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侯既慶幸,大錯尚未鑄成,姜氏母女都好好的,比她能想到的更好,同時又很難過,她怕是永遠等不到親生女兒叫自己一聲孃的日子了。

“我怎麼還有臉去見亡夫?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還不晚吶,主子可得想開點啊。”

馬媽媽顧不上同女侯一起哭,她說這麼多,不想女侯越走越偏,更不想去女侯去死,“您如今去見姑爺才真是沒臉,不曾補償親生女兒,只想到了死?您還是當朝女侯嗎?”

“都說姜夫人嫁給雲中君是極好的,夫妻之間一起後,難免有矛盾,有時需要依靠孃家人撐腰——”馬媽媽繼續勸道。

“她有云薇,不需要我!何況我這麼蠢,反而給她添亂。”

“……”

馬媽媽哽了好一會,這話也沒毛病,“雲姑娘再厲害,終究是要嫁人的,一旦嫁給靖王殿下,她的重心肯定要偏在夫婿兒女身上。

您前些日子提過藩王就藩的事——靖王肯定遠離京城,姜夫人嫁給雲中君後,還能跟著一起去靖王封地?

到時候雲姑娘鞭長莫及,姜夫人又遇見了難處,可不得您出面嗎?“

女侯抹去眼角的淚水,有點信心了,“我還有用?”

“主子,即便姜夫人也能應對,不需要您,您就真沒想過補償親生女兒?您真不想認下這個女兒?

您這一輩子熬過苦難,也曾榮耀過,朝廷唯一的女侯爺,可您都這個年歲了,不指望著女兒,還能指望誰去?”

“……我……我也想把一切留給雲薇的,可她不稀罕。”女侯帶了幾分委屈無奈,“我如今怕把雲薇教蠢了。”

馬媽媽心說還算有自知之明,話卻不敢這麼說,道:“雲姑娘也不是狠心的人,您不是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您好好同雲姑娘相處,為她們母女著想,別再理會江氏——到底是親生骨肉,總有軟化的一日。

您一會去見雲姑娘,千萬別再端著女侯或是長輩的款兒,弱一些,身段放低一些……那雲姑娘也就不同您再多計較了。”

“弱?我不會啊。”女侯已經聽麻了,“她是我外孫女,我還要用這麼多手段嗎?”

“她認您才是您外孫女,不認的話——她真不會給您留面子,主子的侯爺爵位嚇不住雲姑娘,您一輩子的積累下的富貴榮華也打動不了她。”

馬媽媽挑了一個老太太才戴的抹額遞給女侯,雙眼真摯:“您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您該慶幸她們母女不會因為富貴就移了性情,巴結您,也不會因為被虧待了,便揪著江氏她們不放,非要慘烈的報復回去。

她們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有句話不會說無欲則剛?這時候您再繼續同她們剛下去,得意得人是誰?

以前怕您難受傷心,我不敢說外面的流言蜚語,他們對您可是沒好話——說您一心護著假女兒,是圖江氏的榮華富貴,說您不配被封女侯,還說您的女侯是賣女兒給閩王得來的。”

女侯狠狠拍了桌子,梳妝檯上的盒子顫抖,她憋得滿臉通紅,“我封女侯不是因為淮陽王妃,是——是因為楊妃,把說這話的人告訴我,我到底還是女侯,就不信治不了他們。”

“我這就去——去朝上告狀,得讓他們明白,縱然我做錯了事,那也是我同我女兒外孫女之間的齟齬,我還是當朝女侯!皇上倚重信任的人。”

女侯緊了緊手中的抹額,這玩應還是不帶著上朝了。

她在皇上同朝臣面前弱下去,一群不滿女子封侯的人會站出來攻訐她。

她不能示弱,哪怕只是外強中乾,她也得繼續強下去。

有她還在朝堂上一日,就是女子的標杆。

她已經對不住親生女兒了,倘若敗退出朝堂,她對不起天下的女子。

然而親生女兒也不能不疼,女侯收好抹額,保證道:“等我見了皇上回來後,我再帶著去見雲薇。”

“主子——雲姑娘還等著您,是不是上朝——”

馬媽媽拽住氣勢洶洶的女侯,“萬一她有急事,您這一走沒有兩個時辰,回不來啊。”

女侯扯了扯嘴角,看著後院書房的方向,灰敗的眸子閃過一抹光亮。

“你很好,可你不懂雲薇,她絕不會遇見難事極事來找我,我不知她為何來,但我知她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也會去找靖王,而不是我!”

