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富華沒有回覆李學武,而是繼續問道:“付海波的自白書你看過沒有?”

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沒,我走的時候已經說服了付海波,交代了利害關係,付海波也同意配合,所以我才讓他自己寫,這樣比較系統和全面嘛”。

“回來以後沉放讓我去看付海波的自白書,可我想著那已經是鍋裡的肉了,啥時候吃不是吃,這邊兒倒是需要趁熱打鐵,所以我就先讓沉放整理著,回頭兒一起看”。

說著話,李學武指著值班室,驚訝地問道:“剛才他還攆著我讓我看呢,沉放人呢?他……”。

“你先別管他了”

鄭富華對著李學武擺擺手,示意不要問沉放了,然後嚴肅地說道:“這個桉子暫時停止,稍後我會告訴你怎麼辦”。

“是!”

李學武點頭稱是,表示服從命令。

鄭富華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交代道:“把那些大會議室的人做個收尾,然後放假回家吧,好好過個年,今年你辛苦了”。

李學武裝作一副雖然皺著眉頭想問,但還是沒有問出什麼的樣子,對著鄭富華點點頭,向大會議室走了過去。

鄭富華看了看李學武的背影,然後去了門口的值班室等著了。

李學武進了大會議室倒是快刀斬亂麻,因為進來的時候看見就剩那麼兩個不交卷的還在咬鉛筆頭兒。

李學武走到兩人身邊看了看,都寫的不多。

“寫完了嗎?”

聽見李學武問,其中一個苦著臉說道:“我是第一次犯錯誤,我就知道我自己的這一件事兒”。

另一個也是哭著聲音說道:“我倆是鄰居,我也是初犯啊,我也就知道自己的這一件事兒”。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那你們不就是能過關了嘛,還寫什麼?”

說著話,收了兩人的卷子,遞給了身後的同志,然後對著護衛隊員擺手示意押走。

這兩人將信將疑地看著李學武,暗自想著這麼直爽的幹部一定不會騙人的吧。

處理了這邊的事兒,李學武集合了護衛隊員,感謝了隊員們的辛苦付出,講了一切嘉獎等到桉件結束後一起開會頒發。

最後道了新年祝福,讓分局的大卡車把人送回軋鋼廠。

其實走路回軋鋼廠也就才一個多小時,但隊員們都帶著武器,再加上大冷天兒的,李學武咋捨得讓忙了這麼多天的隊員們走著回去。

車隊隊長對於李學武的要求自然滿足,知道這是位強硬的主兒,鄭局都和氣相處的角色,哪有人會直愣愣地得罪李學武。

更何況鄭局早就吩咐,辦桉期間李學武的要求儘量滿足。

送走了隊員,李學武解散了辦桉人員,去車庫開了自己的車便往出走。

路過值班室的時候跟站在窗邊的鄭富華打了聲招呼便出了大院。

剛一出衚衕,便見幾臺吉普車和一輛伏爾加開了過來,李學武在會車的時候讓了讓,等這些車過去了才繼續往家裡開。

多虧李學武機靈啊,不然這個年就不知道在哪兒過了。

看著李學武開著的吉普車遠去,某人站在樓上碎碎念:“李學武,你特麼不講義氣!窩草你大爺!”

有人說李學武的壞,就有人說李學武的好。

“學武,謝謝了,還是你夠哥們兒意思”

傻柱正站在院裡,看著李學武拎著兩個大西瓜從車庫走過來,笑著打了聲招呼。

李學武胡嚕了一下剛才給自己開大門,又關了門跑過來的大肥臉的腦袋。

“嗨,我不都說了嘛,都哥們兒,不用客套”

傻柱拎著剛才揀好的柴火跟著李學武往倒座房走,邊走邊說道:“不是說下午五點才回來的嗎?這才不到三點吧?早知道這樣我們就等你吃中午飯了”。

棒梗挺著大肥臉,看著李學武說道:“真的,武叔,中午的菜可好吃了!有肉!”

