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貴?”

李學武還沒說話,姬衛東先開口了,皺著眉頭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攤位上的毯子。

“不是機器織的”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這是手工編的”。

聽見李學武的話,坐在裡面的大鬍子對著李學武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那也有點兒貴了,不就是擱腳底下踩的玩意兒嘛”

李學武笑了笑,跟攤主示意了一下,帶著姬衛東轉下一家了。

這小子的思維就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實用思維,基本上不考慮去他的。

這地毯要是擱在後世可少有人真的用來鋪地用,更多的是掛在牆上當裝飾品。

幾人熘熘達達地看了製作精美的銅器,牛皮製品、羊皮製品還有特別好的羔羊皮製品。

姬衛東看見羊皮大衣也不嫌棄貴了,直接掏錢掏票買了一件兒。

跟著來的兩個幹事也都這麼幹了。

因為這烏城的外面實在是太冷了,嘎嘎冷。

李學武身上穿著毛皮衣服呢,所以沒有去看大件兒,反而挑了羔羊皮做的皮手套。

挑的還不是一件兒,很是一沓,至少在姬衛東看來是一沓。

這李學武的腦子真是了不得,家裡人的手掌大小,幾個好朋友的手掌大小,幾個好女朋友的手掌大小他都記得。

所以在挑選的時候只要比對自己手掌的大小就知道選給誰了。

“這葡萄乾不錯”

姬衛東捏了一個放在嘴裡嚐了,隨後看著瞪向自己的大鬍子說道:“來十塊錢兒的”。

聽見這話,那大鬍子瞬間收了敵意,笑著給稱了。

這集市上還沒有先嚐後買,不好吃不要錢那一套。

所以如果不是李學武他們人多,姬衛東今天又要惹事兒了。

他就是這個脾氣,不是針對誰,而是在座的都是普通人。

李學武知道這邊的葡萄乾好,在艾爾肯集市上已經買了不少了。

不過也就那麼多,馬上要進行的交易裡面,葡萄乾的比重不會低了。

“咱們來的不是時候,這邊的蘋果才好吃”

李學武對著姬衛東說了一句,示意他不要碰那攤位上的蘋果。

依著這位少爺的脾氣,那蘋果如果不好吃一定不會買的。

這地方雖然發展沒有內地富裕,可這物產真是豐富啊。

乾果、玉凋、絲綢、中藥材等等,如果真的能跟這邊達成貿易合作,那軋鋼廠的體量可能要急劇增肥。

當然了,這還要看今年的形式,如果能夠保住這份計劃,那發展是必然的。

既然是叫巴扎,這市場上就有牲口貿易。

李學武特意轉了轉,活體牲口的價格已經是白菜價了,可賣肉的還是那麼死規矩兒。

姬衛東手裡把玩兒剛買來的英吉沙小刀,看著李學武在相馬,不由的有些好笑地問道:“你還有這技能呢?”

李學武撇撇嘴,反問道:“你不會忘了我們家有馬的事兒吧?”

“嘿!”

姬衛東一拍額頭,道:“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說著話便也學著李學武的樣子看了看柱子上拴著的高頭大馬。

“這玩意兒怎麼相看?”

“用眼睛看”

李學武隨口懟了一句,轉身去看羊毛去了。

“我特麼還不知道用眼睛看!”

姬衛東啐了一句,狗腿子似的又跟著李學武去看羊毛去了。

“這玩意你也懂?”

姬衛東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們家也有羊?”

“我們家還沒有豬呢,也沒耽誤我吃豬肉”

李學武是真煩這粘牙貨啊,要不是藉著他的身份,早就伸腳踹一邊去了。

聽見李學武的話姬衛東也不惱,一起出來玩兒誰先認真誰就輸了。

這個規則男女都一樣。

所以李學武越是煩他這樣,他就越是要跟在李學武的屁股後面逗殼子。

“你這是要幹啥?”

