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兒子沒用
段家的男兒個個都考上了秀才，段嶽秀的大兒子段茗浩更是在二十多歲就入朝為官，可惜英年早逝了。
反觀段茗敬，是段家幾個男兒中年紀最大的，讀了幾十年書，還沒個功名傍身。若是以前家裡還能讓他過衣食無憂飯來張口的日子，他定是沒有那麼多的煩惱。
現在每日靠著養雞養鴨掙錢，日子跟之前根本不能比。
段茗敬私底下也想努力一把，偷偷看書，然後考取功名驚豔家裡人。
可惜那書拿到手中不過兩日，就看不下去了。
他不是讀書的料，只能幹著跟普通百姓一樣的農活。而他家中的其他兄弟，一個個考上了秀才，將來還會考舉人考進士，走得越來越高。
而他，仍舊只會養雞，當不了官。
段茗敬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事，如今藉著酒勁發洩出來，更是扯著嗓子大聲嚎著：“娘，兒子沒用！考不上秀才啊！娘，對不起你，對不起，爹。”
喬嵐坐在鄰桌吃著菜，有滋有味看著段茗敬撒酒瘋，沒想到話忽然扯到她這裡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喬嵐穿來以後，沒少看到段茗敬哭。
一把年紀的人了，動不動就哭，真的是，被原身養得太好了。像溫室裡的花，禁不住風吹雨打。
喬嵐擱下筷子：“把他扶回房裡喂些水吧，下次別喝這麼多了。”
莫齊明神色拘謹坐在桌邊不敢動筷子，聽得老太太發話了，趕忙把段茗敬扶了起來，“我來，我送二爺回去。”
段茗琛、段茗青兄弟倆跟著站了起來，幫忙扶著。
段茗敬似醉不醉，一把推開了莫齊明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搖頭晃腦堅定道：“我不去，我沒醉，我去找爹，我要去給爹磕頭！”
這話剛落音，段茗敬又嚎了一嗓子，蹲在桌子邊抱著桌角，“爹，兒子對不起您啊！兒子沒用！”
莫齊明扯了扯段茗敬的胳膊，發現扯不動，只能小聲勸著：“二爺，我扶您回房歇著。”
“別扒拉我，我不去……”
喬嵐有些無奈，跟著勸道，“怎麼沒用了？我看你現在可比原先有用多了。”轉頭吩咐了旁邊尚氏，“去找塊溼帕子給他擦擦臉。”
尚氏關切看了一眼丈夫，點點頭，出去找溼帕子。
“娘，兒子考不上秀才，兒子沒用啊！”段茗敬聽到了喬嵐的聲音哭道。
“考上秀才就一定有用嗎？”
段茗敬似被話反問住了，掛著淚痕的臉上湧出疑惑的神情：“家裡人人都是個秀才，就我不是，我不是很沒用嗎？”
“那你說說，什麼有用？當官有用嗎？”
“當官，光榮門楣，讓先祖安心啊。”段茗敬理所當然道。
喬嵐噗呲笑了一聲：“是光耀門楣重要，還是吃飯重要？”
段茗敬似被這問題問住了，沉默一會兒道：“光耀門楣重要……”
喬嵐：“若你只想光耀門楣，把自己和家中的孩子都餓死，先祖知道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段茗敬臉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家裡不能絕後！還是吃飯重要！”
“所以還是吃飯重要啊！”
“光耀門楣只是說上去好聽，讓周圍的人瞧著有面子。家裡被抄家時，你可見著誰家來送你了？給你送銀子送錢財了，你的那些知己好友呢？一個都沒來。”
段茗敬聽著，眼淚刷刷刷流著，平日裡他當冤大頭掏了不少錢，請眾人喝酒吃飯，一個個段老爺叫著。等到他落難時，這些人全都沒來。
“光耀門楣是給別人看的，人生在世若是太在意別人的目光，就會活得很累。只要能養家餬口，照顧妻女，你就是個很厲害的人。你會養雞，每月能掙不少的錢，你靠著自己的本事吃飯，是不是比原先強了？”
喬嵐一點點開解道。
“娘，兒子只會養雞，會不會很丟人？”段茗敬哭道。
“靠自己的本事吃飯，不偷不搶，怎麼就丟人了呢？你能把雞養好，自己掙錢，比那些整日問父母妻子要錢厲害多了。”
尚氏這個時候把帕子遞過來，憐惜地給丈夫擦了擦臉。
段茗敬抱著桌子腿的手，慢慢鬆開了一點。
“還難過嗎？”喬嵐問道。
段茗敬點頭又搖頭。
“那你覺得你考得上秀才嗎？”
段茗敬搖頭。
“考不上就別考了，又不是不當秀才不能過日子。人這一輩子短短几十年，眨眼就過了，何必執著於功名利祿？你看那前朝的皇帝，如今天下有多少人記得他的名號，不過是一抔黃土。”
喬嵐語速極快說了一堆，把段茗敬說得有些暈了。雖然人本來就暈，但他大概知道了，自己孃親是不介意他考不上秀才的。
只是他還糾結知道一點，“娘，要是爹……”
喬嵐立馬打斷他，“別提了你爹了，要不是你爹我也過不上這樣的苦日子，我還得找他算賬呢！我肯定比你先去，你要死了以後不敢見你爹，那就不見！就算他要清理門戶，還有我在呢！”
儘管喬嵐死了以後不可能和段家人團聚，她又不是這裡的靈魂。她能把段茗敬教成這個樣子，可以說超越段嶽秀本人，段嶽秀應該偷著樂了！
喬嵐這番話把段茗敬說蒙了，不敢開口。
更讓屋內的人聽得眉頭直跳，老太太這番話屬實有些……大膽。可又能從其中感受到老太太對二爺的愛，當真是慈愛無比。
段茗青在一旁聽著，聽著喬嵐如何勸段茗敬。喬嵐是段茗青名義的上的母親，不是他的親孃。
倘若他的親孃在這裡，又會如何呢？怕是跟尋常婦人一般哭哭啼啼，責罵他不行。段茗青很快甩開了腦子裡的念頭，不會發生的事，沒必要自尋煩惱。
他只是有些嫉妒二哥，嫉妒二哥能被母親一直護著。以前如此，現在也是。
“娘，您真好！”段茗敬嗚嗚嗚道。
“我也知道我好，你好好養雞！莫要覺得自己沒用了，你養雞很厲害的！”喬嵐誇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