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開學沒有固定的哪一天,大多都是參加的社團統一一下,回去收拾收拾衛生之類。若是遇上不參加社團、也絲毫沒有任何社交的學生,開課的當天才慢悠悠卡著點走進校園結束假期的也不在少數。

或許只有教職工會規定必須返崗的日期,因此七海夜比還在北海道老家享受最後假期的少年少女更早回到東京去。

計劃回東京的這一天,淺井和夏目直樹都起了個大早,大概是不約而同地熟悉一下之前的作息。

淺井真緒伸了個懶腰,妙曼的身姿讓夏目直樹多看了兩眼。

“我以為會有早安吻的。”

“沒刷牙之前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東西。”

淺井真緒瞥了他一眼,開啟衣櫥,將昨晚就給他準備好的衣服拿出來。

那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看起來倒像是獻給神明的東西,整潔且有序。

夏目直樹看著遞到眼前的衣服和褲子,聳了聳肩,心想換做自己肯定是沒有那個毅力把所有衣服都疊成這般模樣……女僕賽高!

“新學期的課表,教務系統上已經能查到了。”淺井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電腦:“你的課表我幫你複製在桌面上……電腦今天還用嗎?”

“我待會自己收拾就行。”夏目直樹套上衣服笑著說道。

哪能什麼事情都讓女僕大人做呢?

自己又不是沒手沒腳。

或者說他自始至終都貫徹著家務事兩個人一起做的原則,只是淺井更為勤快,也更擅長做這些事情,所以顯得這個家裡裡外外都是她在忙活。

“讓你來又得把行李箱弄亂。”淺井冷哼著嫌棄他,徑直走到桌前,將電腦和介面卡、資料線等一併收拾妥當,滑鼠鍵盤耳機纏好線,“上次讓你把充電寶裝進去,你就真的只是塞進去不管了……也不管塞到了哪裡。就好比讓你收衣服,你就真的只是把衣服收了而已,褲子、裙子一概不管。”

夏目直樹聳了聳肩,“你什麼時候更坦率些就好了。”

淺井回頭挑眉望向他,似乎是在說“你指的是什麼?”

“當然是不想讓我親自收拾,於是就編排一大堆話來貶低我幹活毛糙。”夏目直樹癟了癟嘴,“在東京住的時候,不想讓我動手洗衣服泡了手,也隨口說些我不懂分門別類總是把衣服洗染色之類的話。”

“但有時候男人的常識確實令人驚歎。”淺井倒也不否認。

“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盯著我,衣服不合身了?”

夏目直樹有注意到淺井時不時就往自己這邊瞅,便也低頭打量自己,拽一拽白襯衫的肩肘,以為是從衣櫥裡翻出來的衣服穿著不合身了。

淺井看著他,歪了歪頭,認真思考的樣子怪可愛的。

“缺點東西。”

“什麼?”

“回去以後逛街給你買條項鍊。”

夏目直樹一愣,以長久以來同居培養的默契,他都沒反應過來淺井這突如其來的腦回路。

但淺井卻煞有其事地開始低眉認真思考這件事了。

似乎已經在腦子裡將大眾小眾各種牌子的項鍊和款式在腦袋裡都過了一遍。

作為夏目家的專屬女僕,淺井去往東京除了幫助他回收碎片之外,當然也得負責起居和外貌管理,所以任何流行事物都要了如指掌。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夏目直樹努力低頭看自己的鎖骨和衣領,說話聲音都因為縮脖子而變得粗了些:“再說了我從小到大沒有戴項鍊的習慣……總得給我個為什麼吧?”

“不要你管。”

淺井思索片刻,扭過頭去,輕快地擰開門把手要出門。

夏目直樹聽到了她輕輕地一聲鼻音。

輕哼。

歡快而又活潑,少女的小心思如此美好。

“吃早飯的時候好好動腦子去想吧!”她挑了挑下巴,略帶傲嬌的挑釁。

哼哼,自以為是。

女孩的心思猜去吧!

早餐是非常營養的烤麵包吐司搭配紅豆沙做成的三明治。

鬆軟的麵包是淺井真緒自己做的,女僕小小的腦袋裡裝得下世間最好的麵包店。

吐司兩面都用黃油煎過,外表脆脆的,中間夾著紅豆沙和奶油。

剛出鍋的吐司帶著溫熱,一口咬下去,外表酥脆可口,內在清爽甘甜。

“我覺得還能吃三個。”夏目直樹拿起盤子裡最後一塊巴掌大小的豆沙吐司感慨。

淺井已經在收拾空盤子了,“早上吃太多對胃不好,待會把咖啡喝了,不許剩。”

“為什麼是咖啡?”夏目直樹看著杯子裡的黑咖啡有些不解:“也不是不愛喝,但一般來說不都是熱牛奶嗎?”