看見李學武左看看右看看的啥都問,啥都不買,姬衛東便問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摸了摸地上的絲綢說道:“看看行情,問問他們收不收碎嘴子,給你賣個好價錢”。

姬衛東笑呵呵地說道:“看來你真是要幹大買賣啊,在這兒做市場調查呢”。

李學武也知道只要讓這小子跟在自己身邊就瞞不住他,所以也沒打算瞞著。

該知道的躲不過去,不該知道的他也看不懂。

兜兜轉轉,兩人算是逛到了大中午,這會兒集市上的人已經少多了,因為到了開飯的點兒了。

“咱也吃飯去吧,都熘達餓了”

姬衛東摸了摸肚子,看了看手錶,跟李學武嚷嚷要吃飯。

李學武瞥了一眼正在吃手抓飯的幾個阿凡提,就知道姬衛東準是看見他們吃的香了。

“你就是看見別人拉屎匹燕子疼”

說著話便帶著幾人往出走,這裡雖然煙火氣十足,可李學武還是不大喜歡在這種環境裡吃飯。

出了集市便是正常的街市,沿著二道橋大巴扎往裡走了走,便看見幾家當地特色的飯館子了。

“吃啥?”

李學武轉過頭看著姬衛東說道:“今天你們辛苦了,這頓飯我請”。

“還用得著你客氣?”

姬衛東眼睛盯著飯館外面的小黑板,嘴裡滴咕著:“跟你出來,不是你請客誰請~”

說著話嘴裡還複述著黑板上的菜名:“抓飯,烤肉,丸子湯,過油肉拌麵,手抓肉,烤全羊,羊排,牛蹄筋,牛雜,饢坑肉,釀皮,羊肉燜餅……”。

這段報菜名下來,聽得身後幾人直流口水,聽得李學武是直咧嘴。

可讓這小子逮著自己了,今天可能要大出血。

“嘿!”

姬衛東指著一個飯館兒說道:“咱們去吃大盤鷄吧!”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很想逗他一句,可看著這孩子單純的模樣,還是別禍害了。

“走!就吃這個!”

李學武一擺手,帶著幾人便往飯館裡走。

這邊的飯館也是很有特色,裡面的裝飾要比內地花哨一些。

不過桌椅板凳都還是那些個,畢竟這是公營的飯館,大概都是一個樣兒。

飯館的服務人員見李學武他們不像是本地人,又是這麼多個,所以便給安排在了靠牆角的位置。

倒不是歧視李學武他們,而是這個時候民族之間的理解和溝通還是沒有後世那麼的透明化。

安排在一邊倒能吃的安心和方便。

李學武幾人都是大小夥子,倒還真沒在意這個,由著姬衛東先開口點了菜。

別看這小子在門口說的兇,可進來以後也只要了一份大盤雞,再點就是看主食啥的。

李學武讓司機和那兩個幹事點,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

“咱們出來一趟,可不能虧了自己的嘴”

李學武笑著說道:“如果都沒有忌口的,那我可點了啊”。

說著話看了幾人一眼,隨後跟服務員要了羊排、手抓肉、牛蹄筋和丸子湯。

這也算是四菜一個湯的標準了。

幾人看見李學武點的菜硬,不由的都笑了起來。

這還不算完呢,李學武又從懷裡掏出一瓶酒來,對著幾人說道:“今天沒啥事兒,就是瞎逛,咱們幾個把這瓶幹了暖和暖和身子”。

他這一掏出酒來,飯店的服務員和周圍的客人都往這邊喵了一眼。

這邊的飯店是不能飲酒抽菸的。

可這種習俗是在那種民族飯店,這家李學武進來前就看好了,是接待各方客人的大眾館子。

那個司機倒是有些猶豫,調查部的兩個幹事卻是一副欣然的模樣。

雖然熘達了一上午,可這身子還是冷。

跟運動沒關係,就是這個天兒冷。

這幾人笑著接了李學武的酒瓶搶著給倒酒,坐在一邊的姬衛東說啥都不喝。

“你還怕我害你啊?”