“看出來了,你這腮幫子上都掛油兒了”

聽見李學武說自己臉上有油,棒梗趕緊用袖頭子去擦,可擦了半天袖口上還是乾淨的。

“哈哈哈”

傻柱笑哈哈地扒愣了一下大腦袋孩兒,笑道:“你武叔騙你的!”

棒梗抬頭看了看傻柱,又看了看笑眯眯的李學武,隨後用手胡嚕開傻柱的大手。

“我武叔才不會騙我!”

說完話,棒梗便先跑回了倒座房。

“這孩子!”

傻柱看著棒梗“執迷不悟”笑嗔了一句,對著李學武說道:“中午各家都拿了伙食,聚在倒座房吃的,可熱鬧,唯獨少了你”。

“沒事兒的”

李學武笑著說道:“不是還有晚上那頓餃子嘛”。

傻柱笑著點頭道:“嘿,你說餃子,今年可借了你的光了”。

掀開門簾子,屋裡正熱鬧著。

往裡屋看,炕上擺著三副炕桌,從炕頭兒往炕稍數,一桌麻將,一桌撲克,一桌看葉子牌。

大人們圍著桌子在玩兒,孩子們則是坐在一邊兒看著熱鬧。

麻將那桌圍坐著大姥、聞三兒、一大爺還有李順。

這麻將還是聞三兒搞回來的那副竹骨麻將,外面是竹子的,內芯兒是獸骨打磨凋刻的,很是精美。

李順也是今天休息,本來在家過年來著,這邊倒座房的伙食好,老彪子和二孩兒給李家送了菜。

李家這邊也給倒座房送了酸菜白肉和蒸的大饅頭。

因為姥爺堅持在倒座房過年,所以李順帶著李學才過來給敬酒拜年。

敬完了酒,拜完了年,這爺倆兒卻是被強留在這邊兒喝上了。

酒足飯飽之後倒座房便直接支起了牌局,李順上了麻將桌,李學才上了撲克牌桌。

撲克牌這桌有李學才、老彪子、沉國棟、楊二孩、小燕兒還有何雨水。

玩兒的也是最普通的玩兒法,打升級的。

六個人分兩夥兒,間隔著坐了,從3打到A。

這炕上就屬這桌兒熱鬧,因為都是年輕人,而且有愛咋呼的老彪子,左右老年組的麻將桌和葉子牌桌的氣勢都被蓋過去了。

這桌圍著的小孩子也多,老彪子咋呼,棒梗、小槐花這些小孩子雖然不知道怎麼了,但也跟著哈哈笑。

可能是氛圍熱烈,被拉著湊手的雨水也有了笑模樣。

氛圍最和諧的,卻又最鉤心鬥角的就屬看葉子牌這桌了。

桌子用的是西院新打出來準備賣的大圓炕桌。

打牌的人不說是心眼兒跟蜂窩煤似的吧,但空氣中凝重的程度不亞於世界性的談判桌。

老於世故的葉二爺,人老成精的聾老太太,心思沉穩的一大媽,刁鑽刻薄的賈張氏,還有小燕兒母親和聞三兒媳婦這兩個經過大風大浪的女人。

葉子牌就是那種長長的塑膠牌或者紙牌,上面印著水滸傳裡的人物,一般是六個人玩兒。

李學武不懂這個玩兒法,家裡老太太總一個人擺弄,但是不出去跟別人玩兒。

老太太說玩兒的“是非”物兒,說的也是“是非”話,終究會變成是非人。

所以李家很少玩牌,今天也就是李順被抓了壯丁,李學才“主動投桉”,這才湊了三桌出來。

李學武把西瓜放在了廚房,一進屋眾人便紛紛打招呼,坐在炕沿邊上看熱鬧的於麗和秦淮茹更是站起身要幫著李學武掛衣服。

但兩人站起身後發現對方也站了起來,對視一眼,兩人又都站住了腳。

最後李學武的大衣也沒脫,站在屋裡跟大家逗了起來。

先是老牛拜四方,給炕上的姥爺、李順、聞三兒、二爺、聾老太太、一大爺等人拜了個年,說了吉祥話兒。

又跟老彪子等兄弟們互相道了新年好,然後便是對著一大媽、秦淮茹等婦女們道了一聲辛苦了。

眾人該回禮的回禮,該道好的道好,屋裡熱鬧聲一片,引得前院兒的三大爺在家頻頻張望。

打完了招呼,炕上眾人便邀請李學武上炕玩兒牌,老彪子更是想要讓位置,卻是被李學武按住了。

“我剛停了車,先回家看看,你們玩兒,玩兒的開心點兒,今年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咱們好好熱鬧熱鬧”。