一提及熱牛奶,他又想到在酒店裡雨宮近馬給的那杯熱牛奶了。

淺井便解釋說:“早些年去過京都和名古屋,那會還在學怎麼成為一個合格的女僕。那邊的咖啡店裡都有這樣的豆沙吐司,搭配黑咖啡說是解膩……不然太甜了。我嘗著好吃,便問了店家學來了做法,以後做給你吃。”

她努力學習當女僕,自始至終都是為了一個人。

夏目直樹若有所思吃掉最後一口豆沙吐司,用餐巾紙擦了擦手,抿了一口略帶苦澀的黑咖啡。

“看起來京都人不太能吃甜,吃豆沙吐司都要搭配這麼苦的咖啡來當早餐。”夏目直樹自言自語,然後瞥了淺井一眼,突然笑了:“我就不一樣了,整天吃甜也不會膩。”

淺井看著他,略帶疑惑。

原本還在想自己平日裡哪有整天做甜食這樣不健康的飲食?

但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這個人甜,整天把自己吃幹抹淨都不會膩,便臉色一紅,狠狠剮了他一眼。

“油嘴滑舌!”

夏目直樹笑意不減,“我想明白了起床時候你說的了,要給我買項鍊那回事。”

淺井聞言回眸挑眉:“那你說。”

“沒有什麼比改造喜歡的人更幸福的事了。”夏目直樹回答:“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想給你買好看的裙子,買我喜歡的襪子給你穿,買我覺得好聞的香水然後成天抱著你聞,或者是給你買我想嘗味道的口紅……”

他食指點在腦袋上,輕輕一彈,“就那麼一瞬間,將心比心,就全懂了。”

淺井低著眉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收好他眼前的盤子和咖啡杯,轉身去了廚房洗碗。

夏目直樹見狀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重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領,覺得這樣不直觀,便跑去了盥洗室裡對著鏡子打量。

也許,自己的脖子上確實缺一根項鍊。

廚房裡傳來了水流沖刷盤子的聲音,以及淺井真緒的話。

“好呀,”她說道,語氣都有些歡快了:“不管是口紅還是香水,隨你喜歡吧!反正不是我掏錢,免費的東西又有誰會拒絕呢……而且我現在也沒有積蓄了,回了東京所有的日常開銷,你就有擔當地全部承擔下來吧!”

她的錢要攢著買下那棟二層別墅作為以後在東京生活的溫馨小家。

雖說也不忍心什麼都讓他掏錢來維持柴米油鹽,但一想到以後要在自己的家裡和小時候便私定終身的哥哥共度餘生,便無論如何也不捨得花那些錢了。

夏目直樹聞言扯著嗓子喊:“所以說你什麼時候更坦率一些好了!”

淺井沒有回答。

但她一定是聽見了。

這樣故意裝傻的小細節,在夏目直樹眼裡可比香水什麼的更沁人心脾啊!

他看著鏡子裡自己帥氣的臉龐,笑了笑,心想回東京之後,先帶她去逛街買衣服,還是選口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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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稻神社從幾天之前便日日人滿為患。

據說是因為前任的老宮司大人終於從深山竹林的奧宮搬回了神社,這才使得開在居民區附近的神社又佈滿了香火。

現任的宮司大人雖然平易近人,會微笑著給每一個前來參拜的信徒占卜傳教,可他畢竟才接手神社幾年時間,跟前任宮司比起來威望還是差距不小……

前任的宮司大人,可是幾十年如一日在手稻神社為周圍的居民們祈福,積攢下來的香火和人緣自是不必多說。

這一點從夏目直樹跟淺井下了車徒步走過鳥居、步上臺階來到神道前遇到的繁多遊人便能看出來。

與之前夏目直樹跟和泉學姐一起來時遇上的中年遊客們不同,今天來參拜祈福的,大多數都是老年人。

那些上了年紀兩鬢斑白的老人家們將神社的巫女、神官們團團圍住,央求著要見老宮司。

“求求你跟宮司大人稟報一聲,我想見一見宮司大人。”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嫗滿臉滄桑,在孫子的攙扶下好聲哀求著巫女。

老人口中的宮司大人指的是前任宮司,此話一出引來周圍許多老人的隨聲附和。

在他們眼中,宮司大人永遠都是宮司大人,即便是已經退休。

“是啊,求你讓我們見見吧!或許這是我們這輩子最後有希望再見宮司大人一面的機會了。”

“身體已經撐不住了,醫生說……”

“我想讓宮司大人幫我占卜一下孫子的學業和仕途……拜託了!”

