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務員其實是乘客叫來的,就是看不慣聞三兒大爺似的訓著兩個業務員。

但乘務員不能管人家單位的事兒不是。

雖然乘務員走了,可週圍的人都吊著眼睛看不上聞三兒的。

聞三兒看了看大春兒遞過來的水壺,問道:“你也認同我的話?”

“當然了,您是經理,當然比我們看的遠,懂的多了!”

大春兒的手都舉累了,現在滿大爺想說什麼他都依著,就想看見滿大爺喝水。

“你是個好同志啊!”

聞三兒拍了拍大春的肩膀,順手就要去接大春手裡的水壺。

大強子還是沒忍住,臉轉了過來,視線盯住了大春兒的手。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啊!

大春兒現在也很激動,欺騙的這種感覺太好了。

只見這位滿大爺伸出的手從大春兒的肩膀慢慢往下,往下,再往下。

眼瞅著往下伸過了水壺,在兩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從座兒低下又掏出一個水壺。

“哼!”

聞三兒蔑視了兩人一眼,隨後滴咕道:“乾等你們也不回來,我自己又重新打了!”

大強子:草!

大春兒:碼的!

大強子和大春兒傻眼了,這孫子是賣水壺的嗎?

聞三兒他們這一夥兒人打小兒就是壞人的祖宗,看誰都是自己壞過的人,還能叫人壞回了去?

就拿李學武來說,外面的水從來都不會喝的。

這聞三兒壞事幹的更多,他就更不敢喝別人的水了。

“哼哼!”

聞三兒瞥了兩人一眼,哼聲道:“出來忘帶水壺了吧?現在一定很渴了吧?喝吧!”

說著話拿著自己的水壺喝了一口,隨後示意了大春兒手裡的水壺一下。

“喝吧!那水壺就是給你們倆準備的”

聞三兒說完又躺了下去,嘴裡碎碎念道:“我呀~刀子嘴,豆腐心,說是說你們的,還能叫你們受了苦?”

這時候旁邊座位上的男同志點頭附和道:“確實啊,剛才見你們領導訓人,我還說他咋這樣呢,沒想到是個好人啊!”

“就是!”

坐在對面的老幹部模樣的人接茬兒道:“年輕人總嫌領導嘮叨,其實都是為了你們好!”

“這樣體貼下屬的領導難得啊!”

大強子看了看大春兒,又看了看大春兒手裡的水壺。

“大春兒,領導為了你好呢,你喝吧”

“強哥~”

大春兒現在的臉都綠了,這……這傻強什麼人性啊這是!

嘴裡叫著強哥,一臉的苦瓜相還不得不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我不渴呢,要不你先喝?”

“哎,你不渴,我也不渴呢!”

兩人在這兒死道友不死貧道地推著,坐在一邊的人又說上了。

“這時候好人難做著呢!”

“是唄,嘖嘖嘖~”

現在周圍看熱鬧的人看這兩人的眼神都不對了,這不是不識抬舉嘛。

這會兒車廂裡的人都熬夜熬的不行了,正巧有個聊天的話題,難得的開始了交談。

車廂里人談論的風向從看不上那個經理到現在的鄙夷兩個辦事員,發生了奇妙的逆轉。

大強子和大春兒看著手裡的水壺就像一瓶鶴頂紅一般。

鶴頂紅還無色無味呢,這尼瑪……

咳咳~騷得慌啊!

這時候聞三兒躺在座椅上給兩人來了一個最後一擊。

“你們不會因為我訓你們,對這壺水做了什麼吧?”

“沒有沒有!”

“沒有沒有!”

兩人驚慌失措地連連擺手,大春兒嘴裡更是忙不迭地說道:“那哪兒能呢!”

“是嘛?”

聞三兒眯著眼睛看著兩人拙劣的表演,臉上盡是失望。

“那把水壺還給我吧,我喝!”

車裡人現在看著兩人都豎起了眉頭,尤其是坐在對面的老幹部,一臉的憤慨。

“世道變了,人心不古啊!”

