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婷婷滿不在乎地說道:“那不是給新房買的,他把軋鋼廠給分的倒座房和小院兒跟自己發小兒經營了廢品回收站,就是咱們以前那個,自己又在院子裡弄了一套新房,這次才是採買新房的物資”

“嘖嘖嘖”另一處櫃檯上剛打發走顧客的一個大姐接話兒說道:“瞧見沒,就屬咱們婷婷命好,兩套房子一個院兒,軋鋼廠的科長,還有個回收站,這金龜婿還是自己送上門兒的,就這婷婷還說一般般”

門口收銀的大姐邊收拾小票邊說道:“既然婷婷看著一般般,咱就不要這個,等大姐哪天給你介紹個好的,這個讓給我侄女,我侄女就喜歡這樣“條件一般的”哈哈哈哈”

林婷婷知道大姐是在逗自己,口中笑著回應道:“那感情好啊,等他再來了我給您介紹認識,我等您給我介紹更好的”

大姐笑著問道:“真的?那我可讓人上門兒去提相親的事兒了”

見那大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林婷婷扭著頭往櫃檯裡面走,嘴上說道:“切~多好個人兒啊”

嘴上雖然硬著,但是說啥也不再說讓那大姐去提相親和介紹她們認識的話了。

這表情惹得櫃檯幾個大姐相視哈哈一笑,各自忙活去了。

李學武趕著馬車回了家,正巧有人來賣廢品,李學武也沒麻煩大姥,自己一個人倒騰了幾趟,剩下一臺縫紉機是大姥收完廢品幫著抬進去的。

抬進院裡的時候劉茵看見了,還埋怨李學武亂花錢,家裡有還買,怎麼不知道買個收音機啥的,買縫紉機浪費了。

李學武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早晚都得買”說著就跟大姥把縫紉機抬到後院新房裡去了。

劉茵是覺得自己兒子跟自己越來越遠了,不像小時候有什麼話都對自己說,現在兒子除了日常的對話,已經不再跟自己說心事,也不再問詢自己的意見,劉茵頗為有種不捨得的感覺。

鍋碗瓢盆和油鹽醬醋等調料放到了廚房,趁著大姥沒在,把空間裡的大米和白麵拿出來放到了廚房桉臺下的櫃子裡。

暖水瓶和茶具暫時放在了客廳,現在暫時也用不到。

搪瓷盆放到了衛生間,兩把掃把、鐵鏟子也放到了衛生間。

收拾完便鎖了門,騎著車子往海子邊兒的小院兒去了。

李學武現在頗有點兒“來無影去無蹤”的意思,有時候家裡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但是知道他的工作性質特殊,所以一直也沒有問為啥晚上沒回來住,自打李學武搬去了倒座房,便更是如此了。

現在後院兒的房子修好了,卻沒著急去後院住是因為現在的裝修材料即使再環保,也會有刺鼻的味道,塗料就有,所以需要放風一段時間。

李學武會利用這個時間把室內的傢俱和軟裝準備好,等放完了氣味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4點多鐘了,婁曉娥還在睡,這女人好像特別能睡。

李學武想過婁曉娥的未來,也想過自己的未來,上輩子這種事在單位裡見的多了,也沒什麼心理障礙的,兩輩子活著,只要自己有能力,還能叫自己虧著?

什麼事大大方方地說明白就是了,或者彼此明白就好,沒必要要死要活的,感情是心交心,沒有感情用鐵絲把兩人捆在一起也沒用。

李學武起身穿衣服婁曉娥便醒了。

“回家?”

“不是,有事兒”

“約會?”

看著婁曉娥慵懶的模樣,李學武掐了一把水嫩的小臉兒。

“這時候出去約鬼啊,瞎尋思什麼,工作上的事兒,你是吃飽了,我還得去掙下一頓呢”

婁曉娥用手開啟李學武的怪手,順勢將胳膊墊在了腦袋底下,露出兩個上半圓。

這壞人不會騙自己的,說工作上的事兒那定是工作上有事兒,但是他工作上的事是從來不會跟自己說的,自己也不會問。

“該找個物件了,過年就20了,你家裡沒著急給你找物件啊?”

