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別仗著年紀小
兜兜轉轉了一圈，被送出去的花兒又回到了她醒來的地方。
鍾離廷暫時沒想到地方安置她，營裡住的都是男兵，他不能將個小孩丟在“春坊”，士兵住的大通鋪更不合適，只能讓人在自己帳篷裡架了張矮榻，用屏風隔開，臨時安頓一下。
翌日清晨，黎明壓過黑夜，天際漸漸透出了亮光。
光線透過帳篷天窗照到床鋪的第一時間，躺在上面的如花花便睜開了眼睛，半點兒沒有賴床的意思，抹黑抓起衣服，一骨碌便從小榻上爬了起來。
待完全穿好衣裳，看著眼前與那黑暗狹窄的土屋完全不同的環境，如花花緊繃的肢體逐漸放鬆下來。
在小山村裡的教訓太深刻，就算現下脫離了那個情景，她的肢體卻還存著記憶。
她彎腰穿上靴子，沒在帳篷裡看到人，便掀開厚毛氈出了帳篷。
來往巡邏計程車兵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眼，如花花靦腆的笑了笑。
她記得沒錯，這間帳篷外放了一個大水缸，每日都有士兵將其灌滿。
水面沒有上凍，如花花用飄在水面的水瓢舀了些水倒進銅盆，朝凍得發紅的手心哈了口氣，才搓著小手回帳篷裡拿了銅壺，重新往裡灌滿水，放在帳篷中間取暖用的小火爐上。
燃了一夜，小火爐裡的碳已經有些快熄滅了，如花花笨拙的用煤鉗往裡添了碳，又把銅爐放了上去。
隨手整了整頭髮，如花花坐在小火爐邊上，托腮看著上面嗡嗡叫著的小銅爐。
銅壺裡的水剛咕嚕嚕的燒開，往上冒白煙時，帳篷口遮風的厚毛氈被人從外掀開，晨練歸來的少年公子彎腰而入。
如花花忙站了起來，將盛了冷水的銅盆加入熱水，浸溼了面盆架上的帕子，擰乾，巴巴的遞了上去，“哥哥。”
鍾離廷微一挑眉，順手接過了那冒著熱氣的帕子，隨意擦了把額頭的汗，又重新在銅盆中淨了手，擦淨後才回過頭，“不用討好我，小孩，這些事我自己會做，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如花花沒點頭也沒搖頭，她絞了絞手，視線看著鍾離廷走到屏風後，影綽的動作似乎是在寬衣。
她並不懂什麼男女大防，眼也不眨的盯著那個方向，愣愣的看著。
天窗撒下的光照的屏風有些半透，少年身形修長健碩，緊繫的腰帶隨著靈活的手指一圈圈解開……
“眼閉上，轉過去，別仗著年紀小就佔哥哥便宜。”清朗的少年音將她砸醒，如花花才吶吶的轉過頭去。
佔便宜？她佔了什麼便宜？
如花花有些茫然，索性她足夠聽話，乖乖的閉上眼睛，又轉過了身子。
鍾離廷麻利的換掉了身上被汗打溼的作訓服，穿了身常服，這才不緊不慢的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才問，“怎麼起那麼早？可以再睡一會兒。”
這會子天都尚且沒完全亮起來，衛令那傢伙說不定都還在睡懶覺。
如花花這才轉回身，睜開眼睛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道：“是哥哥早。”
鍾離廷真的太早了，她甚至不知道鍾離廷到底什麼時候起床出去的。
鍾離廷聞言失笑：“小孩，你怎麼和哥哥比？”他都習慣晨起的‘開胃菜’了。
如花花很怕被嫌棄累贅，急切道，“我不小了，我能做很多事情。”
鍾離廷抬手，饒有興致的比劃了一下如花花剛及他胸口的身高，“小孩，你今年有十歲沒有？”
如花花搖頭。
不是說沒有。
也可能真的沒有，她是真不記得自己多大了。
糾結的抿了抿唇，如花花仰頭看了一眼自己和身邊人碩大的身高差距，有些底氣不足的道，“我會長高的，會努力長得比哥哥還高的。”
鍾離廷大手按了按她的腦袋，“小不點，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
如花花抬頭，不解的看著鍾離廷。
鍾離廷一字一句道，“叫白日做夢。”
如花花小聲道：“……夢想還是要有的。”
“嗯，有夢想誰都了不起，”鍾離廷嘖了一聲，不遺餘力道，“但前提是，不是痴心妄想。”
夢想被扼殺在搖籃中的如花花：“……”
“小孩，哥哥出去一趟，一會兒會有人送早點過來，不用等哥哥，你自己吃完放在那邊就行，食盒晚些會有人來收，不用你刷，你如果害怕，就呆在帳篷裡別出去亂走，哥哥晚點就回來了。”
鍾離廷得去解決昨天的事兒，自己主動坦白和被人揭穿可是兩種結果。
鍾離廷說完那些，怕太多小孩沒記住，又問了句，“都記住了？”
如花花認真聽完，用力點頭，大眼睛看著他，“記住了！”
彷彿養了只乖巧的大貓咪，真是省心省力。
鍾離廷這才滿意的點頭出了帳篷。
鍾離廷才走不久，帳篷外便傳來動靜，心想是有人來送早點過來了，如花花不由站起了身。
毛氈被人掀開，室內一明又一暗，英朗的少年郎拎著食盒彎腰走了進來。
“衛哥哥！”
衛令面上帶著笑，招呼道：“小丫頭，昨天休息的好嗎？”
“嗯！”如花花用力點頭。這裡又暖和又幹淨，而且也沒有人欺負她。
衛令舉了舉手中的食盒，“餓了嗎？衛哥哥親自給你送早飯，這待遇旁人可是沒有的。”
小姑娘脆生生的道：“謝謝衛哥哥！”
“不謝，我也是受人之託，”衛令將食盒一層層開啟，擺在桌案上，“趁熱吃，不用給他留。”
鍾離廷今天沒用早飯就去了主帳，衛令沒攔住，臨時被鍾離廷委託來送飯，他手裡的這份飯還是照鍾離廷分例拿的。
如花花不由想起鍾離廷走時也是如此吩咐的，“哥哥是不是沒吃？”
衛令拾了筷子遞給如花花，一夜過去，他仍舊還在氣鍾離廷行俠仗義拋下他的事，聞言不由涼涼的道：“不用管，有些人阿，個人英雄主義都能當飯吃。”
他這句話隱喻味太重，如花花一時沒聽懂，只茫然抬頭看著他。
衛令擺了擺手，無奈的道：“沒事，不是衝你，你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