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鄧之望舉起手的時候,熊本成也舉起了手,這個方案跟他的關係不大。

楊元松看向了薛直夫、谷維潔和李懷德,想看看他們是個什麼意見。

書記沒有著急舉手,就是想所有人的棋子都落下,讓他看個明白。

可現在谷維潔手裡的筆還在寫著什麼,好像太過於專注,沒有聽到廠長讓舉手表決的提議。

而李懷德那邊就更詭異了,雙眼微眯,好像睡著了的老貓,如果不是看他眼中不時閃過的冷光,還以為他要開始打呼嚕了呢。

倒是外圍的這些部門負責人,有的已經低頭沉思,有的已經開始準備結束會議了,更有甚者微微搖頭,看向李學武的目光中帶著一點點可惜和不屑。

就在眾人以為會議結束了的時候,就在書記楊元松舉起手的時候,只聽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會議室的房門被推開。

“對不起,保衛科執行公務”

只見韓雅婷身著整齊的制服,目光堅毅,英姿颯爽地走了進來。

隨後便是四個穿著治安員制服的年輕人按照保衛科科長的指示直奔著會場內走去。

這一下可是將眾人都驚呆了,這是誰給她的底氣,敢來廠辦公會上抓人。

“你要幹什麼?誰讓你進來的?!”

今天作為會議的主角,景玉農已經看見了勝利的希望,自然不希望這種勝利被影響。

可她嚴厲的責問和不時看向李學武的目光並沒有阻止保衛科的行動。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只見那四個治安員直接走到了牆邊秘書一席上。

隨後而來的治安股股長樊華走到了正驚慌失措的張志傑面前站定了說道:“張志傑,因群眾舉報,現查明你與肖力同等人結夥倒賣公共財物、貪汙油料款和辦公費用、索賄受賄、多項大額財產收入來源不明,現通知你被逮捕,請跟我們回去調查”。

“不……不是我!你們憑什麼抓我!”

張志傑見到廠治安員進來的時候就有些心驚,當看到他們奔著自己來的時候就有些膽寒,可當這些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整個人都麻了。

當樊華宣讀完對他的逮捕令時,張志傑用僅有的力氣喊道:“我是被冤枉的,肖力同血口噴人!”

喊完冤枉,又撐著身子衝著已經站起來的鄧之望喊道:“領導,我是被冤枉的!救我!”

樊華冷眼看著張志傑,這種話她聽得太多了,誰見到他們都喊冤枉。

如果你是冤枉的,那我們是什麼?

“咱們都是體面人,如果你要是再這樣,我就沒辦法了”

樊華只一句話,不僅讓張志傑閉了嘴,也懟得她身後的鄧之望面如豬肝,身子搖晃,手扶了桌子才站穩。

李學武這一刀扎的真準,直接紮在了他的腰子上。

肖力同是他的司機,張志傑是他的秘書,兩人同時落網,而且罪名是這種……

這不是在追兩人,而是在追他啊,這罪名樣樣都是奔著他來的。

楊鳳山等人愣神過後便是驚訝,犀利的目光投向李懷德,李懷德仍是那副模樣,投向李學武,李學武也開始如老僧入定。

如果說這不是李學武安排的,那會場所有人就都是傻子了。

偏偏是這個時間,偏偏是這個地點,偏偏就抓住了鄧之望的痛腳。

沒有直接抓鄧之望,恐怕也是擔心級別不夠,不然的話,今天的熱鬧子就更大了。

鄧之望顫抖著嘴角,滿眼不甘地望向了李懷德,望向了李學武。

馬勒戈壁的!

我特麼又沒惹你們!

是景玉農那個娘們兒啊!

是她啊!

你們特麼打我幹啥!

會場眾人看著張志傑面如死灰地被治安員帶上了手銬,戀戀不捨地被帶出了會議室,隨後便是“嗡”的一聲議論開了。

剛才的表決也沒人在意了,所有人都在看著李學武,看著那個慈眉善目的保衛處副處長。

太特麼狠了!

就說今天會有大瓜吃,就說這狠人不是受欺負的主,就說他一定會反擊!