李學武挑著眉毛說道:“這大冷天兒的喝點兒酒身子骨暖和,對身體好”。

姬衛東撇撇嘴,道:“我不喝你那酒才是對身體好呢!”

李學武當然知道姬衛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放心吧,這酒不是藥酒”

“不是我也不喝”

姬衛東就是信蛤蟆會唱歌都不相信李學武會說實誠磕兒。

“不喝拉倒,稀得給你喝啊!”

李學武端起酒杯對著其他幾人說道:“來,咱們爺們兒幹一個,孩子不喝就不喝吧”。

擠兌完姬衛東,李學武幾人笑著把酒乾了,就著上來的手抓肉幾人便開吃。

其實也就是吃個新鮮,這邊的羊肉和牛肉在處理上哪有京城那麼精細。

可就是這樣的手藝,這幾人也是吃了個肚兒圓。

這個時候肉太難搞了,從大前年開始,這肉票就基本上不發了。

說是每個月從三兩減到二兩,可你有票也得買得到才成啊。

雞蛋和肉基本是都向幼、病傾斜了,孕婦和生病的人才能買得到。

每天供銷社都跟運動會似的,誰有能耐誰排前面兒。

李學武也就挑大盤雞多吃了兩口,這邊的做法確實好吃。

雞肉嫩得要爆汁,湯汁鹹鮮微辣,搭配泡餅,這一嘴簡直了。

幾人吃飯的這會兒工夫,飯店裡陸陸續續地也來了不少人。

有的問了問價格便出去了。

不為別的,這飯店裡的饢都要都比市場上的貴一分錢,誰當這個冤大頭。

也就是在市場裡上班的營業員或者幹部,要不就是來這邊出差,順道上這兒買特產的。

像李學武他們這樣遊手好閒、大吃大喝的少。

坐在李學武他們隔壁桌的是兩男一女,聽著就是對面兒商場裡的幹部。

剛開始李學武也沒注意他們,直到他們說起了這場雪災來。

“老劉去阿樂泰是不是有幾天了”

“可不是!”

聽見女同事問,瘦高個男人點著頭說道:“還說運一批牲口回來呢,看外面這雪啊,說不上啥時候了”。

另一個矮個兒男人則是搖了搖頭說道:“他愛人在那邊,就是借這個由子回家看看,雪大還不趁了他的心”。

聽這人這麼一說,對面兒的女同事笑了一下,隨即說道:“這庫存肉都賣不出去,上面給壓下來這麼多工,又讓去接肉,這怎麼處理啊~”

“呵,怎麼處理,沒法處理”

矮個兒男人說道:“價格不是咱們定的,等他們研究完,夏天都要過了”。

“哎,幾百萬頭牲口啊,口子太大了”

這個矮個兒明顯是個幹部,脫了羊皮襖裡面是帶口袋的中山裝。

這會兒也是嘆了一口氣說道:“就地處理上面不讓,異地處理出不去,咱們這兒才多少人啊,能吃得起肉的又有幾個啊”。

這確實是實話,他們的桌上也就是每人面前一張饢,一碗羊肉湯。

這個時候經濟調配確實是有問題的,因為供銷社就是負責統購統銷工作的部門,所以大部分的壓力都會加碼到他們的身上。

商品定價和市場實際價格是有很大出入的,有時候一個東西七年八年不變價。

姬衛東吐了嘴裡的骨頭,對著李學武揚了揚眉毛,可李學武卻是沒點頭。

這會兒正聽著,門口進來一位挎著揹包的婦女,手裡還領著一個孩子。

就不說那婦女穿的啥樣了,那孩子的衣服上可以說是補丁摞著補丁,小補丁補著大補丁。

“同志,我要一個饢,再給來碗熱水就成”

