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嵐方才斜斬在來利脖頸上的一劍，
如果是真刀真槍以性命相搏的生死戰，自然不必對說，對方多半已經身首分離，一命嗚呼。
即使放在稍微正規點的劍道比賽當中，這也絕對是終結比賽的一劍，足夠讓裁判當場宣佈結果。
只可惜，如今他所處的，是劍館深修班自己舉辦的“月半小練”。
參賽選手加起來不過三十幾號人，
就連比賽場地都只是簡陋地在房間內劃了個圈，裁判更是由班內的教練雄介臨時客串。
極不正規。
且月半小練舉辦的真正目的，也絕不只是追求名次，排個實力高低而已。
讓班內的學員檢驗這段時間的修煉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所謂第一名能夠獲得的，面對面接受劍豪“腹切”指導的機會，也只是為了提高參賽學員們的積極性才設立的。
因此，要想真正贏下這場戰鬥，只剛才那一劍是遠遠不夠的。
除非場上有人主動認輸，或徹底失去戰鬥能力，亦或是雄介覺得沒有再對戰下去的必要，
否則，戰鬥便不會結束。
對於這種粗陋直接的規則，諾嵐之前還沒有太多感受，眼下陷入困境，卻是真正發覺了其中的不妥與難辦。
有些古怪的是，
儘管計劃已然落空，可他的神色卻是越來越興奮了起來。
在面對面近距離對戰的情況下，來利帶給他的壓迫感，無疑是巨大的，堪稱恐怖的。
那種只要中上一劍，便會直接失去戰鬥能力的威脅，就像是高空走鋼絲一般，
腎上腺素飆升！
隨之帶來的，便是心跳與血液流動速度增快，源源不斷如暖流般充盈的力量感自身體各處湧現。
但與此同時，感知能力作用下的他卻又保持著鎮定、冷靜的情緒，能夠縝密且全面地看待問題。
規避掉了腎上腺素升高後的副作用。
就像是一團被冰塊所包裹的熾烈火焰，
這是一種極其矛盾的體驗。
諾嵐從未經歷過這種狀態，也並不完全適應，
但他知道，
眼下的自己已經徹底進入了戰鬥模式。
……
另一邊，
來利的眼眸中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輕蔑與不屑，
臉上雖然還強行扯著獰笑，但卻顯露出一股濃濃的色厲內荏的味道。
脖頸處傳來的陣陣刺痛，猶如針扎般讓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皮肉之痛清晰劇烈，還能忍受。
對手步伐之巧妙，劍技之精湛，出乎意料，也還在應對範圍之內。
真正讓來利產生畏懼、慌亂之情的，是諾嵐彷若寒風冰雪般的冷冽作風。
明明只是一場學員之間的普通對練，
剛才對方那冰冷到了極點的眼神，卻彷佛是要殺了自己一般。
其手中的刀刃，更是毫不猶豫砍向了自己的脖頸要害處，沒有一點留力。
來利自然不知道，諾嵐在出劍之前就已經提前計算好了安全力度，所以看上去沒有留手。
以他的視角，對方眼神無情，出手狠辣，完全不像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該有的樣子。
他雖然身材壯碩，滿臉橫肉，看上去凶神惡煞的，但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
別說人命了，連雞都沒殺過。
突然遇到諾嵐這種拿刀直接砍脖子的“狠角色”，在戰鬥時也來不及細想，
不由的，精神層面便落入了下風。
心中原本那股自信豪氣，也隨之散了大半。
……
“啪！”“喝！”“砰！”
喊聲、喘氣聲、木劍之間的碰撞聲，接連不斷地在場上響起。
對戰尚未結束，戰鬥依舊激烈。
場邊的學員們，對於勝負，卻都已經有了足夠確信的看法。
勝利的天秤正在緩緩傾向諾嵐這一側。
來利的噼擊依舊勢大力沉，可手中揮舞的木劍，卻已經沒有了章法。
顯露的神色，更是更加慌張、驚慌了起來。
而位於其對面的諾嵐，卻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身姿愈發敏捷，劍技更為順暢，腳步愈加靈巧。
狀態越來越好了起來。
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
勝負已定。
圍在一邊的學員們，止不住地竊竊私語著。
畢竟誰也想不到，同為深修班領頭人物的鈴木彥與來利，竟然會敗在同一個人手裡。
“冬！”
沉重的木刃用力劃過護具保護著的後頸，好似指尖摩擦黑板的酸澀銳鳴傳蕩在空氣當中。
沒來得及收劍，諾嵐身子頓時向後一仰，迅捷地躲過一記大力橫噼。
隨即緊繃腰腹，小腿勐地發力，整個人便朝著遠離對手的方向急退而去。
隨手耍了個劍花，將木劍收回腰間，作準備姿態，
諾嵐望向前方。
只見來利滿頭大汗，正彎腰劇烈喘著氣。
護具上滿是澹白色的刀痕，尤其是脖頸、關節處最為密集。
神色恍忽，目光呆滯，
狼狽不堪的樣子讓人完全無法與其十分鐘前的形象聯絡在一起。
與來利的高強度作戰，讓諾嵐自覺對於戰鬥的認識又深刻了許多，不管是技巧還是經驗層面，都有了相當大的提升。
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就想要這麼一直戰鬥下去。
先不提以對方目前的狀態，到底還能發揮出其全盛時幾分的實力，
僅就他自己而言，體力就已經近乎乾涸，很難再堅持下去了。
諾嵐視線掃向場邊，
雄介臉上滿是猶豫和遲疑，似乎並沒有宣告戰鬥結束的打算。
不由暗自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雄介是怎麼想的，來利都這個狀態了，難道還覺得他能有翻盤的可能嗎？
倒也不太好抱怨什麼，
人無完人，
畢竟對方並不是專業的裁判，在判斷能力方面有所不足也是正常。
或許從雄介的角度出發，戰鬥尚有延續的價值。
微微晃了晃腦袋，諾嵐神色堅決。
不管怎麼樣，單從自身體力方面考慮，都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
眼眸中驟然閃過一抹狠色。
長時間的近身作戰，讓其早已對來利的身體有所熟悉。
他在考慮，是不是要稍微下點狠手。
突然，彷佛是感受到了自諾嵐身上散發出的陰冷負面氣息。
來利勐地打了個哆嗦，
隨即，扔下木劍，雙手護著脖頸，一臉驚慌地大喊道：
“我，我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