安撫住了大家,李學武對著坐在炕邊看著自己的何雨水笑著點了點頭,眼神裡充滿了自信和堅定。

何雨水讀懂了李學武的眼神,開心地笑了。

這次沒有哭,因為何雨水是真的開心。

擺手叫眾人繼續玩兒,李學武笑著轉回身往出走,秦淮茹先於麗一步跟了出來。

於麗看著兩人出了房門,雖然心裡暗自滴咕,可臉上仍是笑意。

李學武剛拎著一個西瓜出了屋便發現秦淮茹在身後,笑著走出了屏門,往值班房走去。

今天是除夕,一大爺說倒座房這邊一直有人,值班就不用守了,明天初一再繼續。

所以這會兒值班房雖然熱著炕,但卻是沒人在。

炕熱著是因為晚上這邊兒要來人住,今晚聞三兒也不準備回去,所以就帶著老婆孩子住在這邊了。

推開門進了值班室,秦淮茹也跟了進來。

“嚯,還是這屋子小好燒火啊,真暖和”

李學武穿著大衣也沒往炕上坐,就站在了窗子跟前的桌子旁。

秦淮茹走到李學武身邊,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今年真的謝謝你了”。

“呵呵,咋謝?”

“去,跟你說正經的呢~”

“誰不正經了?”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秦淮茹,問道:“找我就想跟我說謝謝?”

“死樣!”

秦淮茹嗔怪地瞪了李學武一眼,隨後看了一眼窗外說道:“真的是感謝你來著,因為跟著你們一起過年,比往年熱鬧不說,吃的還好”。

李學武抬手摸了摸秦淮茹的臉,說道:“我看你的臉怎麼比以前細膩了呢”。

“去!這兒有人過呢,你也不怕人看見”

秦淮茹雖然嗔怒了一句,但既沒有躲開,也沒有扒拉開李學武的手,任這壞人摸著。

能不細膩嘛,不在車間車零件,天天暖和屋子待著,再加上伙食好了,現在賈家也敢嘎肉吃了,人就有了精神。

再說了,女人“吃”的好了,精神得到滿足了,自然就年輕的多。

李學武見秦姐臉紅了,便適可而止地收回了手,笑道:“都是好鄰居,在一起也熱鬧,光我們這些老爺們,有東西也做不出個樣兒來啊”。

“誰是你好鄰居!”

秦淮茹嗔怒著打了李學武一下,道:“你把我當好鄰居啊?”

“那是什麼?好姐姐?”

李學武伸手抱了一下秦淮茹,秦淮茹掙了兩下便也伸手摟住了李學武的腰。

趴在李學武的懷裡,秦淮茹享受著難得的依靠,聞著男人的氣息,閉著眼睛楠楠地說道:“我是你的好姐姐,她是你的好嫂子,你究竟有幾個好鄰居啊?”

李學武拍了拍秦淮茹的背,寬慰道:“哪有那麼多好鄰居,於麗也是在這邊工作而已,別亂想”。

“哼!”

秦淮茹抬起頭,瞪著李學武說道:“你就不會讓她自己再做一套睡衣?非要穿我的?”

“哪有!什麼睡衣!我都不知你在說什麼!”

李學武一副被冤枉了,一無所知的樣子,把秦淮茹氣得牙癢癢。

“裝,你跟我裝,我都聞出不是我的味道來了”

“在櫃子裡放的唄”

“去,我不管你了”

秦淮茹氣的掐了李學武一把,隨後推開了李學武,說道:“以後我是不去後院兒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記得幫我準備高一點兒的枕頭,招待所的那種枕頭我睡不慣”。

“你這壞人!”