說著話好像怕服務員嫌棄她似的,拉了拉孩子的小手說道:“外面太冷了,孩子有些受不了”。

服務員倒是沒說什麼,這個時候可沒有衣衫不整概不接待的說法兒,皺著眉頭應了一聲便開票了。

這婦女也是從衣服裡翻翻找找的摳出來一張糧票和錢,眼巴巴地遞給了服務員。

服務員許是等的有點兒急了,一把扯過婦女手裡的錢,轉身往後面去了。

李學武斜對著她們,所以把這一幕看了個正著。

他倒是沒有關注那婦女的窘迫,而是看那個臉有些紅的小孩兒。

那小孩兒許也是看見有人看著他,有些害羞地往他母親腿旁藏著。

婦女哆嗦著用飯碗接了熱水,端著自己喝了一口,隨後便一點點地喂著孩子喝。

服務員將饢用盤子盛了,端到了桌子上,嘴裡叮囑道:“我們這兒中午人多,你吃完可不能逗留啊”。

“知道知道”

婦女趕緊應了,隨後將饢撕開了泡了熱水喂孩子。

那小孩兒雖然躲藏著,可眼睛卻是一直瞄著李學武的。

李學武笑了笑,對著小孩兒招了招手。

那小孩兒靦腆地扭過了頭,抬臉兒去吃母親給的饢。

這會兒姬衛東也發現了李學武的動作,轉頭看了看那對兒母子,隨後看向了李學武。

“你認識?”

“不認識”

李學武轉過頭對著有些惶恐的婦女問道:“大姐打哪裡來的?”

這婦女沒想到李學武會問她,尤其是兩人的穿著就能看出差距來。

這次出來因為是帶著任務的,所以李學武在裡面就穿了中山裝。

這飯館兒裡暖和,脫了外面的毛皮衣服,正能看出他幹部的身份。

“塔…塔城的”

這婦女應了一聲,隨後摟著孩子有些不知道該是看李學武還是不看。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麻煩問您個事兒,塔城到這兒的路好走不好走”。

這婦女一聽李學武是問路的,便沒有那麼的害怕了。

這會兒搖了搖頭道:“我是跟著我男人來看病的,連隊的汽車送一段兒,我們又走一段兒”。

說到這兒,婦女的聲音有些哽咽,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大雪把路都封了,啥車都過不來了”。

“哦?是嘛!”

李學武皺著眉頭問道:“這麼說您是牧場的職工?”

“是,我跟我愛人都是雙河子牧場的職工”

婦女摸了摸孩子的頭,端著熱水餵了一口。

李學武拍了拍身邊姬衛東的胳膊,示意給讓出個位置來。

隨後對著婦女說道:“大姐,方便的話跟我們坐一桌吃吧,我正好兒跟您打聽點兒事兒”。

“不了不了”

這婦女擺手說道:“同志你有什麼就問,我們……我們這……”

她這麼說著,懷裡的孩子卻是看向了李學武他們這桌的伙食。

這飯館兒裡就屬這桌點的菜最好了,有酒有肉的。

姬衛東站起身子挪了一個位置,坐在了同事身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坐過來吧,我們都是內地來的,是來這邊辦事兒的,多問問路,少很多麻煩”。

那婦女知道遇見好人了,低頭看見腿邊的兒子叼著手指頭,眼睛看著那邊,就知道孩子的想法了。

“謝……謝謝您了啊”

婦女端了盤子坐到了姬衛東給讓出來的位置上。

“呵呵,謝啥,互相幫助點兒事兒”

李學武幫著把孩子抱在了凳子上,隨後舀了兩碗丸子湯放在了她們母子面前。

“謝謝,謝謝”