“是啊……”

聞三兒這一句算是得到車廂裡眾人的共情了,無不在談論這兩個辦事員的壞心思。

大春兒攥著手裡的壺就像攥著手榴彈一樣,乾笑著對要喝水的滿大爺說道:“這……這不是給我們倆了嘛,咋能往回要呢”。

如果他們剛回來那會兒這位滿大爺要喝,他們舉雙手雙腳贊成。

甭說給他喝,就是喂他喝都成。

可現在不成了!

現在大家都看過來了,懷疑他們了,這要是讓滿經理喝了尿,他們還指不定挨什麼收拾呢。

這個時候的人可有股子強烈的公德心的。

大強子懟了大春兒一下,瞪著眼睛示意他趕緊喝。

大春兒則是回了一個眼神,你怎麼不喝?!

聞三兒見兩人擠眉弄眼的,便轉過身子悶聲道:“下一站下車吧,這趟差不用你們了”。

得,今天就算這水壺裡真有鶴頂紅他們倆也得喝了。

要是因為這麼點兒嗖吧事兒被攆回去,日子甭想過了。

“拿來!”

大強子咬咬牙,搶過大春兒手裡的水壺就要喝,卻是被大春兒一把抓住。

“強哥!這……這裡有……”

“那你來喝!”

大強子真講究兒,大春兒一拉便又將水壺送了回去,示意傻春兒喝。

大春兒傻眼了,我特麼就跟你提醒一嘴,你當我跟你客氣呢?

現在壓力到了大春兒這邊,看手裡的壺一眼,看大強子一眼,再看躺著的滿大爺一眼。

“喝呀,你不是渴了嘛”

大強子伸手抬了抬大春的手,示意他趕緊喝。

大春兒無奈,顫顫巍巍地捧著水壺,就像和珅喝御賜的鴆酒一般。

“嘶~”

這一口甜似甘泉,這一口清冽爽胃,這一口瓊漿玉液,這一口……噦!

大春兒將水壺推給身邊的大強子,捂著嘴就往廁所跑。

到了廁所一口吐了出來。

他們一晚上沒吃飯了,胃裡哪有東西。

大春兒乾噦半天,最後呸了一口,吐出一塊砂礫。

碼的!這王吧蛋有尿結石!

站在車廂裡的大強子看了看跑出去的傻春兒,又把視線看向了躺著的滿經理。

他想的是,我們這邊受罰也受了,您老是不是該收回成命了?

可這位滿大爺躺在那裡紋絲不動,誰敢相信他睡著了?

得,這是要看自己喝呢。

大強子沒辦法,一口悶了下去,都沒敢唑麼滋味。

剛走回來的大春兒見到這幅場景,再次捂著嘴往回跑。

“噦~”

他沒有傻強喝的多,但比傻強噁心的厲害。

太特麼狠了,要不怎麼說掌櫃的把他帶在身邊呢。

人不狠,站不穩,大強子這下算是豁出去了。

就連躺著的聞三兒都不得不佩服這個狠人。

“哎呀,你們倆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聞三兒坐起身子,瞪著兩人說道:“明知道里面使了壞還喝,傻啊!”

說著話拍了大強子一巴掌,示意他趕緊去廁所。

“趕緊去打新水漱口去!”

大強子現在殺了這孫子的心都有了。

逼我們喝的是你,現在出來做好人的還是你!

聞三兒不管那個,推了他一把,道:“別跟這兒愣著了!這味兒忒濃了!嚯!”

大強子叫聞三兒這麼一說也忍不住了,拎著水壺就往門口跑。

車上的人看向這兩人的表情都是罪有應得,看向聞三兒的眼神又都是好人一生平安。

聞三兒他們這種蔫壞損都修煉成精了,做壞事從來留的都是好人名。

因為好人難做嘛!

“看看外面的雪!”

