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陳翰一聲意義不明的發言,考古隊的其他四人,都湊頭圍了上來。

“這是...趙眜?”

四個人,圍著陳翰捧起的這枚玉印,全都皺起了眉頭。

陳翰手上的這枚玉印,造型很簡單。

方形,覆鬥鈕,橫穿一小孔,印文篆體,陰刻“趙眜”二字,有邊欄和豎界。

在秦漢印章裡來說,算是最典型,也最普通的一種了。

稱得上是平平無奇。

如果將材料從玉,改成銅的話,也沒有絲毫違和之處,和低階貴族用的印,無甚差別。

但是,印製式普通,不代表這枚印就普通了。

“趙眜”二字的出現,可以說是顛覆了歷史。

這枚玉印是出現在這座南越王墓,墓主人內棺裡的。

就放在了墓主人的大腿內側。

並且刻有私名!

顯然,這枚印只有可能是墓主人的私印。

和那枚多出來的太子印不同。

太子印是公印,上代太子是墓主人的父親,並且墓主人也被封了太子,那在法理上,這枚太子印是可以被繼承的。

子承父業,從古至今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私名印不同。

作為私人所屬的印章,這種印只能墓主人自己使用,並且死後一定會帶到墓中陪葬。

這也是避免印主人死後,印章還被人亂用的風險。

在秦漢時期,能夠擁有印章的人,必定得是有官位、有官職的人。

最起碼也是有家有業的大地主。

每一枚印,都有其重要作用,或者是用於公務蓋章,或者用於私業裡的佃戶、商人之間的調令。

只要蓋了印,那就表示這件事印主人負責了。

如果是公務,印主人蓋印之後,一旦這件公務出了什麼事,印主人首當其衝要為其負責,輕則丟官,重則砍頭。

私印,則是一般處理私家的事,比如家產、家業、家商隊的事情。

如果下令並且蓋印後,就可以調動家裡的財力、物力了。

所以印章對秦漢時期的人來說,非常重要。

生前要隨身攜帶,死後也要帶入地下,避免被人冒用。

這也是為什麼那個時候的印那麼小。

商代都能做幾百斤重的青銅鼎了,秦漢時期的工藝,做不了巴掌大的印章嗎?

當然做得了!

但是秦漢時期依舊是做方寸小印,因為方便攜帶啊!

趙胡父親的太子印,是有可能出現在趙胡墓中的。

但是他父親的私印,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的墓中,只有可能在他父親的墓裡。

因為史料上,沒有記載趙胡父親的名字叫什麼,所以現在也不知道他父親叫啥。

但是這個“趙眜”,絕對不可能是趙胡父親的名字。

出現在趙胡的墓裡,並且是在內棺之中,那只有一個可能,這枚印就是趙胡的私印。

“西耳室內出土的封泥上,就有蓋“眜”字的印章吧?”

李教授輕聲說道:“看來,太史公是又記錯了一個人名了啊。”

之前,他們還信誓旦旦的認為,作為和司馬遷同期存在的諸侯王,趙胡的名字必定不會被司馬遷記錯。

這種錯誤太低階了,不符合司馬遷那嚴謹的著史理念。

但是沒想到,考古卻給大家開了個大玩笑。

“或許,趙胡和趙眜,都是這位南越文王的名字,是一人二名?”陳翰有些不確定說道。

一人二名的情況還是有的。

特別是在君王身上。

避君主諱,始於秦始皇。

他為了避秦莊襄王子楚的名諱,就將楚地改為了荊地。

不過在秦時,這還是一種流於表面的避諱。

直到西漢開始,這種避君主諱才開始逐漸成為了制度。

比如劉邦登基後,原本春秋戰國時“邦”才是國家,國度的意思,比如“秦邦”“宋邦”之類的稱呼,非常常見。

反而是“國”字較少出現。

但是到了西漢之後,邦字就不再使用了,“邦國”只剩下了國,各諸侯都是諸侯國,徹底定下了“國”這個字的含義和作用。

之後的劉徹也是如此,登基後,原本二十等爵最高階的徹侯,就被改成了列侯。

後來的漢宣帝劉詢,為人比較謙和,考慮到自己原名“病己”,在民間是一個很普遍的名字,要是讓民間避諱就太麻煩了。

於是他自己主動將名字從劉病己改成了劉詢。

想到這些,陳翰越發確定的說道:

“有可能,趙胡是這位南越文王在繼位之前的名字,因為“胡”這個字在西漢也非常常見和使用,很難去讓民間避諱,所以他就主動將名字改成了“眜”,這樣想也是合理的。”

按理來說,南越國作為接受了西漢中央領導和封分的諸侯國,國君的名字是不需要讓民間避諱的。

只有天子才能讓民間去避諱。

可是老趙家向來都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表面上是接受了西漢中央冊封,但是實際上不聽調也不聽宣,在國中依舊以天子、皇帝自居。

那麼,趙胡應該就會對“避君主諱”上心了。

胡這個字,在漢代可太大眾了。

不但在生活中經常用到,而且作為人名使用也很頻繁。

想要讓整個南越國,都不用“胡”字,重新改一個字或者創造一個字,來代替“胡”,那太麻煩了。

他自己改個名字,倒是簡單的很。

“眜這個字,就算是在漢代,也是很冷門的一個字。”

“只有寥寥幾句典故上,用到了這個字。”

“將其拿來當做名諱的話,南越國民間就很容易避諱此字了,幾乎不影響日常生活。”

陳翰唸唸有詞的說著。

他的解釋,很和李教授與傅所長的想法。

他倆在短暫的驚疑之後,同樣也覺得,這位南越文王一人二名,大機率是因為避君主諱而改名的。

至於為什麼司馬遷在史書上記載的是“趙胡”,而非“趙眜”,理由也很簡單啊。

趙胡是南越文王的原名。

趙眜是後來登基稱帝后才改了。

天無二日,地無二主。

西漢中央的漢武帝劉徹正值鼎盛之年!

作為西漢官方的史官,司馬遷能承認趙胡這位“南越文帝”嗎?

既然不承認他的“皇帝”合法性。

那趙胡因為要當皇帝,從而才改名讓民間避諱的事情,司馬遷當然也是不予承認的。

只有天子才能讓民間避諱其名!

而西漢的天子,從始至終只有老劉家的種!

自然,這“趙眜”之名,至少在漢朝這邊,是絕對不承認的。

趙胡從始至終也只能叫趙胡!

他的“趙眜”之名,當然也就只有自己使用了。

雖然不知道南越國有沒有官方史官。

就算有,南越國滅國後,這“南越偽史”,也絕對不會留下來的,只會被徹底銷燬掉。

這也就導致和“趙眜”之名,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史料記載之中。

只有在這埋葬了趙胡的大墓中,才能窺見幾分,這埋藏於歷史之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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