婦女不住地道著謝,李學武笑著擺擺手,又張羅著跟看著這邊的幾人喝了一杯。

主要是這婦女和那孩子被這幾人看的有些不知所措的,都不會吃飯了。

李學武並沒有一上來就開問,沒有搭理她們母子,而是跟著姬衛東幾人說起來一會兒去哪兒逛的話題。

司機是在這邊當了很多年兵的,對這邊還算熟悉,給李學武推薦了幾個去處。

紅山、妖魔山啥的,李學武沒多大興趣。

期間給這對兒母子面前夾了幾次肉,也沒表現出多少關注。

姬衛東等人也看出了李學武的意思,雖然都要吃完了,可都沒有撂下快子,一直端著酒杯聊著天兒。

直到這對兒母子吃完了飯,見李學武一直都沒有問話,這才主動開了口。

“同志,謝謝啊”

婦女伸手給兒子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看著李學武說道:“他爸還沒到這兒就沒了,我們娘倆兒也是餓了一天了,多謝您了”。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是真有問題要問您”。

說著話用手指沾了酒杯裡的酒,在桌子上點了四個位置。

“衣犁、塔城、阿樂泰,這是烏城”

李學武看著婦女問道:“這三處地方到烏城有鐵路嗎?”

“沒有”

婦女搖了搖頭,道:“就連公路都是後修的,還不好走”。

“哦哦”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次的雪災牧場損失很大吧?牲口都怎麼處理的?”

聽見李學武問這話,一旁吃飯的那三人都看了過來。

這婦女抹了一把眼淚,道:“大,怎麼不大,一批一批的死,死的都跟雪裡埋著呢,等著上面的處理”。

說著話整理了一下情緒,又說道:“活著的牲口也都勉強度日,場裡的草料不夠用,只能可著小的和壯實的吃”。

李學武點點頭,這是物競天擇,沒辦法的事兒。

到了地方李學武才知道,哈密等地的災還不是最大的,剛才說的那幾個地方才是最大的。

而那三處地方恰恰是邊疆牧場最集中的地方。

李懷德和他想的都還是太樂觀了,並沒有考慮到這邊的實際情況。

“走吧,回去”

見這對兒母子已經吃完了,李學武對著姬衛東幾人說了一句,隨後站起身往出走。

他現在要回去找李懷德,相信這會兒李懷德也在找他。

那邊坐著的三個幹部看了看李學武一行人風風火火地離開,都還在低頭交流著這夥人是幹啥的。

而那對兒母子則是流著眼淚跟服務員要了油紙,將李學武他們故意剩給她們的饢和肉包了。

服務員也明白李學武的意思,從一開始邀請這對兒母子一起吃飯就看在了眼裡。

這會兒主動幫忙包了肉,又給婦女的水壺裡重新灌了熱水。

李學武從不主動改變別人的人生軌跡,他做事從心。

善也好,壞也好,在因不在果,行小善修的是心。

至於行大善,見不得窮苦人那種是菩薩乾的事兒,菩薩都辦不到,他李學武何德何能。

他聽見兩撥訊息,就著市場上聽來的,就知道李懷德要跳腳兒了。

果然,剛一進招待所,金耀輝便從大廳迎了出來,疾步走到了李學武等人的面前。

“領導找您呢,很急”

“我知道”

李學武從容地跟金耀輝擺擺手,示意他安心,隨後帶著幾人上了樓。

走到房間門口敲了敲門,也沒等李懷德開口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姬衛東等人則是各自回了房間,這種場合他們可參合不進去。

“領導”

“你去哪兒了?”

李懷德皺著眉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招招手示意李學武過去坐。

李學武也是皺著眉頭邊往那邊走邊說道:“查市場去了,問題有點兒嚴峻了”。

“哦?”

李懷德這一下倒是錯愕了,問道:“市場怎麼了?”

“有點兒亂”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解釋道:“市場上的行價並沒有變動,城裡該怎麼買還是怎麼買,可市場的庫存又多又少”。

“又多又少是什麼意思?”

李懷德這會兒也湖塗了,這庫存多就是多,少就是少,咋還又多又少了?

