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的兒子,齊王劉閎。”

聽了孔僅的話,劉徹反倒抿起略薄的嘴唇,露出一副“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表情,淡淡的笑道。

“……”

然而立於他身後的蘇文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細節。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劉徹的腰間和胸膛有一個輕微但卻顯著的直挺動作!

並且他收於案几下的腳還輕輕的晃動了好幾下……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形。

還是他與董仲舒辯經,董仲舒親口承認他合於天德、功績斐然、可與黃帝比肩的時候。

因此蘇文很清楚。

劉徹這是在矜持自謙,這個時候你得接著誇。

不要,不要,不要停!

自幼入侍宮中,還曾是劉徹伴讀的桑弘羊當即一臉震驚,上前施禮恭賀:

“如果微臣沒有記錯的話,齊王如今只才年滿十二……”

“陛下聖恩澤被,以至皇子公主個個是人中龍鳳,此乃大漢國祚之福,大漢萬民之福啊,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孔僅聞言也立刻反應過來,不甘落後道:

“正是如此,微臣也以為這是陛下天恩浩蕩,蒼天有感所以降福。”

“正如《周書》中所言:‘帝王之量,未肅而成;天祿之期,不謀已至。’,陛下如是,皇子如是,漢祚定可千秋萬載永盛不衰!”

話至此處,劉徹卻依舊只是淡淡的笑著,擺了擺手道:

“行了行了,這些話朕最不愛聽。”

“只要你們忠心為朕辦事,一心為大漢著想就夠了。”

“朕現在就這個什麼……”

說到這裡,劉徹又拿起案几上的簡牘看了一眼,“……雙動式活塞風箱,這名字也太拗口了,看來劉閎年紀還是小了些,學識也淺了些,竟給如此神物取了這麼個不知所謂的名字。”

“就取‘天祿之期,不謀已至’的‘天祿’,以後就叫天祿箱吧。”

“桑弘羊,你精於心算,先來給朕算一算,這天祿箱是否可以推行下去,全面取代如今冶鐵用的排橐?”

“諾。”

桑弘羊微微頷首,略作沉吟後道,“陛下,這便是天祿箱的第二個厲害之處了,此物非但可以推行下去,還必將迅速取代排橐。”

“陛下也知道,製作排橐使用的是獸皮。”

“單單一塊完整的羊皮,從撥下來到晾曬鞣製,再到達到製作排橐的水平,成本至少在400錢上下。”

“而一個冶鐵用的大型排橐,至少要用到60塊羊皮。”

“並且每個冶鐵高爐至少需配備兩個大型排橐。”

“而這天祿箱,微臣仔細觀察了一遍,所用之材幾乎全是木料,如此製作一個與大型排橐規格相當的天祿箱,成本恐怕還不足二十之一,甚至可能更低。”

“成本如此之低,功效又如此之高的奇物……”

“若非如今冶鐵官營,天祿箱只需投放出去,必定在冶鐵行當內引起軒然大波,就算陛下不推行也必定受到大力追捧。”

“孔公是冶鐵世家,應該同意下官的計算和預想吧?”

孔僅聞言接過話茬,上前一步點頭道:

“桑中丞所言不差,天祿箱要推行下去極為容易。”

“臣還以為,如今冶鐵官營,正可以將天祿箱有效的控制在朝廷手中,避免傳入四夷外邦手中,以確保我大漢鐵器之優勢,克敵於先機!”

劉徹當即拍板,拿起工圖交給蘇文,示意他拿給孔僅和桑弘羊:

“好,就按你們說的辦,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二人了!”

“諾,微臣定不辱使命!”

隨著兩人領命退去。

劉徹方才又看向蘇文,開口問道:“關於封禪大典的禮儀流程,那些方士可有人拿出個章程來了?”

蘇文微微躬身:“回陛下的話,暫時還沒有。”

“養他們有什麼用?!”

劉徹面色瞬間冷了下來,“如今朕天命所歸,既可逢凶化吉,閎兒又天賜福祿開啟靈智,樁樁件件皆在啟示朕,舉行封禪大典的吉日已經迫近!”

“事到如今,他們卻連封禪大典的利益流程都說不上來,豈不誤朕大事!”

蘇文心思一動,順勢提了一個建議:

“陛下,封禪大典自古有之,又是天下共襄之盛世,也並非方士一家獨據。”

“何不召來百官與儒士共同商議,或許正好有人知道也說不定……”

……

當日下午。

長安城的臣民們又迎來了一個重磅訊息:

劉徹下詔,齊王獻天祿箱有功,賜萬金,封天祿將軍,配印!

雖然沒有人知道這個所謂的“天祿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但“天祿將軍”這個封號可不簡單。

以往劉徹雖封了不少雜號將軍,其中有些是立下軍功的功臣,還有些是為他求仙問鬼的方士,甚至有人集五個將軍封號於一身。

但給皇子將軍封號,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或者說,縱觀整個大漢歷史,這也同樣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這自然又引起了不小的議論,人們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劉據那個太子絕對做到頭了!

又是將齊王召回長安常住,又是賜予宅邸,接著齊王又立下大功得了賞賜,封了配印的天祿將軍。

而劉據則剛犯了錯誤,如今還在博望苑禁足。

這要不是劉徹處心積慮的安排,鬼才信?

“穩了穩了!徹底穩了!”

就連劉據都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想不到劉閎和卜式的動作這麼快,果然是靠譜隊友,選你們雙排簡直是再正確不過的事了!”

正當他為自己的機智點讚的時候。

“找到了,哈哈哈,我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

後院忽然傳來一聲近乎瘋癲的狂笑,驚起了博望苑內的一片飛鳥。

“什麼動靜?”

劉據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剛將“好訊息”帶給劉據的太子冼馬郭振此刻卻還是一臉愁容,心不在焉的嘟囔了一句:

“回殿下的話,八成是董仲舒,那個院落最近只住了他一個人。”

“走,去瞧瞧他究竟找到了什麼?”

劉據抬腳就向後院走去。

最近這些時日,董仲舒始終躲在後院啃書,除了送飯不許僕役前去打擾。

以至於劉據都快忘了府裡還有這麼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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