巫女們只是靜靜聽著,面帶職業微笑,並不會回答遊客們的乞求。

這是手稻神社自古以來的規矩,巫女和神官們不能跟遊人信徒隨意搭話,在神社範圍內的神職人員便帶著一絲神性,不只是規矩如此,巫女和神官們自身也都很注重這點。

所以這些老人們的願景不會被實現,老宮司大人說了要閉門謝客,他已經退休,不會再見人了。

夏目直樹和淺井真緒兩人就站在神道上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他們兩人身上散發的蓬勃朝氣,與那些垂垂暮已的老人們截然不同。

“看起來今天沒辦法見到老先生了。”淺井真緒說。

夏目直樹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了,本以為臨走之前能再當面感謝一下老宮司大人的。”

他說罷抬頭看了看四周,不少房屋門外都堆積著水泥、沙土之類的東西,似乎是準備擴建的材料。

還有許許多多的空調、電視等電器被搬運到屋裡進行安裝,電工、建築工人夾在遊人之中隨處可見。

一眼望去,儼然是什麼大型會場正在佈置施工。

淺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些人,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看來你那個小迷妹至少是知恩圖報的人呢。”

夏目直樹聞言有些無奈地轉頭看著她:“在我面前都這樣說,等見了面還不得打起來?”

淺井便眼睛一眯:“我貌似沒答應過要跟她和平相處呢。”

“誒?”夏目直樹一愣。

淺井便眯著眼睛冷笑:“包括你那個溫柔的學姐,我也沒辦法做到好好相處哦!而且我並不覺得你學姐會比我們兩個更坦然。”

這裡的兩人,夏目直樹不知道她指的是她跟雨宮千鶴還是她跟七海夜。

總之就是非常心虛。

於是趕緊轉移話題,“還好你有先見之明,讓我寫了這封信。”

夏目直樹從身後的揹包裡拿出一封信件……他沒有現任宮司的聯絡方式,大抵老宮司也不會用智慧機一類的東西,畢竟細細想來,似乎跟他隱世高人的形象多少有些出入。

於是他在淺井的提醒下,寫了這封信。

用最原始的方式表達自己的謝意,隆重且認真。

日後老宮司想起來,也能時時拿出這封信讀一讀,便能想起曾經這段不解之緣吧!

於是夏目直樹牽著淺井的手走到了人群中。

“那個,請問老宮司大人目前在神社裡嗎?”夏目直樹問一位看起來年長一些的神官。

神官目光平靜注視著他,嘴角帶著和煦的笑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

夏目直樹絲毫不覺得意外,這是神社的規矩。

“那看來也沒辦法見到老宮司大人了,”夏目直樹將手裡的雙手遞過去,十分莊重,宛如親手送到了老宮司大人手上一般:“這封信請務必轉交給老宮司大人,這對我來說十分重要……拜託了!”

之後是彎腰鞠躬,淺井也連同著一起微微欠身。

拜託別人幫忙,至少應有禮節才是。

神官微微頷首,也是雙手接過了那封信放入袖中。

算是應下了。

老宮司大人只是說了不見客,像這種轉交信函、代收香火之類的事近幾日也有不少,是可以辦的。

多數來講,都是錢財退還,信函和物件轉交給老宮司大人。

既然信函已經交出,返校之前最後一件事也算是做完了。

夏目直樹回首望了一眼神社深處,跟淺井轉身離去。

神官大抵是覺得繼續留在這裡仍會被信徒們糾纏不清,雖說不是厭惡,但清靜些總是好的。

於是他給旁邊的巫女使了個眼神,指了指自己攏在袖中的信函,那意思是我去轉交給老宮司大人,暫且失陪。

等他走出四五步時,驀然想起得看看信函上有沒有署名,畢竟昨天就發生過信函內有錢但沒有署名沒辦法退還的情況。

從袖中掏出那封帶著點點墨香的信函,上下翻看著,當神官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時,突然就愣住了。

「夏目直樹」

夏目?

這名字熟悉且又陌生。

陌生是因為他不認識這個名字。

熟悉則是近幾日老宮司大人終日的唸叨,已經被旁近的神官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請留步!”