聽見李學武說市場,他連自己要說的話都沒機會說了。

“計劃多,實際少”

李學武言簡意賅地說道:“上面給市場注入的計劃正在大大地增加,可實際能調撥過來的牛羊牲口卻遠遠達不到計劃的數量”。

“而且計劃上的牲口是活牲口,實際在冊的可能已經死了”

李懷德這會兒的眉頭也是一直沒鬆開,看著李學武說道:“我要找你談的也是這麼個問題,昨晚聯絡的牧場和今天聯絡的單位都說要等,至少今天裝不上車了”。

對於李學武,李懷德是越來越欣賞,越來越器重。

明明是他去跟相關單位談的,可李學武只要出去轉一圈兒,瞭解的比自己談的還清楚。

關鍵是李學武能準確地捕捉到問題的關鍵。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他們可以等,但咱們可等不起,三月了,內地可要開化了”。

“是”

李懷德急的也是煙都不抽了,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說說,咱們應該怎麼辦”。

李學武搓了搓臉,低頭想了一下說道:“周邊的牧場聯絡了嗎?”

“聯絡了,有,但是不多”

李懷德靠坐在沙發上,看著李學武說道:“這邊的損失也有,不過按照上面的計劃,發調給供銷系統完全勾得上”。

“在價格上可談的空間也小,咱們要的多,他們的意思也是儘量”。

“儘量是什麼意思?”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道:“咱們還等他們的儘量?”

金耀輝站在一邊說道:“主要是咱們直接用錢收購和用工具交換並沒有引起他們多大的興趣”。

“當地的肉品處理單位更想等重災區的牲口到了,用那個計劃跟咱們交換”。

“哪兒都沒有傻子啊”

李學武點點頭,道:“看來還是主觀意願上的問題了”。

說著話轉頭看著李懷德說道:“解決不了事情,那就解決辦事兒的人,就從提高他們的主觀能動性開始”。

李懷德皺著眉頭看著李學武,他對於具體的業務是不大瞭解的。

要不怎麼李學武經常說領導都是廢物呢,跟他們不能說具體的業務,因為說了他們也不懂。

“咱們的關聯單位,京城廢品公司搞了一車糧食和藥品”

“真的!”

李懷德直接瞪大了眼睛,看著李學武問道:“是這次來的支援專列?”

“是”

李學武點頭道:“兩車中草藥,一車西藥,剩下的都是玉米”。

“哎呀!”

李懷德直接站了起來,往辦公桌那邊走了幾步,回頭對著李學武問道:“能收購過來嗎?”

“呵呵,領導,這不大可能的”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太不利於團結了,畢竟人家已經把頭都磕完了,就差求願了”。

“是啊”

李懷德這人最是講遊戲規則的,別看他玩正治,可他也遵從正治規則。

在跟李學武溝通的時候也是要求李學武講大局,講正治的。

“你說說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咱們借雞下個蛋”

李學武知道在做具體業務上要跟李懷德說明白,省得以後扯皮。

“藥材和糧食畢竟在咱們的車上嘛,您在聯絡的時候就說是咱們的貨,就說有五輛專列的糧食和藥材正在調配,將會跟著這輛專列陸續達到”

“哦?!”

李懷德還真沒這麼玩兒過,看著李學武示意他繼續說。

“糧食和藥材按市價供需,不過牛羊肉按市價的百分之二十收購”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一根菸,抽了一口後說道:“咱們只跟最快送達肉品的單位交易”。

“那這也不夠啊”

李懷德看著李學武說道:“這雞可不是咱們的雞啊,下來的蛋要是個臭蛋可就麻煩了,畢竟這可不是在咱們的底盤兒上”。

“臭不了”

李學武笑著說道:“廢品公司也是來收肉的,咱們不說,誰知道是不是咱們在做”。

“先把肉發走,到時候就說鐵路調運問題,沿途受阻等等,找藉口嘛”。

李懷德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說讓廢品公司先收,咱們收剩下的?”

