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陽光正好,暖色的光芒如碎金一般透過茂盛的梧桐葉斑斑駁駁地落在柏油馬路上,蕭落的心情卻不是很好,腦袋裡一直迴圈著掛電話前易澤然的那聲無奈的輕嘆。

像是長輩對孩子無理取鬧的包容,但蕭落心裡很清楚,她可以做一個獨立的成年人,就像曾經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拼命打工做兼職一樣,她可以為了自己的愛情做出最大的努力,而不是一直被當成弱者庇護在保護傘下。

她沿著街道繞了一大圈,最後按照手機導航找到了一家出售繡品的小店,店主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奶奶,進店時老奶奶正帶著老花鏡穿針,蕭落過去幫了忙,兩個人坐在被梧桐樹葉遮住的小院子裡聊天。

老奶奶的父母都是傳統的中國人,上世紀中葉移民到m國便在此定居,老奶奶的刺繡手藝都是母親手把手教的,店裡最顯眼的位置擺放了一副山水繡品,圖幅巨大,幾乎佔了一整面牆,繡的是典型的江南煙雨圖,細密的針腳,素雅的配色,雙面的繡法,配合著絕無僅有的美景,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

蕭落過來也是衝著這幅畫的,大學期間寫過一篇關於繡品的論文,其中就有關於這副作品的資訊,網頁上還配上了正低頭刺繡的女人,一套青色旗袍,高高挽起的髮髻,叫她一眼記到今日。

正巧新完成了一副作品,老奶奶開心地拉著蕭落去瞧,繡品中是兩隻小貓趴在草地裡玩毛線球,一隻伸出前爪雙眼放光,一隻伸長了脖子躍躍欲試,活靈活現的模樣讓人懷疑下一秒那貓兒便會撲成一團。

老人終身未嫁,幾乎把一輩子都貢獻給了刺繡,蕭落還記得那片報道刊登過老人說的一句話:“刺繡便是我的愛人,那些繡品就是我的孩子。”

蕭落和老人聊了很多關於刺繡方面的話題,臨近離開她還是忍不住問了老人極其隱私的問題,“您覺得自己過得孤獨嗎?”

院裡有風吹得老人白髮飄飄,她笑,露出紅色的牙齦,真的是很老的人了,看著一陣風都能把人吹倒,“心裡有追求的人永遠不會覺得孤獨。”

老人笑看著蕭落,眼中閃著智慧的光芒,“渴望愛情的人去邂逅愛情,追求事業的人在職場中廝殺,而熱愛刺繡的我,那些繡品便是我最好的夥伴。人之所以會覺得孤獨迷茫,只不過是心裡並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而已。”

老人沿著整潔的水泥路走上臺階,依舊清明的眼睛向前院望了一眼,溝壑叢生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有客人來了。”

蕭落徇著她的聲音看去,遲鈍的目光陡然呆住,是易澤然,男人穿著套淺灰色的西裝,筆挺地站在擺滿花鳥圖的刺繡作品中,似乎察覺到什麼,男人抬眼看向她,黑色的眸子如墨般濃重。

老奶奶走進前院,看到易澤然年輕英俊的臉,嘴角笑容又加深了幾分,“年輕人,中國來的。”

開店幾十年,前來光顧的客人大多是華人,還有些當地研究手工製品的媒體專家,尤其是前幾年接受過媒體的採訪後,店裡的人氣登時多了不少,她挺歡喜的,有種自己兒女終於受到喜愛的自豪感。

易澤然禮貌地點了點頭,目光依舊緊緊盯著呆立在院子裡的小女人,一片翠綠的梧桐葉被風吹落。晃晃悠悠地沿著她白色的裙角落在腳邊,她動了動,裙角因腳步的抬起蕩起輕微的弧度。

老奶奶注意到他異常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默無聲息往前走的蕭落,臉上露出一絲瞭然的神色,“原來你們認識啊。”

易澤然的眸子如大海般深沉,嗓音也被染上了幾分沙啞神秘,“對,她是我的未婚妻。”

老奶奶偏頭看著他不苟言笑的側臉,輕微地搖了下頭,“年輕人,你的未婚妻很不開心,好好陪陪她吧。”

後院的小房間裡竄出一隻毛色純白的貓咪,老奶奶喚了一聲,那貓咪便叫著跑進前院,搖著尾巴跳進了老奶奶懷裡。

蕭落已經走到了易澤然面前,烏黑明亮的眼珠望著他,像兩顆過分明亮的星子,惹得他心臟不安地跳動起來。

沉默片刻,他伸出右手,纖長的手指微微彎曲,蕭落心領神會地伸出左手和他握在一起,十指相扣的那一刻,男人臉上的陰雲終於陽光撕裂,散發出久違的溫暖。

臨走前,老奶奶特意叫住了蕭落,“小姑娘,珍惜眼前,莫要掉進死衚衕裡啊。”