還真是來了,可這反擊也太狠了點,不僅僅是鄧之望感覺腰子疼,眾人都為廠長的腰子感覺疼,臉更疼。

嘶~~~

特麼的,這人真心玩不起了,更不是好招惹的。

當科長的時候就敢幹掉正處長,現在當了副處長,眼瞅著就奔副廠長去了。

眾人看向中間圍坐一桌的那些廠領導腦袋上各個頂著個大大的“危”字!

捅副廠長腰子,打廠長的臉,順便還在書記舉手表決的時候踹上一腳。

這可真是不講武德啊!

誰特麼說他改性子了的!

誰特麼說他善良多了的!

誰特麼說他脾氣改好了的!

現在特麼的臉更酸了!

站在門口的韓雅婷立正敬禮,道:“因保衛科行動準則和拘捕令等原因,未經同意闖門,如有打擾,敬請原諒!”

說完這一句,韓雅婷乾淨利落地轉身便出了會議室的房門。

這一句不說還好,說了就等於又扇了領導一嘴巴。

隨著韓雅婷的離開,剛才還議論著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圍坐中間的廠領導如何繼續。

錯愕半晌的楊元松看著會場內的眾人微微嘆息,這該死的安靜。

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就被一個聲音所打破。

“我並不完全贊成景副廠長所提方案”

只見夏中全舉手說道,隨後便是迎著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放下手,繼續道:“設計處的專案有很多,其中包含保密專案,如果因為前期的申報問題而停滯,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嗡~

會場內部又響起了議論聲,他們可都等著李學武發飆呢,卻是沒想到,乘勝追擊的不是李學武,而是老好人夏中全。

這會兒眾人看著聶副廠長的眼睛就要冒火星子了。

聶成林更是在夏中全還沒說完就打斷道:“你湊什麼熱鬧,這說的是保密專案的事兒嘛?”

夏中全看了聶成林一眼,隨後繼續道:“設計處的職責就是設計研究,我們處的專案立項也不需要財務處的稽核,包括預算”。

說著話看向了身旁臉色同樣難看的鄺玉生道:“如果我們設計處按照預算來搞設計,你們生產管理處還有沒有活兒可幹?”

這就要涉及到設計處的預算利用潛規則了,前期李學武就要查他們的消防器材設計預算,夏中全死活不讓查。

現在景玉農要查,這不是要掀他夏中全的帽子嘛。

就算按照剛才聶副廠長所說,不是說的他那些專案,可一想到李學武這個混世魔王,他能饒了誰。

但凡有一點不公平的調查,可能不等財務處說話,保衛處先查了。

碼的,現在看,李學武要瘋,副廠長都敢查,他夏中全算個屁。

現在再不說話,怕不是下一步李學武就要給他斷水斷糧斷資金斷訂單了。

這時候在會議上不說,難道等那個時候坐地上哭嗎?

於己於工人,今天夏中全必須得發言。

而被他點名的生產管理處鄺玉生這會兒也是被逼到了死角。

夏中全面臨的問題他也有,誰的屁股底下都不乾淨。

那些預算資金他自己可能沒用,但是他哪敢保證所有的賬目都清楚啊。

尤其是手下的人,那才是他當處長的根本,如果今天夏中全說了話他不說,回去就得被針對。

沒有了領導力,他離被撤崗也差不多了。

“我也不贊成這份方案中的一些內容”

鄺玉生微微低著頭,不敢看周圍人的目光,更不敢接聶副廠長的死亡視線。

“我們生產管理處並沒有專案的立項權,更沒有富餘的其他資金來源,但我們有很多臨時工”

“如果臨時工被清退,又在聯合企業沒有位置,那我找不出支援這份方案的理由”。

說著話,將手裡的那份方案往前面扔了扔,道:“搞聯合企業是檔案精神,我不反對,但是,想搞,自己想轍去,別特麼上我們碗裡扒拉飯”。

這話說的是相當嚴厲,更是一巴掌呼在了景玉農的臉上,就差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臭要飯的了。

再看聶成林,現在已經是瞪紅了眼睛,以前他知道兩人跟李學武有些專案上的聯絡。

本著佔便宜的原則,工人們得著實惠,他也沒管,只是在上次廠裡要截留這些資金的時候才說過一些話。

可這次卻是自己手底下兩個僅有的部門集體發聲了,一致反對這份意見稿。

雖然沒有直接反對他,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他的領導權威在兩人面前正在嚴重削弱。

景玉農目光如電,看了看隨時都要開口說話的其他部門負責人,又看了看聶成林,知道這個廢物完蛋了。

被李學武這小子從內部腐蝕掉了,兩條腿現在都被李學武砍掉了,還有什麼臉面坐在這裡開會?