李學武點點頭,道:“先收的那個畢竟是少數兒,可跟風來的那些個可是大數兒”。

“我跟廢品公司商量一下,先收的也算咱們的”

李學武一副艱難卻又有擔當的樣子,道:“畢竟協調的工作是我來做嘛”。

“肉發走了,三號到的那車怎麼操作都在咱們手裡,後面的四車什麼時候到不知道,著急的可以先拿錢嘛”。

“咱們去塔城三個地區收這些牛羊畢竟不現實,那些牲口的肉還沒處理,總不能咱倆親自上手去屠宰牲口不是?”

“哈哈哈”

聽見李學武的話,李懷德這會兒也笑了出來。

“這屠宰牲口的活兒我還真沒幹過!哈哈哈~”

見李懷德露出笑臉,李學武也知道他同意了這個方案。

“還有兩個客觀因素,一個是路途運輸,一個是合作關係,與其費這個勁,何不讓別人幫咱們幹活兒呢”

說著話李學武給李懷德講了三個地區到這邊的道路情況,也說了市場庫存的具體情況。

這要是他們直接跟牧場談,那運輸和相關的裝卸都是個問題。

既然李懷德想搞大的,那就不拍把周邊的肉品利用虹吸效應聚集在烏城。

最壞也就是用錢收嘛,反正他們又沒有說謊,確實是先到先得,那四輛專列因為鐵路的原因到不了,你來晚了我們能出錢收購你手裡的牛羊算是很仁義了。

李懷德聽了李學武的話以後算是豁然開朗,笑著站起身走到辦公桌邊上拿起電話便開始“散佈謠言”。

李學武笑眯眯地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眼看著李懷德幫自己辦事。

這車糧食和藥材的體量不是一群黑市商人就能吃的下的。

李學武早想的是直接把糧食脫手給幾個聯合單位換肉品。

可現在這麼一弄,李學武完全不用費心去聯絡當地單位對接業務了。

有李懷德出面頂雷,李學武只要拿著回收站的公章蓋章就成了。

到來的糧食和藥材剩餘多少,還不是他自己說的算嘛。

在這種單位級別的貿易中,跟哈密那邊的交易也就掩蓋在其中了。

如果李學武不怕監管的話,那完全可以橫著乾的,這個時候這邊最缺的就是他那輛專列上的東西了。

姬衛東也說了,他可以幫著李學武處理一些事情的。

可李學武想的是,姬衛東和調查部可不是一個白使喚的主兒,用他辦了事兒還不得狠狠訛自己一下子啊。

現在有了不要錢還要感謝自己的李懷德幫自己幹活兒,何必求人呢。

人的力量是無窮的,戰勝自然的決心只要有,那困難就是口頭上的藉口。

李懷德的電話還沒打完,樓下就有服務員上來說有人打這邊的電話佔線兒,著急聯絡這邊已經把電話打到下面服務檯去了。

李懷德現在是拿著電話“哈哈”大笑,昨晚和今天上午的鬱悶一掃而空。

他也是著急了,在下屬面前吹牛嗶,說由他來聯絡當地的牧場和單位。

這是為了拿住源頭關係,為的是將來建立合作關係的時候不會有李學武這樣人的掣肘。

當然了,他也不是防著李學武,他是防著所有人。

在紅星訓練場一事上,李懷德就知道,關係的建立還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為好。

紅星訓練場那麼多關聯單位,跟軋鋼廠的紐帶,直接聯絡人就是李學武。

現在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了李學武,那紅星訓練場還會不會存在?

