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令剛才還開心的給自己找了個小板凳,準備在邊上坐下,大家圍成一圈聊天天,這會看著椅子坐不下了,“……我傷心了。”

鍾離廷並沒理他的矯揉造作。

如花花這會有些神遊太空,也沒聽到。

剛剛鍾離廷伸手時,她的視線正對上鍾離廷的手臂,鍾離廷右手肘上纏著一圈圈紮好的的白布,最頂上還透出了一抹血色。

鍾離廷漫不經心的翻了翻衛令帶了的衣服,右手晃動之際,白布上的血跡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如花花緊緊盯著那點血跡,眉頭皺的死死的:“哥哥流血了……”

鍾離廷回頭,似乎才注意到,漫不經心的收了收手臂,“沒事。”

如花花:“流血……很疼的……”

鍾離廷輕笑一聲,面對小孩完全沒有英雄包袱:“是啊,哥哥好疼阿。”

如花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怎麼辦阿……”

鍾離廷戲謔的朝她勾了勾手指,故意逗小孩,“你來給哥哥吹吹,哥哥就不疼了。”

圍觀的衛令:“?”這人連小孩都騙,真的好不要臉。

如花花卻真的彎下腰,認認真真給他呼了呼胳膊,連吹氣都是輕輕的,而後抬頭,帶著怯意與期待看著鍾離廷。

鍾離廷沒想到小孩真給他吹了吹,那柔軟的善意與認真的神色讓鍾離廷平添了幾分騙小孩的負罪感,他輕咳一聲,“好像不疼了——”

如花花眼睛頓時亮了幾分,眼底彷彿裝了星星,“真的嗎?”

鍾離廷將手肘往後收了收,壓下血跡,“當然,中容人不騙中容人。”

“那哥哥疼了再喊我。”

鍾離廷擺了擺手,應下。

其實他傷的也不重,就被流寇的大刀劃了一下,也不影響日常活動什麼,頂多得養幾天。

如花花皺著一張小臉,開啟檢討模式:“……都是因為我,如果沒有我……”

“什麼就因為你了?受傷是我自己不小心,事也是我自己惹出來的,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和你沒關係。”鍾離廷皺眉,“別瞎聽,別瞎想,哦對了,還有,不能給別人吹傷口,記住了嗎?”

如花花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鍾離廷。

鍾離廷:“有話就說。”

如花花認真問道:“那衛哥也是別人嗎?”

鍾離廷瞥了衛令一眼,呵了一聲:“對,他也不配。除了我,其他都是別人。”

衛令仰天:“……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如花花吶吶的點頭。

又問,“衛哥哥怎麼了?”

鍾離廷見她剛關注點歪了,怕她一個字兒也沒記住,又重複了一遍,“我剛說的話,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我們花兒真乖。”鍾離廷滿意的笑了。

接下來,鍾離廷又逗了衛令幾句,直逗的人炸了毛,再也彆扭不起來,這才拉著人商量起一些軍營的事。

他雖然傷的不重,但最好還是靜養兩天,日常帶兵訓練多少也會受影響,乾脆暫時移交部分擔子給衛令。

如花花歪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麼,在鍾離廷給她拋了一個湯婆子時,她忽然愣愣抬頭,“哥哥……”

“嗯?”

“哥哥是因為我才被罰的,那哥哥就罰我吧。”

鍾離廷:“我剛說了什麼?”

如花花:“哥哥說不關我事,可我覺得……”

“小孩,哥哥是不是還說過,我的話不能當耳旁風?”鍾離廷氣笑了,忍不住傾了身,壞心眼的揉亂了她的長髮,“還有,你又不是我的兵,我罰你做什麼?”

如花花摸了摸頭髮,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脫口而出道,“我也可以做哥哥的兵。”

鍾離廷與衛令對視一眼,俱都笑了。

“小朋友——”

如花花抿著嘴強調,“我不小了!”

“行,大朋友,”鍾離廷終於懶散的起了身,左手將人揪起來,“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覺,乖乖的去長個兒,哥哥就當你將功贖罪了。”

如花花就這樣被拎了回去。

俗話說乍暖還寒,半點不假,白日的溫度雖然在逐步回暖,但一早一晚還是寒風刺骨。

如花花昨日半宿沒睡好,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身上被子沒完全蓋好,她是被冷空氣凍醒的。

帳篷內一片靜謐,如花花踩著鞋子下了榻,急匆匆的更衣洗漱,原以為鍾離廷應該早就不在了,一勾頭,帳篷另一側,少年還安穩的躺在被褥間,沉沉睡著。

如花花重新在洗面臺上備好了熱水,小步挪過去,跪坐在矮榻前,輕輕推了推被褥,輕聲喚:“哥哥。”

少年緊閉著眸子,身子未動,眉目卻微蹙起,呼吸有些沉重急促。

如花花細看去,才發現有些不對。

只見榻上的少年唇色泛白,面頰卻明顯泛著點紅,額頭下的一雙眉宇緊緊的擰起。

如花花小心的伸出手摸了摸鐘離廷的額頭。

好熱呀。

她晨起還覺得冷呢,哥哥怎麼這麼熱?

如花花頓時緊張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想了想,一把抱開了蓋在鍾離廷身上的被褥。

這樣的話,哥哥就不會再熱了吧?

如是想著,如花花吃力的將懷裡抱著的一大團被褥扔在一邊高椅上。

再返回去,只聽鍾離廷口中似乎細念著什麼。

如花花湊過去,在榻邊蹲下。

鍾離廷牙齒微顫,眸子緊閉,依稀有破碎的字眼從唇齒間飄出,“……冷。”

聲音太微弱,又被髮顫的牙齒咬的支離破碎,如花花沒聽清,不由撐著矮榻,微微俯身湊過去,想聽清鍾離廷到底在說什麼。

五指剛剛撐在鍾離廷肩側,背後扎著的幾個小辮滑落,輕輕掃過鍾離廷脖頸。如花花剛穩住腦袋,突然一個天旋地轉,嚇得她輕叫一聲,下一刻,感覺自己脊背落入了實地,同時脖頸一緊,呼吸的不暢讓她將眼睛睜開了一道縫。

俯在上面的少年眼睛裡的寒芒還未完全褪去,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死死盯著她。片刻,才收回掐在人脖子上形如五爪的右手,搓了搓指尖,嗓音微帶著些暗啞:“花兒?”

死裡逃生的如花花急忙從少年身子底下鑽出來,捂住脖子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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