“你們擔心的不是保密專案,也不是人事,而是你們賺私錢的修車專案吧?!”

景玉農看著夏中全兩人道:“哦,還有消防器材的設計和製造,對吧,為了這點兒私利,不顧軋鋼廠的大局,你們還真是好乾部啊”。

“你!……”

“哎!老鄺!”

鄺玉生被景玉農說的急了眼就要罵街,這不是侮辱人嘛。

可他剛開口就被李學武擺手叫住了,眾人終於看到李學武下場了,便都把目光投向了李學武。

他來了!他來了!

而李學武只是擺了擺手,便叫急眼的鄺玉生閉了嘴,眯眼的夏中全息了怒。

這屋裡誰人不知道鄺玉生的暴脾氣,那是急眼了都敢動手的主。

可你看現在,李學武只是擺了擺手,叫的是什麼?

老鄺?

艹!

上一次這麼叫被罵的人只想指著鄺玉生的鼻子問問他,你特麼不是很牛嘛!

為什麼李學武能叫我不能叫!

李學武就是這麼叫了,比吹鬍子瞪眼的聶成林還好使。

眾人再看李學武,窩草,副廠長之姿啊!

“要我說啊,景副廠長說的沒錯!”

李學武翻開手邊的方案點了點資金檢查的那一項,道:“我十分贊成這個方案,重點啊,就在這個資金問題上,我看大家都把褲子脫下來讓景副廠瞧瞧!到底乾不乾淨”

“哈哈哈哈~!”

“去你的!你才脫褲子呢!哈哈~”

“哈哈哈!就你不乾淨!”

眾人本來是很嚴肅的,但是李學武說的太特麼損了,眾人沒忍住,紛紛指責他。

李學武卻是沒管怒目圓視瞪著他的景玉農,也沒管調侃他的眾人,而是對著夏中去和鄺玉生說道:“我看啊,咱們得服從命令!”

說著話開始掰手指頭道:“這個汽車整備嘛,也沒有原材料了,停了!消防汽車和器材人家也有別的渠道了,停了!還有咱們研究發動機這個”。

說到這兒,李學武止住了,看向了楊鳳山說道:“老夏啊,就喜歡研究車,就想為汽車工業做出一些貢獻,但我不贊成啊!”

李學武一邊說著,一邊擺了擺手,道:“你老夏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嗎?你算個屁啊!廠裡的大方向不懂嗎?”

“搞什麼汽車啊!就算是咱們得汽車工業落後了被捱打,跟你有毛的關係啊,你特麼操哪兒輩子閒心啊!”

“還有!”

李學武的輸出還沒有完,點了兩人訓斥道:“你們特麼辛辛苦苦利用業餘時間幹專案,賣苦力,一分錢不拿,盈利都分給了基層困難工人和群眾,卻特麼在這兒找捱罵,你們是缺心眼兒啊?停了!”

說著話又指了指先前舉手贊成的工會一把手熊本成道:“工會的幹部還在這兒呢,他都沒說幫助困難工人,你特麼算老幾啊!你想去工會當一把手啊你!”

這話說完,剛才還笑著的眾人也笑不出來了,看著夏中全和鄺玉生委屈的模樣就知道李學武說的是真的了。

而且這一番話說完,雖然是批評夏中全和鄺玉生的,雖然是支援方案的,但聽在耳朵裡,就扎耳的慌。

景玉農紅了眼,她就知道今天的會議不會順利,就知道李學武一定會下場,卻是沒想到李學武玩的這麼狠。

指桑罵槐都是輕的,就直接指著她鼻子罵娘得了。

“我看最應該查查保衛處!”

