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洗手作羹湯
鍾離廷趕車，兩人同乘著馬車，慢悠悠地回了城外的館驛。
剛一到門口，館驛值守的驛夫便迎上來，殷勤接過了馬車去安置。
鍾離廷回了館驛哪兒都還沒去，先找伙房。
伙房就設在館驛的東邊，館裡的人也叫它東廚。找人問了一下路，鍾離廷徑直便去了東廚。
換做大多男人，看到廚房恨不得都繞著走，生怕自個兒沾染了一絲煙火氣。
但鍾離廷心底是沒有“庖廚君子遠，菽水婦人宜”這些觀念的。他一向信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道理。
當然，在宮裡還是忌諱這些事的，所以他在宮中時雖沒有刻意隱瞞，但也沒有對外張揚。連當初同御廚學習都是私下的事兒，他母后都不太知情。
鍾離廷帶著如花花，進伙房進的毫不心虛。
此時的時間才到下午時分，夥上只備了些半成的食材。還沒到開始做飯的時間點兒，因此這會兒裡面人也不多，只有三五個身形結實的婆子，角落裡還有兩個看起來沒幾歲的小姑娘蹲在那裡洗菜。
除了送菜的，一眾婆子哪裡在夥上見過什麼男人進來，乍一看到鍾離廷跨進來，頓時嚇了一跳。
他們也不知來人是誰，只知道這錦衣華服的人是上面下來的貴人，如今暫時住在館驛裡。
那些婆子們驚慌之下剛要行禮，就被鍾離廷攔下了，“不必多禮。”
“……貴人可是想吃些什麼？您派個人來知會一聲兒就是，不必親自來這腌臢地方的，讓油灰髒了您衣裳。”其中一個婆子被推出來，戰戰兢兢上前問了一句。
“無事，”鍾離廷輕搖了搖頭，靜靜道，“你們忙，我只想借個灶臺一用，不妨礙你們。”
聞言，幾個婆子都瞪大了眼，愣了愣，紛紛懷疑自己耳朵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借灶臺？借灶臺做什麼？
“有叨擾？”鍾離廷又問道。
“呀……不，不叨擾，不叨擾的。”一個婆子半晌先回了神，結結巴巴地回道。
鍾離廷滿意地點了點頭。
夏日裡生著灶火，那東廚裡此時宛如一個大蒸籠一樣。進去一會兒，身上就泛起了一層熱意，鍾離廷將想要幫忙的如花花從裡面給攆了出去。
“去外面待著，別添亂。”
將人攆出去，鍾離廷將灶上現有的材料都看了一下，心裡差不多對做什麼麼便有數了。
湯羹煮的時間要久一些。鍾離廷第一時間就取了一把泡好的綠豆。將泡著的綠豆在銅盆中又清洗了幾遍，最後重新加水，倒入了一個小瓦罐中，端到火上燉著。
將綠豆燉上以後，鍾離廷什麼材料都沒多加，徑直洗了手，從案板上撈過一塊肉，一手扶著，一手握刀，眼也不眨的將肉改刀切塊。
那熟練從容的刀功，讓滿屋子的婆子們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瞧著可不像瞎胡做的，倒像是有幾分的真本事在身上的。
除了那些為了生計的酒樓大廚，真是沒聽說過什麼男人進伙房，更別說刀工做法還這麼熟練。
有人懷疑是不是看錯了，還忍不住揉了揉眼，一時一屋子人連做事也忘了，就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
對眾人視線包圍，鍾離廷依舊從容不迫。將肉，配菜，佐料一一都切碎備好，他起鍋熱油，放了配料，接著就是依次加肉和配菜。
他認真地往裡加了應該加的一些調料，遲疑地幾番品嚐調味，最後才滿意的出鍋。
旁邊煮綠豆的陶瓦罐的蓋子被裡間熱氣頂得噗噗直往上冒，蓋子時不時被頂的閃開一道小縫，瓦罐邊緣都浮起了一層白色的泡沫。
鍾離廷本想取了帕子墊著，去掀開那瓦罐的蓋子，可剛一動作，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的動作便頓了頓。巡視一圈，鍾離廷從灶上重新找到了隔熱的棉布。他走了兩步把棉布拿過來，隔著棉布將那瓦罐的蓋子掀開，攪了攪裡間的湯，然後留了道大些的縫隙重新上了蓋子。
轉身將剛剛炒好的肉菜給放在蒸籠裡溫著，鍾離廷才開始準備其他的菜。
他鮮少有這麼用心的時刻。
平常就算是自己吃，他也就隨便動動手做一道兩道也就罷了。
但今天，鍾離廷不論從菜品選擇，還是到菜的味道，無一不多花了幾分心思。
五菜一湯，很快被鍾離廷給做好。
所有菜的味道都是精心調過的，鍾離廷倒是十分滿意。
菜品備好時，灶上的綠豆羹也熬煮的差不多了。鍾離廷算了下時間，熄了底下的火，也沒急著盛，他又把瓦罐的蓋子重新蓋上悶了一陣。
過了一會兒，鍾離廷才將瓦罐的蓋子給掀開。
往湯里加了蜜糖，攪拌均勻，又問灶上的人要了冰塊，刨成碎冰加入了湯裡。
綠豆熬得十分軟糯，裡面又加了糖和冰塊，亮晶晶地盛在白白胖胖的湯盅中，隱約往上冒著丁點兒白氣，看著便引人胃口大開。
鍾離廷並沒假手於人，直接自己端著便出了東廚。
東廚外面擺了一個藤架，下面桌椅俱全，如花花埋著腦袋，正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她倒也沒完全睡著，在鍾離廷剛一走到，她就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口中喊著，“好香阿！”
十分捧場的模樣，就是怎麼看都有幾分假。
聞言，鍾離廷不由輕扯了下唇角，他人都還未走近。
如花花討好的撲過去，“辛苦了，我來吧。”
想想讓鍾離廷在裡面忙了半天，她自己卻趴在外面睡著了，倒真是有幾分心虛了。
“哪裡使得你了，”鍾離廷揚了揚下巴，錯開她伸過來的手，掀唇笑了笑，柔聲道，“坐回去。”
如花花依言老老實實地又坐了回去。
鍾離廷一手扶著托盤，將那幾個菜和湯一一放在石桌上，然後將碗筷調羹都遞給了她。
如花花剛嘗一口，就更加捧場地連連地點頭，“好吃！”
葷素搭配，加上冰涼解暑的冰綠豆羹，倒是一點兒也不膩。
“慢點兒，都是你的。”鍾離廷道。
“廷哥不吃嗎？”
“飽了。”鍾離廷淡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