李學武指了指窗外飄下來的冒煙兒雪,對著坐在對面兒的姬衛東說了一句。

姬衛東起初不大感興趣的,隨意地轉回身看了一眼,見外面的能見度低的嚇人了,這才趴了過來。

“怎麼這麼大!”

說著話還用手呼嚕了一下窗玻璃,手捂著眼睛往外面看去。

“愛我草!這雪真嘰霸大哎!”

“……”

李學武無語地看了看對面的姬衛東,輕聲說道:“用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可好?”

姬衛東轉回頭看了看一車人的驚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你這不夠有氣勢”

“你特麼嘴真硬!”

李學武不搭理姬衛東,拿著手電筒往外面照去。

這大雪天,站崗都是個問題了,外面崗哨的同志們要辛苦。

因為天氣的原因,列車的崗哨是十五分鐘一輪換,可還是抵不住的寒冷。

弓背的風最硬,李學武已經叫同志們固定崗變流動崗了。

他現在盯著的方向是弓內的方向,這邊是個窪兜兒,大雪慢慢的隨風都積攢到了這邊,眼瞅著雪面兒要上到鐵軌一平齊了。

“哎!看看!”

姬衛東趴在窗戶上,手指點著外面對李學武說道:“你看看是不是來人了?”

“花眼了吧!”

李學武笑道:“你還真覺得大雪天的天山來個邊疆姑娘啊!”

“滾!”

現在姬衛東的面前不能提姑娘二字,容易走火。

“你看看,遠處真的有東西在動”

李學武觀察的範圍一直都是天色和雪色能映照的地方,還真沒有像姬衛東那樣往遠處看。

照著姬衛東指點的方向,李學武用手電筒晃了晃。

“好像還真是~”

李學武遲疑了一下站起身,趴在窗戶上仔細看了,天邊真的有一片白花花的在湧動。

“是不是雪啊?”

李懷德的眼睛也紅著,這會兒正端著茶杯在那兒吸熘著。

“不大像,我得讓他們準備一下”

李學武搖了搖頭,走到電話機旁,打給了前後車,讓他們把輕機槍的方向調轉了,衝著那邊。

隨後穿了毛皮衣服帶著人跳下車,按個兒崗哨通知注意來人的方向。

望山跑死馬。

雖然在火車上看見那邊來人了,可等到真看清楚的時候,李學武他們都吃了一頓飯了。

“好像是牧民”

“這大雪泡天的也能放牧?”

李學武不信地搖了搖頭,拿著望遠鏡開始觀察了起來。

還別說,姬衛東這眼睛還真不白長,那幾個人前面可不就是一群牛羊嘛。

“這是準備趕去吃啥?吃雪嗎?”

李學武連毛皮衣服都沒脫,為的就是等這些人來。

這夥兒人也不客氣,趕著牛羊就進了火車的這個窪兜兒處,隨後有人騎著馬往這邊趕來了。

李學武看馬肚子都蹚著雪了,這下面的雪得多深,人下去可能就剩肚子以上在外面了。

“我去會會他”

李學武將胸口彆著的手槍拎了出來,抬腿兒就下了車。

他是保衛幹部,這種事兒就應該他來做。

看見這邊車廂下來人,騎著馬那人也微微調轉馬頭的方向往這邊來了。

李學武就這麼站在路基上,等著對方的到來。

“籲!~”

來人穿的比李學武還嚴實,如果不是下馬後摘了面罩,李學武都分不清這是男是女。

“يولداش?”(同志?)

“ياخشىمۇسىز”(您好)

“???”

李學武沒聽明白對方說的啥,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們是漢族的同志,車上沒有邊疆的同胞,請見諒”。

他又不是超人,什麼話都會說,他就會說英語和俄語。

英語是前世學的,俄語這一世學的,要不試試東北話?

李學武也沒管對方聽不聽的懂,一頓說啊,給站在車門口的姬衛東逗得呵呵直笑。

對方聽見李學武的話一愣,隨即笑了開來。

“您好,遠方的客人,歡迎來到哈密”

李學武聽見對方的話也趕緊學著對方的招呼方式回了一個禮節。

“不算客人,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都是老鄉,哈哈哈!”

