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齊齊無言以對,彼此交換了一個眉眼官司。

其中看起來年紀最大,實際年齡要比另外兩人都年輕的人恍然大悟,開口說道:

“難怪你不介意你媳婦給你帶了一頂又一頂的綠帽子,不介意她有姦夫,又跟了你二哥。

原來你……皇上只能喝你剩下的殘羹冷炙,不不,應該說喝不到……”

話沒說完,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三人調笑的神色稍稍一頓,眸子明亮明亮的。

“穆地主,你是怎麼突破的?”

穆地主跌落過境界,想要再升上去很難。

他們肯留下幫穆地主,就是怕昔日仇家找上跌落境界的穆地主。

沒想到不過一年的功夫,穆地主便恢復了,並且突破了一個小關卡。

宗師鏡每向前走一步都很難,越到極致越難以進步。

穆地主看著自己掌心,有幾分迷茫費解,“我說連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你們相信嗎?”

怕他們不肯相信,穆地主坦率說出自己的感覺,“突然之間掀開了一層薄膜,想通了點事,想開了點事,然後就成這樣了。”

三人:“……”

說了等於沒說!

他們哪裡知道穆地主想開了什麼事?

難道同他們攤牌同楊皇后的私情?

三人想著去保護楊皇后也好,許是有意外的收穫。

穆地主要求他們去,他們不忍心拒絕。

叮囑一句,穆地主保重,別死在西涼後,三人的身影快速消失。

穆地主拍了拍腦袋,低沉笑了。

也算是補償楊皇后,有他們在楊皇后身邊,楊皇后很難再同皇上有夫妻之實。

*****

“二嫂,打擾您了,我有幾句想同您說。”

“嗯。”

萬娘娘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站在營帳前,臉上殘留著被突然叫醒的無奈,她頭髮鬆鬆垮垮挽著髮髻,半把髮絲垂在身後:

“三弟有話快點說,外面很冷。”

穆地主低聲說道:“二嫂以前同我說過,為人父母為兒女計之深遠,您恐怕也看出來了,阿陽是……”

“是你兒子!”萬娘娘打了個哈氣,“你就想說這些?我真不想知道阿陽是你同誰生的,你又為何當初拋棄阿陽,最後又把他找回來。

你既然記得我說得話,就該明白保持如今的局面對阿陽最好,他是皇上同我養大的義子,當朝靖王殿下,因太后偏愛於你,你又無法再有親生兒子,太后做主將阿陽過繼給你,稱三弟一聲父親。”

“二嫂……”穆地主抿了抿嘴角,“我並非想公開阿陽真正的身世,今夜尋您,期望您能幫我照顧阿陽。”

“你這是什麼話?!你不說這話,我還能虧待了阿陽不成?而且阿陽不僅需要我,莫非就不需要一個疼他的父親?

我沒聽說過,只剩單獨父親或者母親的孩子能幸福。

老三,不是我說你,你的想法我實在是理解不了,也無法認同,你該知道,你一旦……有個好歹,阿陽能不難過?

我知你要去西涼,算是為阿陽去的,你不想著回來繼續疼他,反而交代後事。

我告訴你好了,在阿陽心中,沒有女人能取代我的位置,她親孃也不成,同樣,沒有哪個男人能代替你!”

萬娘娘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有點明白為何楊皇后為何對穆地主又愛又恨了:

“你倒是一點沒變,我們都以為你想通了,你又來做一些多餘的事。

還是我說過的那句話,有沒有你囑託,我都會拿阿陽當親生兒子看待,同小五是一樣的。

與其交代拜託我,不如想一想你自己,我同阿陽都不需要你操心,我也不會接受你彷彿託孤一樣的交代。”

萬娘娘一甩寬大袍袖,抖了抖肩膀似甩掉寒氣,“還以為是什麼要緊的事,以後你再拿這些事耽擱我睡覺,老三,別以為你有功夫,我就不敢揍你,你應該明白,我想揍你的話,穆陽絕對會幫我!”

穆地主:“……”

出京後,二嫂也變了,不,是變回在家鄉時的二嫂,不再是溫順柔和,對他疏遠冷淡。

以前,在老家時,二嫂每每發火,他也會繞著二嫂走,不敢招惹二嫂的。

二嫂在罵人彪悍上不如老太后,然而二嫂有特殊懟人技巧,很少吃虧。

二嫂不同老太后爭吵,一是婆婆得讓著,二是二嫂看不上老太后撒潑罵街,太沒技術含量了。

當然,這些話穆地主從不敢同老孃說起,老孃惱羞成怒,他不得捱打嗎?