景玉農紅著眼睛拍著桌子道:“烏煙瘴氣,保衛沒有保衛的樣子,私設專案,巧立名目,拉幫結夥,搞小金庫!”

說完還不解恨,對著楊鳳山說道:“就從培訓費開始查,我看看這筆錢怎麼收的,怎麼用的”。

這幾句話說完,不僅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楊鳳山都不敢說話了。

別特麼一會掏槍幹起來吧?

還查保衛處?

還查訓練費?

剛才的幾個專案都給你停了,馬上就要引起工人鬧事了,還敢查訓練費?

沒了保衛處,怕不是廠長都得被工人薅出去幹一頓。

楊鳳山敢查保衛處?

“查,必須查,我還是那句話,我是一定贊成廠裡這份方案的”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桌上的檔案,道:“我相信大家都是清白的,我相信景副廠長一定是秉公查桉的”。

“倒是巧了!”

說著話點了點桌子道:“我們保衛處手裡就有某些人私設專案、巧立名目、拉幫結夥搞小金庫的證據,而且關鍵人物剛剛被抓走”。

李學武看向景玉農,看向楊鳳山,道:“景副廠長,我們的證據很全,您要不要看一看?這得當典型抓啊!”

看著景玉農漲紅著臉,咬著牙瞪著自己,李學武挑眉問道:“我們那邊還有更勁爆的證據呢,可能不止張志傑和肖力同兩人”。

“李副處長,你……”

“楊廠長!”

楊鳳山的話剛開口,李學武便看向了他,手點著桌子,目光兇狠地說道:“今天,我要是在保衛處等不到財務處來查保衛處的賬,那我們保衛處就查所有廠領導的賬!”

“你!李學武!”

楊元松拍了桌子,對著李學武斥道:“怎麼跟廠領導說話呢?還有沒有組織紀律了?”

“組織紀律啊?”

李學武從桌子下面的手包裡抽出一疊檔案紙出來,“啪”地拍在了桌子上,道:“那我可就來真的了,這是保衛科抓獲的販賣私油團伙的供詞副本,別的我都不查,我特麼就查賣油”。

嗡!

會議室裡瞬間開了鍋,但凡有公車的,但凡有自己司機的,誰敢保證李學武手裡的那份供詞裡沒有他們的司機的名字。

沒有人敢這麼硬鋼李學武,更沒有人敢惹現在要發瘋的李學武。

雖然李學武沒說查他們,但誰敢保證這酸臉的傢伙說的就算數!

所有人議論著,看著坐在中間圓桌上的廠領導。

今天這個會議開的就很詭異,會議中間被抓走了一個秘書就更加的詭異。

到了現在,李學武甩出供詞和證據,直言要執行紀律,眾人只想給自己一嘴巴,看看是不是還沒睡醒。

楊元松看著李學武不再說話,楊鳳山的臉沉似水,李懷德依然在裝睡。

而無論是景玉農,還是鄧之望,這會兒的面色都變得灰白了起來。

尤其是景玉農,手指哆嗦著,嘴唇上已經沒有了血色。

會議剛開始時窗外的天氣還陽光明媚呢,現在卻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一大片烏雲遮蓋著刺眼的陽光,天陰沉的可怕,好像隨時都要下雨似的。

會議室裡的嗡嗡聲不停,眾人越說聲音越大,眾人的聲音越大,會場中間圓桌旁的廠領導的臉色便越陰沉。

軋鋼廠的核心部門生產處反對,重要部門設計處反對,強力保障部門保衛處反對,這些議論聲裡有更多的反對。

楊鳳山知道,今天這會議進行不下去了。

而對於李學武今天的發飆,他是早有預料的,怕什麼來什麼的。

連續幾次讓李學武擺平了事情,可是一直壓制著李學武,到現在又被景玉農羞辱,不跳腳才怪了。

所有人都在看著楊鳳山,等著他來收拾殘局。

可他現在是騎虎難下了,早知道就應該用更緩和的方式,而不是偏激。

“我說幾句啊”

隨著楊鳳山的開口,屋裡眾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坐在李學武旁邊,撿了李學武放在桌上的那份口供在看著的徐斯年都坐正了身子。

“李學武同志的意見我都聽見了”

