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諸位都是垃圾!

“微臣領旨,恭謝陛下聖恩。”

“上官慢走……”

送走了前來傳詔的謁者,公孫卿也是面露疑惑之色。

經過昨日的事情,他幾乎一夜未睡,一直忐忑到了現在。

因為那些地方官員從太室山上下來之後,立刻就派人外出打探相關“祁連山”的事情。

如此到了半夜總算打探到了一絲訊息,方才知道他們玩的這一出“山呼萬歲”已經在漢軍征伐西羌時提前出現了。

他們玩的這一出把戲早在那時起就已經淪為了抄襲模仿。

因此不管是不是真的,如今都很難博得天子歡心,甚至有可能令天子產生質疑。

這一點,透過劉徹聽到呼喊時臉上露出的古怪笑容,以及未卜先知一般的搶答就可以看出。

那時他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

另外。

昨日還發生了一件令他與那些地方官員不能不恐慌的事情:

那些官員安排進入山中裝神弄鬼的僕從,一直到了半夜也未曾回來覆命!

官員們得知此事之後還特意命人連夜進入山中尋找,結果直到現在也沒將人找到,那些僕從就像是忽然人間蒸發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件事自是嚇壞了他們。

他們心裡清楚,那些僕從是他們聯合起來欺君的直接人證。

要是不小心落入劉徹的侍衛手中,一不小心就會化身為他們的索命符。

甚至哪怕這些人只是擅作主張去了他處,如果嘴巴不夠嚴實的話,也依舊有可能將他們拖下水。

因此當下最要緊的事便是儘快找到這些人,讓他們永遠閉上嘴。

結果公孫卿在恐慌中等來等去,尚未等來那些僕從的訊息,卻等來了劉徹命他與太子一道前往東萊候神的詔令……

“如此看來,陛下應是並未對我產生質疑,否則又怎會仍對我委以如此重任?”

接到這道詔令,公孫卿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

在他看來,太子是大漢儲君,此行又是代天子候神,僅憑這個身份與這個名義,他這次的使命便已是天底下最重的重任了。

而且他這幾日已經見過劉據多次,自認為對這位太子已經有所瞭解。

在他心中劉據就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

從這兩日的表現來看,這位太子似乎沒什麼心機城府,陪天子東巡還敢飲酒迷醉,說起話來也口無遮攔,一眼看過去就是一副很好糊弄的樣子。

另外,天子似乎也不怎麼待見這位太子。

至少從緱氏城到太室山,這一路上他壓根就沒見天子給過這位太子一丁點好臉色,甚至每一次目光從他身上劃過,表情都會瞬間沉下來,盡顯厭煩之色。

就好像太子身上的每一根頭髮,每一根汗毛都極其礙眼一般……

對此,公孫卿心中甚至有些理解劉徹。

畢竟他對這位太子此前的事蹟也早有耳聞,比如之前的毀堤淹田,再比如稍晚些的鎮撫南越。

這些可都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事。

就算這個時代訊息再閉塞,也早已傳遍了大半個大漢,他又怎會不知?

甚至毀堤淹田的事情傳回京城的時候。

他剛好就在京城,並且才剛因《札》書受到天子召見,與天子談論了黃帝封禪的事情……

“唉,天子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竟攤上這麼一個昏聵愚蠢的兒子。”

“倘若我是天子,管他什麼嫡子不嫡子,無論如何都要立刻廢了他,否則將大漢江山交到這樣的子孫手中,到了下面我都不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公孫卿心中暗自想著,甚至有些同情劉徹。

不過這話也就只能在自己心裡想想,當著任何人的面都不能說出來。

哪怕是那些當下與他沆瀣一氣的地方官員也絕不能說,否則極有可能為自己惹來比欺君還嚴重的大麻煩。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咚咚咚!”

門上傳來三個叩聲,僮僕在外面報道:

“主人,太守與幾位縣令來了,如今正在客堂等候。”

“知道了,我這就去。”

公孫卿收回思緒,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隨即開啟門向外走去。

“有了這道詔令,足可見那些僕從並未落入天子的侍衛手中。”

“如此應該可以暫時讓這些個官員安心了,不過還得讓他們繼續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始終是個隱患,必須杜絕……”

……

三日後。

天子御駕終於啟程回京。

劉據在恭送了依舊沒給他一點好臉色的劉徹之後,便也準備踏上前往東萊候神的旅途。

這次因為是和劉徹一同出行,劉據就只帶了一些照顧起居的隨從和二十名太子府中盾,連之前每次出行都帶在身邊的太子冼馬郭振都沒帶。

好在劉徹也不是摳摳搜搜的人。

這回直接給他留了一支規模不小的車隊,還命霍光率領一千期門武士和建章騎混編的兵馬負責安保工作。

說來也是巧了。

這回這一千兵馬中還有一個熟人,只不過劉據現在還不認識。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在征伐西羌的戰爭中,從劉據和公孫敬聲身上感受到了極為強烈的血脈壓制力,以至於開始懷疑人生的李廣利。

如此目送天子御駕走遠之後。

劉據當即轉過身來看向了身後的霍光,笑容隨之燦爛綻放:

“表哥,咱倆可真是有緣啊。”

“!”

