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殿下……”

聽了劉據的話,史婉君面露猶豫之色。

她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輩,還是一介女流。

就算如今家主父親被廷尉抓了,史家也不可能由她來當家。

何況她又不傻,就算一時半刻想不清楚此舉究竟也多大的問題,卻也隱隱覺得其中有些地方非常不妥。

“這是唯一有可能救下你父性命的辦法。”

劉據也不逼迫,只是淡淡的道,

“別說我不幫你,你既然知道抓你父的人是杜周,就應該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也應該知道廷尉是什麼地方。”

“而且史家本是魯王后的親戚。”

“你如今會來求我,定是已經找過了魯王,其中的利害關係,魯王應該已經與你們史家說的夠清楚了。”

“因此你與其在我這裡哭泣,不如儘快回去和你們史家能做主的人商議此事。”

“否則再多熬上幾天,就算最終能救出你父,他不死恐怕也成了殘廢。”

“去吧。”

說完劉據便回過身去,擺出一副你愛聽就聽,不聽拉倒的姿態。

一聽這話,史婉君哪裡還敢耽誤,眼眶又紅了起來,連忙給劉據磕了個頭道:

“多謝殿下,草民這就回去,先告退了。”

說完她便快速起身,一路小跑著向大門外奔去。

如此來到院子裡的時候。

不知是擔心劉據反悔還是怎麼的,竟又停了一下腳步,再次向劉據躬身喊了一句:

“再次謝過殿下,若能辦成了此事,殿下便是草民的大恩人,是史家的大恩人,草民此前的話都做數!”

這一幕恰好被正在收拾行禮的義妁看到,手上的動作不由停了一下:

“看來這個太子的手段也不簡單呢。”

“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讓被害了的人反過來感謝他,這與被賣了還幫著數錢何異?”

……

長安,史府。

自打兩年前魯王劉光來朝。

史家的許多家眷就一同過來搬到了長安居住,為的正是尋找一個進步的機會。

可是前些日子這個機會好不容易來了的時候,史家現任家主史弘卻猶豫了,最終找了個自認為無懈可擊的理由婉拒。

結果現在史弘又因為另外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進了大獄。

以至於如今的史家非但沒有進步,還陷入了一片愁雲。

哪怕不關心史弘死活的族人,此刻也在暗自擔心是否會將自己牽連進去,畢竟這年頭很喜歡搞連坐。

“情況如何?”

看到史婉君從外面回來,家主夫人陳氏立刻迎了上去。

史婉君的叔叔史隆也停下了來回踱著的腳步。

“母親,叔父……”

史婉君哪敢耽擱,連忙將劉據給她出的主意複述了一遍。

陳氏和史隆聽過之後,皆是面色一變:

“這如何使得?太子這不是害咱們史家麼?”

“正是,倘若咱們將魯國的世家望族都告發了,傳出去今後還如何在魯國立足,只怕就連魯王都未必能為史家說話吧?”

“可是太子和女兒說了,這是如今唯一可以救下父親的辦法。”

見母親和叔父如此反應,史婉君的眼淚立刻又湧了出來,

“太子還說,這件事不能耽擱,不然就算救出父親,不死恐怕也成了殘廢……”

“唉……”

陳氏和史隆嘆了口氣。

史婉君說的他們自然知道,可他們也是的確沒有了辦法。

否則又怎會急吼吼的命史婉君一個小輩去太子府賠罪求情?

可是太子出的這個辦法也不是什麼好辦法,難道此刻度過了此劫,以後史家就不要過了麼?

就在這時。

“就按太子說的辦!”

後堂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隨即一名老婦拄著柺杖在兩名侍女的攙扶下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母親(大母)……”

陳氏、史隆和史婉君紛紛低頭施禮。

隨後史隆才苦著臉道:“母親,這恐怕不妥吧,如今還只是我兄長被抓,史家是否受到牽連尚不好說,可若是做了這件事……”

“仲興,你想放棄你兄長,自己做史家家主?”

老婦矍鑠的眸子橫了過去。

史隆連忙告罪:“兒子不敢,兒子也是為史家的未來著想。”

“糊塗!”

老婦冷哼一聲,微微眯著老眸,“抓你兄長的是廷尉,廷尉素來只遵天子詔命,即是說這是天子要治史家,史家得罪了天子,哪裡還有什麼未來?”

“此前以為天子要廢太子,應該不會在意此事,故而你兄長藉故推脫這門婚事時,老身才未摻和。”

“如今看來,此事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史隆和陳氏神色一稟:“母親的意思是……”

“天子極有可能是在為太子出氣,若他果真準備廢太子,只怕還巴不得天下名門望族都與太子疏離,又怎會對我們史家大動干戈?”

老婦凝神說道。

“可若天子不想廢太子,又為何要將齊王召回長安,昨日甚至還命太子親率使團鎮撫南越?”

史隆感覺自己的腦子徹底亂了,皺著臉反問道,

“這些事哪一件不是天子準備行廢立之事的徵兆,就連長安城內有些訊息靈通的王公權臣都開始積極與齊王走動,就算咱們可能看錯情勢,難道那些人也會看錯麼?”

“母親,孩兒實在是想不通!”

老婦無奈的搖了搖頭,沉吟了片刻才道:

“老身雖也想不通,但這恐怕已是史家唯一的活路。”

“如今史家在天子那裡已經把路走絕,太子給的這次機會就是史家無論如何都必須抓住的救命稻草。”

“此事牽扯不小,無論是否是太子擅作主張,都絕對瞞不過天子。”

“若天子果真不想廢太子,史家這次不惜代價站在太子這邊,也算彌補了一些過錯,或許還有一絲機會博得天子諒解,從而對史家網開一面。”

“至於魯國的那些世家望族……”

“若我史家在劫難逃,死都已經死了,得罪了他們又有何妨?”

“可若我史家渡過了此劫,既可確定天子的確沒有廢立太子的意思,又與太子重新建立了聯絡,今後只需想盡辦法與太子綁在一起,任何時候都絕不動搖。”

“如此只要太子一天不倒,那些世家望族便一天不敢輕易對史家發難,又何須害怕得罪他們?”

“……”

聽到這裡,史隆和陳氏終是後知後覺,汗流浹背的道:“母親究竟是過來人,事情看的通透,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老婦只斜了他們一眼,接著又看向依舊一臉懵懂的史婉君,老眸中浮現出一絲寵溺:

“婉君,你今日也見了太子,覺得太子如何?”

“欸?”

史婉君不知大母為何忽然有此一問,小臉上盡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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