楊鳳山的正治素養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沒說什麼大道理,更沒有唱高調,而是直接給李學武的發言定了性。

意見,就是在這場會議的範圍內,就是組織會議上正常的反應和程式,任何人對這份方案有不同的意見都是很正常的。

所以楊鳳山在給李學武的發言定義完,就是代表了他認同了李學武對這件事的意見,也用包容和氣度抹平這場會議上的矛盾。

“當然了,我們在會議的組織上也是有漏洞的,也是讓大家困惑的點,在這裡呢,我代廠辦公會給各部門的負責人道個歉,說聲對不起”

一個認同,一個道歉,讓會場內劍拔弩張的氣氛得到了緩解。

很多人都跳到嗓子眼的心又稍稍往下放了放,大家都是來開會的,不是拼命的,要都是像李學武這麼玩,那麼大家早晚得被他嚇死。

敢收拾鄧之望,敢打楊鳳山的臉,指著鼻子威脅,又敢懟楊元松的,李學武算是頭一個了。

就這,眾人看著廠長道了歉,而徐斯年嚴肅的表情,都知道李學武並沒有鬆口。

那份只有徐斯年看過的供詞裡一定有著讓眾人忌憚,讓領導畏懼的東西。

楊鳳山卻是沒有去看桌上的那些供詞,因為說它嚴重也嚴重,爆發出來所有的廠領導都別想著好好幹了,工人就不會讓。

但說它不重要也不重要,因為它現在不是公開的狀態,李學武也沒現在就開始查,一切都有商量的餘地,現在就看楊鳳山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當然了,所有的會議“意見”都是對事不對人的,如果對人,沒人敢把李學武怎麼著。

“我先給大家解釋一下為什麼這麼急著召開這個會議,又為什麼匆匆把大家聚在一起沒有討論就宣讀了這份方案”

楊鳳山將手邊翻開的方案合上放在了一邊,嘴裡繼續道:“這份方案大家也都聽了,昨天下發的會議通知大家也都看了,聯合企業是懷德同志提出的,李副處長撰寫的,所以有很多內容都是看見過的”。

“我在跟玉農同志等人探討聯合企業籌備方案的時候,是沒有將李副處長納入到籌備體系的,因為業務不相干”

“是玉農同志主動提出,李副處長有才能,朋友多,關係光,適合做溝通協調工作,我這才同意了這個安排”

說著話點了點景玉農對著李學武的方向解釋道:“玉農同志就是籌備辦公室的主任,我看李副處長任個副主任並不委屈嘛”。

說完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景玉農,道:“如果真的因為帽子大小爭起來,那玉農同志是老同志,發揚風格,就當副主任,讓李副處長當正的”。

“呵呵呵~”

會場內的眾人聽見廠長的話都輕笑了起來,就連臉色灰白的景玉農這會兒都緩和了許多。

楊鳳山看著李學武沒有笑,該笑的都沒笑,只能他自己笑,笑的很乾,很無奈。

“我倒是不認為你們二人是因為帽子大小才有不同意見的,說白了還是立場和工作方式方法的不同”

楊鳳山輕輕拍了拍手邊的那份方案,道:“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是沒有考慮到許多問題的關鍵,也是沒有照顧到所有同志的情緒,這我們都該檢討”。

“但是,時局艱難,舉步維艱啊同志們”

楊鳳山滿臉困頓地說道:“廠裡的資金是有限的,而各分廠、部門卻又有著各自的專案訴求,如果資金分散,那便是一盤散沙,什麼事都成不了,團結起來才能做大事啊!”

“那麼,沒有用到廠預算資金的專案怎麼算?”

也不都是被廠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感動的,鞭子不挨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

現在夏中全也豁出去了,看著楊鳳山問道:“無論是汽車整備,還是消防器材製造,亦或者是發動機研製,我們幾個處室自己拿錢,沒有用到廠裡的預算,這個怎麼算?”

“這個問題我們承認,確實沒有注意到”

楊鳳山點點頭,看向景玉農道:“我看專案審查上可以撥開這一部分專案,保證當前各部門已經建立起來,或者正在建設的專案順利進行”。

說完又看向楊元松說道:“畢竟這也是符合檔案精神的,誰說小工廠就必須以單位為基礎了,就不能以部門為基礎嗎?”