既讓老孃以為自己罵遍整個村子無敵手好了。

清晨,穆地主讓傳令官吹響號角,一萬兵馬整裝待發。

穆地主騎上戰馬,領著一萬兵馬奔赴西涼。

他並沒有回頭,明知道穆陽在營帳內偷偷看著。

“他去西涼,很快皇上就會得到訊息。”

雲薇輕柔撫摸穆陽繃緊的後背:

“阿陽不如主動寫一封奏報送回京城,皇上未必相信,姿態先擺在百官們面前了,皇上一直以來都是閔王的好哥哥,於情於理他都得讓靜西侯交出西涼的控制權。

皇后娘娘也會在旁幫忙的,靜西侯回到京城,意味著他主動放棄了西涼,起碼放棄一半西涼控制權。”

“奏報昨日已經發出去了,今日上午就能達到京城,父親領兵出征的訊息會在奏報到達京城前宣揚開。”

穆陽隱瞞雲薇的心思,把自己的諸多安排和盤托出,“我沒想到他把那三個宗師鏡的高手送回京城!早知道我就不把虎符給他。”

“阿陽,你不懂他!”雲薇說道:“你給他虎符等於給他一個臺階,也給楊皇后一個臺階。

否則他們兩人都想借梯子下來,可誰都不肯先給對方遞上梯子。

以後他們兩人未必不能重新走到一起,未來誰都說不準。

他們起碼不會再成為敵人,彼此只有算計同怨恨,等到天下承平,過個幾年,他們能心平氣和坐在一起談一談過去的情誼,展望一下未來。

或是說一說,如何幫我們帶孩子,我猜皇后娘娘一邊嫌棄,一邊又想疼你的兒女。

你父親敢回嘴,不肯放手把孫子孫女交給楊皇后。”

穆陽反手摟住雲薇,饒有興趣說道:“你會同意把我們的兒女交給他們帶?”

“不,我不會,偶爾帶過去讓他們看看就好,不是捨不得,而是我怕兒女們被他們兩個教壞了。”

那兩位性格比較凸出,腦回路更為清奇,好好的兒女很容易被他們帶偏了。

楊皇后給她的兒女的東西,不敢保證兒女一定會喜歡。

不是所有人都有野心有能力去做皇帝。

雲薇討厭任何打著為兒女好去決定兒女人生的人,可以引導,但絕不能強迫。

“我知道你捨不得,最好的法子是晚點生。”穆陽壞壞的一笑,生動極了,“讓他們求著我們生,其實有沒有子嗣我真不在意。”

“你不怕他們吃了你?”雲薇相信經過捲毛的薰陶穆陽可以接受沒有兒女承宗,“你爹你娘很在意有沒有孫子,不會同意你斷子絕孫。”

穆陽輕輕摸了摸雲薇的臉頰,“我有你足夠了,捲毛說,二十四五歲才是最好生產年齡,對你對兒女都好。

我們起碼還有六七年的時間,你想要兒女,我們就生,不想要,你不必怕他們為難你。

我會出面說自己的問題,子嗣艱難。”

“他們會相信?”雲薇不可思議打量穆陽,“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兒女嗎?”

“看了岳母生產艱難,懷孕時的痛楚,看了岳母折騰岳父,再看到父親同樣皇后,我突然覺得生孩子風險大,投入高,回本慢,挺沒意思。”

穆陽認真說道:“我有薇薇就夠了……”

“我都沒嫌棄麻煩,你倒是想得很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能幫我懷孕,幫我生。”

雲薇抬手捏了捏穆陽的臉頰,上上下下的捏,夾著聲音帶了一分奶音,“穆陽,給我一個兒子吧。”

“你故意的?”穆陽呼吸沉重幾分,眸子沉了沉。

雲薇眸子迷濛,“不行嗎?我只是想要一個同王爺很像的孩子啊。”

在馬車上看了話本子,雲薇學著話本子中的強調,“我只要兒子,絕不糾纏王爺。”

穆陽哪裡還忍得住?