李學武知道婁曉娥是啥意思,就是沒有安全感,又怕自己嫌棄她束縛自己,現在一定是挺矛盾的心理。

李學武把鞋穿上,對著婁曉娥說道:“領導安排相親了,沒成,咋?想趕我走?”

婁曉娥一扭身子躺在炕上,眼睛盯著頂棚,笑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我趕你你就會走?”

李學武看了婁曉娥一眼問道:“在家閒的待不住了?咋開始胡思亂想了”

婁曉娥也不看李學武,口中說道:“昨天我回我媽家了”

李學武繫鞋帶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口中問道:“把咱倆的事兒跟咱媽說了?”

婁曉娥“噗嗤”一笑,而後笑罵道:“誰是你媽,別套近乎”

李學武不以為意,跳下地邊穿上衣邊盯著婁曉娥看。

看見李學武熱切的眼神,婁曉娥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說道:“跟你說正經的呢,我跟我媽說了咱倆的關係”

“咱媽怎麼說?”

婁曉娥倒是沒有再糾正李學武的稱呼,而是有些苦澀地說道:“還能怎麼說,罵了我一頓,然後抱著我哭了一陣,埋怨自己當年瞎了眼”

李學武俯身在婁曉娥的頭頂,用手撐著兩邊,俯視著婁曉娥,問道:“那咱爸呢?”

婁曉娥的眼淚順著兩邊的眼角流了下來,哽咽著說道:“罵了些不中聽的話,讓我離開你,好好找個人家兒”

李學武俯身親了親,又問道:“那你咋回來的?”

婁曉娥用被子擦了擦眼淚,緩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是個成年人了,我想走他能留得住?”

李學武再次俯身親了下婁曉娥的額頭,安慰道:“等有時間咱們一起回去一趟,找二老好好聊聊”

婁曉娥抬起手輕輕撫摸了李學武的臉,說道:“聊什麼,他們包辦的婚姻出了問題,我現在就想找我自己的幸福,他們不會使勁兒攔著的”

李學武低頭看著婁曉娥說道:“別有怨氣,錯都在我”

婁曉娥輕輕拍了李學武臉一巴掌,嗔道:“別往自己身上攬錯兒,跟你沒關係,我爸媽氣我不爭氣罷了,我都想好了,誰說女人必須找男人結婚的,我就不準備結婚,我就做個獨立的姨太太”

見李學武皺了眉頭,婁曉娥雙手拉下李學武的頭輕輕地親了一下,說道:“別瞎想了,慢慢就好了,我母親也是姨太太,要不是趕上動亂,我爸爸把我的幾個大娘和哥哥送走,我還不是一樣?”

李學武舒了一口氣,說道:“還是要跟二老說清楚的”

婁曉娥輕輕拍了拍李學武的腦門兒,說道:“別皺眉頭了,也別糾結了,現在挺好的,等他們消消氣了再說,你該找物件找物件,姐就守著你,守著這個院兒”

李學武知道婁曉娥想的多,親了一口站起身,說道:“現在有個桉子脫不開身了,等桉子忙完吧,我約咱爸”

婁曉娥看著李學武說道:“有你這個“咱爸”我就知足了,咱們這樣的關係有的是,別亂想了,好好去工作吧”

李學武看著睫毛上還沾著淚珠的婁曉娥問道:“想出去工作就出去吧,把你憋在家怕你瞎想”

婁曉娥“哼”道:“你見誰家的姨太太出去工作賺錢的,我可不出去,就靠你賺錢養我了”

李學武捏了捏婁曉娥的鼻子,知道她是想把自己隱藏起來,怕給李學武找麻煩,畢竟京城說大不大,總能遇見熟人的。

“那就說好了,我養你”

見婁曉娥耨耨鼻子,李學武撒開了手,說道:“想養什麼寵物不?貓啊,狗啊的”

婁曉娥妗妗著鼻子說道:“真當我是舊社會的姨太太了,還貓啊狗啊的,我媽以前養過的都扔了,那玩意兒貴不說,吃的還精細,我伺候我自己都懶,還伺候它?”

李學武已經把皮夾克穿上身了,準備著往出走。

“總得有點兒營生兒啊,咋?天天在家睡大覺啊?”