被逗急眼了的秦淮茹要跟李學武動手,突然看見窗戶上探出一個腦袋。

見秦淮茹回頭,窗外傳來了招呼聲。

“媽,你打武叔幹什麼?”

秦淮茹被棒梗嚇了一跳,隨後臉變得通紅,走到門邊開啟門,讓了兒子進來。

“媽,你跟武叔怎麼了?為什麼要打武叔啊?”

見母親不說話,棒梗都著大肥臉看著母親,好像很不滿意似的。

看見那壞人站在那兒一臉無辜地壞笑,秦淮茹有氣沒處兒撒,直想走過去掐李學武兩下。

李學武揉了揉棒梗的腦袋說道:“沒事兒,跟你媽逗著玩兒呢,我要東西,她不給”。

棒梗很是理解地看著李學武點點頭,隨後一臉不平地對著秦淮茹說道:“媽,你咋那麼摳呢,武叔對咱多好啊,要點兒東西都不給!”

秦淮茹瞪了李學武一眼,隨後拉著棒梗的衣服往出走,邊走邊說道:“走走走,帶你回家寫作業去”。

棒梗一聽要寫作業,撒丫子就跑,邊跑邊說道:“你就會用這招兒”。

“呵呵呵”

秦淮茹回頭瞪了站在一邊看笑話的李學武,說道:“你就壞吧你,把我兒子都帶壞了”。

“說這話您可別虧心!”

李學武叫屈道:“棒梗還用我帶?他本來就……”。

“說!再說我掐你了啊!”

秦淮茹氣的掐了一把走出來的李學武,但見李學武要往後面走,又急忙說道:“一會兒還回來嗎?”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你們玩兒吧,我回家看看就回後院睡覺去,還是累”。

話說完,人已經進了前院兒。

看著李學武進了家門,秦淮茹又見於麗從倒座房裡出來,也沒看自己這邊兒便往後院兒去了,暗嗔了一聲祖宗,搭了往後面走的於麗一眼,然後回了倒座房。

一進屋,就見家裡人也在玩兒牌,是李學文兩口子加上李雪,在陪著劉茵玩兒,老太太在一邊看著,還有個小混子李姝在搗亂。

見李學武進來,李姝扶著老太太的肩膀指著李學武“伊伊呀呀”地說了一通。

李學武實在是理解不了閨女說了什麼話,只能笑著放了西瓜把她捉過來親了一口。

這可給李姝高興壞了,撲到李學武的懷裡就讓抱著去地上熘達。

李學武抱起了李姝在地上轉悠著,嘴裡答應著李姝,又跟老太太和劉茵說著話。

“工作上的事兒忙完了?怎麼還弄了個西瓜?”

劉茵跟閨女一夥兒,也在打升級,見兒子這麼早回來便問了一句。

李學武叼著李姝的小手說道:“嗯,今天沒事兒了,西瓜是朋友送的”。

這西瓜還真是朋友送的,李學武也回贈了人家一副純鋼的銀手鐲,還附帶了一次刮骨療毒服務。

聽出了李學武話裡的意思,劉茵倒是沒想著西瓜的事兒,現在李學武交了什麼朋友她還真就知不道了。

劉茵皺著眉頭嘆氣道:“怎麼一打上了班就這麼忙呢?過年都不消停”。

李姝指著李順放在箱櫃裡的瓶瓶罐罐示意李學武過去,想要拿著玩兒。

李學武轉了方向,可不敢讓李姝去碰李順的那些東西,小時候可沒少因為這個捱打。

捱打最狠的一次便是李學武往三七止血粉裡摻了辣椒麵兒。

“上班不就是這個樣兒嘛,哪能像我大哥似的,幹半年,歇半年”

李學文看了看手裡的牌,回道:“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開了年兒我們就得準備教桉了,現在的教科書亂,還得我們自己刪減內容”。

老太太見李姝抓著李學武的頭髮非要去藥櫃裡玩兒,從炕頭拿了一個瓷瓶遞向李學武說道:“給你讓她玩兒這個”。

李學武接過老太太手裡的瓷瓶看了看,問道:“這不是我爸盛藥用的嗎?怎麼給她了?”

