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皇后選擇放下兒子那一刻起,她沒資格再聽阿陽一聲阿孃。

不過,有萬娘娘疼阿陽,她雖然不是很舒服,又對萬氏多了一分感激。

楊皇后同萬氏沒說過幾句話,見面免不了針鋒相對。

萬氏同她配合得最好,她又養大阿陽,楊皇后本就沒打算針對萬氏。

這不是演給還在裝昏迷的皇上看嘛?!

楊皇后不信穆陽看不出皇上是在裝昏?

皇上沒到宗師鏡,最近的確精神狀態不大好,不至於‘昏厥’不醒。

不過,楊皇后對皇上用了一些手段,常年積累之下,武道高手也不可能不得病,有些病得了便好不了。

皇上突然間就吐血昏厥是病症發作。

穆陽站在楊皇后面前,眸光冰冷,說道:“宮裡宮外一切安穩如常,縱然皇上龍體不愈,外有太子同朝臣,內有元皇貴妃萬娘娘輔左您,您大可不必趁此機會排除異己。”

“靖王想把本宮軟禁在昭陽殿,本宮可是皇后,在皇上身體不適時,可代他處理政務。

太子……他把皇上氣到吐血昏迷,本宮罰他跪在外面,無力上朝處理政務。”

楊皇后死死盯著穆陽,彷佛在看一個殺父仇人,眼波如刀,強者的威壓直接碾壓過去。

站在靖王身後的魏王同趙王心驚肉跳,強忍沒有後退半步,大顆大顆的汗液從額頭上滾落。

他們還不是直面楊皇后就已經承受不住了,站在最前面的穆陽豈不是要承擔更大的壓迫?

魏王他們好歹有了一絲絲的真氣護身,穆陽根基全無,這些年受得內傷從未養好過。

果然,穆陽唇邊滲出了血絲。

楊皇后沒有留手,兒子怎麼了?

既然站在她對立面,別管是不是演……她不會對穆陽手下留情。

而且他們都知道根本不是演戲,穆陽會為穆北玄守住穆家江山!

除非穆陽不在京城,他看不到楊皇后宮變奪位。

這已經是穆陽後退一步的結果了。

楊皇后試出了穆陽的‘真心’。

雲薇幽幽嘆了一口氣,眼見著穆陽嘴角的血越流越多,這對母子算是徹底對上了,合著平時都逗她玩呢?

穆陽那份固執同楊皇后如出一轍,雲薇一個幽怨的眸光甩給了站在大殿門口的閔王穆地主。

你的基因太弱了,被楊皇后基因徹底壓制,導致穆陽的性子大部分隨了楊皇后。

你也算是男人?!

閔王眸子複雜,心口一頓一頓疼,對楊皇后惱怒更深一層。

穆陽恢復了功力,並不等於他身體復原,相對而言,穆陽的身子骨很脆弱,極容易受傷,只比正常人強一點,遠不如入了高品高手。

穆地主幾步來到穆陽身邊:

“阿陽,你退下,這是皇兄的江山,輪不到你出頭,本王是太子同皇子們親叔叔,是皇上唯一的弟弟,本王還活著,絕不會讓侄子們被皇后娘娘擺佈……

在本王心中,二嫂是元皇貴妃,而不是你。”

穆地主想要擠開穆陽,可穆陽根本不讓他碰,穆地主感覺胸口一悶,噗嗤一口血直接噴出,雙膝軟下去,撲通跪在噴灑出的血跡上。

穆地主迷茫又費解看了穆陽一眼,他防備了楊皇后,阿陽給了他重重的一擊,他很想問一聲為何?

難道娘是親孃,爹就不是親爹?

雲薇小小翻了白眼,小跑過去,楊皇后瞬間收回了一切‘真氣’,雲薇拖著穆地主向後退。

這人傻不傻?

就這?

還想著同楊皇后爭一爭?

還想著給穆陽打下江山?

穆地主瞬間看出雲薇的鄙夷,恍然大悟卻高喊道:“放開我,我得護著在侄子們,護著二嫂……”

看來皇上沒事啊,楊皇后捨得傷穆陽受傷,偏偏對皇上手下留情了?

楊皇后嘴角隱秘的抽動了一下,實在不想見穆地主這麼愚蠢。

她當年是不是年少無知,瞎了眼睛?

看上了個看似聰明實則略蠢的憨貨?!

好在兒子不像穆地主!