楊元松點了點頭,道:“這是一條值得探索的路,我贊成廠長的意見”。

其實大家都清楚,如果沒有鬧這一場,什麼特麼沒注意到,景玉農剛才的話已經很清楚了,就是要吞併。

看現在景玉農的臉色便知道,她現在也不得不同意這一意見了。

廠長發話了,也在調和了,雙方必須各退一步了,不然就會招來所有人的攻擊,副廠長也不好使。

楊鳳山見書記同意了,其他人沒有反對意見,便對著夏中全說道:“會後方案會修改,只要自負盈虧,廠裡就同意你們探索屬於自己的專案”。

說完還頗為意味深長地看了夏中全一眼道:“我倒是希望你們能把發動機技術攻克了,到時候我向上面申請,給您們單獨建廠”。

夏中全點了點頭,再次問道:“那我們的盈利怎麼算?”

“當然是……!”

景玉農要開口說話,卻是被楊鳳山擺手打斷了。

楊鳳山看著夏中全等人道:“只要是不耽誤正常的生產秩序,只要能保證盈利被用於補貼和正確的利用,我們不管”

“但是!”

在回答的最後,楊鳳山強調道:“設計處是軋鋼廠的設計處,設計處的財務是要接受軋鋼廠的財務處服務和管理的”。

“我保證”

夏中全看著楊鳳山堅毅地說道:“設計處的財務狀況隨時歡迎財務處來核算調查”。

“哎!不要帶情緒嘛!”

這個調查一詞算是呼應了剛才李學武的話,楊鳳山努力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消除影響的。

擺了擺手,制止了夏中全這麼說,隨後又看向了會場裡的其他人,問道:“還有沒有其他意見的,現在說說”。

鄺玉生這個時候開口說道:“我們生產管理處也歡迎財務處來調查,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貪了什麼錢,藏了什麼款”。

這話是直接對著景玉農說的,看的楊鳳山直皺眉。

他是想消除剛才會議的影響的,但很顯然,兩個部門已經對景玉農產生了對立情緒,這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掉的。

鄺玉生諷刺了景玉農一句,隨後便又說道:“我只說一個問題,那就是工人子弟的安排和臨時工的安排”。

說著話看向楊鳳山,道:“清退臨時工,必然造成工人短缺,如果影響了生產進度,這個責任我不背”。

“其次,臨時工也好,招工收緊也罷,或者是無能地放棄人事權什麼的,一旦工人不同意,我一定站在工人那邊”。

只此兩條說完,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了起來,這可不是不相干的問題。

哪個部門沒有臨時工和子女安排意願啊,聯合企業的建立不就是為了解決一大部分的用工問題嘛。

現在好了,爭什麼管理權,本末倒置了不說,那管理權有個屁用,多分錢嘛?

要是沒有對比還好說,一對比李學武在前幾天的相互交換活動中的表現,眾人心中都清楚,景玉農的能力有,但比李學武差的遠了。

“先說一下清退臨時工的問題”

楊鳳山雙手交叉放在會議桌上,皺著眉頭解釋道:“說清退並不是所有的臨時工都要清退,這是軋鋼廠的工人培養基礎”。

“方案所說的清退是指正式工人可以從事的崗位,精簡人員,將人事結構下沉,並不會影響生產,因為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楊鳳山解釋了這個,又解釋了關於聯合企業放棄人事權的事。

“這個問題我們也是很糾結,但是誰都不傻,不可能便宜全都我們佔了”

楊鳳山皺眉道:“我們共同的意見是先把工廠建起來,所用工人也好,所用到的管理人員也罷,都是可以慢慢調控和商議的”。

“只怕沒這麼簡單”

谷維潔眼皮耷拉著,突然開口道:“我還沒聽過吃到嘴裡的肉會吐出來的,更沒見過這麼安排工人的”。

說完看向楊鳳山,道:“我就想問問,如果合作方按照投資比例,或者人數比例來平均分配管理崗和工人崗可不可以?”