打橫抱起雲薇直接邁上簡陋的低矮床榻……營帳外傳來聲音,“王爺,我們是不是該啟程……”

砰,回應侍衛是一個茶杯,緊接著是穆陽難以壓制的沙啞聲音,“滾!”

侍衛嚇得連忙後退好幾步,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是白天啊,不是夜晚,不過王爺新婚,又對王妃情深,自然難捨難分,蜜裡調油。

他太蠢了,難怪其餘人不敢勸王爺啟程。

萬娘娘不曾催過王爺用早膳,王爺也沒起來送閔王!

京城,皇宮。

皇上一連幾日招靜西侯陪伴,在御書房單獨召見重臣時,他們總能看到靜西侯或是站在皇上身邊,或是坐在江山一統圖屏風後讀書。

皇上不曾避諱靜西侯同重要臣談論朝政,偶爾也會詢問靜西侯的意見。

重臣勳貴稍覺異樣,靜西侯已經完全取代雲默?

莫非雲默失寵了?!

“陛下,有靖王殿下的訊息。”

郭太監著急忙慌小跑進御書房,顧不上去看重臣詫異的臉色,跑到皇上身邊,壓低聲音嘀咕了幾句。

靜西侯此時正站在皇上的下手,耳聰目明的他聽到了幾句,虎符,靖王,給,閔王,西涼。

只是幾個詞已經讓靜西侯組合出了‘答案’,他想不到穆地主竟敢領兵去西涼。

皇上面色一瞬間陰沉下去,下顎繃得很緊,眸光薄涼冷冽。

御書房氣氛突然凝重,壓得蕭首輔等人喘不過氣,也不敢大口呼吸。

“你確定情報準確?莫不是他們看錯了?還是奸佞故意欺瞞朕?”

“奴才問了又問,都說是真的,明日靖王殿下的奏報就能送到京城,陛下,靖王的奏報沒人敢篡改,也沒人敢截獲。”

郭太監強撐著身體顫動,將秘寶的竹筒交給皇上,緩緩跪了下去。

皇上開啟竹筒抽出特殊製材的紙條,快速瀏覽一遍,眸光更顯的冰冷:

“好啊,好啊,不愧是老子的親弟弟,這麼多年,老子養他信他,他就耍老子一人?!”

皇上拳頭砸向書案,哐當,書案上留下一個拳頭印,起身狠狠踹倒了書案,大步向御書房外走去。

“準備車架,朕出宮去尋太后,得同老孃問明白了,她到底知道多少,又隱瞞了朕多少?!

她是不是隻生了大哥同老三,老子是她從外面撿回來的?”

“陛下……”靜西侯追到御書房門口,高聲道:“您不議事了?”

“散了吧,老子不問清楚老三的深淺同志向,沒準哪天睜眼就能看到老孃領著老三在床邊哭訴,逼著朕封老三攝政王。”

皇上雷霆震怒,又羞又憤。

他好不容易打消對穆地主的懷疑,卻被現實打臉,穆地主就是大哥身邊那位最神秘的軍師,比誠國公那隻老狐狸更謹慎,更有用的軍師!

難怪皇上一直覺得誠國公雖然聰明,能謀善斷,但總少了一些機智。不是很像幫大哥規劃山寨,收復山寨方圓百里的州縣的軍師。

皇上來不及乘坐轎子馬車,命人牽了一匹駿馬,他翻身上馬,在皇宮中橫衝直撞,好幾個宮女為避讓,摔斷了腿腳。

郭太監連忙讓御前侍衛跟上,不過侍衛可不敢在皇宮內騎馬,他們只能邁開腿在駿馬後飛奔。

蕭首輔走到靜西侯身邊,問道:“方才侯爺是不是聽到了什麼?看皇上騎馬的方向,不是出宮,莫非是……去昭陽殿?”

靜西侯搖搖頭:“我什麼都沒聽到。”

“皇上盛怒之下傷了皇后娘娘,靜西侯就不擔心嗎?”

蕭首輔再次試探,“這些日子陛下對侯爺的恩寵,已讓侯爺忘了昭陽殿娘娘,靜西侯到底跟過昭陽殿娘浪,侯爺同雲大人不一樣,雲大人是皇上的臣子。”

“首輔大人多慮了,我不敢同雲大人比,他有可能不是皇上的臣子,而我已經臣服於陛下。”

靜西侯意味深長看了蕭首輔一眼,神秘一笑,“我比不了雲大人,你們同樣比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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