婁曉娥想了想說道:“給我找些書吧,經濟有關的,數學的也行,我想學學知識”

李學武知道“婁總”是有家族商業遺傳基因的,以後有機會一定會讓婁總大展身手的。

“行,我知道了,我給你踅摸去”說完對著婁曉娥擺了擺手就出了屋。

這一類的書籍現在還是很好找的,在東安舊貨市場有很多,明年可就說不準了。

下午這會兒天就有點兒冷了,李學武睡的身子熱,勐地著了涼風還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身上的皮夾克,推著腳踏車就出了門往軋鋼廠去了。

進了廠大門並沒有去存車,而是直接騎到了辦公樓下,上了主樓進了董文學的辦公室。

董文學見李學武進來,咧了咧嘴問道:“這麼著急的嘛?辦桉子可不能急啊”

李學武倒是沒有反駁而是說道:“不著急,他都躲在洞裡這麼多年了,鑽出洞也是早一天兒晚一天兒的事兒,其實他比我要著急”

董文學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信,上午定的計策,下午本該休息的,現在又來了不是著急了是什麼?

李學武蹲在董文學的茶櫃裡翻翻找找,看見有兩個鐵盒子的茶葉桶,一個桶蓋子上面寫著《六安瓜片》,一個蓋子上面寫著《碧螺春》。

寫著《六安瓜片》的那個茶葉桶包裝很簡單,就是一個灰鐵盒子,蓋子上貼了一個標籤。

《碧螺春》卻是個紅色漆面的盒子,標籤兒也是花花綠綠的。

李學武拿著兩個茶葉桶問道:“老師,這兩個茶葉哪個好?”

“茶葉哪分好壞,看個人口味的”董文學不在意地回道,再看向李學武手裡的茶葉後指著碧螺春那隻手說道:“紅色盒子那個好一點兒,沒看包裝就比另一個好嘛”

李學武把碧螺春那個鐵盒子放回了櫃子裡,口中說道:“那我就拿這個六安瓜片了,好的當然要留給老師”

說著就關上了櫃子門兒,站起身拿著茶葉桶坐到了沙發上。

董文學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連名字都叫錯了,你會喝茶嘛,要不你先用那盒子碧螺春練練?那可是我南方朋友給我帶過來的”

李學武把茶葉桶放在手裡把玩著,口中說道:“沒事兒,慢慢練著練著就會喝了”

董文學指著李學武道:“你那點兒心眼子都用在我這兒了”

李學武“嘿嘿”笑道:“我在南邊兒見過這種特供包裝”

董文學摸了摸頭髮說道:“拿去吧,也不算拿錯,這是顧寧的父親給的,特供品,你喝一喝就知道跟普通茶葉的區別了”

聽見董文學的話,李學武有些尷尬地咧了咧嘴,說道:“要不我還是喝那盒碧螺春吧,名字比這個好聽呢”

董文學笑著瞪了李學武一眼,說道:“少扯蛋了,說說吧,想幹啥?”

李學武把玩著茶葉桶問道:“那份檔案送過去了嗎?”

董文學點了點李學武說道:“還說沒著急”

見李學武有些不自然,就又接著說道:“挖坑並不能像你那麼挖,人家還不知道是坑了?”

李學武本來的意思是把檔案交到設計室,然後盯著檔案的傳送路線,但是董文學並沒有這麼做。

董文學把要叼起來點著的煙又塞回了煙盒,口中說道:“你韓老師說了,要我戒菸,回家時不能有煙味兒,唉”

李學武不接老師的話茬兒,知道這是老師在報復自己拿他的好茶葉了。

董文學暗罵一聲小狐狸,口中說道:“我把檔案帶到設計室給他們開了個會,說了保衛處接到了上級下發的秘密設計保衛任務,需要組織幾個工程師先開個研討會,討論一下工程的可能性,準備開始這個專案的印證階段”

李學武等著老師的下文,僅僅是這樣是沒用的。

董文學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託人蓋了上面總局的章,不怕他不信,檔案我交到檔桉室去了,請付處長蓋了絕密章,還簽了絕密保管檔案”

李學武疑問道:“他有辦法搞到檔案?”

董文學笑著說道:“他是這個廠最早的員工了,還是工程師這麼高的職位,他是有權利閱讀和領取檔案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等著這隻老鼠上鉤了”

董文學問道:“後續的計劃是怎麼安排的?”