也會,只不過沒有了中間的溝通和緩衝地帶,各單位就像沒有了潤滑劑的齒輪一樣,終究是發展不長久的。

這也是為什麼李學武提出組建聯合企業的時候,李懷德表現出了那麼大的興趣。

也一直都沒有說讓李學武來牽頭兒,或者居中聯絡。

他就是要親自在邊疆建立屬於他支配管轄的組織結構,有了這個立身之本,才能回京跟那些單位談判,跟廠裡的領導擺橫兒。

不然幹個手爪子話聊兒啊,他可沒有李學武那個本事,靠圖紙就敢騙錢。

聽到軋鋼廠即將有五輛裝載著糧食和藥材的專列到達,各牧場和相關單位的負責人口風瞬間就變了。

九千多,將近一萬噸的糧食和藥材,那得能換多少牲口和產品啊。

今晚就能裝車,一定能!

就算是把庫存的標價肉食先頂上,也要拿到那五車物資。

糧食可以活牲畜,藥材可以活職工。

沒有領導會拿財產和人命開玩笑、

庫存肉裝了車,後面計劃要來的肉可以補過來嘛,就是會計筆下的賬而已。

所以李學武的煙還沒抽完,李懷德就已經替他把糧食和藥材允出去大半了。

“老金,你去車站那邊盯一下”

李懷德對著秘書金耀輝說道:“務必要在今晚下班前把車發出去,誰的肉先來的就先裝誰的,不用管我這邊的電話和人情”。

他現在也是跟著李學武學會耍無賴了。

先把肉裝走,到時候跟廢品公司商量,糧食和藥材互相均勻一下,誰都得到實惠,誰都不得罪。

剩下的口子直接用錢補足,到時候肉都到京城了,誰還會跟他計較。

李學武對著金耀輝補充道:“金科長,裝車的時候一定一定要在中間加冰,冰還是要加了百分之十五鹽份的冰”。

“知道了,我這就去讓貨運那邊準備”

金耀輝知道這種專業運輸的知識李學武不會瞎說的,到了貨運站那邊也是有人懂的。

他現在的腦子裡對李學武全是佩服。

一個副處長,能跟副廠長坐在一起平等地溝通交流,談笑間將副廠長的問題解決掉,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於李學武所說的鹽,金耀輝倒是沒有在意,這是邊疆啊。

這個地方要是說提煉的食用鹽數量可能還不算最牛的,可要說粗鹽或者說原始狀態的鹽。

呵呵,這邊可有鹽湖。

不僅湖裡有鹽,山上也有,牛不牛!

在李懷德計劃的貿易盤裡,鹽也是一種預備商品。

李學武給他勾畫的大棋裡,以鍊鋼廠為支點,只要做的好,完全可以撬動整個東北的商業貿易。

跟金耀輝交代完,李學武便跟李懷德開始討論起了即將在這邊開展的業務。

萬丈高樓平地起,一磚一瓦皆根基。

李懷德是要決心在這邊開辦事處的,李學武也支援他這個想法。

所以在這邊建言建策的,為的也是軋鋼廠的未來,為的也是李懷德能幹點兒實事兒。

當然了,李學武也為了自己,為了在即將合作的聯合企業謀求更多的利益。

是人就有私心,李懷德有,李學武也有。

即使他沒有太多的需求,可他手底下那些支援他的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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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正在萬里冰封,京城已是陽春三月。

今天是三月一日,傻柱早上上班兒來的時候就瞧見河裡的冰都化開了,只有河中間還飄著一塊冰,那是冬天最後的倔強了。

要不怎麼說時間過的快呢,剛感覺過了年,還沒怎麼著呢,眼瞅著就要驚蟄了。

到了驚蟄這村裡的可就要開始準備種地了,都用不了幾天植樹節也就到了。

都是眼瞅著的工夫,大街上的人們少有穿棉衣的了,多是裡面一件薄毛衣,�

��穿一件兒外套。

這一天一天過的,稀里湖塗。

食堂的活兒忙完了,傻柱拎起飯盒就往出走。

他這是習慣了遲到早退的生活了,不早走一會兒體現不出他作為食堂班長的身份和地位。

可這剛邁腳兒過了門檻子,身後便傳來了徒弟馬華的聲音。

“師父,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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