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是巧了,廣播站也屬於宣傳陣地上的一支特殊力量。

不過宣傳處是機關裡最容易傳閒話的地方,這裡的娘們兒也很了得。

於海棠來過無數次,但都沒有跟這裡的人交下什麼感情。

無外乎她是進步女青年,積極又向上,吸引了機關裡無數未婚和已婚男人的目光,讓這些已是殘花敗柳的婦女們嫉妒,並且對她發出最惡毒的議論。

這是於海棠自己想出來的原因,不然以她這樣的樣貌條件和性格特點,不能沒有朋友的。

“嗨~你還說呢,我是真見著了~”

這位也是,以為在自己的科室就沒人能聽得見了,卻是不知正主兒已經站在窗子下面變顏變色的了。

“我就說那李學武得有人惦記吧,前些日子財務處的老張還訓她們科室的姑娘呢,沒想到廣播站的捷足先登了”

“這叫什麼話~”

辦公室裡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那疤瘌臉有啥好的,不就是級別高嘛,聽說啊,作風不咋好”。

於海棠現在不知怎麼,聽見有人“仗義執言”倒是顯得心裡得勁兒了一些,這辦公室裡還是有好人的。

“嗨~你那都是哪百輩子的事兒了”

先前的聲音否定道:“上次書記他們查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查出來,你當紀監那些人是吃乾飯的啊”。

於海棠認為仗義的聲音道:“吃不吃乾飯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招待所的那倆娘們兒不是正經的,要是正經,也不能惹的於海棠往疤瘌臉上撲了”。

“哈哈哈~”

辦公室裡的笑聲深深地刺痛了於海棠的心,她有種莫名的悲憤。

怪辦公室裡這些人吃飽了撐的,怪李學武拒絕自己,讓自己沒面子,怪自己,看錯了人,做錯了事。

這幾天被目標李學武,堂姐於麗,同學何雨水的連番刺激,再加上今天的風言風語,她真的有種抓狂的衝動。

她真想衝進辦公室給這些只知道扯老婆舌兒的婦女一人一個大嘴巴。

但僅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麼做,打不打得過是一方面,真的動了手,那就是真的挑破了這層遮掩,再沒了迴旋的餘地。

於海棠手指青白地攥著檔案,因為用力過度,檔案已經褶皺了。

她有些無力,轉回身下了樓,往廣播站走去。

袁華拎著相機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正好跟進門的於海棠撞了個對臉兒。

看著有些魂不守舍,面色湛青的姑娘,袁華挑著眉毛問道:“不至於吧?還在生我的氣?”

於海棠好像沒看見他一樣,就像對面不是人,而是一根電線杆,挪著腳步躲了過去,冷漠地上了樓。

袁華看著於海棠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出了門。

於海棠不是沒有看見袁華,只是她現在的心裡沒有跟袁華說話的意思,滿腦子都是李學武,都是招待所的秦淮茹、張松英。

她不斷地否定和懷疑,既不敢承認自己輸給了兩個已婚的婦女,其中一個還是寡婦。

更不願意承認李學武是這樣的人,在她的心裡,李學武應該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最多是有個物件。

要結婚的物件。

越想越是走火入魔,越想越是心有不甘,進辦公室的時候即使屋裡的人正在討論她妄想當處長夫人失敗都沒有什麼反應。

放下手裡已經變形的檔案紙,於海棠低垂著腦袋,沒有意識到辦公室裡因為她的回來已經變得鴉雀無聲。

尤其是看見她的情緒不對,屋裡幾人的眼神交換著,嘴上沒說,可心裡已經在想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於海棠現在的狀態很嚇人,好像隨時要爆炸的炸彈一般,危險,臨界。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於海棠站起身,走去了值班室,那裡有一部電話,是廣播站值班室的特殊福利。

“喂?雨水”

這通電話打去了紡織廠,她想問問雨水,都是一個院兒的,李學武如果跟秦淮茹有什麼,雨水不可能不知道。

可雨水已經聽出了她的情緒不對,且現在做的事情很危險。

所以給她的回覆是,別踩紅線,別做傻事兒,李學武不好惹,李學武很危險。

雨水的回答恰恰是擊潰於海棠的最後一顆子彈。

“他都可以錯!我為什麼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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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長,如您所料”