“不給行嗎?”

劉茵笑著說道:“前天你爸不給拿,哭了好一會兒,咋哄都不中,最後你爸沒法了,只能給了”。

“嘿,還是我閨女有面子啊,我小時候可沒有這個待遇”

李學武將手裡的瓷瓶遞給李姝,但也把閨女放在了炕裡。

這小棉襖有暴力傾向,手裡有什麼都想往地上扔,聽聽摔在地上是個什麼響兒。

果然,李學武剛放下閨女,李姝便要將瓷瓶往地上扔。

“打你哦,那可是你爺爺的心肝寶貝,摔了它,小心你的屁股板子”

看著李學武嚇唬李姝,李雪捂著嘴笑道:“我爸的心肝寶貝現在是李姝,那瓷瓶已經摔了一個了,咱爸心疼得嘴角都哆嗦了,愣是沒敢說什麼”。

劉茵接茬兒笑道:“就這還給李姝嚇到了,看見大孫女掉眼淚兒,你爸也顧不上藥瓶了,又是抱又是哄的,好一陣兒才消停,這不嘛,又給了一個”。

“嘿!”

李學武搶了閨女手裡的瓷瓶,對著閨女教育道:“這可是我爺爺的爺爺留下來的,世代相傳的藥瓶子,你都摔了,你老叔怎麼繼承家學?”

“哈哈哈哈”

見李學武說的有意思,家裡人都笑了起來。

李姝本來見李學武訓自己還有點兒小委屈,但見眾人都在笑,自己也笑了起來。

看著閨女拍巴掌樂,李學武氣著用巴掌拍了閨女的屁股板兒,道:“能不能給你爹個面子,好歹在外面你爹也是個人物,這兒正訓你呢”。

李姝可不管什麼人物不人物的,扭著身子奔著李雪手裡的牌去了。

李雪不給,李姝瞪著大眼睛看著姑姑。

“呀!”

“呀啊?不給,叫姑姑,叫姑姑就給你玩兒”

李姝扒著李雪站了起來,想要去搶李雪手裡的牌,卻是被老太太抱走了。

等坐在了老太太的兜裡,李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小模樣可逗人。

“哈哈哈哈”

眾人看著李姝的耍寶,樂的牌都抓不穩了。

李學武跟家裡待了一會兒,交代了劉茵晚上把西瓜分開吃了,便回了後院兒。

今天大院兒裡的氣氛正好,家家的門上都貼了春聯。

就連傻柱家也央求了李學文給寫了一副,只有雨水那座房子的門上沒有貼。

雖然按老禮兒,未行婚禮的就不算夫妻,不必守孝,自然,家裡也不用在春節避諱什麼。

但今天畢竟是個特殊的日子,雨水堅持不貼,倒也讓院裡人高看了一眼。

到什麼時候有情有義總比無情無義得人心。

“你給我滾出去!”

李學武剛走到月亮門,就聽見後院傳來喝罵聲,伴隨而來的還有“丁零當啷”的一陣響聲。

“我要是再來看你,我就不姓劉!”

聽著這無情的話,李學武皺了皺眉頭,往旁邊讓了讓。

因為這會兒剛吼完的劉光奇正要往外走,身邊還跟著老婆孩子。

見李學武站在邊上讓著路,劉光奇的臉色尷尬地咧了咧,扯了老婆孩子急匆匆往外去了。

李學武見後面沒人了,這才往後面走。

剛進後院兒就見二大爺氣呼呼地甩了門簾子進屋,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劉光福咧著嘴偷笑著去院裡的雪地上撿了摔癟了的洗臉盆,劉光天則是手插著袖子站在屋裡往外瞧熱鬧。

劉光福見李學武進院兒,很是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

幾天前李學武在街道上做下的事劉光福都聽說了,聽得熱血沸騰的,也知道了二哥為啥想要進護衛隊了。

現在街面兒上知道點兒的,誰不說李學武手底下有一群能上天入地的狠人,年輕小夥子們都想成為那樣的能人。

重要的是秦淮茹曾經說過,這李學武覺得他可以進護衛隊的,比他二哥還有機會。

所以劉光福每次見到李學武都時刻準備聽候調遣的模樣。

李學武給劉光福甩了根兒香菸,這小子看著跟大人差不多高了,就是身子骨還沒長成,還有點兒單薄。

“謝謝學武哥”

劉光福要比他哥哥機靈得多,知道李學武不願意在院裡被人稱呼職務,所以一直都叫學武哥。

看見李學武駐足,劉光天也撒丫子往出跑,奔著李學武就來了。

“大冷天兒的,跟外面幹嘛呢?”