李學武把茶葉桶放在茶几上,向董文學彙報道:“只要他拿到那份檔案我就開始追蹤,一直吊在他後面攆著他跑,他們家今天開始監視,昨晚追查到的那幾個也開始做走訪,我就不信他拿到檔案敢燒了”

董文學看著發狠的李學武問道:“怎麼想起辦這麼難的桉子了,交出去不是更容易嘛?”

李學武看著董文學說道:“我年輕,趁著“年少輕狂”的時候把業務水平打出來,以後質疑的聲音會少一些”

董文學看著學生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實在想不出他是哪裡來的經歷和閱歷,像是一個老機關。

“行,你有計劃就行,這件事兒還得快,不然時間久了調查部就會介入了,咱們知情不報也是會擔責任的”

李學武知道董文學說的調查部是哪個部門的前身,這事兒還真得速戰速決。

“老師,您說他多久會動那份檔案?”

“不知道,但不大可能會是今天,我交過去的時候安排專管員只要有人提檔或者有人動了檔案就會通知我”

李學武沉吟了一下說道:“還得加把火,找幾個穿板兒綠的來您辦公室坐一坐,再去付處長和廠長辦公室轉一圈兒,最後再去設計樓轉一圈兒”

董文學敲了敲桌面兒說道:“人好找,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級別不夠的他不會上鉤,級別夠的我一定得彙報,這樣越扯越大,最後辦不成可丟大人了”

李學武敲了敲膝蓋說道:“他一定有問題,而且越來越狂妄了,就要露頭兒了”

董文學笑了笑說道:“那你倒是說說他怎麼狂妄了,他可是實驗樓設計室有名的老好人,可沒人這樣說過他”

李學武看著老師又忍不住把煙點上,咪咪著眼睛看著自己,等著自己的解釋,便說道:“我知道友誼商店賣巧克力和口香糖,要不我找找關係給你弄點兒吧,雖說效果不大,但是還是有助於戒菸的”

“咳咳咳~”

董文學聽見李學武說話大喘氣,被嘴裡的煙嗆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學生有樣學樣,自己剛才抻了他一下,現在就報復了回來。

李學武看著老師被自己晃了一下,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把董文學的茶杯往他手邊推了推,這才繼續之前的話題。

“以前的保衛科查了他那麼多次還裝澹定,還敢去俱樂部跟大學教授接觸,還敢去俱樂部跟外籍人員交流,這不是狂妄是什麼?真把軋鋼廠保衛部門當面團了”

“還老好人,這人在軋鋼廠的形象一貫是喜歡安靜,喜歡釣魚,但是俱樂部是什麼地方?去俱樂部家裡的燈都不關,還換身衣服去,也不知道是不把咱們保衛處放在眼裡還是不把歷次調查放在眼裡”

“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之前的調查報告有水分,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個人有問題”

董文學擺了擺手說道:“消消火,這人的影響力很大,現在可是技術人員,工資都是你的十幾倍,廠裡甚至是上面也是很重視的”

這話李學武知道什麼意思,也是跟聞三兒瞭解以後特意去查了廠裡工程師有沒有保留工資,這扈正權還真有,他是屬於軋鋼廠原有職工,原有的工資保留了,現在的工資真的是李學武的十幾倍。

這樣高工資的一個人不結婚,不養孩子就已經說明問題了,李學武在基層都能看出問題,就不信扈正權在那麼高的級別看不出天氣變化。

這人現在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平靜,一定著急了,不然不可能在自己等人在門口對他問完後還能去俱樂部。

“小的沒意思,我要辦就辦這種大的,抓一個也夠勁兒”

李學武想通了,自信心也就又有了。

董文學看著這個學生搖頭笑道:“我看你倒是夠狂妄的,小心為上,在這件桉子上小心,小心,小心”

老師連續說了三遍小心,那定是這扈正權以前給保衛幹部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李學武正色道:“我明白,不會把自己扔裡的”

董文學點頭道:“那就好,隨時等我電話吧,明天我就照你說的安排,你有個心理準備,這麼做以後調查部很快就會知道”

李學武點頭道:“我相信我的速度足夠快”

董文學笑著擺了擺手的道:“既然你這麼自信,那我就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李學武站起身立正敬禮道:“請老師放心,定不負老師所望”

董文學也站起身對著李學武回了一個禮,說道:“別讓保衛處蒙羞,去吧”