神官驟然轉身,臉色略有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夏目直樹的身影,當目光鎖定之後,連忙高聲喊著,兩隻手拎著裙袴小步快跑去追。

不僅路上的遊人紛紛側目,就連剛才還纏著巫女們央求見老宮司大人一面的老人們都面露驚愕。

神官開口說話了!

手稻神社的神官,居然說話了!

見終於鬆了口,人們也不管究竟為何了,有遊客圍上來拍照的,有老人們圍上來拼命搭話的,但當了神官的路,也只會讓他臉上焦急之色更重而已……

他不會理會其他人的。

好在夏目直樹耳朵還是好用,回頭看著被人群簇擁著追來的神官,也是微微驚訝。

神官開口說話確實不多見。

“請留步!”神官衝到眼前,神情莊重:“夏目直樹大人,可是前幾日造訪過奧宮,見過老宮司大人?”

夏目直樹點了點頭,瞬間明白了。

應該是老宮司囑咐了什麼。

“那太好了,您跟我來。”神官神情愈加莊重和謙遜,開始彎腰欠身:“老宮司大人有過交代,您要是來的話不可阻攔,並且好生招待著……他老人家正在偏殿休息,我為您引路。”

只是周圍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了,道路變得水洩不通起來。

諾大的神社門口廣場居然只有這裡圍的裡三層外三層,甚至寬敞的神道都被攔住了。

神官喚來巫女們以及其他神侍,維持著現場秩序,讓出一條能走人的路來。

遊人議論紛紛,震驚於神官的謙遜和反常,也熱衷於討論夏目直樹的身份。

有附近鎮上常去周邊鄉下收菜的農人認出了夏目直樹,開始悄聲傳播著。

這少年什麼身份?

跟老宮司又是什麼關係呢?

難道是親戚或是權貴……

議論聲愈大,神官微微蹙眉,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他又不能開口跟旁人解釋,只得領著夏目直樹和淺井往前走。

夏目直樹也頗為好奇,小聲問著:“您開口說話不會壞了規矩嗎?”

夏目玲子以前就是手稻神社的巫女,夏目直樹最是清楚神社的規矩了。

神官似乎是終於找到了宣洩的方式,回答的聲音中氣十足,且洪亮了些許,讓離得近的那些遊人都能聽到。

“老宮司大人說了,夏目大人您身份特殊,在神社內的地位不亞於那些侍奉在正殿的神明畫像……甚至比肩尹邪那美和天照大御神。”

夏目直樹一聽眼皮直跳。

好傢伙,原來老宮司他不是私底下說說,已經把這種比喻告知全神社了嗎?

被當眾這麼說還是蠻尷尬的,讓夏目直樹直起雞皮疙瘩。

但是對上神官那由衷尊敬的眼神,他又有些釋懷了。

或許信仰對於一個人而言,真的很重要吧。

不再去理會一句話點燃的氣氛,逐漸遠離喧囂,夏目直樹在偏殿見到了闊別數日卻如隔數年的老宮司——

老宮司背對著門口在冥想,花白的頭髮和句僂的身姿真的像老了十歲一樣。

初見的時候他尚且硬朗,如今已經有風燭殘年的感覺了。

“是夏目大人嗎?”

老宮司睜開眼睛轉身,雖說更加衰老,但氣場越發和藹了。

比起神社的御主,更像是家族裡的老人。

“感覺已是許久不見了。”

夏目直樹和淺井行禮過後,也脫去鞋子踩上榻榻米,跟老宮司對坐。

老宮司看著眼前這對郎才女貌的情侶,臉上露出了由衷的高興:“能見到淺井小姐健健康康,真是太好了。”

淺井鄭重道謝:“謝謝您的幫助。”

老宮司擺了擺手,呵呵一笑:“要謝還是謝夏目大人,做到了我修煉一生卻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夏目直樹聞言心裡很不是滋味,明明素不相識,但他卻願意付出許多。

老宮司似乎是看出了夏目直樹的心事,寬慰道:“如說回報,雨宮小姐已經給了我最好的。”

夏目直樹很疑惑:“是指錢財捐贈嗎?”