不過,穆陽隨了穆地主,楊皇后會省不少的事。

穆陽一步步費力走近床榻,一字一句極是辛苦艱難說道:“父親所說,也是我的想法,太子殿下是國之儲君,皇上有恙,太子可監國,皇后娘娘最多看著太子……”

“太子不賢不孝,把皇上氣病了,對教導他多年的太子太傅冷清冷心,一心撲在女人身上,本宮不放心把朝廷交給他,他無法服眾。”

“我等支援擁護太子殿下。”

穆陽抬高聲音,雙膝也軟了下去,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跪坐在地,執著說道:

“太子是皇上親封,他不賢不是由你說,皇上龍體不適,他是太子,臣等只聽太子殿下號令。

其餘一切事等到皇上甦醒之後……”

“穆北玄一輩子醒不來呢?”楊皇后垂眸看著穆陽,知不知道萬娘娘很捶了太子一頓?

穆陽濃密的眼睫擋住眼底波瀾,冷靜說道:“皇上不廢太子,他就是臣子追隨的儲君。”

“你支援他太子,你們呢?”

楊皇后眸光越過穆陽,放到魏王趙王,以及被‘請’進宮來的蕭首輔等人身上。

萬娘娘得到開國勳貴的眼神詢問,她死死按住了蠢弟弟,只是哭,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二郎,我的二郎不會醒不過來。”

開國勳貴們頓時打了個激靈,沒準這又是皇上設的圈套。

不少倒掉全家抄斬的勳貴是被皇上左一套,右一套給玩死的。

蕭首輔暗暗嘆了一口氣,率先跪了下去,“臣等奉太子殿下監國。”

魏王趙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一切為大哥馬首是瞻。”

名聲有損的太子好對付,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楊皇后主持大局,否則他們都得被楊皇后給殺了!

穆陽身形瘦削,不如魏王趙王高大,如同一座山屹立不倒。

蕭首輔看了一眼穆陽,重新閉上了眸子,為皇上所惋惜……穆陽是皇上親生的該多好。

跪在門外的太子哭著喊道,“兒子不負父皇所託,竭盡所能治理天穆。”

沒想到父皇昏厥成了他的機會……他監國之後,大權在握,不再是距離皇位只差一步。

太子穆晨滿腔激動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撐著柺杖向裡走。

姜蘇連忙上前攙扶穆晨,終於等到太子大權在握這一日。

皇上……壓在她頭上的烏雲終於散了,皇上雖然沒有死,等太子徹底掌控住朝廷後,姜蘇不信太子還會容許皇上活著。

她的父仇總算可以報了,自始至終她都堅信,甚至欺騙自己阿晨只是奉命殺了自己全家。

阿晨不得不做了皇上手中刀,不得不被穆陽逼著做了傷害她的事。

再往大局說,阿晨是為了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

楊皇后看到太子進門,嘴角微微揚起,穆北玄還能裝多久?想把她底牌試探出來?!

她是輕易就掀開的底牌的人嗎?

相反穆北玄會被太子扎得蹦起來!

“聖諭。”

一直不曾現身的雲默,手捧著聖旨從門外走進來。

他穿過跪了一地支援太子殿下的朝臣勳貴,步伐沉穩走到床榻前:

“皇上曾有秘旨交代臣,皇上無法開口,臣便去御書房請出聖諭。”

“皇后娘娘起身恭聽聖諭。”

雲默沒有去看朝臣,盯著楊皇后。

“只是聖諭,本宮無需起身恭聽。”楊皇后澹澹回道:“穆北玄清醒時,本宮不曾跪下過。

只是一道聖諭而已,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本宮還說他交代過,一旦他無法處理政務,本宮代他處理政務。

本宮也可以說皇上對太子不滿,有廢了太子的心思,還同本宮說,冊……”

魏王同趙王明知道不該多想,卻忍不住仔細傾聽,後背的汗溼透了衣襟,若是楊皇后點他們的名字……

楊皇后隨手一指,剛想開口,雲默說道:“臣這份聖諭有玉璽,皇后娘娘請自重,假傳聖諭,構陷太子,滿朝文武無人肯遵您的命令。”

“幼呵,你不怕死?他們也不怕?你死了,你以為你的妻女能好?”

楊皇后眸子閃爍,盯著雲默的脖子,頗有直接拗斷的殺心。

雲薇莫名覺得楊皇后是不是演過了?