對方顯然是能聽懂漢話的,見李學武這麼說,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叫巴吐爾,是天山牧場的牧民”

這位巴吐爾拉了一下被風吹的不安分的馬,繼續給李學武介紹道:“我們出來放牧,突然遇到大雪,實在不敢走了,只能沿著鐵路線走”。

李學武掏出煙給這位邊疆漢子遞了一根。

他也不確定對方會不會抽,可這不就是男人之間的禮儀嘛。

這位巴吐爾顯然是會抽菸的,接過李學武的煙道了一聲謝,由著李學武給點上了。

“看見你們車停在這兒,就想著過來避避風,等雪小了再走”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煙,抽了一口看了看圈在這處避風窪兜兒裡的牛羊,一股子羶味撲了過來。

巴吐爾期盼地看著李學武的眼神,很怕李學武把他們驅趕走。

這麼大的雪,他們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了,眼前這趟列車就是他們生的希望了。

“你們有幾個人啊?”

李學武收回目光,看著巴吐爾問道。

巴吐爾則是伸出巴掌回道:“算上我,五個人”。

李學武看了一下馬上,道:“先等等,我問一下領導”。

“好!”

巴吐爾顯然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哪裡會嫌棄多等這麼一會兒。

回到車上,李懷德和姬衛東已經在等著李學武了。

在聽了李學武的彙報後,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們拉的這趟是秘密專列,還能讓外人靠近了?

甭說李學武,就是李懷德都得挨收拾。

可不讓對方靠近,那可是公方的牧場啊,這些牛羊都是公家的財產。

再一個,這下面的可都是邊疆的牧民啊,出了事兒是要擔責任的。

這種事兒就沒有小事兒,尤其是某些勢力的惡意曲解和宣傳。

“怎麼辦?”

李懷德抬起頭看向了李學武,想問問李學武的意思。

李學武一咧嘴,這特麼老混蛋灌死他都不多,都這會兒了,還想著讓下邊兒人擔責任呢。

“我是保衛幹部,立場要站在安全上面,我覺得不能留他們”

李學武也是損,他明明知道李懷德不敢攆那些人走,還這麼說。

就是不想背這個責任,因為他篤定李懷德不敢讓他去攆人。

這個車上李懷德級別最大,攆了人,出了事兒,一定是李懷德擔責任啊。

所以這會兒李懷德皺了皺眉頭,又把視線看向了姬衛東。

可這會兒姬衛東眼珠子通紅,看著外面的羊滴咕道:“這玩意能吃,也能……”。

李懷德哪裡不知道這小子要幹啥,趕緊對李學武說道:“想想辦法,搞定他們,不能攆,也不能出危險,還得保密”。

“那就只能都給請上車了”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他們帶著武器呢,只有上了車才安全”。

“那就讓他們上車,武器留在下面”

李懷德坐在硬座上,大手一揮,立即做了決定。

“是”

李學武得了命令便是一轉身,等下了車,給巴吐爾說了李懷德的意思。

“好好,沒問題”

巴吐爾笑著上了馬,可並沒有騎,而是直接站在了馬背上。

也不顧下面的馬還在晃悠呢,揮手對著遠處的四人示意來這邊。

這些牧民都是從小長在馬背上的,這種平衡感真的沒的說。

巴吐爾跳下馬背,給了李學武一個擁抱,嚇的李學武手裡的槍攥了攥。

“感謝朋友”

“不客氣”

李學武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叫李學武,是這趟車的保衛長”。

介紹完,又看了看這些牛羊問道:“他們都過來了,這些牛羊不會亂跑吧?”

“不會!”

