日隨阿陽去拜祭衣冠冢,莫非阿晨看在阿陽的面上,一起去拜祭阿陽生父?”

“……”

閔王尷尬咳嗽兩聲,催促道:“先別說去拜祭誰了,太醫趕緊去看看阿晨。”

“阿晨不是同阿陽一起去?老三,同朕說實話,他到底是去拜祭誰?”

“二哥不要再問……”

閔王話沒說完,一顆梨子砸在他頭上。

皇上坐直了,嚴肅說道:“說清楚了。”

“哎。”

重重嘆了一口氣,閔王這才吐露實情,“咱們老穆家這一代的痴情種子原來是阿晨,他收斂了穆凰舞的屍體,今兒特意去拜祭她。

我見到他時,他狀態不大好,手搭在阿陽肩頭,正說著同穆凰舞的情分,阿晨眼圈紅紅的,特別傷心的樣子。

二哥清楚阿陽不擅長安撫人,阿晨又陷進去出不來,我……只能我出面扶著阿晨,可沒走出幾步,阿晨悲傷過度,他……”

“廢物,孬種!”

皇上怒了,太陽穴一蹦一蹦疼。

方才的好心情完全被穆晨的痴情破壞了,

“這畜生戀上都是些什麼東西?就他好意思說是情種?先前姜蘇好在有個不錯出身。

穆凰舞是奸生女,連玩物都算不上,朕雖然沒明說不許給她守屍,穆晨只是收屍,朕還沒這麼生氣,他還要時時去祭拜。

還要同阿陽說穆凰舞的好話,讓阿陽同他一起犯蠢?!他是非要把阿陽推遠不可嗎?

他同阿陽一起長大,不瞭解阿陽的脾氣秉性,阿陽最是護短,穆凰舞要傷得人是薇丫頭,同阿陽的岳母!

女侯糊塗透頂,都知道不能給穆凰舞收屍,穆晨連女侯都不如,朕不是失望,朕是絕望。”

他到底養出一個愚蠢透頂的蠢兒子?!

偏偏穆晨曾經寄託皇上所有期望,被冊立為太子,足以證明他也不聰明?

不,他是被阿晨好的表現迷惑,一時失查。

他已經改正了。

“二哥,阿晨再不好,也是你嫡長子,您……”

皇上揮手阻止穆地主繼續為穆晨辯解。

眼前的老三就是心軟,太疼侄子了,阿晨他們算是老三看著長大的。

穆地主陪伴皇上的兒子成長,在皇子們年幼時,充當了父親的角色。

當時,皇上在外扯旗造反,穆地主留在家裡孝順父母,撫養侄子們。

楊皇后輕哼一聲,“嫡長子哦,穆晨一直有嫡長子的名頭,他別想過得安穩。”

“他生母本就是個沒名沒份的童養媳,不,童養媳都算不上,只是我娘買回來的一個丫頭。”

皇上稍有猶豫。

楊皇后又說道:“你是否廢元后,同我無關,在我嫁給你時,我知道萬氏才是你的妻,她燒了婚書的事,我也清楚。

不管萬氏,橫豎我是不會向任何人行禮,讓一個丫鬟騎在我頭上,這也是我看不上你的原因之一。”

“二哥,我覺得萬娘娘比她更適合做皇后,我只認可萬娘娘為二嫂。”

“夠了,朕的妻子是楊家女公子。”

皇上瞪了穆地主一眼,嘟囔道:“你別跟著添亂,還嫌朕受不夠夾板氣?朕早就同你說過,萬氏自願為妾,朕從未逼過她。”

“來人,擬旨,廢朕追封的皇后,貶為順嬪,好在朕沒給她遷墳,倒也不用再折騰。”

“老三去把朕的口諭告訴不羨,如何寫廢后摺子,怎麼寫得合情合理,朕准許不羨自由發揮。

你只需要交代不羨一點,朕是為了穆晨,才作下以婢為後的錯事。

朕醒悟了,改正了錯處,把不適合的人硬碰到高位,他把握不住,承擔不起重任。”

“二哥不會一時被刺激到了,一會您又後悔了。”

“朕是後悔,當初阿陽你們勸過朕,朕沒有聽得進去,一心抬舉一個賤婢。”

皇上轉身面向楊皇后,滿含深情厚意,認真說道:“從今兒起,你就是嫡妻元后,沒人能壓在你頭上,讓你行禮。

朕把所有能給妻子的尊榮同權利都給了你,除了朕之外,誰能對你如此好?!”

楊皇后明亮眸子似有似無浮過一抹水色,往日的刺兒鋒芒收斂。

皇上明顯感到她動容,心中得意,廢了一個虛有其名的皇后好處極大。

穆地主轉身向外走去,“我去告訴不羨啦,二哥可別後悔,不過二嫂始終是萬娘娘!”

楊皇后哼了一聲,眸光幽冷。

皇上開口:“老三就是這脾氣,又倔又犟,他的意見影響不大。”

皇上順勢伸出手臂,楊皇后突然起身,避開他的手。

皇上有些尷尬,楊皇后面色帶了一絲的歉意,操著僵硬的口吻,“別逼我,給我點時間,我得好好想一想,你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何時想明白,何時再……穆北玄,我惱你三四年,一時很難一下子轉變,你等不了的話,就不要再等我。”

話音剛落,楊皇后嗖得一聲在皇上面前消失蹤影。

皇上訕訕放下準備偷襲的手臂,“朕恨女子會功夫,還他娘得是半步宗師。”

換一個功夫稍微弱一點的女人,皇上能讓楊皇后跑了?

早就按下了……皇上興奮不已,說道:“走,擺駕紫宸宮,朕同萬氏好好說說廢了穆晨生母的事。”

郭太監緊緊跟著大步流星的皇上,輕聲問道:“大殿下那裡是不是派個太醫?奴才聽閔王說,大殿下傷心……”

“不用,朕對阿晨冷淡,他反而麻煩越少,巴結蠱惑他的人也少,這算是朕對他最後的疼愛。”

皇上不肯再投入任何心血給穆晨。

小酒館,一壺酒,四個普普通通下酒菜,兩人對坐。

正是穆地主同雲默。

捏起一顆花生米放到口中,雲默搖頭道:“楊皇后成了嫡妻元后,還是你一手促成的,同為男人,我只能說一聲。”

一杯一杯痛飲的穆地主望向雲默,尋思著他能說什麼。

雲默開口:“說一聲,好一個大冤種。”

穆地主:“……”

“以後野史上可能會有這麼一則故事,我同我的大冤種親家。”

雲默抬手按住穆地主拿著酒杯的手,“舉杯消愁愁更愁,你同那位的恩怨情仇,不是喝醉了就能忘掉,喝醉了就能解決的。

親家,聽我一句勸,你先琢磨明白對那位到底什麼心思,一會兒一變,我想幫你都不知道怎麼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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