蕭落嘴唇蠕動了一下,沒有找的合適的回答,便重重地點了下頭。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是異常的沉默,前面開車的司機被這壓抑的氣氛感染,一舉一動都是小心翼翼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到了酒店門口,蕭落解開安全帶一手拉住了車門,還未開啟就被身旁的男人重新拉了回去,她有些煩躁地跌坐在鬆軟的座椅上,咬緊了嘴唇默不作聲。

“告訴我為什麼生氣。”易澤然的表情有些嚴肅,眉毛打了結,漆黑的雙眸幾乎要將人洞穿。

蕭落冷著臉靜坐了著,半晌才轉頭去看他的眼睛,“告訴我,在你眼裡,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易澤然眨了下眼睛,眉毛蹙起,陷入了深思。

人的性格都是複雜的,不可能單純地用一兩個詞來形容,在他眼中蕭落就是充滿矛盾的女孩,有時候張牙舞爪像個會吃人的怪獸,有時候柔軟可愛像只躺在主人懷裡撒嬌的小奶貓,有時獨立到可以獨自撐起一片天,有時又因為一些小場面恐懼到手忙腳亂。

他愛那個充滿矛盾的她,同時也想讓安穩地活在他的庇護之下,有困難不要自己扛,想哭的時候也不必故作堅強。

可是再對著那雙滿是懷疑的眼睛,他有些晃神,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答不出來?”蕭落的表情有些沮喪,“還是在你眼裡我只是個會撒嬌賣萌的小孩子?”

“不。”易澤然斬釘截鐵地否認了她的猜測,“落落你很優秀,這一點,我從一開始就說過。”

蕭落搖了搖頭,重新靠在椅背上,眼睛盯著窗外步履匆匆的行人,“可是自從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認識我是誰了。”

肩膀一沉,男人突然傾身抱住了她,很大的力量,擠得她身上的骨頭抵在一起,血肉生疼,她咬牙,嘴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易澤然的聲音就響在耳側,帶著顫音,夾雜著幾分她並不熟悉的感情,“落落,給我點時間,很快,這裡的一切就會結束。”

車窗外一亮銀白色的跑車飛馳而過,發動機的噪音夾雜著孩童的笑鬧聲,吵得她耳膜生疼,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點頭。

易澤然的時間真的很趕,將她送到酒店後便急匆匆地離去,蕭落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翻看新買的書籍。

推理懸疑,很血腥很刺激的型別,往常看書的時候她都會開啟房間所有的燈,確定沒有任何陰暗存在才放心大膽地拿出書一頁一頁地翻看,今天看的故事似乎並沒有那麼吸引人,看到犯人解剖屍體的章節,她甚至想到了中午餐盤了拌了沙拉醬的米飯。

胃裡翻湧,她衝進衛生間裡吐了起來,那本翻了幾頁的書籍被仍在沙發上再沒有動過。

傍晚酒店客服準時送來了晚餐,中式小吃加上兩盒點心,蕭落把所有食物一一擺放在客廳的桌面上,然後開啟了電視機,聲音傳來時蕭落一眼就看到了大螢幕上蔣玉筱的臉,她正接受著記者的採訪——以易氏負責人的身份。

蕭落偏頭想了下,終於想起蔣玉筱是從藝術學院畢業,一個從小學習舞蹈無憂無慮的大小姐,突然空降成為易氏足負責人,這種轉變不僅讓蕭落驚訝,連帶著外界對易氏的關注都是空前絕後的。

蕭落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點心,嚐了一口便放棄繼續吃下去,眼角餘光一閃,讓她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易澤然,他還穿著下午那套灰色西裝,大概習慣了看他穿深色系的衣服,陡然出現的淺色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吸人鮮血的妖精搖身一變化作了摺子戲中晃著摺扇的白面書生。

喉嚨裡還膩著那種揮之不去的甜味,她抓起桌面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電視直播裡蔣玉筱也開始說話,聲音依舊的溫柔甜美,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已經離婚的人,再談愛與不愛都是無端地給人帶來煩惱,感謝大家對我感情問題的關心,只有一句話,我,包括易家從未對不起任何人,接下來的時間請全部交給公司好嗎?”

委婉又不失風度的回答,對比之下,中午袁牧那些張狂的宣言更像是大放厥詞,每個人心裡都有桿秤,此時高下立判。

記者們對於這個憑空出現的大小姐態度轉變了不少,甚至有女性忍不住對她豎起大拇指,稱她為女性的典範。

問答環節依舊在繼續,蕭落仰倒在沙發上,耳邊迴盪著蔣玉筱有條不紊的聲音,腦袋裡全都是易澤然專注地盯著某一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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