雨宮千鶴只跟他LINE聊天的時候提過幾句,雨宮近馬在她的要求下,給神社捐贈了往後五十年都不用愁的錢財,並承諾會年年給相同數量的香火錢。

偌大一個神社開銷還是很誇張的,工資、水電、活動籌備等等,五十年的錢財還年年都給,雨宮近馬的報恩果然非同一般。

老宮司點頭,“聽上去很俗氣對吧?但捐款給了很多,還有場地修繕擴建,以後神社發給年輕人的工資更多了,就會有更多的人來任職,傳統能延續且與時俱進,神社得以長存。我徒弟也不必臨近日期便開始四處募捐,籌辦煙火大會和祭典了。”

“明明您對錢財……”

來的路上聽神官說了,遊客和信徒捐贈給老宮司的香火,他從來不收的。

老宮司便嘆了口氣,“人是理想的,但生活是現實的。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一朝生於此世,豈有不滅之理?”

“敦盛啊。”夏目直樹常常讀書,也算是博學了:“信奉神道教的您,居然也會說出佛家的理念來。”

“道理都是一樣的。”老宮司搖頭:“何況在現代社會,沒有錢是不行的……其實我早該死了,無非早幾年晚幾年的事。唯獨放心不下的便是神社的後輩們。如今有了這筆錢,我也能放心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欣慰絕非作假。

“給我的錢,我不接因果可以不收。但給神社的錢,我沒有辦法替熱愛神社和那些以此為生的人拒絕。”老宮司又說:“所以,雨宮小姐的捐款,對我而言已經是最好的回報了……施恩圖報已經令我覺得羞愧,夏目大人再這樣感謝,那真是讓我和神社蒙羞了。”

夏目直樹聞言突然正色:“我的感謝並不能因為千鶴已經謝過便心存僥倖……那本身就是對恩情的褻瀆。”

老宮司一愣,也沒想到他會如此認真,便哈哈大笑起來。

“以我愚昧的眼光來看,夏目大人的就是雨宮小姐的,談什麼你我他?”

這句話一說出口,夏目直樹臉色就變了。

旁邊的淺井眼神則是眯了眯。

老宮司見氣氛不太對,後知後覺,終於是反應過來,便連忙跟淺井說了聲抱歉,感慨:“在神道教修行六十餘年,果然還是對紅塵感情一竅不通啊!”

又聊了半個多小時,夏目直樹算算時間,該往回走了。

北原隼人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這封信您收下。”夏目直樹將那封原本打算見不到便轉交的信函遞給老宮司:“裡面是我對您的感激之情。希望您日後有時間再讀的時候,它便代表著我對您說不完的感激。”

“夏目大人言重了。”老宮司起身去送,走到了偏殿門口。

剛才夏目直樹便問過,既然老宮司回來了為何不去正殿住。

在日本這種尊卑關係非常森嚴的社會里,豈有徒弟住好屋師父住偏殿的道理?

但老宮司只是笑著隨口說,年輕人才是未來的希望。單此一句話,手稻神社在夏目直樹心中的地位已經遠超伏見稻荷神社或是尹勢神宮那些正統了。

他也會永遠在心裡記住這間神社裡,有這麼一個思想潮流不古板的小老頭——老宮司是用智慧機的,甚至神社的官方推特賬號都是他在運營。

“往日之深淵,他日之笑談。”老宮司在門口送別夏目直樹,外面信徒眾多,他就不露面了:“我由衷替您高興,夏目大人。您有淺井小姐陪著走出十年陰影,她也被您救贖能繼續人生……我會在淺薄的餘生日日為您誦經,祈禱您武運昌隆!”

夏目直樹鞠躬道別,牽著淺井的手走了。

老宮司望著他的背影,站在門口良久良久。

彷彿是想將夏目直樹的影子刻進腦海裡,他日帶去高天原。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夏目直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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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夏目直樹大包小包在家門口等來了開著小皮卡的北原隼人。

一個假期不見,北原隼人居然留了絡腮鬍,雖說還不濃密,但是比起之前來更有陽剛之氣了。

再搭配上他那個小塔一樣的體型,坐在車裡居然顯得皮卡都不那麼大隻了。

“喲,隼人!”夏目直樹笑著招手,等皮卡停下熄火,他上去給了北原隼人一個大大的熊抱:“怎麼留鬍子了?”

“怎麼樣,性感吧?”

北原隼人哈哈大笑,兄弟相見,即便是隔了一個假期這麼久遠,一句話、一個動作,便又能將兩人拉回無話不談的日子。

不管是大學時候好的要死的舍友,還是高中時候同桌的死黨。

或許久不聯絡,明明總是能在朋友圈看到她在分享動態,卻連點讚的勇氣都沒有。

但只要見了面,便總能用友誼來消除時間的隔閡,這便是摯友啊!

夏目直樹點了點頭,“倒是和你挺搭配的……因為什麼?懶得刮鬍子?”