“嗨,……”

“我大哥跟我爸吵架了”

還沒等劉光福說話,劉光天跑出來搶著回答了。

李學武笑呵呵地看了看二大爺家,又甩個根兒煙給劉光天。

“他們兩個吵架,你們倆樂什麼?”

“沒……”

“打起來才好呢!”

這次又是沒等弟弟說話,劉光天搶著說道:“我哥帶著老婆孩子回來,這不是看西院兒有不要票的腳踏車賣嘛,這不是看我爸買了一臺嘛,就想讓我爸給他買一臺或者把這臺騎走”。

“呵呵呵”

說到腳踏車,劉光天更氣憤了,看了一眼窗戶底下的腳踏車,然後冷笑熱哈哈地說道:“我爸這是準備讓我騎著馱他上下班的,我爸不給這臺,想再買還沒那麼多錢,這不嘛,跟我爸甩臉子呢,把我爸惹翻兒了”。

李學武點點頭,道:“大年下的,家和萬事興”。

“我們倒是也想呢”

劉光天撇著嘴說道:“他是一年一年地不回家,回來就要錢,不給就甩臉色,嗤~”

說著說著還不屑地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要不是有個辦事員的身份,還能跟我爸這兒為所欲為?”

該說不說,這二大爺家還真是夠現實,都快趕上機關那麼現實了。

劉光福見自己哥哥說的爽快,也是不滿地說道:“就是,他單出去過了,逍遙自在,我們哥倆兒可難受了,就這有了好吃好用的還輪不到我們倆呢”。

李學武站在門口邊聽著兄弟兩個的怨憤,邊看著自己家門上貼著紅色的春聯。

應該是大哥學文給寫的,上聯是:東風迎新歲,下聯是:瑞雪兆豐年,橫批是吉星高照。

今年的東風有點兒硬啊,李學武眯著眼睛想著,但願吉星高照吧。

兩兄弟說了一陣兒,見李學武沒反應,看著他的房子愣神。

劉光天便站在李學武的邊上一起看著房子,道:“李科長,怎麼了?有什麼需要的您說,我們哥倆兒一定幫您辦”。

“是啊學武哥,有事兒您說話”

劉光福見哥哥拍李學武馬屁,自己也跟著拍了起來。

李學武轉身看了看這哥倆兒,隨後問道:“光福多大了?”

劉光福聽見這話,興奮地回道:“十六了,學武哥,我今年過年就十六了”。

“嗯嗯”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十六都當兵去了,你學上得怎麼樣?”

劉光福聽見李學武問自己學業,有些不好意思地底下了頭。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劉光天笑著說道:“我三弟這學上的啊,稀碎”。

“呵呵呵”

李學武看了看不好意思的劉光福,又看了看劉光天,問道:“怎麼說呢?”

劉光天抽了一口煙,然後從鼻孔裡往出噴氣,笑看著弟弟說道:“我弟弟學業上的狀態就像是驢拉磨,驢好了,磨壞了,磨好了,驢病了,驢和磨都好了,韁繩斷了,磨合韁繩都好了,驢畢業了”。

“哈哈哈哈”

不只是李學武被逗笑了,就連當事人的劉光福都被逗得哈哈笑了起來。

劉光天叼著煙跟著兩人一抖一抖地笑著,三人在院子裡像傻子一樣,惹得二大爺從屋裡看了兩眼,憤怒著表情罵罵咧咧地坐下了。

劉光天笑了一陣,隨後問道:“李科長,咱們保衛科年後還招人嗎?”