越來越像話多的大反派。

雲默整了整衣冠,說道:“為皇上,為公義雖死無憾,夫人同兒女既入雲家門,同我有難同當。”

雲薇:“……”

“咳咳咳。”皇上先是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眼眸,眸光迷茫了好一會兒,沙啞問道:“朕怎麼了?朕記得在永寧宮……皇后你來永寧宮做什麼?”

雲默快跑幾步從床上攙起皇上,輕聲說道:“您昏倒了,皇后娘娘等人來永寧宮看望您,臣帶著聖諭……”

皇上眸光環視一圈,在穆陽身上略略停了一瞬,欣慰一閃而逝。

他若是不好,阿陽是可以為他遺詔拼命。

阿陽又受傷了,哎,但凡阿陽是他親生的,他還需要擔心身後事嗎?!

“父皇。”

“阿爹。”

太子同魏王趙王先後出聲,趙王魏王膝行向前,太子拄著柺杖艱難前行。

他們同時露出歡喜,太子高聲說道:“您終於醒了,兒子差點被您嚇死,沒有您,兒子不知該如何辦,皇后……她同萬阿孃說兒子不孝,兒子怎能不孝您?”

太子搶在兄弟之前,撲向皇上,哽咽道:“您再不醒,兒子想一死明志。”

“皇上,太子這話是要逼死臣妾。”

萬娘娘哭得極是傷心,淚水流個不停,“臣妾縱然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逼迫太子……

您昏在永樂宮,臣妾罰了譚貴妃,太子殿下惹您動怒,臣妾只是讓太子在外跪著,並未在責罵太子一句。

您醒了,臣妾總算放下心來,臣妾高興歡喜。

太子殿下立刻向您告狀,一盆髒水潑到臣妾身上,是不是臣妾這個元皇貴妃什麼都不該做?

臣妾不是皇后……太子就可肆意妄為構陷臣妾?

是不是臣妾為皇上著想,臣妾所做的一切要被太子殿下懷疑?”

萬娘娘是肯委屈求全的人?!

太子張口結舌,彷佛從未認識過萬娘娘,以前她不都是不解釋,不爭的嗎?

萬娘娘睜著紅腫的眼睛,抬起手指著太子,悲憤失望:

“你不是我的生的,卻是我養大的,你生母早亡,你無法報答生恩,連養恩都不報了?

我沒指望著你孝順,不在意你是不是孝順,但是做人當兒子不能太無恥,太黑了心。

本宮好歹是你庶母,皇上剛剛清醒,你在皇上面前汙衊本宮,你還是個人了?

皇上若有個好歹,你是不是要把我們這群跟了皇上一輩子的后妃趕盡殺絕?

或是逼迫我們殉葬?!有兒子的,沒兒子的,你都要讓我們殉葬!”

一番話給太子招惹了全後宮的仇人,千萬別小看枕邊風的作用。

年輕的小妃嬪侍寵次數不少,人人在皇上耳邊提一句太子,太子又不是毫無瑕疵的人,總能讓皇上漸漸對太子起疑不滿。

太子想拉攏妃嬪吹枕頭風的計劃,剛剛實行被萬娘娘一番話弄得寸步難行。

萬娘娘狠狠摸了一把眼淚,“你對我們處處防備,時時起疑心,對你的側妃到是很好,哪哪都帶著她!

莫不是隻有被你殺了全族的人,才能得你的信任照顧?”

萬娘娘直挺挺跪了下去,抬眸望進皇上眼中,“皇上疼愛太子,臣妾不敢多說,臣妾也不再申辯什麼,否則真成了挑撥同太子之間的惡毒後孃。

請皇上恕臣妾無法把萬家全族送到太子殿下屠刀之下,用至親的血證明對太子殿下忠誠。

臣妾懇請陛下准許,但凡太子在時,容許臣妾先行離開。

臣妾同太子這輩子不會再同處一地,臣妾沒有功勞,也算是有苦勞,今日重臣同勳貴都在,懇請陛下下旨,准許臣妾在陛下歸天后離開皇宮。”

“萬阿孃,孤絕沒有嫌棄您的心思,孤一直把您當做母親看待,您教育孤是應當的。”

太子慌了,扔了柺杖,不顧傷腿跪在萬娘娘面前,哽咽動情道:“是我不好,不曾想到您對兒子誤會這麼深,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您別再說了,我怎會忘記您養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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