“讓她在書房多看一會書,那些書對她有好處,多讀書始終才是正道,說讀書讀傻了,那是不會讀書或是不識字的人才會說出的話。”

馬媽媽跟著女侯忙搶忙後換上朝服,點頭道:“您一直都說多讀書,奴才月跟著您認識了一些字,否則也無法勸您。”

女侯換上朝服後,再去照鏡子,一掃方才的暮氣沉沉,重現幹練剛正,對彎腰給自己收拾衣襬的馬媽媽小聲吩咐:“你讓去把那邊的窗戶開了,再鬧出點動靜來。”

“您這是——”馬媽媽眼裡的迷茫漸去,連忙答應:“是的,是的,奴才一定讓雲姑娘見您風光的一面。”

“不是風光的一面,我這歲數了要風光作用不大。”

女侯意味深長道:“我想讓她明白,她可以同我一樣,也許她不願做女侯,同她娘在後宅一畝三分地圍著男人打轉,但她不能否定我所作所為。

萬一,我是說萬一,她想通了呢?”

馬媽媽捂嘴笑了,女侯也有幼稚的時候,這同開屏吸引雌孔雀的孔雀有啥區別?

還不是想告訴雲姑娘,她也並非糊塗的老太婆,求得外孫女得認同。

在書房中等候的雲薇撐著下顎,又是書,總是書。

她穿越前就讀了二十多年的書,因為從事不讀書就不會被淘汰的職業,縱然工作後,她也需要多讀書,寫論文。

好不容易穿了,她家有個雲先生,如今她又被請進了女侯的書房。

什麼意思?

她永遠逃脫不了被書本支配了。

活到老,學到老?!

捲毛已經趴在地上徹底睡了過去,雲薇羨慕捲毛的狗生了。

書房的門開了,一個打扮靚麗的婢女端著托盤走進來。

雲薇趕忙坐直身體,在外的禮數還是要的,不能似對雲先生一般隨意。

“我問一下,女侯何時能見我?”

她本是來找女侯討回公道的,女侯卻不見她,弄得雲薇滿腔怒火都有熄滅的趨勢了。

婢女畢恭畢敬放下托盤,將乾果點心一盤盤擺好,並且順手開啟書房的窗戶,庭院中優雅的景色能被雲薇一眼見到。

“我不是來吃點心的,女侯若是太忙,她告訴我穆凰舞的去向——”

“侯爺出門了,去皇宮見陛下,隨行的侍衛趕緊安排了。”

外面馬媽媽高亢嘹亮的聲音壓下雲薇要出口的話。

雲薇不由得自主向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她是每日都被自己美哭,女侯今日穿上朝服後的端莊威嚴也讓雲薇大吃一驚。

女侯挺起腰背,手中拿著三寸寬的白玉版,平生用了最大的力氣去展現女子為侯的風采。

“我想去宮裡求見皇上,處理一些多日積攢下的政務。”

女侯不能讓雲薇看到自己哭紅的眼睛,最多就給她一個高大的背影。

“那我——”雲薇身體從椅子上彈起來,順勢踢醒捲毛,”等您有空再來拜見,其實我就是想——“

”等我回來再同我說。”

女侯聲音沉穩,身影倒映在地上依舊很長,“你閒著無事,可看一看書房的書,有一些是你先生都想看到的,是你——是我亡夫的遺物。”

雲薇:“……”

望著女侯離去的方向,雲薇喃喃說道:“捲毛,我有點懷念腦子進水的女侯了,她怎麼這個時候突然就想開了?是不是江氏身上也有神秘力量能影響身邊的人智商同情商?或是江氏會符咒?”

捲毛:“汪汪汪。”

“沒有嗎?那她是怎麼活下來的,聽說在行宮一邊唸經,還一邊給皇上寫書信。”

“汪汪汪。”捲毛再叫。

“靖王把她看得簡單了,絕不是單單她身上有皇上看中的真氣,沒準那道真氣就是能影響旁人的外掛。”

“汪汪。”

“你說沒有就沒有?那武道練習到極致,能破虛空,成了陸地神仙你又如何解釋?”

