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打算見一見江南士族名媛,領教她們才華的訊息不知透過誰得口傳了出去。

並且傳成了靖王妃有意為靖王殿下選兩個才華橫溢的美人。

以士族出身,最少也得給個側妃的尊位。

這些各家嫡脈出身的女孩子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去為妾。

側妃再好聽,也是個妾。

她們做妾都要主動送上門去,生怕靖王妃不肯點頭。

換做尋常,她們絕對不會受此欺辱,寧死也不會去主動為妾。

輪到靖王殿下身上。

那就沒事了。

為了富養她們長大的家族,為了延續家族血脈的尊榮,她們只能含淚答應下來。

畢竟,受了家族的供養,給家族出力,孝順父母也是她們應該做的。

何況,靖王殿下英俊極了,又有滔天的權勢,極深的背景,做靖王的側妃不丟面子,出嫁後也不會受生計之苦。

靖王殿下的側妃是無數大婦們都要謹慎恭敬對待的,不敢有任何的冒犯輕視。

父兄早在靖王南下前便已經同她們仔細說過靖王的情況,以及靖王妃的出身同成長經歷。

江南官員同世家家主跪求著陪著靖王殿下入了金水城,權勢煊赫的靖王深深紮根在她們心上。

靖王妃姿容絕色,是個一等一的美人,然而她們未必在容貌上比不過靖王妃。

況且靖王妃的才學是配不上靖王的。

她們比靖王妃更有才,更有氣質。

靖王妃同女侯的恩怨,以及靖王妃偶爾的小心眼兒,不曾寬恕昔日給她們母女安身之地姜家眾人,靖王妃在婦德上有汙點。

只要鐵鍬揮得好,她們去做側妃未必就不得寵,永遠被靖王妃壓住。

靖王妃的孃家……縱然她繼父雲大人在士族眼中不過是頗有才華的寒門子弟罷了。

雲中君的生母——可是昔日的名妓,雲中君甚至都不知自己生父是誰,他生母指不定陪過多少的男人呢。

伺候過靖王妃的奴婢口口相傳,靖王妃使喚奴婢口吻很客氣,許多事都願意自己去做,並不勞煩奴婢伺候。

從旁作證靖王妃的小家子氣,做了高高在上的王妃殿下也沒養成她尊貴氣度,天生就是勞碌賤命!

茶樓酒肆中,關於靖王妃小家子上不得檯面的訊息極多,是人是鬼彷彿都能說上兩句靖王妃。

雲薇一口茶一口點心的吃著,側著耳朵聽著外人對自己的詆譭以及同情:

“捲毛,你說我去下注如何?就賭一賭阿陽何時廢了我這個王妃扶正側妃,或是迎娶一個真正的世家大族的嫡女?”

捲毛甩了尾巴,埋頭呼嚕嚕吃著點心。

又使用壞了。

雲薇去下注還不是通殺啊。

這世上還有人能取代雲薇在靖王心裡的位置?

楊皇后,閔王,甚至萬娘娘都做不到……

雲薇揉了揉捲毛的狗頭,“真聰明,要不說怎麼人不如狗呢,這群世家貴女們自視太高了,以為阿陽輕易被她們勾引去?

不過,她們不想做靖王側妃,我這邊的事還真不太好辦。她們不是想讓吸引靖王的注意嗎?

我成全她們,誰做得好,誰做得合我心意,我就帶著誰在阿陽面前多轉悠幾圈。”

捲毛:“……汪。”

“沒錯,我就是把阿陽當做獎勵,吊在她們面前永遠也吃不到口中的胡蘿蔔。”

捲毛不知該同情被雲薇算計的貴女,還是同情穆陽了。

“我不怕阿陽發火,也不怕他真就看上了誰,大不了我答應他一些條件,給他安排上全套,嗯,我連情趣繩都買好了。”

“……”

捲毛差點飆出了鼻血,好好的,開車也太勐了點。

雲薇說道:“其實我不信所有世家培養出來的貴女都只盯著靖王側妃的位置,她們讀書識字,開拓了眼界,陶冶情操,並不是用來吸引男人愛慕的。

只要能找出幾個不同的女孩,我覺得就有了希望,可以去改變。

倘若她們只想依附討好男人,男尊女卑,三妻四妾深深刻進骨子裡去,成了堅定的支持者。

我也不用費心再想去改變什麼了,因為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汪汪汪,汪汪。”捲毛感覺到雲薇身上傳來的悲涼,狗爪子搭在她手上,“汪汪。”