沙器之走進來將一份檔案放在了李學武的手邊,李學武微微轉頭,果然是一份大學習的檔案。

相比較,與前幾天那些正治學習的檔案不同的是,這一份是讜委發出的。

“可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臉上絲毫沒有猜中形勢的得意,微微皺眉地對著沙器之言道:“關公戰秦瓊,一出好戲”。

沙器之拿著暖瓶給李學武的茶杯裡續了熱水,語氣有些遲疑地問道:“那,綜合辦已經開始的工作是否需要……”

“不,繼續”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將放在那份檔案上的視線挪回了正在批閱的檔案上,嘴裡說道:“我覺得一羊兩吃,並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案”。

沙器之點點頭,放下了暖瓶,藉著蓋杯蓋的機會輕聲說道:“景副廠長剛開完辦公會,不許沿用以前聯合企業辦公室設計的方案,讓重新制定企業合作方案”。

李學武的手很穩地在紙上寫著意見,並沒有因沙器之的這則訊息而感到困擾。

他很明白,這是景玉農在有目的地清除他在聯合企業辦公室工作時期的辦公思路。

那段時間雖然不長,但李學武跟徐斯年的廠辦通力合作,還是將聯合企業的合作方向和願景設計了出來。

現在景玉農理順了聯合企業的工作,並不願意行蕭規曹隨之事,李學武很理解。

如果工作做的好了,誰也不願意給李學武分潤功勞不是?

更不願意給別人留下言說她工作做的好都是李學武他們當初設計的好的藉口。

再有,如果聯合企業做的不好,她也不願意是因為李學武的設計因素在其中影響到她對於這項工作的判斷。

沙器之關注這件事,無非是為李學武打抱不平,那段時間李學武確實做了很多工作,現在卻完全推翻重做。

時間上且不說是一種浪費,在人力物力上也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體現。

更體現了景玉農和她身後,或者她所代表的那些人的小氣程度。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

李學武將寫好意見的檔案放在了一邊,拿過另一份檔案繼續看了起來。

“怕就怕她走了十萬八千里”

沙器之有些嘲諷地說道:“到頭來走的還是您設計的老路”。

“呵呵,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惡趣味”

李學武抬起頭好笑地看了沙器之一眼,隨後繼續忙了起來。

沙器之也是自嘲地笑了笑,隨後一邊整理著李學武批閱好的檔案,一邊無奈地說道:“那份計劃也有我的心血呢”。

“哦”

李學武故作誇張地點了點頭,嘆道:“原來如此~!”

“呵呵呵呵~”

沙器之見李學武不在意,便也輕鬆地笑了。

等把審閱好的檔案一一送出去後,沙器之再進來時,嘴角略帶嘲諷地說道:“處長,您猜猜剛才服務處來取材料的是誰?”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沙器之一眼,道:“你大還是我大?你讓我猜你的話?”

沙器之也知道李學武在跟他開玩笑,這會兒卻是略帶神秘地回道:“黃股長”。

“呵~”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繼續低頭看著書,嘴裡說道:“你不是又聽到什麼帶顏色的訊息,給人家亂起外號吧?”

“我都啥歲數了”

沙器之倒是先笑了,不過隨後站在李學武辦公桌旁輕聲說道:“黃詩雯股長”。

“幼!”

李學武也跟著笑了,點點頭,道:“成,王敬章還真是說到做到啊”。

“這事兒真有意思”

沙器之臉上帶著笑,嘴上卻是很諷刺地說道:“從這兒走的兩個現在都成了股長,剛才來的黃詩雯就是服務處綜合辦的股長”。

“好啊,人盡其用,好事兒”

李學武點點頭,並沒有在這件事上有大作周張的意思,跟王敬章的賬要記下來慢慢算的,但跟兩個小姑娘,李學武可沒有這個閒心。

跟氣度不氣度的沒有關係,他現在站的高,看的也高,有些人和事還入不了他的眼。

沙器之點點頭,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拿著收回來的回執去入檔了。

大辦公室。

周瑤最近很累,每天都要加班到八九點鐘,早上還得按時上班。

三個人的工作一個人做,確實不是那麼簡單的。

尤其是最後的校對和審閱,讓她的腦袋昏沉沉的,而今天更不順心的是,黃詩雯回來拿材料。

每個處室之間都會有檔案往來,處長審閱的自然是由廠辦來溝通協調,而處室之間的業務往來則是由綜合辦來處理。

黃詩雯從保衛處綜合辦調走,進的卻是服務處的綜合辦。

乾的還是文桉的活兒,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身份了。

“周瑤,我現在是股長了”

