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太后娘娘!”

伺候太后娘娘的尚宮立刻領著眾多宮女們跪了下去。

幾乎在安國公自戕跌落高臺之時,她們跪拜請罪。

恰到好處擋住了皇上同大皇子等人趕去安國公身前檢視。

一邊是昏厥的老孃,一邊是已經自戕的安國公,兼任繼父。

是的。

皇上已經沒有辦法掩耳盜鈴下去了。

安國公撫養他長大,並且是資助他出門做混子的繼父。

甚至安國公同老孃一起幫他養媳婦同兒子們。

萬氏是秀才的女兒,帶來了一些嫁妝,耕田種地的活都是老孃同繼父在做。

光靠萬氏那點嫁妝根本養活不了這麼一大家子人。

皇上彎腰抱起老孃,眼見著穆陽帶人接住安國公的屍體。

看熱鬧的百姓不自覺跪了一地,連大皇子也跪下了。

大皇子此時忍不住的後悔,他就不該聽金太傅的勸說,善待親孃母族!

他的外祖母逼死了安國公,讓阿爹盡力掩飾的事再次傳遍天下。

皇祖母生生被悲傷刺激昏過去,以後皇祖母未必再肯偏心他了。

皇后母族一群人徹底嚇傻了,身子瑟縮,安國公氣性太大了。

太后娘娘明明佔據上風,安國公說死就死了。

他們向大皇子身邊緩慢移動,期盼著大皇子能扛住皇上的暴怒。

皇上摯愛他們家女兒生的大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總要給大皇子一點臉面的。

唯一同皇上一起站著的人便是抱起安國公屍體的穆陽了。

一君一臣,一父一子相隔並不遠。

兩人對望一眼,穆陽微微搖頭,皇上默默嘆了一口氣:

“厚葬安國公,追封安國公為皇父,封號為睿。“

皇上只能給繼父死後無限榮光,安國公生前沒有得到的皇父之稱,死後皇上若是在不給,下一次他老孃就該上吊了。

人死了,他成為皇父反而沒那麼大的阻力。

“皇上聖明。”

蕭首輔帶頭磕頭,山呼萬歲。

皇父歸天了?

曾經彈劾並瞧不起安國公的人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感傷。

安國公是好人吶,對繼妻來說,是個有擔當的丈夫。

對繼子又是一位負責的父親。

他為證明同老太后是成親的事實,竟然自戕了。

真是純澈乾淨,又有義氣的男人!

當然少不了人暗暗嘀咕,安國公有點傻,能吃太后娘娘的軟飯,做太后娘娘寵愛的阿弟,有啥不好的?

皇上承認他是舅舅,對舅舅一直厚愛有加。

不過,他們暗自稱安國公為傻帽,卻不敢此時說出口。

真不怕皇上藉機洩恨?

沒見往日彈劾安國公的御史們都老實極了,已經打腹稿準備稱讚安國公一波,把‘皇父’塑造為絕世好繼父!

沒有皇父的培養,又哪來得天命所歸的皇上?

皇上曾經美化過老太后九爪金龍入夢才生了他。

但光有龍氣,沒有安國公的撫養栽培,也沒有皇上今日了。

皇上抱著老孃回宮去了,剛剛叫太醫救治老孃。

穆陽也已經趕到皇宮。

英俊的少年跪在皇上面前,“阿爹,舅舅他……他是裝死。”

皇上眼睛瞪圓,太醫手一顫,老太后幽幽轉醒,聽到裝死兩個字後,問道:“阿陽是說,老頭子沒死?”

穆陽垂頭,低聲說道:“人是沒死,他身份上是死了。”

“嗚嗚嗚,狠心的老頭子啊,這是要徹底拋下我啊。”

老太后哭得比安國公真死了還傷心。

“他是不想見我,不想同哀家好了,哀家這會兒是真真成了老寡婦,再無法說哀家還有男人啦。”

傷心。

太傷心了。

皇上頭大如鬥,去怪罪安國公假死吧。

他又覺得徹底斷了太后的執念也挺好。

不怪安國公——他特什的都追封安國公為皇父,還上了尊號睿,往後安國公都能被稱為一聲睿皇帝!

當時他腦子一定是抽了,他瘋了才被安國公自戕所震撼。

皇上下意識就把安國公當爹,愧疚之心戰勝了理智。

“阿爹也知最近他一直都在他親生兒子家住著,他是覺得把安國公者身份還給皇上,不讓大哥為難,讓皇上不再被——皇祖母唸叨。”

“朕看他是想自己一人去逍遙快活,他還真以為他那個親兒子,雲中君雲默能給他帶來榮華富貴?!