“汪。”

“解釋不了?你別忘了這是你——”

雲薇喝了一口茶,盯著捲毛發呆,捲毛叫一聲,她說得嗓子都覺得幹,她是該教捲毛說話了。

捲毛下巴搭在雲薇的腳面上,乖巧聽話,耳朵耷拉下來,又帶有幾分萌萌噠。

雲薇隨意抽出一本書,攤開書頁發呆。

誰有她苦逼,繁體字她也是認識,看慣了簡體字,在再看繁體的書卷,特別費眼睛。

她是不是建議雲默當官後,普及教育都用簡體字?

每一個繁體字發展而來都帶有漢族的特點,也是瑰寶傳承,不該被徹底廢棄。

可是誰都不能否定簡體字對普及教育的作用。

哪怕省下筆墨都是一份功績,貧寒人家想供養出讀書人來,筆墨就是一個極大的消耗。

女侯是在二門上得馬車,扶著馬婆子的手,輕聲問道:“怎麼樣?她有看我嗎?”

“雲姑娘一直看您,您做得太好了,雲姑娘一定很想成為您這樣的女子。”

“……她少罵我兩句,我就阿彌陀佛了。”

女侯自嘲笑了笑,“這次入宮,我不單單是向皇上告狀,內廷設立女學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縱然我沒資格教她,我也希望她能多學一些,多同公主們或是名門千金一起,往後她是嫁給靖王——還是選科舉入仕的文官,她應酬的人都少不了這些人。

一個女人的地位要看她能同誰結交,雲薇她不是需要為一口糧食撒潑打滾的太后娘娘,我不得她喜歡,她將來要走的路——我才能指引她,給她實戰才華的機會。

皇上登基越久,天穆制度越是完善,太后娘娘那套在同女眷的應酬上是吃不開的。”

“何況雲薇也不是太后——她沒資本同太后娘娘一樣胡鬧,去折騰皇上。”

馬婆子心悅臣服連連點頭,“奴才雖是聽不太懂,只覺得主子厲害,您又像以前的主子了。”

“不,以前我——經歷挫折才能成熟,我比以前所求更少,少了自負,多了幾分反思。”

女侯上了馬車,看著馬婆子,扯起嘴角:“以前是我太輕視你們了,以後同我一起好好補償我親生女兒吧。”

車簾子落下去,馬婆子後背滲出一身冷汗,差點被女侯看得破功。

馬婆子不懂女侯看出來多少?

她盤算著往回走,神思恍惚之時,從房頂上落下一人,馬婆子嚇了一跳,看清楚來人,連忙道:“程公子——”

英俊的少年正是程風。

“我說了不會讓你背叛你主子,你看這結果不是很好嘛,女侯有心補償姜夫人,也不再偏執去為穆凰舞遮掩,雲姑娘心腸軟,她對親人總是放最狠的話,做最軟的事——

女侯反思之後,放軟身段,她同雲姑娘的關係也不會再是勢同水火。”

“……公子說得都對,可方才主子看我時,我……我差點把實情告訴主子,您讓我給主子用的薰香,對主子的身子沒壞處吧,萬一主子落下病根,我……我寧可不要命,也要拖著你一起去死。”

馬婆子拽著程風來到僻靜的角落,程風任由她拽著,低笑道:

“我保證薰香絕對沒問題,作用也只是讓你主子多做一場夢而已,她是雲姑娘的血親,我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害她。”

“那就好,薰香——我用得差不多了,女侯入睡前,我也按照你說的,多提起姑爺,以後我是不敢再做了,程公子也不要再來找我。”

馬婆子肉疼又決絕將程風給過自己的銀票拿出來,塞到程風手中,“我從來沒見過你,也沒幫你做過任何事。”

說完後,馬婆子一轉身一溜煙跑遠了。

程風無奈撓了撓臉頰,突然對灌木叢方向說道:“誰在那?出——”

“汪。”

捲毛咬著雲薇對裙襬鑽出灌木叢,雲薇對上程風的眼,笑道:“我是不是該找你們王爺要學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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