這是黃詩雯走到周瑤身邊說的第一句話,惹得辦公室裡的人都冷眼看了過來。

黃詩雯絲毫不在意這些冷眼,處室之間的壁壘還是很高的,科長還有可能互相調動,但科長以下絕對少有跨處室調動的。

所以綜合辦裡的這些老傢伙是影響不到她黃詩雯的,尤其是她現在還是股長,比屋裡這些人職務都高。

今天來保衛處拿材料,黃詩雯的目的很單純,跟好朋友炫耀一下,同時跟好朋友證明當初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尤其是在等手續的那兩天這間辦公室裡的冷言冷語,讓她很享受這個時間。

周瑤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恭喜你了,熬出頭兒了”。

黃詩雯也沒看辦公室裡那些人的目光,湊到周瑤辦公桌前看了看,問道:“還在做這個桉子?”

“是啊”

周瑤無奈地吐了一口氣,隨後聳了聳肩膀,道:“你們走了,工作全是我的了”。

“我很遺憾”

黃詩雯絲毫沒有遺憾的表情,倒是很欠揍地說道:“雖然我也很想留下幫你,但這個機會我不想錯過”。

說完對著周瑤挑了挑眉毛,問道:“你知道傅林芳現在的情況嗎?”

“不,不知道”

周瑤搖了搖頭,抿了抿嘴,道:“我現在上班後就坐在這兒忙著,晚上八九點鐘回家,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

黃詩雯故作可憐地摸了摸周瑤的手,隨後說道:“她現在是採購科的股長,負責一部分採購工作”。

“那可真厲害”

周瑤有些羨慕地說道:“接觸的人多,能學到的東西也多”。

“確實”

黃詩雯看了看周瑤,道:“周瑤,你不知道,你不到股長的位置永遠不知道相關工作的核心,做基礎文桉永遠出不了頭”。

說著話還拍了拍周瑤辦公桌上堆積的老高的檔案堆,道:“就像這些,把你隱藏在了檔案堆後面,領導永遠看不見你的努力”。

周瑤臉上沒有了見到好朋友的興奮和為她們升級的高興,有的只是無奈和落寞。

黃詩雯說這些好像是在教周瑤什麼,但說的都是沒有作用的廢話。

不過這恰恰能體現出她的意思:“我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這是在回答周瑤私下裡勸她時問的那句話:你就認為你的選擇是對的?

在看到周瑤的表情後,黃詩雯拿了手裡的材料晃了晃,道:“得了,你忙吧,我得回去了,還有個會”。

周瑤要站起身去送她,卻是看見於主任從門口走了進來。

“周瑤,你做的那份……”

於德才正拿著一份檔案走進來,剛要跟周瑤說工作,卻是瞧見黃詩雯在這兒。

“喲,詩雯來了啊”

“於主任”

黃詩雯跟周瑤能炫耀,但是在於德才這兒卻是不敢得瑟的。

於德才的資格老不說,還是正兒八經的正科級,許是她要三十歲才能達到的位置。

“呵呵,來找周瑤的?”

於德才將手裡的檔案交給了周瑤,對著黃詩雯笑著問了一句。

他對於黃詩雯和傅林芳的調走確實很有怨言,更是打心眼兒裡不喜歡這兩個大學生。

但這些都不能表現在臉上,並不能妨礙他作為一個科長要表現出應有的氣度和涵養。

尤其是在大辦公室,科員可以跟黃詩雯擺臉色,他不能,他更代表保衛處的形象,和他自己的形象。

“我是來拿材料的”

黃詩雯示意了一下手裡的材料,笑著解釋道:“正好跟周瑤聊了幾句”。

周瑤梳理了一下耳邊的頭髮,看著自信到放光芒的黃詩雯,眼神裡也會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不過這會兒還是很冷靜地給於德才介紹了一下:“詩雯現在是服務處綜合辦的股長”。

“嚯~是嘛!”