巴吐爾很是自信地說道:“牲口比人還聰明呢,知道哪裡背風”。

兩人站在車下聊著,等著那四人騎著馬繞了過來。

等四匹馬馱著人從路基上趕到車廂時,李學武已經跟巴圖爾很是熟稔了,有說有笑的。

“這是我弟弟哈吾勒,這是我侄子哈迪爾,這是我兩個兒子,迪雅爾,賈瑪勒”

知道李學武是漢人,記不住他們那麼長的名字,巴圖爾介紹的時候直接說了名字。

“歡迎邊疆的朋友”

李學武笑呵呵地與四人擁抱了一下,隨後便請了五人上車。

在李學武示意武器要留在馬上的時候,哈吾勒猶豫著跟巴吐爾用維語說道:“阿喀,他們有輕機槍”。

李學武聽不懂他說什麼,但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和忌憚的眼神。

這會兒李學武的手一直都沒有離開兜裡的手槍,眼睛眯眯著看著幾人。

不止李學武,現在有好多槍口對著這邊,如果他們有什麼危險的舉動,那就熱鬧了。

“哈吾勒!”

巴吐爾很是認真地跟弟弟說道:“朋友的邀請是真誠的,那槍口就不是對著我們的,我們的心不是真誠的,那不是對著我們的槍口也是對著我們的了!”

這話巴吐爾是用漢語說的,就是怕李學武想歪了。

這句話說的雖然拗口,但李學武還是能聽明白的,哈吾勒也聽得懂。

再次看向了李學武,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放在了馬背上的兜子裡。

隨後帶著兒子和侄子上了車。

巴吐爾是最後一個上去的,歉意地跟李學武握了握手,隨後被李學武請著上了車。

車上的溫暖一下子給這幾個人幹蒙了。

他們從外面零下幾十度的氣溫下勐然進入到零上二十度的空間中,幾個人的臉都紅了。

這可不是他們害羞了,而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李學武手比劃著示意幾人坐下,帶著巴吐爾給李懷德和姬衛東介紹了。

巴吐爾顯然跟漢人交流的多,知道坐在車窗邊上的這位中年就是這趟列車的負責人了。

“遠方的朋友您好,歡迎來到天山腳下,感謝您的康慨幫助”

李懷德站起身虛扶了微微鞠躬的巴吐爾,示意他坐在對面的硬座上。

李學武知道李懷德要跟這牧民聊一聊,瞭解一下當地的情況的。

“巴吐爾同志坐吧,這是我們的領導李同志”

金耀輝這會兒端了幾杯茶過來,放在了這些牧民的眼前。

顯然是在外面遭了罪了,五人都捧著熱茶開始喝了起來。

李學武則是去電話機那邊給前後車頭打了電話,安排後續的警戒工作。

李懷德等幾人喝了兩杯熱茶,看著對面的巴吐爾放下茶杯這才問道:“怎麼這麼大的雪還出來放牧?”

“唉~”

巴吐爾嘆了一口氣,道:“我們也不想的,可牧場都被大雪覆蓋住了,牲口們吃不著東西,要餓死了”。

李懷德聽見這話看了李學武一眼,意思是這收音機裡的訊息並不虛的。

李學武則是眯著眼睛問道:“這兩場雪對牧場造成的損失大嗎?”

“太大了”

巴吐爾垂頭喪氣地說道:“雪蓋草場,牲畜無法吃草,人工補充飼料又少,再加氣溫驟降,畜群日漸瘦弱,母畜流產,成畜和幼畜成批死亡,唉~”

李懷德對著金耀輝示意了一下,讓秘書給這些人準備飯。

不用問了,這種天氣,在外面還能吃著什麼熱乎的。

“不少牧民帳篷被壓垮,交通斷絕,急需的糧食、燃料、藥品運不進來,我們就是等不起了,這才出來找機會的”