別難過,他會幫她的。

“她們算是女子中學識最為豐富的人,我給她們一個機會徹底走出家族的籠罩陰影,去實現自己的價值。”

雲薇說道:“女學的老師一直不夠用,讓她們去做蒙學老師並不適合,女童們看到她們身上的穿戴會有自卑感,女童們覺得讀書識字一輩也改變不了,一輩子趕不上她們。”

“……”

“所以我想著讓她們去培訓女老師,教出優秀的老師,然後再讓老師們去給女童蒙學。”

雲薇手指敲了敲桌子,“為讓她們盡心盡力,我可是做了許多的安排,捲毛,過幾日金水城中就會有靖王妃當日以善良打動靖王的傳言了。”

捲毛狗眼打量雲薇,善良這兩個字好像同雲薇不太搭。

愣神功夫,雲薇已經把筆墨紙硯擺在捲毛面前,喪盡良心的將毛筆塞入捲毛口中:

“寫,你把狗血的灰姑娘故事都寫出來,就以我為原型,寫我的傻白甜,寫穆陽是霸道總裁……你是見過我同阿陽的事。

我們沒有隱瞞你的,你需要讓看過你寫的故事的人相信,靖王對我的愛慕在慢慢消失,他終究會迴歸到娶一個處處合乎禮教的貴女,一時的激情並非永恆,遲早我會被穆陽遺棄厭倦。”

卡吧,捲毛咬碎毛筆,救命,被靖王知道了,會生生剝它狗皮。

雲薇再次給了捲毛一隻毛筆,“放心,我已經同阿陽說過了,他知道是我強迫你的,他不會怪你,出了事,我幫你兜著。

總之,你的故事給貴女們取代我的希望,她們才會盡心盡力為我所用。”

捲毛:“……”

“我做什麼?為何我不寫?”雲薇說道:“你忘了我一直研究的紡紗機的圖紙了?我需要更多的女工,建廠等等事才是我要忙的。”

捲毛嗚嗚了兩聲,叼著毛筆開始在紙張上寫故事。

算是從操舊業了。

雖然他如今寫的狗血言情同以前所寫的大男主不一樣。

誰讓他有個愛寫愛看的妹子呢?

他腦子裡總有不少存貨。

又親身經歷過穆陽同雲薇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

捲毛寫起來還是很快的,足夠狗血,也足夠讓旁人知道,靖王對靖王妃其實沒那麼喜歡?!

捲毛莫名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遲早有一日,它會被穆陽剝皮下鍋燉了。

可是,它真的希望能幫一幫雲薇。

也希望那些眼睛盯著靖王側妃的貴女們明白自身價值並非完全依靠男人。

她們不要辜負雲薇鑿出來的一道光。

捲毛知道雲薇其實更看重尋常百姓的婦人們,不然就不會想著建廠弄紡紗機了。

平凡婦女的覺醒才佔大頭,當下的環境,其實對女人覺醒是極為有力的,畢竟民風開明。

楊皇后敢在宮外豎旗,給女子提供了更寬鬆的環境。

雲薇看到了,也願意嘗試做一些改變。

她很懶的,明知道沒有希望的事或是成功可能性很小,就不會去做。

捲毛發覺雲薇其實也在成長改變的。

以前,雲薇可從未想過去做這些事,哪怕她是穿越而來的。

“女子覺醒,最關鍵是獨立,若是不能活自己,養活家裡親人,指著男人吃喝,一輩子都得活在男人的鼻息之下。”

雲薇把卷毛留在茶樓,她帶著李侍衛等幾人在金水城閒逛。

她指著路邊支攤賣餛飩的婦人說道,“她在家裡說話的聲音能高一些,丈夫肯聽她的意見,她的婆婆也不敢輕易為難她。”

“因為她能賺錢?她同她丈夫一起支撐起攤位。”李侍衛看到了蹲在爐子旁添木炭的男人。

之所以吸引雲薇是因為方才婦人叉腰把自己丈夫訓了一頓。

當然,訓斥並不是辱罵。

過後,婦人還記得給丈夫親自擦拭臉上的灰塵。

夫妻之間很少有不拌嘴的,吵過鬧過依舊能和好,就是恩愛夫妻。

雲薇說道:“攤位上的客人不曾斷過,這一片就屬她家生意好,誰都會做餛飩,我給你們主子做過一碗魚肉玉米餡的餛飩。

調餡吊湯才是關鍵,我猜婦人掌握著秘方,我們也去嘗一嘗。”