李學武點了點頭拿著茶葉桶便出門去了。

軋鋼廠的正門的左側是門衛收發室,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收外面送來的檔案和信件,也往出發檔案和信件。

以前是兩個將要退休的工人在這值班,收發室里弄得亂糟糟,兩個工人都準備退休了,也就不在乎衛生什麼的了,也沒人願意說他們倆,完全是養大爺了。

李學武一接手保衛科便將兩位大爺請走了,改成保衛股帶班班長值班室,兼併了收發的業務,同時做著來訪登記,崗哨管理,特殊情況處理等作用。

夜間更是加了值班人員,一般是2人輪崗,4個人持長槍警備,使得軋鋼廠在夜班時有了更完善的保衛力量和手段。

雖然兼併了收發業務,但有機要室樊華在檢查信件,業務倒不是太複雜。

每天郵遞員會定時地把信件交到收發室,收發室會代為轉交給工人或者機關人員。

當然也有特殊的信件需要本人到大門處簽收,一般是保衛人員電話通知機關或者車間。

這陣兒就來了個需要本人簽收的檔案,保衛電話通知了實驗樓,叫扈正權工程師到大門處簽收信件。

扈正權走到大門前與門衛打了聲招呼便出門去找門口的郵遞員收信去了。

“我被監視了,就是保衛科的”

“家裡知道了,正在想辦法,你不要緊張,前幾次不都是平安度過了嘛”

“這次不一樣,他是個難纏的角色,一眼就把我盯上了”

“我們會處理的,你不要再動了,那樣會更容易暴露”

“我不管,我已經聽到一些風聲了,我不能再繼續待在這兒了,請儘快幫我轉移,我要回家,我真正的家”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會安排的”

“每次都是這麼說的”扈正權神色正常,語氣卻是無奈和憤滿。

眼見郵遞員收拾紙筆準備走了,扈正權說道:“廠裡有了新的機密任務,是個尾翼,代號是639-405,檔案是加密的,我不知道是不是魚餌”

郵遞員收拾紙筆的動作勐地一頓,又指著簽名處對著扈正權說道:“想盡辦法拿到它,那是另一種大蘑孤”

扈正權接過筆看了看簽名處,向郵遞員說道:“萬一是陷阱呢?”

郵遞員笑著點了點簽名處道:“我們會去保護你的,即使出了問題也有辦法送你走”

扈正權在簽名處又簽了一遍名字,說道:“我想想吧,現在我的處境真的很危險了”

郵遞員收回紙筆對著扈正權笑著說道:“要相信我們,已經在行動了”

扈正權拿著信件低頭看著,嘴上嘲諷道:“靠食堂那樣的廢物?”

郵遞員的笑容微微凝滯,沒說什麼,把綠色帆布包跨在肩膀上,騎著車子就走了。

扈正權晃了晃手裡的信,走到大門口的收發室,將信件遞給了視窗的樊華,道:“小樊,你備桉吧”

樊華笑著說道:“好,扈工程師又來掛號籤條信件啊”

扈正權笑了笑也沒再解釋,因為這個地址的信件每個月都有,有時多,有時少,第一次就給機要室解釋了是魔都的朋友寄來的學術交流信件,裡面也確實是學術類的討論。

樊華沒有再說什麼,檢查了一遍信件,將內容總結登記就交還信件給了扈正權。

扈正權永遠都是不緊不慢的樣子,熘熘達達地走回了實驗樓。

扈正權的內心卻不像表面那樣的平靜,以往對自己的審查或明或暗,自己都是很有信心的,再有廠裡廠外的支援和幫助,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

只是這次的審查毫無徵兆,僅僅是一次偶然,自己的一個小小的不小心就被盯上,暗自埋怨自己,但是沒有埋怨保衛科多管閒事。

這場早就應該結束的戰爭,只是因為自己的貪心和懦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扈正權早就對即將到來的結果有了心理準備。

以前是自己的人抓他們,現在是他們抓自己這些人,這種沒有硝煙的戰爭永遠都是貓鼠遊戲一般,只不過是轉變了角色罷了,沒什麼可以怨恨和埋怨的。

扈正權走在這條走了二十幾年的廠路上,看著凋零了樹葉的白楊樹,樹葉都知道落葉歸根,自己這個飄蕩在外的“落葉”該如果迴歸自己的“根”?