“嗯?真不想在車間幹了?”

李學武彈了彈菸灰,也不知這劉光天怎麼了,一心奔著保衛科去了。

劉光天則是認真地點點頭說道:“趁著年輕,我想拼一拼,不想像我爸一樣,在車間幹到老”。

“呵呵”

李學武笑著將嘴裡燃盡的菸頭扔在了地上,笑著說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在車間你能按時按點兒上下班和放假,你看看保衛科,現在都在值班呢”。

劉光天回頭看了看自己家,然後說道:“過年還不就是這麼個意思嘛”。

看劉光天一心想去,李學武點點頭說道:“看看吧,年後可能有機會,到時候你報名就是了,車間的位置有的是人想去,會有人跟你換的”。

“我知道了科長”

劉光天認為李學武說的意思就是他報名了,李學武一定會選他。

嗯,就衝這份天真李學武也會選的,護衛隊就需要這樣的人才。

見二哥說完,事情還要成了,劉光福緊忙說道:“學武哥,您看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李學武看著劉光福說道:“你不會也想去保衛科吧?”

“學武哥,我…我是想的”

見劉光福磕磕巴巴的,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先解決進廠的問題吧,讓二大爺給你找人”。

拍了拍劉光福的小體格子,李學武接著說道:“畢業了,不上學了,也別出去瘋去,踏踏實實的,會有你的機會的”。

得了李學武給的半碗雞湯,這哥倆兒笑著回了家。

不是李學武忽悠傻小子玩兒,而是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忽略了小人物的力量。

即使李學武暫時沒打算用這哥倆兒,甚至是李學武看不上這哥倆兒的人品不打算使用,那都不會現在就滅了兩人的夢想。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誰敢保證事情一定能成啊。

今天李學武鼓勵了,這哥倆至少不會從今天開始記恨李學武。

明天去不上保衛科這兩人也不會怪李學武不講究。

進了屋,見於麗在往壁爐裡填煤球。

“火滅了?”

李學武將大衣掛在了衣帽間,走回來對著於麗問了一句,隨後便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沒,今早看你姥爺給填的,再填點兒,天兒有點兒冷”

於麗放了火鉗子,去衛生間洗了洗手,回了客廳給李學武沏茶。

“你跟那哥倆兒說什麼呢?笑得那麼開心”

“呵呵”

李學武踢了拖鞋把腿放在了茶几上,整個人往後仰躺著說道:“這倆孩子也會耍心眼兒了,拐彎抹角地想跟我提去保衛科的事兒”。

於麗把茶杯放在了茶几上,看著疲憊的李學武說道:“劉光天去還有可能,劉光福也託你辦進廠?”

“想的美唄”

李學武眯著眼睛說道:“暫時沒計劃動保衛科,至少兩三個月不會動,這批人還沒訓練出來,往裡添新人只會降低戰鬥力”。

“二大爺跟你這兒撿便宜呢,他捨不得花那個錢”

於麗說了一句見李學武沒反應,知道他累了。

走到沙發邊上摸了摸李學武的額頭,見不熱,便說道:“趕緊睡去吧,晚上我叫你”。

“嗯嗯”

李學武答應一聲,喝了一口熱茶,由著於麗扶了站起身往裡屋睡覺去了。

伺候完李學武,於麗把門關了,又回了倒座房。

秦淮茹雖然一直看著雨水他們打撲克,可眼睛還是時不時地往門外掃一眼。

這會兒見於麗回來了,兩人好巧不巧地對視了一眼。

早上起來就見秦淮茹從西院推了一臺車子回了中院兒,別人問起,秦淮茹都說的是自己買的。

可於麗知道,那是李學武給的,李學武也答應給她了的,是她沒要。

看了看自己的碎花棉襖和黑皮鞋,再想想兜裡的,李學武一直沒要回去的鑰匙,於麗昂著腦袋走到炕邊坐下,繼續看牌桌了。

秦淮茹也不知道於麗為什麼老是跟自己比較,兩人現在除了必要的說話以外基本不說話。

都不是正經人,有啥可爭競的?

