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深吸了一口氣,“好,那第二個問題,你……”

鍾離廷瞥了他一眼,糾正,“第三個。”

“我明明……”許辭剛剛開口,就反應過來。

仔細追究起來,他那一句話的確可以算兩個問題。

可是……這也太冤了。

衛令默默看著兩人,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心疼面前人。

許辭一陣心痛,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第三個就第三個,那我第三個問題是……”

他語氣沉沉,顯然想要一個問題探清究竟。

“等等。”鍾離廷忽而直起身子,掃了一眼一旁看戲的衛令,“你去把外面守衛遣開,門窗關緊。”

“沒問題。”衛令抬步就走。

鍾離廷慢條斯理補充,“然後你就不必回來了。”

衛令剛拉開門,步子一頓,他不甚在意道,“什麼私房話,還得支開我?”

鍾離廷也不趕他,“你不想走就留下。”

衛令心底的確有幾分好奇,聞言掙扎了一番最後還是沒走,遣門口守衛去守住走廊,老老實實關緊了門窗,麻利又回到了原位,準備聽秘密。

但是這種不讓人知道的事情,一定都有他的道理,衛令糾結了一下,“我能不能聽一半?”

人的好奇心是擋不住的,大不了勢頭不對他就跑。

鍾離廷不置可否。

“第三個問題,我們之間有什麼聯絡?”

衛令皺了皺眉頭。

什麼聯絡?長得像的聯絡嗎?

不得不說,也太像了,若是換身同樣的衣裳,不言不語,怕是他都要被矇騙過去,別說那些本就不熟悉鍾離廷的人了。

鍾離廷微一沉吟,“如果你只是想滿足一下好奇心的話,我建議換個問題。”

“我只想知道這些。”

鍾離廷沉寂了須臾,忽而一笑,“也罷。”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恰巧今天無事,我就從頭講起。”鍾離廷說著,忽而看向衛令,“阿令可還記得,我幼時常與你說的大雪紛飛的事。”

“……”衛令,“幹嘛?你又想編排我?”

這傢伙,小時候就經常誆他,說他是大雪紛飛時從亂葬崗撿來的。

可與這事有什麼關係?

“我是子月大雪時出生的。”

衛令抬頭,“你不會是想說,你是那年大雪從外撿來的吧……”

鍾離廷,“閉嘴。”

衛令,“哦……”

子月……

這個時間,許辭心頭忽而一凜。

鍾離廷這才開口道,“當年的子月有一場空前凜冽的雪災,暴雪接連半月未休,凍死的餓死的數以萬計。”

許辭眉頭越皺越深。

衛令卻是滿頭霧水,“這些我知道啊,當年皇……當年姑母與你都為這事所累……但那不就是天災……”

他雖然是第二年仲夏才出生的,可是這麼大的事,死了那麼多人,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當初有不少人拿此事做文章,說國家之難是因為皇太子命犯天煞,皇后失德,當年這件事有人推波助瀾,明顯是針對衛氏的,但武將哪裡懂得弄權這套,被人算計了,鬧得朝野上下沸沸揚揚。

當時的事情雖然沒鬧到廢后的地步,衛家卻也是丟了大代價的。

衛皇后產子後第三日便自請去國寺中為國為民祈福,當初尚在襁褓的鐘離廷便被送到東宮由宮人撫養。

半年後風波平息,衛皇后祈福回宮,皇帝也是不允衛皇后接孩子回自己身邊教養了。

鍾離廷從小就是在宮人照料下到有記憶的歲數的,與自己生母除了慶典的大日子,基本見不得面,皇帝更是鮮少過問他的事情,東宮沒什麼管事的主人,那些宮人們也慣會偷奸耍滑,好好的嫡出長子,國之儲君,平日養的還沒有宮裡那些個庶皇子精細。

再後來,就是他爹親自求了旨,將他哥接到了駐地親自撫養教導。

營裡的日子大抵要比宮裡鬆快的多,習慣以後,就算已經將東宮的掌事權握在手中,鍾離廷也不太愛回去。

“當年事後,接生的穩婆,診過脈的太……大夫,全都在不久後都消失了,你可知這是為何?”

衛令撓了撓頭,“……當年的事情牽連甚廣,勢力也錯綜複雜,我只是有所耳聞……”

鍾離廷轉眸看著許辭,靜靜道:“我接下來的話,阿令不懂,你應該已經猜出一二了吧,確定要我說明白?”

不待許辭回答,他便又補充了一句,“此處是我的地盤,你若聰明,就該知道適可而止了。”

許辭的指尖掐著掌心,手臂都有些微微發顫,似乎是經過了好一番掙扎,他才開口:“我這半輩子活得不清不楚的,卻想死個明明白白。”

鍾離廷搖頭,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

“好吧,既如此,那以後就要按我的規矩來了。”

說完這句話,鍾離廷看著他,狠了狠心,似是下了什麼決定般,片刻後道,“我本來該有一個弟弟的,大概是血脈作祟的緣故,所以我幼時常常做夢,夢到大雪紛飛,有一個孩子被遺棄了,到後來陰差陽錯,我才知道,那其實不算是夢。”

“哥?!”衛令忍不住走了過來,“你說什麼呢?”

一次來兩個繼承人,在尋常人家是好訊息,在皇家,尤其又是嫡又是長,那就不是什麼好訊息了。

同樣都是嫡子,都有問鼎皇權的資格,最易同室操戈,這種事向來是有所忌諱的。

“當年,在我之後出生的還有一個孩子,他在還沒來及睜眼時,就被悄悄的送走了……雙生為陰,許多人認為這是不祥之兆,又恰逢大災,像是要印證了說法一般。”

“這件事,那個人也知道,未免影響他的地位,他連見都沒有去見,便命令大夫溺死一個孩子,免得他也受人非議。”

他們這位皇帝是最迷信的,害怕陰氣過重引起江山動盪,一句話就扼殺掉了一個剛出生的小生命。

衛令聽的懂鍾離廷口中的那個人,大概是心中有怨,就算是當年,他也多是喚皇上的,像是沒把人當父親。

可是……

衛令,“溺死?等等……你剛剛……不是說送走了?”

衛令說著,忍不住又看了眼面色蒼白的許辭。

聽到這裡,他基本上已經明白了,心底多少生出了些不落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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