於德才表現出了應有的驚訝,笑著對著黃詩雯點了點頭,道:“好樣的,好好幹,爭取早日進步”。

“謝謝於主任”

黃詩雯得體地笑了笑,禮貌地招呼道:“那您忙,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話跟於德才和周瑤點了點頭便走出了辦公室,期間連看周圍這些不算熟悉的老同事一眼的興趣都欠有。

於德才和周瑤站在辦公室稍裡的位置目送著黃詩雯自信的背影。

“羨慕不?”

“啊?主任”

周瑤被於主任問的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呵呵,羨慕就說羨慕的,有啥不好意思”

於德才笑著看了看周瑤,點了周瑤手中的檔案,道:“這個,著急要,儘快吧”。

“知道了”

周瑤應了一聲,收斂了思緒,送走於主任後坐下來繼續忙著手裡的工作。

耳邊還是不時地能聽見辦公室裡的老同志在談論她們仨,但現在關於她工作上的錯誤談論的已經很少了。

畢竟一個人的勤奮誰都能看得見,更何況是立場堅定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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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是很想在中午下班前跑路的,但是沒跑掉。

“這幾天怎麼老不見你人影啊?”

楊元松帶著讜委的幾個幹部轉部門,中午的時候就來了保衛處。

李學武正想著帶沙器之去治安大隊吃午飯呢,這下被書記堵了個正著。

“嗨,忙的腳打後腦勺”

李學武無奈地解釋道:“又得籌備結婚的事兒,又得忙廠裡的事兒,分局那邊出了幾個桉子,我還得跟一下”。

“哦~我想起來了”

楊元松點點頭,道:“五月一是吧”。

“是”

李學武笑著陪著楊元松走在前面,身後是一眾幹部分成幾排跟著。

不用人來排序,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應該站在什麼位置,甚至嚴格到站在左邊還是右邊。

“我倆的申請都下來了,明天雙方父母再見一次,我們就準備去領證”

“好”

楊元松著重地點了點頭,轉頭對著身邊的李學武肯定地道:“這是一種負責的態度,也是一個幹部成熟的表現”。

李學武苦笑著說道:“讓您費心了”。

“哎~~~”

楊元松笑著擺了擺手,道:“讜管幹部,組織不僅僅要關心幹部們的工作情況,還要關心幹部的個人情況,我是班長,這都是應該的”。

李學武瞭然地點點頭,這話是在點自己了,關於前幾天李懷德作出來的妖兒,現在應驗了。

這是楊元松在試探李學武的態度了,不管別人怎麼認為,楊元松對於保衛處都保持了應有的戒備和關注。

相比於機關單位裡的鬥爭,保衛處這杆槍的威力更大。

現在就要確定這杆槍的槍口會不會在關鍵時刻對向廠裡,參與到鬥爭中來。

老話兒講,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包括這些領導在內,機關單位裡的鬥爭還都是正治層面的,最嚴重的也就是下崗,或者調走罷了。

可如果是保衛處,最最讓楊元松擔心的其實是李學武。

這小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抽冷子給你來一下子,可能就是要你的命。

別看現在李學武笑呵呵的模樣,但只要充分了解李學武性格的,就沒有敢小看他的。

“其實我有想過是不是跟廠裡提一下,給保衛處再配個副處長”

李學武跟在楊元松身邊錯後半步,同樣是昂首挺胸地走著,嘴裡卻說著讓身後眾人心驚膽戰的話。

“相比於其他處室,保衛處的工作並不輕鬆,可董處長人在鋼城,我現在又身兼多職,怕力有未逮啊”

楊元松揹著手,漫步走著,聽著李學武的話,並沒有立即回答。

他在想,李學武話裡的含義。

包括身後跟著的那些幹部,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會傻到認為李學武說的是真話。

呸!

當領導的,湊在一起還能講真話?

那可真是一個大笑話!

但李學武現在說出來了,就不由得不讓這些人在想,李學武到底要幹啥。

以退為進?暗度陳倉?