巴吐爾一個人說的難過,他的兄弟和子侄坐在硬座上聽著,眼神偷偷打量著車裡的人和物。

這幾個人別看在下面的時候顯得很野性,可上了車卻是顯得很乖巧,很憨厚,傻傻的。

當然了,這可能跟前後車廂門站著幾把五六式有關係。

也有可能跟車上兩個兔子精有關係。

這會兒李懷德和姬衛東都是一天一宿沒睡了。

又喝了那麼多大補酒,這會兒眼珠子紅彤彤的就像是兔子成精了一般。

兩人都是穩穩地坐在硬座上,邊疆朋友來了也是彎著腰打的招呼。

給巴吐爾他們搞的很是不好意思,這漢人朋友太客氣了。

不大一會兒,米粥饅頭配鹹菜被值班員端了上來。

巴吐爾見車上給他們準備了熱茶還端來了伙食,不由得感動的落下淚來,抓著李懷德的手不住地道謝。

金耀輝要提醒巴吐爾注意一下,卻是被李懷德用眼神制止了。

“我就是喜歡邊疆人民的這種淳樸善良”

巴吐爾喝了一口熱米粥,感謝著說道:“看您就是一位心地善良、和藹可親的領導”。

“哈哈哈!”

李懷德能得到“淳樸”牧民的誇讚還是很高興的,就連那紅彤彤的眼珠子都不那麼嚇人了。

巴吐爾轉頭對著大兒子說道:“迪雅爾,去把凍死的那頭羊取來,給朋友們嚐嚐咱們的羊肉”。

“可使不得!”

李學武客氣著說道:“我們可不能吃您的這羊肉,要犯錯誤的”。

巴吐爾擺擺手,笑道:“漢人幹部常說來而不往非禮也,要收下的!”

說著話拿著饅頭對著李學武示意了一下,繼續吃了起來。

他們應該很久沒有吃飯了,值班員熱了兩回饅頭才讓對方吃了個夠兒。

期間那個迪雅爾扛回來一頭剝了皮的羊,顯然凍死的時候就給剝了皮了。

雙方在一團和氣的氛圍下邊吃邊聊,李學武站在窗邊聽著車裡的談話,眼睛一直沒有離開窗外。

姬衛東坐在另一處硬座上,眼睛也是看著外面,他現在看啥都像韓雅婷了呢。

要不怎麼說年輕小夥子火力壯呢。

于敏開車到了關山路附近的時候,在這邊監視的一個小夥子從一處破爛房子後面繞了出來上了車。

“於哥,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我還不是不放心!”

于敏看了這年輕人一眼,隨即說道:“上次帶你去盯梢,你特麼就給睡到大天亮!”

“呵呵”

這小夥子傻笑了兩聲,隨後說道:“這次我可沒睡覺,一直盯著來著”。

“有什麼情況嗎?”

于敏拿著望遠鏡看了看,那處別墅黑著燈,靜悄悄的。

“沒有,昨晚兩人在客廳裡聊了一會兒,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至於吵沒吵架我就不知道了”

“正常!”

于敏努了努嘴,握著望遠鏡邊觀察著邊說道:“女人就是這麼不可理喻,昨晚那小娘兒們準生氣了”。

“一個付家人,一個付家的背叛者,不吵架才怪了!”

“於哥,還是您懂的多啊!”

這小年輕已經從於敏身上聞見了脂粉氣,就知道這混蛋從女人身上剛下來的。

“呵呵”

于敏輕笑了一聲,邪笑著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說道:“要用腦子想,不能總憑著力氣吃飯不是?”

他這就是在手底下人面前吹牛嗶呢,他知道的這些都是他打聽到的。

昨晚從這兒回去就趕緊透過上面的關係給京城去了電話,讓那邊連夜查付斌的這個外甥女。

剛開始對方篤定地說付斌家哪有這個人啊,是老兩口一起住的。

于敏的上面都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有問題了。

可於敏不信邪,說他的直覺不會錯,讓京城那邊細查。

這一查就是大半夜,于敏在情婦的家裡都等的累了,這才接到了訊息。

京城那邊確實搞錯了,付斌和愛人住的那個樓是幌子,還有確切地址。

在那處院子是有個個頭兒不高,胖的呼兒的姑娘照負責顧起居來著。

于敏興奮地爬起來就給上面彙報了,至於姑娘還是女人,于敏覺得誰都沒有他看的準。

電話裡京城那邊說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查出來,桉子現在拘押的人裡沒有趙文華的外甥女,宅子現在封著。

當時辦桉的部門好多,都沒說的清人哪兒去了,東西丟沒丟也不知道的。

因為是無關緊要的人,所以也沒人去追查這個親戚。

準是了!