“您還能吃得下?咱們剛從茶樓中出來,您方才點了十幾種點心。”李侍衛提醒道:“您照著選單說,抄一本,點齊了所有品種的點心。”

他進去看過,看到了再次顛覆他三觀的場景,捲毛叼著筆寫字……就當他做夢沒醒。

可是點心盤子光了一大半。

“都是捲毛吃了,不行嗎?”雲薇習慣行甩鍋給捲毛。

“可是萬主子說,捲毛不愛吃甜的,光佔著點甜的點心就有十幾盤。”

李侍衛不上當,輕聲說道:“不是不能嘗一嘗,我怕您再來一句每個餡都來一碗,主子,我真吃不下啊。”

畢竟方才在茶室門外,他也吃了好幾盤點心,如今胃正頂著,真是一個餛飩都塞不進去了。

跟隨靖王養成的習慣,寧可撐死絕不浪費一顆糧食。

靖王妃何時養成出門下館子按照一本菜譜上的習慣?

“要不我再叫幾個兄弟過來?他們一準吃得下。”

“我看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一堆侍衛跟著我,我什麼都不用做了。”

雲薇戳破李侍衛的‘險惡’用心,“我早就說過了,只在金水城中,我沒有任何的危險,沒幾個人知道我的身份。”

“話不能這麼說,主子說過,金水城也不是安全的。”李侍衛同靖王妃混熟了。

靖王妃很少拿他們當奴才看,也從未高人一等。

會同他們講道理,會告訴他們去向,也不會故意鬧出動靜讓保護靖王妃的人難做。

偶爾他們為靖王妃辦完了事,靖王妃會說聲謝謝。

尊重並非口頭上。

李侍衛真真切切感受到靖王妃對自己的尊重。

而且靖王妃也在慢慢影響靖王。

雖然他們願意靖王犧牲一切,遵從靖王的命令,但是靖王對他們的尊重,也讓他們更歡喜。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李侍衛最怕就是自己不中用,無法將靖王妃保護得滴水不漏。

雲薇說道:“反正我身邊有你同王侍衛就夠了,不需要旁人了,阿陽正在用人之時,把忠誠可靠的人都留給我……一個不會遇見危險的人,是浪費人力資源。”

打消去嘗一嘗餛飩的心思,雲薇繼續轉悠起來。

她需要找到肯出來做工的女子,總不能拿著靖王的詔令挨家挨戶登門強壓著女人出來進工廠。

逛了一個多時辰,雲薇面色帶了出幾分疲態。

李侍衛建議:“不如去前面茶樓歇一歇?”

“不用,我不是疲倦。”雲薇輕嘆了一口氣,“想做點事阻力太大,太難了,也許北地更適合。南邊……禮數束縛更重。

我早該想到的,比起北地戰亂多年,南朝統治下的疆域鮮少有戰爭,不似北方女子外出的機會多。”

一路走過來,雲薇只看到了兩三處由女子撐起的攤位,除了賣餛飩的大嬸之外,另外兩處女子並不強勢,說話時還是要看丈夫的眼色。

雲薇把辦廠的事情想得有些簡單了。

“你知道徐青的住處嗎?”雲薇詢問李侍衛,“我去看看他,他到底是南邊地頭蛇,總能給我點建議,他認識的人也多。”

李侍衛早就將金水城的地形圖牢牢記在腦中,每一條路通向何處,哪一條小路是死衚衕,他都清清楚楚。

無論在何處,遇見危險刺客,他都能帶著王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齊宅,將王妃交到王爺手上。

“徐宅地方我記得,不知徐青他是不是在府裡,王爺有活兒交給他去做。”

李侍衛聽說徐青正在接受王爺的考驗,也可以說錘鍊。

畢竟徐青把目標打到了萬娘娘身上,可是瞞不住他!

“無妨,我去他家堵他。”雲薇再也找不到比徐青更適合的地頭蛇了,“我說得話,娘娘總能聽上一句兩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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