北原隼人便嘿嘿一笑,衝著他說道:“這單身狗就不懂了吧?惠學姐說喜歡成熟的,我雖然比她小一歲,但留了鬍子也整天把她迷的不要不要的,天天嚷著快開學好拉著我跟她朋友炫耀。”

夏目直樹一挑眉,看出了這小子言語中的揶揄。

好傢伙,這是自己談戀愛了便在兄弟面前橫起來了是吧?

恰逢此時,家門開啟,淺井拎著最後一點東西要下臺階。

雖說東西不重,但是很礙視線,淺井便下意識衝著夏目直樹伸出了手。

夏目直樹也很自然地牽著她的小手,扶著她下臺階,防止一下子踩空了傷到。

那麼,就給我剛談戀愛兩個月便愚昧自大的義子一點小小的同居震撼吧!

北原隼人眼睛都瞪大了!

沒談過戀愛的可能沒有概念,但是談戀愛的都知道要親密到什麼程度才會做出什麼事來……

難不成已經成神了?!

不不不,那學姐那邊怎麼辦呢?!

惠前輩也說了,學姐應該是喜歡直樹的……

回去的路上,北原隼人腦子都快燒了,也愣是沒想明白夏目直樹跟這倆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當天夜裡,東京新宿,鶴卷町神田川河畔的二層小樓。

吃過了飯,窩在沙發上看了會深夜綜藝,舟車勞動的夏目直樹決定睡了。

他打了個哈欠,看著在貓窩裡鬧騰的妹抖,又看了看在廚房刷碗的淺井,突然有些恍忽。

結婚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

在這一刻,他萌生出了結婚的念頭。

一屋兩人,三餐四季。

或許還有貓狗。

不論春夏秋冬,家裡都有著我們生活的痕跡,你的人生中有我,我的人生離不開你。

我們是互補的兩塊拼圖,合在一起便是幸福的模樣。

這樣的生活,為什麼會變成墳墓呢?

只是拼在一起的,並不是契合的兩塊拼圖吧!

夏目直樹想到這裡,便開始慶幸了。

慶幸自己從小便遇到了屬於自己的拼圖,稜角嚴絲合縫,互相包容又尊重對方。

而其他人究其一生都在踏上尋找的路途。

有些人找到了,變得幸福。

有些人將就了,多年後開始迷茫。

有些人則孤傲地站在路燈下,注視著路上其他的旅人,把自己的缺口和凸起遮住,默不作聲。

無法對他人的感情做出指點,但至少走到路的盡頭,不要對錯過的某個人某個瞬間而感到後悔啊!

請相信,總會出現一個人,讓你覺得人間值得。

相信愛情是終身浪漫的開始。

昏昏沉沉之中,夏目直樹在沙發上小眯了一會。

等再醒來的時候,淺井已經端著一盤切好的蘋果來到了客廳裡,放在他面前,上面還細心地插著牙籤。

“在想什麼?”她順勢坐到夏目直樹身邊,甩了甩擦乾但仍微溼的頭髮,“困了的話,吃點水果就睡下吧。我把明天返校用的東西給你準備妥當也上去。”

夏目直樹聞著髮間清香,把頭埋在她的脖頸上閉眼呢喃:“沒什麼,不怎麼困的。陪你一起上樓……蘋果怎麼還用削皮?多費時間,我又不是嬌生慣養吃不慣蘋果皮。”

一邊說著,他一邊捏起盤子裡的牙籤插了塊蘋果,卻先遞到了淺井嘴邊。

淺井搖了搖頭,卻拗不過,只好輕啟朱唇咬去了那塊蘋果。

“沒費多久,兩分鐘而已。”她含湖不清。

夏目直樹笑著也吃了一塊,蘋果甘甜爽口,很好吃。

等淺井嚥下去之後,輕聲說道:“希望等我頭髮白了再給你削蘋果,那時候你再問我,我能平澹地說出‘沒費多久,也就一輩子而已’這句話。”

她看著他的眼睛,很平靜,溫柔但卻炙熱,充滿了希冀和愛意。

“所以你的後半生,就讓我用這一個一個的兩分鐘來填滿吧……餘生請多指教了。”

原來,不止他自己有了想結婚的念頭。

原來,想要買房並非是心血來潮。

原來,這十年裡她都滿懷憧憬,一腔孤勇。

驀然的,夏目直樹覺得嘴裡化作汁水的蘋果流淌在了心田裡,溫柔,含蓄,美好。

從心裡溢位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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