或者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我看這件事還是要再考慮考慮”

楊元松突然想到了什麼,很是謹慎地拒絕了李學武的提議。

保衛處是把刀,但還是攥在李學武手裡的好,現在這個時候沒有比李學武更適合掌管保衛處了。

如果真的讓李學武跳出保衛處,那可真是大麻煩了,這人不是一個消停的主兒。

無論去哪裡,楊元松都不否認李學武會快速開啟局面。

真到了那一天,他就真的按不住李學武了。

保衛處是個圈兒,是五指山,壓住李學武死死不能動,千萬不能動。

只要沒有調動,李學武的級別就是副處頂頭兒了,職務永遠都是保衛處一把手。

董文學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進廠讜委的,那麼李學武就得在保衛處卡著不動。

楊元松等部分廠領導早就有過討論,李學武不宜再進步了。

“能者多勞”

楊元松帶頭走出了保衛處的大門,站定了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很相信你能帶好保衛處,更相信保衛處在你的手裡能出成績,能為軋鋼廠做更大的貢獻”。

李學武見楊元松否定了自己的意見,眼神略帶遺憾,但表情很是認真地說道:“我保證您不會後悔的”。

送走了楊元松,韓雅婷走到了李學武的身邊,輕聲問道:“處長,您那話是真心的?”

李學武轉頭看向韓雅婷,這會兒身邊也沒有旁人,都是處裡的人,所以李學武也放下了戒備。

“怎麼?你想進步?”

韓雅婷無語地歪了歪嘴,就知道處長在打馬虎眼,說不定跟書記打什麼機鋒呢。

韓戰倒是饒有興趣地說道:“要是真來個副處長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於德才也是笑著點了點頭,一臉的贊同表情。

李學武看了看這些被自己帶壞的同志們,不由得感慨那句老話: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熘兒。

“得了,到點兒了,吃飯去了”

李學武對著沙器之擺了擺手,便沿著左側輔樓的甬路往招待所去了。

韓雅婷她們則是難得的湊在了一起,笑著談論著往大食堂去了。

“哎!”

任安跟自己物件走在後面,聽著前面幾個科長笑談著,不由得碰了碰樊華的手,輕聲問道:“處長和科長她們說的啥意思?”

樊華是治安股的股長,任安是保衛股的股長,兩人還沒結婚,所以相關的工作還沒有調整。

這會兒樊華看了看任安,道:“你想想,廠裡調一個副處長來保衛處能幹啥?”

任安皺了皺眉頭,眼睛眨呀眨的思考著,道:“處裡……處長不是管理的很好嘛,難道處長真的忙不過來了?”

“你傻啊你!”

樊華恨鐵不成鋼地訓了物件一句,隨後覺得聲音大了,不由得看了前面一眼。

見大家都沒有關注她們,便又繼續對著任安訓道:“你看處長像是忙不過來的樣子嗎?要真是忙不過來,還能睡午覺?”

“啊哦~~~”

任安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不過還是皺著眉頭說道:“可這樣一來,處長真的申請調來一個副處長,那豈不是沒啥可乾的?”

“你說呢?”

樊華有的時候真的喜歡任安這種老實的性格,可有的時候這榆木腦袋能把她給急死。

不過好在兩人都是從小兒一起長大的,她跟任安處物件是一點兒猶豫都沒有的。

這會兒卻是掐了任安一下,道:“就是啥都幹不了嘛!”

“嘶哈~”

任安被物件掐的肉疼,但還是堅持著問道:“那處長提這個意見幹啥?調來一個啥也幹不了的副處長幹啥?”

“笨蛋!”

樊華氣呼呼地掐了任安的耳朵湊過去小聲卻又狠厲地說道:“背鍋的!”

“啊!”

聽見任安的叫聲,韓雅婷轉過頭來,對著樊華道:“你們能不能注意點兒影響啊,打情罵俏的能不能回家再玩兒”。

“咦~~~”

這會兒是下班時間,樊華倒是沒有再跟韓雅婷論大小,抿著嘴打趣道:“我是不是聞見了羨慕的味道~”

“是愛情的酸腐味~”

樊華是知道韓雅婷有物件了的,不過快一個月沒有出現了,這會兒就是用這個故意逗韓雅婷呢。

韓雅婷也是不受委屈的主兒,翻著白眼反諷了回去。

兩人工作上是上下級,私下裡又是好朋友,所以相處的很是得當。

包括一起走的幾人,正科級的這幾人雖然只有韓戰和韓雅婷是李學武提拔起來的,不過大家在李學武的絕對權威下相處的很不錯。

“於主任,您是大學習方案的策劃者,您給說說,這風到底怎麼吹”

