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左右看了看兩人,手點了下太陽穴,低聲道:“這個,也很難說會不會對這裡造成影響。”

“但按少將軍之前描述的,這小姑娘應該是因為一些未知因素失憶了。”

“失憶?”鍾離廷道,“這病還挺新鮮,能治嗎?”

軍醫:“說不準,少見,不過如果能多讓她多接觸以前的事物,或許是能想起來的。”

“……”她自己都想不起來家在哪兒,那不等於無解了。

“行,您先回去吧,麻煩了。”衛令起身送人,回來時拍了拍鍾離廷的肩膀,“想不起來就算了,咱營裡又不缺這口飯。”

“去!”鍾離廷甩開他的手,“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麼留在軍營?”

說著,鍾離廷壓低聲音,“明天再找人去官府問問近期有沒有失蹤人口報案,若過些日子她還想不起來,就給些銀子,找家沒孩子的農戶寄養吧。”

“這個沒問題。”衛令點頭,“可這也不是三兩天的事,廷哥,這小丫頭連自己叫啥都忘了,總不能整天喂、誒的叫吧。”

衛令有些躍躍欲試,他長這麼大還沒給人取過名呢。

鍾離廷倒是很尊重個人意見,“小孩,給自己取個名。”

小姑娘抬頭看著他,眨了眨眼,黑亮的鹿眼透著疑惑。

愣了一瞬,小姑娘誠懇認真地道:“我聽哥哥的。”

“想聽我的?”鍾離廷漫不經心的與她對視一眼。

這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模樣也沒長開,還髒兮兮的,但五官看起來倒是十分出挑,花兒一般。

想著也就是個臨時代號,鍾離廷隨意道:“長得花兒一樣,叫如花吧。”

“噗嗤——”

衛令在旁邊期待半天,等著他的大作,沒成想等來這麼個玩意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他誠摯地衝鍾離廷豎了豎大拇指,“絕了,我要是你未來媳婦,打死都不會讓你給孩子取名的。”

不昧良心的說,就這取名水平,就是取名倒貼他銀子,他都不要。

“退一萬步,就算你是女的……”鍾離廷輕曬了聲,“算了,還是別退了,我又不瞎。”

衛令:“……”他好歹也是風華正茂的好嗎?!

衛令嚥下鬱悶,衝小姑娘揚了揚下巴,趁機報復,“他糊弄你呢,傻子才聽他的。”

鍾離廷雖沒惡意,但也沒上心,對此不置可否。

反倒是小姑娘開口了,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穩抓重點,“我才不傻。”

衛令氣道,“難不成你真喜歡這名字?”

小姑娘用力點頭,“我喜歡!”

花兒一樣有什麼不好的。

鍾離廷和衛令兩人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凝固。

這名字就如同那村裡遍地都是的二狗鐵牛一般,其實真挺俗的,小姑娘本人居然沒意見?

衛令指了指腦袋,“廷哥,你撿這小孩時,是不是摔到她腦袋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道,“你是壞人!”

嘿,這丫頭。

衛令差點沒氣死,“狗咬呂洞賓。”

如花小姑娘絲毫沒有嫌棄這個新名字,甚至還指了指自己,新奇的道:“花花?”

那稚氣未脫的模樣,讓鍾離廷心底似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

怎麼突然感覺這名字好像也挺可愛的。

他忍不住掀唇笑了一下,“嗯,我們小花。”

得,這人也被傻子同化了。

衛令怕被同化,轉身就要走。

如花花轉過頭,老老實實的問:“那個叔叔要走了嗎?”

衛令回頭:“叔叔??”

他不可置信的跳過去,指著自己,“我,叔叔?”

憑什麼鍾離廷是哥,他就是叔?他比鍾離廷還要小半歲呢!

鍾離廷作勢攔了衛令一下:“阿令,一個小孩知道什麼?”

衛令委屈:“她喊我叔叔!”

他這輩子頭一次被人喊叔叔。

“乖,”鍾離廷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都不會說謊,還是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衛令:“???”

忽然想打人怎麼破?

鍾離廷慢條斯理轉過去,隱笑教導小孩,“別逗他了,阿令是我表弟,叫叔叔可差了輩了。”

小姑娘歪頭,疑惑的看著衛令:“表弟?”

“她為什麼看著我叫?”衛令:“我為什麼覺得她是在叫我?”

鍾離廷失笑:“花兒,要叫衛哥。”

如花花脆生生的應聲,喊人:“衛哥。”

衛令:“別,叔叔受不起。”

“哥哥,”如花花揪了揪鍾離廷的作訓服衣角,小聲問,“衛哥生氣了嗎?”

鍾離廷低頭看著小丫頭頭頂的髮旋,“沒有,他就是閒得想去操練。”

“……”

衛令輕咳一聲,有些無奈道,“我去軍醫那兒拿藥去。”惹不起他躲得起。

“去吧,”鍾離廷掃了一眼他,“順帶讓火頭軍多燒些熱水送來。”

衛令微愣神。

“還不去?”

“啊,我這就去。”

營地牆壘外就有小溪,水倒不稀缺,他們營裡也有足以容納二三十人同用的洗澡房,不過畢竟還是簡陋,一般有點兒身份的都是叫衛兵抬水在帳篷裡洗的。

不過鍾離廷是個例外,他總是獨自跑出去泡溫泉。

衛令行動快,軍營裡的其他人行動也快。熱水很快送來,白霧順著熱水桶快速蒸騰瀰漫。

“洗乾淨一會我找人來幫你上藥。”鍾離廷不放心問了一句,“自己可以嗎?”

如花花煞有其事道:“我不是小孩。”

“好的,小朋友。”鍾離廷轉身走了出去,吩咐外頭巡邏的衛兵,“守好,我回來之前,別讓任何人進我的帳篷。”

“是!”

趁著如花花洗漱,鍾離廷去了趟“春坊”。

春坊是營裡營妓住的地方。

每個地區的營地駐處都會有些或自願或被罰入軍的營妓,平常白日裡會幫忙做些洗衣做飯縫縫補補的零碎工作。

鍾離廷一進去,就吸引了大半閒著的營妓注意,“少將軍,稀客呀。”

鍾離廷正兒八經是頭一次踏足這裡。

很多的女人,有的坐在太陽底下在縫補,有的在水槽邊漿洗,也有的在陽光下梳妝。

“少將軍來我房間嗎,我給您便宜三成。”

“我便宜一半!”

少年五官俊美,身姿矯健,不認真時渾身都透著些懶散的痞氣,隨隨便便就能攪亂一池春水。

大概是他生的太引人心動了,價錢越比越低,到了後頭,連不要錢都喊了出來。

不過也不排除一點兒,若是攀上他這把高枝,在營裡日子無疑會好過很多。

鍾離廷:“……”

面對熱情的老少姑娘,讓鍾離廷有種自己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一樣的感覺。

他退後一步,態度溫和中透著些矜貴,“我今日有正事在身,不知哪個有空辛苦和我走一趟,做些雜活,酬金照算。”

他一開口,很多沒事的都願意跟他走這一趟,鍾離廷從中隨便選了個稍年長些的。

節約時間,鍾離廷邊走邊與人解釋:“……小孩人不大,身上應該還有傷,你一會兒仔細檢查下,該上藥的就上藥。”

“少將軍放心,這點事奴家……”那女郎正說著,聲音忽然一頓。

“怎麼?”鍾離廷剛問出口,抬頭時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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