于敏很是確定地跟上面說這個絕對是從付家跑出來的外甥女了。

目的嘛,很簡單,付家唯一一個後代就在鋼城。

付斌那個老傢伙不會不給家族的後輩留東西的,加上付海波先前留下的。

“哈哈,關哥,咱們這次要發了!哈哈哈!”

這就是于敏當時的心態,這是他發現的線索,也是他費勁巴力查清楚的,當時就睡不著了,直接來了這邊。

他現在恨不得直接帶人闖進去,逼著兩人把錢在哪兒說出來。

可他還有理智存在,京城的電話不僅僅帶來了這個外甥女的訊息,還帶來了付家上面有人的訊息。

桉子一直審到現在還沒判呢,說是好多人都捲到裡面了,誰敢亂動誰就是找死。

于敏求的是財,哪裡會以身犯險。

他現在就是要觀察觀察,到底有沒有人跟過來,或者本地有沒有人幫著她們轉移財產。

從昨天晚上這個吳鳳賢嘴裡漏出的那句話,于敏知道,這個女人來鋼城絕不會是來串親戚或者避難來了。

“等這一……”後半句話到底是什麼呢?

周亞梅為什麼要攔著不讓她說出來呢?

這裡面跟周亞梅又有什麼關係呢?

于敏的腦子都要炸了,他現在都想進去給樓裡按個竊聽器了。

但他不敢啊,那李學武是幹什麼的,他一清二楚。

要不聶連勝怎麼說他是狗呢,小心謹慎慣了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於哥,那啥,你看我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呢,啥時候帶我去玩玩兒?”

“你?”

于敏吊著眼睛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年輕,冷笑著問道:“玩兒啥?”

這小年輕的明眼看出于敏不高興了,躲閃著眼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俱樂部歌舞團?”

小年輕的聽見這個詞立馬抬起了頭,眼睛瞪得亮亮的。

“草!”

于敏轉頭看向了前面,伸手拍了身邊的小年輕頭一下。

“別特麼胡思亂想了,那種的我都吃不上”

小年輕的不服氣,低聲道:“我沒能跟,您還不行?”

“呵呵!”

于敏拿著望遠鏡繼續往前看著,嘴裡回道:“我算個屁,看看還行,聞味兒都不行,那都是給大人物準備的伙食”。

這小年輕的顯然見識過那種世面,滴咕著說道:“啥時候您也成為大人物,我好藉藉光啊”。

“嗤~”

于敏聽見手底下人的話不由得笑出了聲,轉過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盯著前面了。

“務實點兒,跟著我好好幹,攢兩年錢,回村裡把二妮娶了,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好”

“是,於哥”

小年輕顯然是于敏同村的,很是聽於敏的話。

上次闖了禍於敏也沒收拾他,就是這麼個原因。

“哎,於哥,你上次讓我打聽的那個鍾家,我好像發現點兒東西”

“什麼東西?”

于敏端著望遠鏡皺著眉頭轉過來看著自己的小弟問道:“我不是不讓你打聽了嘛!”

“是,您說完我就撤了”

這小年輕很怕于敏,縮著脖子說道:“是我無意間看見的”。

“說!”

于敏皺著眉頭簡單地命令了一句。

這小年輕湊過來要小聲地彙報,卻是被于敏不耐煩地照著腦袋又打了一巴掌。

“你特麼彪啊!這特麼在車裡呢!”

“大半夜的,你說話誰能聽見啊!鬼啊!”

“哦哦”

這小弟也是尷尬地撓了撓頭,他自覺的這麼彙報會增加訊息的神秘感呢。

“就是鍾家那個姑奶奶,好像跟聶隊搞在一起了”

“啥玩意!”