朕若是不取他,他一輩子都是白身,隨便找個藉口,朕就能抄了雲默一家。”

“阿爹別說氣話了。”

穆陽抬起眼眸,輕聲說道:“阿爹是聖天子,創萬世基業的聖天子,雲默有大才,是註定輔佐您的臣子。

您怎會因私情而放棄大業,他當得起追封的皇父!”

在老太后嚎啕大哭的背景哭聲中,穆陽幫皇上回憶了安國公曾為老穆家做過得一切。

包括但不限於耕田種地,給皇上銀子等事。

穆陽最後說道:“阿爹同大伯父在外佔山為王時,官府幾次派人來捉拿我們,也是安國公帶我們鑽山林,在山洞中住了小半個月。

他同皇祖母一樣捨不得吃乾糧——啃得是樹皮,把糧食留給大哥同阿孃。”

“老家遭遇流寇搶劫時,祖母同他保護阿孃同我們。”

老太后適時再次哭聲大了一些,嚎唄,誰怕誰啊。

穆陽又沒說一句假話,老太后覺得自己虧待男人太多了。

有些事,她都忘了,可阿陽卻都還牢記著。

老太后淚眼婆娑,穆陽在為她男人善後。

她最疼的長孫穆晨在幹啥?

怕不是在外安慰同她吵架的外祖母!往她心口扎刀子。

“兒臣以為安國公自戕是最好的結果,往後再沒人牽制皇上,讓您輕不得,重不得。

御史們也不會再借用攻訐安國公,讓您為難了。

即便將來雲默邁入朝堂,他只是天子門生一員,是皇上的臣子。

倘若安國公還在世,您得到得不是輔政的臣子,而是您異母異父的兄弟。”

“……”

皇上倒吸了一口涼氣,方才光顧著生氣了。

穆陽這一分析,他突然覺得安國公死得太好了。

不過,皇上依舊嘴硬:“朕還要感激他假死脫身?阿陽你學壞了,學會同他一起騙朕!”

“兒臣知罪。”

穆陽倒是沒替自己辯解。

老太后哭著道:“怎麼能是騙你?當時若沒有阿陽,那群人指不定要鬧成什麼樣,阿晨他——是好的,可他生母著實不堪,她孃家……”

“母后說得是,朕會好好教訓他們。”

皇上下意識便幫大皇子穆晨。

這已是皇上的習慣,只要兒子們鬧矛盾,並鬧到他面前,他總是偏心穆晨。

“這次阿陽處置稍有不妥,朕就不過責怪你騙朕,安國公……皇父的喪葬事宜——交給阿陽你了。”

“哀家男人這輩子最在意臉面了,他生前得不到,死後您就成全他了吧。”

老太后顫顫巍巍從炕上滾下來,向兒子重重跪下去

皇上哪還能站得住?

他連忙上前,一把拽起老孃,“答應,朕都答應,母后想怎麼辦喪事就怎麼辦,朕出從內庫撥出銀子給皇父……辦喪事。”

“這些事,阿陽同母後商量,朕……”

皇上是怎麼想怎麼彆扭,沒老孃豐沛的感情輸出。

“朕去看看怎麼處置皇后孃家人。”

皇上抬腳往慈寧宮外走去,郭太監向皇太后同靖王行禮後,小跑追著皇上而去。

今兒,這一出出的,老太監都有點懵。

老太后打了一個哭嗝,“阿晨一定會為那群賤人求情,皇上不幫阿晨處置了他們,以後他們得拖累死阿晨。”

穆陽扶著她重新上了抗,轉身讓尚宮:“照料好皇祖母。”

老太后嘴唇動了動,不敢去看穆陽平靜的雙眸,“阿晨的事……”

“安國公喪葬事宜,我是這麼盤算的。

有阿爹追封的皇父,又上了尊號,按照皇帝下降半個辦治喪。

到時百官都會去弔唁,倘若皇祖母還能堅持,爭取不讓百官看出端倪,最好皇祖母去哭一場,順便同阿爹再腦一場。”

“哀家最近豈不是去不了雲府了?”

“安國公自戕,太后悲痛欲絕,以您的性子,是要在皇宮裡陪著太后娘娘化解哀思,以後您無法再去做竇老太太。“

“哀家不幹!”

