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狠人。
如影視劇作品中那般，縱使渾身飆血、身受重傷，卻還能視若無睹、英勇作戰的勐男，畢竟只是少數。
實際生活當中的人們，可能只是最常見不過的小腿抽筋，或者不小心崴到了腳，就足以鬼哭狼嚎地癱在地上半天不起。
大部分人，都高估了自己對於疼痛的忍耐能力。
尤金是海賊不假。
但如果要求他在被剛剛砍斷一條胳膊，傷口還在汩汩噴血的情況下，還要面不改色、從容鎮定地繼續作戰的話。
未免也太過高看他了。
“啊！
”
殺豬似的淒厲慘叫聲充斥在酒館當中。
尤金哀嚎著，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滿是驚駭與恐懼。
原本握著的劍早已被甩飛，右手只是徒勞地按在不斷噴血的傷口之上。
譁嗡——
伴隨著泉水迸濺的空靈聲響，月輝般的燦爛劍光撕破空氣，徑直穿過他的身體。
“嗤。”
血肉切裂的滯澀聲響迸發，滾燙粘稠的猩紅血液噴湧而出。
世界陡然旋轉了起來。
滿帶驚懼意味的眼眸瞪大，圓滾滾的頭顱如皮球般滾落在地面之上。
……
為首的船長死了，獅牙海賊團剩下的那些臭魚爛蝦，自然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在逐漸從“獅牙嘯”效果中恢復過來的魯尼等人的幫助下，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酒館內的海賊們便被他們清掃了個乾淨。
隨手拉過一張木椅，諾嵐喘息著坐下。
眼前是一片狼藉，殘肢與鮮血，木屑與碎鐵，海賊們的屍體胡亂地堆在地面之上。
有些意外的，雖然心中確實有幾分不適，但卻並不劇烈。
至少並不足以讓他眩暈乾嘔。
是自己太冷漠了？
第一次致使同類生命的斷亡，諾嵐本以為他的反應會更加強烈一些。
輕輕晃了晃腦袋。
也好。
只要自己依舊活在這個世界上，想往高處爬，殺戮便在所難免。
再果決一些，對敵人的生命冷酷一點，似乎也並不是件壞事。
想來，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毫無戰力的普通人的話，恐怕連同黛拉、魯尼……整個酒館便會被屠戮一空了吧。
諾嵐不是聖人，心中也並沒有什麼負罪感。
只是稍微有些感慨罷了。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他是幸運的。
如果不是有魯尼、黛拉等人拖延時間，給了他蓄力釋放“殘念居合斬”的時間。
換做與尤金正面一對一，他絕對不會贏得如此輕鬆。
當然，真要是生死戰的話，諾嵐自信最後站著的肯定還是自己。
畢竟他還有一張名為“超限狀態”的底牌沒用呢。
啪——
粗糙的大手在背後用力一拍，雄渾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好小子，想不到藏這麼深呢！”
儘管戰鬥已經過去，魯尼看向諾嵐的目光中仍殘留著些許意外與訝異。
“這不是剛來，沒機會嘛。”
諾嵐笑著回了一句。
剛想起身幫對方搬挪海賊屍體，一塊乾淨潔白的手帕便遞到了面前。
“喏，擦擦吧。”
黛拉裝出一副隨意的樣子，但眼中的熱烈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赤紅髮絲因汗水而貼在前額上，卻並不顯狼狽。
在其妖嬈大方的氣質映襯下，反倒更突出幾分別樣韻味。
“謝謝。”
諾嵐沒想那麼多，心中一喜，便接過了黛拉遞過來的手帕。
只是手帕卻並沒有落在自己的臉上。
在黛拉逐漸變得複雜的眼神中，諾嵐將“響泉”橫在胸口，用散發著幽香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劍身。
作為一名有著崇高志向的真正劍士，自己身上髒一點沒什麼所謂。
身邊陪伴著自己的佩劍，卻是一定要細心保養。
每場戰鬥過後，都要上上下下仔細清理汙痕，不能有絲毫疏忽。
對方遞過來的手帕，絕對是幫了大忙。
“真是太感謝了！”
頗為感激的，諾嵐將沾滿了血汙的手帕遞還給黛拉，再次謝道。
話語中充斥著誠懇真摯。
“不客氣……”
似乎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黛拉的神色顯得有些僵硬，下意識接過手帕。
“對了！”
眼光閃爍間，她忽地抬頭望向諾嵐，想說些什麼。
“啪嗒，啪嗒……”
門外突然傳來的大量腳步聲，將她的話語打斷。
“砰！”
半掩著的酒館大門被勐地踹開，黑洞洞的槍口隨之探入門內。
“海軍！都別動！”
大吼著，十幾名海軍有序且迅速地湧入酒館。
槍口四散，幾乎只是一瞬間，便覆蓋了周圍所有可能存在敵人的方向，沒有一個死角。
領頭的，是一個面孔熟悉的青澀海軍。
諾嵐依稀記得，當初在軍艦上給自己做筆錄的好像就是對方。
似乎是叫……
“洛尹？”
“海賊呢！？”
彷佛是在給自己壯膽的樣子，洛尹大聲吼道。
緊握槍柄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手指骨節處因過於用力而明顯泛白。
圓睜的眼眸、抿緊翕動的雙唇……
種種表現，沒有一處不在透露著對方的緊張情緒。
也沒刺激對方，諾嵐只是眼神示意著，朝著一旁撇了撇嘴。
洛尹目光轉去，只見血泊中，十幾名海賊的屍體被隨便地堆放在了一起。
沉默。
酒館內的氣氛，似乎在這一瞬間變得尷尬了起來。
……
……
第二天上午。
諾嵐坐在酒館內為數不多幾張完整的木桌旁。
身前，洛尹臉上滿是歉意。
“實在對不起，是我們來晚了。”
“沒什麼，畢竟誰也想不到，明知海軍基地就在對面，還會有海賊冒險上島。”
諾嵐擺擺手。
“況且你們不是也損失了兩名三等兵嗎。”
經過一整晚的收尾工作，關於這次“獅牙海賊團事件”的傷亡情況，也有了一個完整的統計。
幸運卻也不幸的，
海賊們的槍法並不準，除了兩名沒有防備，被集火當場射殺的海軍，酒館內被波及的鎮民們，最多也不過是幾天下不了床，沒有生命危險。
提及傷亡，洛尹的神色變得有些沉重，但很快又調整了過來。
或許成為海軍並沒有多少年，但他卻也已經見慣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