機要科的江知本抽著煙,對著身邊的於德才問了一句。

雖然現在大學習、大討論還僅僅是從綜合辦開始,但按照計劃,全處室都要進行學習和討論的。

以往正治上的任務都是學習和寫報告,即使是討論,也是有限制範圍的小組討論,目的也是為了學習。

這次的任務卻是不同以往,僅僅是給了個大綱,給大家鬆開了限制,隨便說,隨便論。

這勐地一放開,大家還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學,怎麼論了。

沒有限制的限制才是最嚴格的限制,因為一旦學錯了東西,說錯了話,那便是很嚴重的事情。

比工作上出現錯誤還嚴重,這是思想不正確,其他一票否決的性質。

於德才也是抽了一口煙,道:“我們也是摸著石頭在過河啊,處長的意思是由我們科室來做試點”。

說到這裡,於德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李副廠長一個意見,一個方向,讜委又是一個意見,一個方向,我們也很為難啊”。

江知本看了看其他人,使勁兒嘬了一口煙,道:“您要是都為難的話,我們就更為難了”。

其實他們都知道於德才為難的是什麼,那就是跟誰走,站誰的隊。

韓戰很是無所謂地說道:“沒事兒,綜合辦摸著石頭過河,我們摸著綜合辦過河就是了”。

“你呀你”

於德才笑著點著韓戰道:“總有你說的,雞賊!”

“哈哈哈~”

眾人得到了韓戰給出的方向,一個個的都笑了起來。

韓戰的意見很簡單,既然綜合辦是聽處長的意見過河,那綜合辦的方向一定是處長的方向。

這特麼還有啥好討論的,沿著處長的方向過河就完了。

眾人在笑聲中達成的一致意見也是如此,那便是,保衛處只有一個意見,一個方向,那便是李學武的意見,李學武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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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在招待所小食堂吃了中午飯,跟著夏中全在團結湖轉了一圈兒。

這老兄已經習慣了李學武的賴皮纏,既然反抗沒有用,那就認栽。

夏中全聽著李學武給他講造車,給他講發動機和變速箱,給他講未來的錢景。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了,李學武不止一次地跟他討論過這個,而夏中全也早就給過李學武答桉,那便是什麼時候把研發中心蓋起來什麼時候再說。

李學武來找夏中全遛彎兒也不是閒著沒事兒幹,重複先前的廢話。

他現在的腦子裡有很多一閃而逝的想法,不過他不是理科生,對機械和實際上的操作不是很瞭解,所以需要一個聆聽者。

夏中全其實心裡很佩服李學武,這麼一個專業的保衛處長,竟然不務正業地能想到這麼多主意。

關鍵是李學武提出的這些主意和方向很有試驗和研究的價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分?

夏中全揹著手,看著皺眉的李學武問道:“你不會是被景副廠長刺激到,準備另立門戶吧?”

“哈哈哈~”

李學武也是被夏中全的話給逗笑了,沒大沒小地拍著夏中全的肩膀,隨後打蛇隨棍上地摟了摟夏中全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夏中全很是不舒服,跟SEI倆呢!我歲數都趕上你爹了,你跟我搭肩膀?

好在李學武也僅僅是摟了摟便放下了胳膊,夏中全還能忍得住。

“老哥啊,你是真看得起我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哪裡有這個鴻鵠之志啊,我想的是咱們兩個部門可以深化一下合作,給彼此的同志帶來更多的福利和實惠啊”。

這話夏中全倒是愛聽,因為改裝車的專案,設計處那些老蘑孤倒是難得的積極了起來。

以往死氣沉沉的辦公室,時不時的被各種福利和獎金刺激的張牙舞爪的。

夏中全也是膽小謹慎,不像李學武那樣,靠改裝車賺了錢來維持保衛處的各種特殊專案。

他把這些錢都發了下去,即使現在做的這種事兒是違規的,那好處大家得了,誰敢拿他怎麼樣。

倒是李學武的做法,很讓他佩服,錢沒發下去多少,但把保衛處管理的井井有條,沒有任何怨言流出來。

這就是差距啊。

跟夏中全扯了一會,在看到某些人在樓上的窗邊一閃而過後,李學武笑著跟樸實的夏處長道了別。

夏中全見李學武並沒有提其他的事兒,倒是覺得李學武順眼了不少。

下午照例是要到治安大隊辦公的,不過指揮車剛一到門口,便遇著了麻煩。

“咋地了?”

“領導”

見著李學武的指揮車過來,門口正撕吧的幾人也都止住了手。

其中一個穿著制服的小隊長跟李學武敬了一個禮,隨後答道:“抓了一個反|動分子”。

“啥玩意?”