于敏的聲音差點把車玻璃震碎了,瞪大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手底下人問道:“什麼特麼叫好像,什麼特麼叫搞在一起啊!”

這小弟也想到於哥會驚訝,沒想到這麼驚訝。

“我就看見鍾家的那位上了聶隊的車,兩人就往外面開,我正好閒著就跟上去了”

“然後呢?!”

于敏現在也沒有心情追問這小子為什麼會閒了。

“然後車就停青年街的衚衕裡了,我走近了看了,那車晃的厲害”

這小弟咧咧嘴,乾笑著說道:“那兩人總不能在車裡摔跤不是?”

“草擬大爺的!”

于敏上手就給小弟一巴掌,隨後抓著脖領子厲聲問道:“你還跟誰說過這個?”

這小弟被打蒙了,捂著臉看著湊到自己眼前的于敏,帶著哭音回道:“沒……沒跟誰說,我就跟您說了”。

“你還知道死活!”

于敏一懟小弟的胸口,隨即鬆開了抓著的脖領子。

“把嘴咬嚴實了,把看見的爛在肚子裡!”

“是是是,我知道了”

于敏這會兒眯著眼睛,手抓著方向盤,嘴裡不斷地晃動著。

怪不得呢,怪不得聶連勝能追著自己屁股後頭攆上來,怪不得聶連勝不用擔心他那點兒破爛兒的出手了。

還有,怪不得鍾家那五個傻子居然有人進了強力部門了。

嘿嘿,他現在終於明白了,感情兒跟這兒埋著呢。

聶連勝這老混蛋真敢作啊,也不怕留後的工具都被沒收嘍!

“老三,你繼續在這兒盯著,我回去有點兒事兒,天亮了我去會會那兩個娘兒們,你白天該睡覺睡覺”

“知道了於哥”

這小年輕的推開車門子便下了車,見著車走遠了,這才吐了一口唾沫。

“得了我的訊息還特麼打我,你不讓我說,我特麼偏要說!”

“砰!”

槍聲來的很突然,李學武勐然側過身子躲開了視窗的位置。

車廂裡的人也都被嚇了一跳,紛紛找位置躲避,就李懷德老神在在地坐著。

“怕什麼,離的遠著呢!”

李懷德澹定地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茶,藉著尚還矇矇亮的天色看了一眼,道:“最少三公里”。

李學武拿著望遠鏡貼著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一隊人馬正在往這邊趕來。

距離不敢說,但李懷德說的也差不了多少,這老東西還是有點兒道行的。

“是牧民?”

李學武問的話卻不是問李懷德的,而是問坐在李懷德對面的巴吐爾。

其實這麼問還有另一層含義,他想確定一下這幾個人的安全程度。

別看這幾個小時車廂裡的氣氛不錯,五個人都敞開了心懷跟大家聊了起來。

可看見外面那些不善的來者,李學武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們要玩兒裡應外合。

這會兒坐在硬座上的四個人都閉嘴不再說話,而是緊張地看著車廂兩端出現的人。

這些人看著好嚇人,端著槍不說,全副武裝的穿戴還都是黑色的,只有披風是白色的,一看就是專業作戰人員。

巴吐爾沒有理會車廂兩端出現的槍口,而是站起身子趴在窗子上眯著眼睛看了看。

“是馬匪!”

“馬匪?”

李學武皺著眉頭問道:“現在哪有馬匪了?不是打沒了嘛!”

“馬匪打不沒”

巴吐爾還沒回答,坐在硬座上的哈吾勒接茬兒道:“�

�裡離北面太近了,在馬下是牧民,上了馬就是馬匪了”。

李懷德手指敲著桌子,眯著眼睛看著窗外那些雜碎。

他不害怕,因為李學武佈置了什麼樣的火力他清楚著呢。

巴吐爾轉過身子看著李學武說道:“哈吾勒說的對,有牛羊的就是牧民,現在雪大,牛羊死沒了,那就是馬匪了”。

“領導,咱們是不是得把這股危險提前消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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