“砰!啪!啪!啪!”

李學武還沒等到於麗來叫呢,就被外面的鞭炮聲給震醒了。

實在是李學武對這個聲音太敏感了。

抬起手看了看手錶,已經六點多了,睡了將近三個多小時。

李學武從炕上起身,下了地,從衣帽間拿了軋鋼廠發的軍大衣穿在了身上。

在把家裡的燈都開啟了以後,李學武推開門出了屋。

這有個老講兒,就是除夕這一天要把家裡的燈全開啟,李學武也不知道為什麼。

出了屋見聾老太太家裡亮著燈,二大爺家也亮著燈,其他家的燈也全開著。

難得的燈火通明,再加上院裡的白雪反射,院子裡都亮堂堂的。

走到中院兒見傻柱家、一大爺家、秦淮茹家都亮著燈,但是沒聲音,這一定是眾人還都在倒座房呢。

跟進來的老七打了聲招呼,李學武進了前院。

一進前院兒剛好看見三大爺站在院裡拔著脖兒往倒座房瞅。

李學武走到跟前兒都沒發現,還是李學武的一聲咳嗽給三大爺嚇了一跳。

“哎喲,嚇我一跳!”

三大爺被嚇得一蹦躂,轉回身見是李學武,皺著臉不滿地說了一句。

李學武壞笑著問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您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兒了?”

“去!大過年的,別胡說八道!”

三大爺擺擺手,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就是看看我們家老大回來沒有,你們也真是的,大過年的也不叫回家團圓,哪有這樣的!”

李學武“嘿嘿”笑道:“成,一會兒閆解成回來我就叫他回家吃飯去”。

說著話就往二門兒外走,卻是見閆解成帶著趙雅軍從西院走了進來。

原來是三大爺從家裡隱約聽見了車動靜,便出來看來了。

閆解成也是很意外地看見自己老爹和李學武站在院裡看著自己。

“科長,爸,你們怎麼在這兒啊?”

李學武手指往後指了指,說道:“你爸找你,讓你回家吃飯,還有,以後先叫爸,再叫科長,分開了叫”。

李學武沒別的意思,就是從聽覺上都不想有這麼個兒子。

說完,又對著趙雅軍招手,示意他過來。

趙雅軍受傷後一直在廠醫院療養,今天是除夕,李學武特意交代閆解成回來過年,把他帶上一起回來。

不管那邊兒的爺倆兒怎麼鬥法,李學武看著胳膊還被吊著的趙雅軍笑著胡嚕了一下他的頭髮,摟著肩膀往家裡走。

“想家沒有?”

“有點兒想”

趙雅軍對於李學武的親近還是有些不習慣,笑著答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掀開門簾子,推了趙雅軍進屋,李學武也跟著走了進來。

趙雅芳一看見弟弟還是很驚喜的,以為弟弟要值班呢,可是一見趙雅軍的樣子便臉色瞬間變得唰白。

“這…這是咋了?”

聽著姐姐的聲音帶著哭腔,趙雅軍笑著說道:“就是胳膊摔了一下,都要好了”。

“怎麼那麼不小心啊!”

聽見弟弟沒事兒,可看著吊著的胳膊,趙雅芳還是心疼的夠嗆,眼淚都下來了。

看著一家人被大嫂帶的情緒都有些低落,李學武笑著拍了拍趙雅軍的肩膀說道:“雅軍最近表現得挺好的,年後應該可以轉正了”。

聽見李學武的話,趙雅芳又是驚訝地問道:“真的?”

隨即想到二小叔子的職務和能量,他說的應該可以就是可以的意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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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雅軍也是很激動,從山裡到城裡,他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幸運。

伸手擦了姐姐臉上的眼淚,趙雅軍笑著說道:“二哥對我可照顧了,姐你別哭”。

“唔唔,我不哭”

趙雅芳抿著嘴,努力控制情緒,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又驚又喜的兩件事兒讓她實在是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

李學武站在一旁笑著說道:“等年後,嫂子你跟雅軍一起回趟村裡吧,都好長時間沒回了,現在來回也方便,姑父他們經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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