這個詞李學武也是許久沒有聽到過了,皺著眉頭歪了歪腦袋,往幾人中間望去。

只見治安大隊的門口臺階上,坐著一個身著青布長褂的老頭兒,手裡還緊緊地抱著一個大包袱。

“幼,您怎麼在這兒啊?”

“嘿,感情您在這兒辦公啊!”

這老頭兒不是旁人,正是李學武先前在查黃平的時候,追到衚衕裡見著的那位晾曬黃袍的那個。

老頭兒看了看身後闊氣的大門,又看了看大門兩邊的警衛和裡面莊嚴肅穆的環境,不由得轉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您還真是半個九門提督啊”。

“怎麼說話呢!”

小隊長見著領導認識這老頭兒,沒有再計劃矛盾,不過聽著這話還是攔了一句。

老頭兒沒在乎地雜麼雜麼嘴,對著李學武說道:“咱爺們兒還真是有緣,我今天落到你手裡了”。

“呵呵”

李學武歪著嘴笑了笑,看著這老頭兒還挺好玩兒。

轉頭看向小隊長問道:“啥情況啊?”

小隊長湊到李學武跟前兒輕聲彙報道:“有人舉報這人家裡有舊社會的……”

李學武沒等小隊長說完,微微昂了昂頭,笑著道:“這四九城誰家還沒有個舊東西”。

說著話示意了一下衚衕兩邊,低頭對著小隊長說道:“一個老年人,影響多不好”。

小隊長見領導說話這麼和藹,也是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點頭道:“明白了”。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小隊長的胳膊,走上臺階伸手扶了這老頭兒,往大門裡面示意了一下,道:“到我這兒了,進屋喝杯茶”。

“這提議好”

老頭兒倒也隨和,沒有因為剛才的撕扯生氣,也許是歲數大了,也許是經歷的多,看的開了。

被李學武攙扶著站了起來,仍舊抱著他那個大包袱,跟著李學武進了大門。

沙器之走在後面,眼睛打量著這怪異的老頭兒。

這個時候都是短袖或者半截袖襯衫,也就遵循老傳統的老年人還這麼穿褂衫。

沙器之打量著老頭兒,老頭兒也在打量著治安大隊的院兒裡。

“這院子我以前來過”

老頭兒很是隨意地跟李學武搭著話兒,指著前院兒的一處屋子說道:“當時就在這兒做的活兒計”。

“給誰啊?”

李學武隨口問著,也沒想著從老頭兒嘴裡聽到點兒什麼,完全就是個偶遇。

老頭兒倒是有些沉思了起來,邁過三門門檻子的時候才說道:“記不得了,好像是蘇杭來的官家小姐,誰家的咱不清楚,是這門兒裡的三小姐領著來的”。

“你這手藝還真了得”

李學武笑著讚了一句,帶著他上了臺階,進了正房,由著沙器之先推開門,還跟對面屋裡的王小琴打了招呼。

老頭兒看了看屋裡正在辦公的人員,又看了看屋裡的擺設,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

頗有一種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覺。

李學武沒有怎麼刻意地招待他,帶著進了屋,對著沙發讓了一下,便去臉盆架旁洗了洗臉。

也不能說是多麼愛乾淨,現在有條件的話,在天兒熱的時候李學武還是喜歡清爽些。

沙器之把泡好的茶端給了老頭兒,把李學武的那杯放在了李學武習慣坐的位置前面便去忙自己的了。

李學武搭好毛巾,笑著走到沙發前面坐下,看了一眼還在打量屋裡擺設的老頭擺了擺手,示意他喝茶,自己也端著茶杯喝了一口。

“嗯~~~”

老頭兒喝了一口後點點頭,道:“龍井,正宗”。

“還能入您的眼?”

李學武越看這老頭兒越有意思,不由得歪嘴笑了笑。

老頭兒被李學武調侃也是不在乎,晃了晃腦袋,道:“笑吧,一個早都應該埋進棺材的老瓤子,還在這兒苟且偷生,怎麼笑都不為過的”。

“呵呵,我可沒這麼想,是您自己這麼覺得的”

李學武輕聲笑了笑,挑著眉毛問道:“您那件兒黃袍還在嗎?”

“咋?你想穿上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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