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蕭條後遺症
“你真是一個好人，先生。”
不，我不是，孩子。
用報紙將桌上最後一塊麵包拿起，遞給眼前衣著襤褸的孩子，柯林在心中默默回道。
從一開始，他此舉的目的就不純粹。
受限於印刷技術的關係，報紙在印刷過程中，總會有一些殘次品的出現。
這一點，隨著《信使報》的銷量增長，在報社的老式轉輪機上變得尤為明顯。
一般發生這樣的情況，老約翰都會手動對轉輪機進行調整，避免錯誤的報刊持續印刷。
但長此以往下來，信使報社內依舊積攢出了一堆不在少數的‘廢報’，這些印刷錯誤的報紙自然沒辦法作為正常報紙出售，或者賣給報童來分發。留著，除了佔據空間之外，也沒有更多其它的作用。
就正常來說，過往這些‘廢報’最終的歸宿，不是成為流浪漢身上的‘毯子’，就是作為報社內燒水的垃圾。
然而，柯林似乎想到了一個將這些報紙廢物利用的新辦法。
一份印刷錯誤的舊報紙，如果扔進垃圾桶中，那麼它們毫無疑問就是垃圾。
但是如果將其用來包裝食物，這些報紙的價值似乎也隨之發生了改變，尤其是領取食物的一方，絕大多數身處於大蕭條這個時代的底層，他們也是報紙媒體等所無法觸及到的那一批群體。
你無法奢望一個連吃飯都成問題的人，去花錢購買一份報紙。
對於他們來說，世界上發生的事情毫無意義，因為這並不能改變他們吃不飽的事實，也無法為他們帶來多少改變。報紙上報道的新聞或許很重要，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卻又顯得那麼無足輕重。
大部分的底層，都在用盡一切去維持生活，你無法苛求他們更多。
這就是大蕭條，這個時代底層最真實的生活。
對此，柯林無法改變太多。
他只是一家報社老闆，哪怕掌握了一些特別的能力。
但在這個時代，依舊有些微不足道。
這或許，也是《超人》會在這個時代風靡的原因，人們渴望超人的出現，希望有無所不能的存在，將他們從深不見底的泥沼中拯救出來。
或者這些人內心深處也同樣清楚，哪怕是超人，也無法拯救所有人。
當然，柯林並沒有想要在這個時代，拯救一切的打算。
那是美國總統該做的事情，不是他。
他做的，僅僅只是買上一些廉價的豬肝麵包。
將它們連同那些印刷錯誤的舊報紙一起施捨出去，藉此獲取【信仰】。
為這些本沒有任何用處的廢報紙，找到新的去處。
……
將手中的最後一塊麵包送出，柯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小約翰。
後者點了點頭，上前對著報社前那些依舊不肯離開的隊伍勸道：“已經沒有了，麵包已經沒有了，你們去別的地方排隊吧……”
在小約翰的驅趕之下，這些隊伍裡的人群才依依不捨的散開。
“先生，明天您還會在這裡發麵包嗎？”
鑽過小約翰的胳膊，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孩子，瞪著無神的雙眼看著柯林道。
“不會。”
伸手攔下了上前的小約翰，柯林蹲下身來，看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搖頭回道。
聽到柯林的話，孩子眼中流露出明顯失望的表情：“以後都不會有面包了嗎？”
看著眼前瘦弱的孩子和報社前遲遲不願意散去的人群，柯林沉默了一下，才道：“會有的，不過要等到下個禮拜一才行。”
攢下一定數量報紙，至少需要一週的時間。
“好的，先生。”
點了點頭，孩子用期待的語氣對著柯林說道。
一切為了【信仰】。
聞言，柯林在心中對著自己默默說道。
……
將放在外面的桌子，重新搬回報社內。
整個救濟算是落下了尾聲。
“老闆……”
拿著寫有‘救濟麵包’字樣的紙板走進報社，小約翰的臉上還帶著一些遲疑。
“我們以後真的每個禮拜一都要進行救濟嗎？”
雖然，隨著《信使報》的銷量增長，報社已經擺脫了之前的困境，逐漸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是，之前報社舉步維艱的日子，依舊銘刻在他的記憶當中。讓他有些擔憂，這樣的做法會不會影響到報社，從而間接對自己的收入造成影響。
“只是簡單的救濟而已，就算我們不做，也會有人做的。”
“等到情況好轉之後，就不會再有人過來了。”
作為穿越者，柯林清楚大蕭條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隨著羅斯福的上任，新政的實施，大蕭條所造成的陰霾也將逐漸消散。
“情況好轉？”
只是，對於身處大蕭條的小約翰來說，顯然並不太相信柯林口中所說的情況會好轉。
相反的，他覺得大蕭條會一直持續下去，往後的日子之後變得越來越艱難。
‘胡佛村’裡的居民，一天比一天要多，據說整個‘胡佛村’的規模已經從原本的幾百戶，增長到了上萬戶，並且這一數量還在不斷的增長當中。就連小約翰所住的社群內，有已經有不少吃不起飯的住戶，被迫搬進了‘胡佛村’中。
察覺到小約翰眼中的不信之色，柯林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很清楚，在那樣一個經濟蕭條的年代，人們的思想並不是這麼輕易就能夠扭轉過來的。
甚至，未來哪怕大蕭條結束，經濟重新復甦回來。
可是，大蕭條所形成的時代烙印，卻早已深深的銘刻在這個時期人們的記憶當中，甚至從此改變了他們的一生。
很多人因此患上了大蕭條時期的創傷後遺症，哪怕在大蕭條結束的數年，數十年之後也依舊深受影響。
弗雷德.***就是大蕭條後遺症的受害者之一，他從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們表現出溫柔的一面。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們“兇狠”，不要像綿羊那樣，相反，要成為一名“殺手”。物質是透過搶奪來的，而且要時刻提防被奪走，這種骨子裡的不安定性表現的淋漓盡致。
“人是動物中最兇殘的，生活就是一系列的戰鬥，結果不是贏或者輸。”——美國第45任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