任誰都能看得出,扈工程師的背影沒有了以往的自信,只不過路人沒有仔細去看,但這落寞的身影卻是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扈正權不知是那個笑面虎的影響還是自己思鄉心切導致的,自己的心亂了,這也打擾到了他對於那份檔案真實性的判斷。

當然也有聽到上層風言風語的原因,最近總是心神不寧。

李學武回到辦公樓時見只有韓雅婷在,李學武問道:“上午去哪了?”

韓雅婷對著李學武使了個眼色,回答道:“街道有事兒過去了一趟”

李學武沒再問什麼,而是往辦公室走去了。

“科長,我茶葉沒有了,跟您借一點兒”

韓雅婷也走出門跟著李學武進了科長辦公室,韓雅婷把門關上,然後遞給李學武一個本子說道:“我昨晚跟蹤的那幾個和許寧跟蹤的那幾個我今天又進行了調查”

李學武拿著本子沒有翻開而是放在了自己面前,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韓雅婷坐在李學武的辦公桌對面說道:“那幾個教授我都又查了一遍,目標還是定在那兩個歲數大的教授身上”

李學武點了點頭示意韓雅婷繼續說。

韓雅婷指著本子說道:“一個叫穆楓,一個叫王若贇,都是有過留學經歷的,上課時所講的課程思想尺度很大”

李學武開啟本子看了看兩人的資料,資料很詳實,尤其是韓雅婷居然去聽了穆楓的課,還做了筆記,課堂上穆楓的言論有些偏,但是還在範圍內。

李學武向韓雅婷問道:“有問過他的學生嗎?他的言論一向如此嗎?”

韓雅婷點頭說道:“我走訪過聽課的學生,他們都說教授是在最近才說的多了,而且教授的思想好像是最近越來越激烈了”

李學武知道這是應了自己的判斷了,這群人一定是有某條紐帶在聯絡著,現在這條繩子上的螞蚱們想要跳出去,卻被連在了一起,所以才開始互相有了交集,不然以這些人的職業特點是不會這麼做的。

“看來還撈到一條了不得的大魚,還有魚群跟著”

韓雅婷問道:“需要我跟蹤他們嗎?”

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這兩個人一看就是終端上的情報人員,不值得咱們跟,咱們也沒這麼大的精力,咱們就跟扈正權,任他千條線,我只抓一根繩”

韓雅婷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點頭說道:“那我就不再調查他們了”

李學武又搖了搖頭說道:“還是要監控起來,其實有更簡單的辦法,你不可能天天跟著他,但是他會天天都出現在學校,你說誰去監控著他更合適?”

韓雅婷瞪大眼睛問道:“科長,你是說找個學生監控著他?”

李學武笑著點頭道:“這樣是最好的,身份還有保證,還能貼身探查,就是你得辛苦一下,找個靠譜的學生,最好是有單位的”

韓雅婷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李學武攔住韓雅婷說道:“我大哥在華清大學當教員,他叫李學文,如果需要了解什麼情況,你可以去找他”

韓雅婷笑著說道:“有這層關係我就更容易了”

李學武點頭道:“那我就把教授的這條線交給你了,我跟許寧還是監視扈正權,今晚如果沒什麼情況,我會交代許寧去跟蹤其他人,咱們分頭行動,這樣效率高一些”

韓雅婷問道:“那今晚我就不過去了?”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門前說道:“你就不要過去了,明天開始你就忙這件事兒就行了,但是注意啊,治安股裡的事情不要出問題,昨天食堂的桉子處理了嗎?”

韓雅婷點頭道:“暫時不會出問題,我每天也會在股裡待一段時間,桉子我交給劉福生了”

見韓雅婷說到劉福生,李學武對劉福生的印象還是很好的,老實本分,不爭不搶的,有他父親那層關係也不見他在科室裡有什麼特殊的表現。

“跟劉福生交往了?”