霍光嘴角和心臟同時一抽,警覺且生硬的對劉據施了一禮,

“殿下,下官承受不起,今後請殿下以官職稱呼。”

“好的表哥,這回表哥還要堅持為我趕車麼?”

“此次陛下並未特意交代,因此此行下官只負責保衛殿下,不過請殿下放心,下官會選取駕馭技藝最好的人為殿下趕車。”

“那真是可惜了,我本來還想著這一路可以與表哥好好敘舊呢。”

“殿下真是折煞了下官,下官與殿下非親非故,何談敘舊。”

霍光心臟又是一抽,趕忙又對劉據施禮,

“外面風大,也請殿下儘快上車吧,下官這就去安置一下,我等需儘快出發前往東萊,免得耽誤了陛下託付之事。”

說完霍光已毅然轉身,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邁著大步快速向遠處走去。

這次他是真的下了極大的決心。

他暗自發誓,這一路上如果有可能的話,一定要儘量與劉據保持最遠的距離。

且無論劉據要做什麼他都絕不摻和,要是真有什麼可能脫不了干係的事,他也會立即修書一封命人送回長安稟報劉徹,力求一個留得清白在人間。

“……”

望著霍光那躲避瘟神一般避開劉據的背影,一旁的公孫卿心中又好笑起來。

看來不只是天子不待見這位太子。

就連天子身邊的近臣對這位太子也沒什麼好印象,甚至連面子都不怎麼給。

堂堂一位太子混到這步田地,真是失敗中的失敗,真是浪費了這令人羨慕不來的好出身。

不過這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公孫卿自認為很懂人心,在他看來像劉據這種處境的人,哪怕貴為太子心中也必是有遠遠多於常人的欠缺與渴望。

而心中欠缺與渴望越多的人,就越容易被趁虛而入,受到蠱惑和欺騙。

如此想著,公孫卿覺得心中已經有了底。

遂笑呵呵的來到劉據身前,恭恭敬敬的施了個大禮道:

“太子殿下,下官公孫卿,正是此次陪同殿下一同前往東萊代陛下候神的方士。”

“下官雖沒什麼大本事,但對祭祀請神之道還算有些瞭解,此行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助殿下圓滿完成陛下之託付。”

結果話音剛落。

卻見劉據已經換了一副與剛才截然不同的面孔,扭過頭來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

“就你?”

“!”

公孫卿笑容一僵,這和他在心中推演的情景不能說是相差甚遠,也可以說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然而劉據緊接著卻又撇了撇嘴,繼續咄咄逼人的問道:

“來,你說說,除了私自編寫了一部狗屁不通的《札》書,偷偷挖了幾個大腳印,又命人跑山裡裝猴子喊萬歲之外,你還會什麼方術?”

“這、這……”

就這麼兩句話下來,公孫卿已是冷汗岑岑,腦子裡面嗡嗡作響,說都不會話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

劉據剛才與霍光說話還是一副好聲好氣,甚至隱隱有些放低姿態的味道,結果與他說起話來竟會是這副嘴臉,簡直判若兩人。

最重要的是,劉據這番話還字字誅心,直擊他最心虛的地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札》書就是他自己編的,卻騙劉徹說那是受之申公。

那幾個大腳印也的確是他命人偷偷挖的。

“山呼萬歲”也正是他一手策劃,為的便是迎合劉徹騙取封賞。

不過這些事要麼只有他自己知道,要麼只有少數與他利益相同的官員知道,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該被劉據知道。

“他是在詐我,他沒有證據,只是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

“否則他完全可以向天子揭露,如此我也就活不到現在了,更莫說這次還又被天子委以重任……”

不得不說,公孫卿這種敢做欺君之事的方士心理素質真心不錯,僅是兩秒鐘後便又冷靜了下來,乾笑著道:

“殿下許是對下官有些成見……”

“不要誤會,我不是針對伱。”

劉據當即打斷了他,咧開嘴道,

“我是說像你、像李少君、像李少翁、像欒大,還有齊地的那些自稱可通神道的方士,都是垃圾。”

“你還不如他們。”

“李少君好歹略通方技,運氣好還能治個頭疼腦熱。”

“李少翁好歹會玩光影,最起碼具有一點娛樂性。”

“欒大就算再不濟,也玩的一手好慈石,也算為普及慈石特性做出了點貢獻。”

“你呢,你會什麼不一樣的,露一手給我見識見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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