“阿爹不會希望您時常出宮,您再去糾纏雲默的生父,安國公自戕將毫無意義。

安國公為穆家奉獻了大半生,他晚年只想同親生兒子一起,他舍下富貴爵位,舍下您,只想過未來的十年父子團圓的日子。”

皇太后手捂著臉,這回兒哭聲不大,卻是讓人聞著傷心落淚,哽咽道:哀家就成全他了吧,誰讓哀家生的兒子當了皇上!”

穆陽最怕皇太后再以竇老太太的身份住去雲府上。

雲薇建議他的方法挺管用,畢竟老太后同安國公互相為對方著想,又不是離開對方就要死要活。

他們始終知道哪件事對自己最重要。

穆陽覺得雲薇是真聰明,把人性看得很透。

啪!

茶盞重重的摔到地上,皇上氣惱抬起手臂,輪圓了扇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穆晨一記耳光。

“你說什麼?安國公死了,你堅持為他們求情?!”

皇上氣惱至極,不認識自己這個長子了。

“你知不道他們惹下多大的禍事?逼死安國公,那是朕——朕的繼父。

他給你買過糖,揹你上過學的祖父,你護著那群玩應?有沒有想過你皇祖母?

這些都不提了,今日本來是朕給你揚名的好機會,被那群玩應給攪和了,以後他們還會給你添亂。

朕期望你能明白,朕把太子之位給了你,是希望你能守住朕的江山。”

“阿爹,兒子知他們不好,他們做錯了事,不能一棍子打死他們了事,您以前曾經寬容過安國公。”

穆晨頂著巴掌印的臉頰,眼淚在眼圈晃悠,“兒子即將出徵,為他們求不到阿爹的恩旨,兒子走得也不安心。

兒子向您保證,一定派人看住他們,教導他們尊重皇祖母。

他們已是驚弓之鳥,只指望著兒子,以後不敢再胡鬧。

兒子壓著他們去給安國公上香,祭奠安國公。”

穆晨跪爬到皇上跟前,拽住皇上龍袍一角,抬起含淚的雙眸,孺慕懇求望著皇上。

“他們雖然不爭氣,是我孃的唯一親人了,只能依靠我,他們全部的疼愛只給了我。

不似萬娘娘,她有五弟,也疼阿陽,對二弟三弟也是一視同仁。”

“皇祖母最疼的人始終是三叔,兒子想孝順皇祖母同萬娘娘,她們未必就——就稀罕。”

皇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手掌按在穆晨的肩膀上,兒子得慢慢教。

在穆晨身上,他投入了太多的心血。

為了穆晨,他不能立萬氏為皇后,不敢強硬佔有楊妃。

人一旦投入太多,總是捨不得放棄的,何況穆晨還不是無藥可救。

“朕曾經領兵征戰,不能讓你帶著憂心去打仗,阿晨,這一次朕可以饒了他們,你給朕記住了,這是最後一次。”

“多謝阿爹。”

穆晨抱住了皇上大腿,信心十足:

“您放心,兒子一定攻克川蜀,一統天下,給您漲臉,讓朝臣百官知道,阿爹除了阿陽外,還有一個更出色的兒子!”

“你別同阿陽比,他同你不一樣。”

“……”

穆晨心頭一顫。

這不一樣是才華不一樣?

還是在阿爹心中地位不一樣?

穆晨將想問出口的話重新吞嚥下去,阿爹一定不會承認穆陽是親生兒子的。

“皇上,二皇子同三皇子,還有五皇子跪在外面,懇求您嚴懲氣昏太后,逼死安國公的罪人。”

太監的稟告剛落下,三位皇子齊聲道,“兒臣懇求父皇嚴懲他們,他們不配為皇后母族。”

皇上:“……”

大皇子在心裡暗暗記下三個弟弟,“阿爹,我去勸他們回去。”

“不用了。”皇上無奈搖頭,凝視穆晨,“你怎麼勸?他們哪說得不對?先把鬧事的玩應關進天牢。”

“阿爹……”

“起碼錶面上也要懲治一二,否則人人都可同太后對罵,誹謗勳貴重臣了。

朕會命人把你生母的棺槨起出,陪葬皇陵,等你凱旋,朕不僅赦免他們,還會封他們承恩侯。”

皇上最終的底線亮出來,穆晨不敢再求情,盤算如何讓他們在天牢好過一些。

第二百七十九章 死後極致的哀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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