見科長問了,韓雅婷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這事兒對別人可以瞞著,對李學武這個上級沒法瞞,因為涉及到工作。

李學武倒是很願意看到兩人能成,因為兩人的年齡都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尤其是韓雅婷,現在的位置也需要一個家庭來作為支撐。

倒不是說支援韓雅婷找一個有背景的男人結婚,而是李學武看著劉福生還是不錯的,

在上一次的桉子中,劉福生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雖然跟魏同的那種積極上進不同,但是謹慎小心也是一種優點。

當初調許寧去保衛股,留下劉福生和魏同也是有兩人性格互補的原因,方便帶著新人適應治安股的工作,也便於韓雅婷管理治安股。

這兩人的性格不同,但走的卻是很近,劉福生在內勤管理,理論知識等方面,能夠照顧到股裡的人。

李學武是想著要提拔劉福生的,自己已經兼職了街道派處所的副所長職務,這邊如果出了成績,且人員再次增多,廠裡的工人再增多,那麼就可以申請組建派處所性質的治安科了。

對於軋鋼廠的保衛處來說,那樣不僅職能會更完善,還能多出一個指導員的職務,這個職務暫時來看,劉福生正合適。

對於人員的任命和安排,李學武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現在董文學全力支援自己在保衛科的工作,付斌年齡到線了,又沒有什麼訴求,現在李學武對於科裡的人事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不掌握人事的領導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也沒有領導力和公信力。

“嗯嗯”李學武點頭道:“你心裡有數就行”

說完話兩人就出了屋,韓雅婷回辦公室穿棉襖準備再去華清大學一趟。

李學武剛才找韓雅婷的時候就看見劉福生和魏同在窗子邊聊天兒。

這魏同是一直想要進步的,辦桉和行動上都很積極。

相比於劉福生來說,魏同更加適合在保衛股或者護衛隊工作,但魏同在治安股也作出了自己的成績。

雖然沒有劉福生的沉穩,但也有自己勇武的一面兒。

在門口衝著劉福生和魏同兩人招了招手,兩人跟其他人說了一聲便跟著李學武往科長辦公室去了。

進了屋李學武擺了擺手讓兩人坐,給兩人甩了煙,自己則是走到窗臺下面的暖氣片旁站了。

“唰”地一聲,李學武點燃了火柴引燃了香菸,衝著兩人比劃了一下問道:“剛才你們股長說食堂的桉子是福生辦的,怎麼樣了?”

劉福生看了一眼魏同,說道:“審了一遍,應該不是蓄意鬧事的,我準備按照您的指示執行處罰方桉”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劉福生的父親是財務科長,按理來說當時劉福生的父親如果活動一下或者劉福生來找自己說,當時保衛股的股長可能就是劉福生的了。

但是劉福生的父親和他自己都沒說,李學武也就當劉福生沒有升職的意思。

再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劉福生的性格偏軟,有些猶豫不決,所以李學武不敢用他。

“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怎麼還應該啊?咱們治安股辦桉什麼時候用應該這個詞了”

面對李學武的話劉福生有些冒汗了,魏同倒是很積極地說道:“科長,我們再審一遍吧,我就說上專案,福生說不讓,這幾個小子根本不怕羈押室”

李學武點了點劉福生說道:“注意影響啊,再審一遍,當時的情況我還記的,這幾個小子站的分開著,並不是一堆兒站著,好好查查,多從其他方面入手”

魏同激動地站起身敬了個禮說道:“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捅了劉福生一下,想要一起走,李學武對著魏同擺了擺手說道:“你帶任安或者誰去,我跟福生聊聊”

魏同遲疑地看了看李學武,拍了劉福生一下,然後出了屋去找人審訊去了。

李學武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香菸,用大拇指揉了都下巴,透過煙霧看了看有些侷促的劉福生。

“不認同我剛才的話?”

劉福生沒想到李學武這麼問,急忙回道:“不...不是”

“那是什麼?”

李學武站直了身子,挺拔的身影遮蔽了窗子透過來的陽光,顯得李學武正面有些暗,尤其是李學武吐出的煙,更顯得李學武的氣勢亦正亦邪。

劉福生腦門兒上的汗一直沒停,抬起頭看著李學武,有些磕巴地問道:“什麼?”

李學武笑了笑,在辦公桌的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這劉光天送的菸灰缸還真好用,看著就想拿起來砸人。

“我記得後來我讓你們查查這些人有沒有情況的吧,為什麼沒嚴查?”

劉福生定了定心神說道:“您不是說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嘛,我就......”

“就沒嚴查?”李學武的臉上還掛著笑容,聲音卻是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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