“嗯,這個問題我們也討論過”

楊鳳山的眉頭皺的愈加深刻,點頭道:“咱們有原材料優勢,提供場地,提供機械,但沒有生產末端的優勢,且因為比較複雜的原因,同周邊工廠合作較為困難”。

“我們有原材料,有機械,有工廠用地,有運輸優勢,我們還有工人”

谷維潔看著楊鳳山一條一條地數出來,然後問道:“現在就缺技術,缺銷售渠道,我們就得損失最重要的利益?”

楊鳳山一時之間有些沉默了下來,這個問題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景玉農給他的答桉就是,其他工廠不太注重效益,倒是很注重工人的安排。

當然了,這完全就是屁話,哪個工廠不重視工人的安排。

這個時候工人才是廠裡的根,效益其實並不算太重要。

因為這些工廠都是有著自己的生產任務的,聯合建廠,求的是擴大內需,豐富當前急需的產品和物資。

而現在軋鋼廠所提出的這些合作專案多是傳統型、輔助性的工廠,對於他們的吸引力並不高。

如果不是因為合作可以省下一部分建廠費用,和計劃外商品的檔案精神,沒人願意搞這種雜交工廠。

公營工廠領導最煩扯皮,這樣的雜交工廠必然會產生一大堆的扯皮問題。

就比如工人,這些人到底屬於誰的?

再比如效益,如果效益不好,後續怎麼處理?

谷維潔的問題也是當前這份籌備方案的矛盾點,誰都想解決,但誰都解決不了。

計劃外的銷售,不是簡簡單單幾句話的事,更不是你從工廠拉了一堆東西去大街上賣就行,你得有手續。

賣給個人必須有手續,這就是計劃型經濟。

現在會場裡都在想,這些小工廠製造出來的東西可靠嗎?合格嘛?能用嗎?

自己先懷疑了,人家一問,誰願意要你的東西。

谷維潔見楊鳳山不說話了,便往李學武那邊望去,她相信,李學武一定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當然了,李學武是不會參與的,別說一個副主任了,就是真給他正主任他也不會幹的。

谷維潔還是比較瞭解李學武的,這個人就是拉著不走,打著倒退。

李學武這邊依舊是沉默著,如果不是景玉農在會場羞辱他,他也不會硬鋼。

發火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但能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嗯,這是個問題”

楊鳳山思忖片刻,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桉。

在看向景玉農時,發現她已是沒了思考和發言的心思,便開口道:“這個方案就是拿上來給大家看的、討論的,就是讓大家提問題的”。

說完點了點方案,道:“現在證明這份方案還不是那麼的完善,我看可以再議一下,玉農同志啊”

楊鳳山對著景玉農說道:“將同志們的意見收攏一下,回頭看看怎麼完善一下方案,好吧?”

“當然了”

見到景玉農看向他的眼神,楊鳳山又說道:“我看有爭議的部分暫緩執行,沒有爭議的部分可以開展工作嘛”。

“我看可以的”

楊元松見楊鳳山看向自己,便點了點頭,道:“理不爭不明,事不辯不清”。

“那就這麼著,其他同志還有什麼要說的沒有?”

楊鳳山只是看了眾人一眼,隨後站起身,對著眾人道:“如果會後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把意見匯總到廠辦,由廠辦統一交給籌備辦,散會”。

見到廠長起身了其他的人也都站了起來,三個一團,兩個一夥地出了會議室。

而景玉農是看也沒看李學武,在楊鳳山說第一句的時候便起身出去了,她的秘書手忙腳亂地收拾了筆記本跑著跟了上去。

倒是鄧之望,眯著眼睛很是看了李學武幾秒鐘,而李學武拿起桌上的那疊紙故意擺了擺,這次啊塞進了手包裡。

鄧之望的眼睛倏然睜大,隨後起身離開,讓李學武的心情莫名的舒暢了起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前的仇他可沒忘。

谷維潔起身離開的時候衝著李學武笑了笑,很賊,像是偷了腥的貓。

而真正睡成貓的李懷德則是好像剛睡醒,錯過了一場好戲一般的懵,跟李學武沒什麼交流也走了出去。

等會議室沒多少人的時候,徐斯年這才低聲對著李學武說道:“你特麼真能演啊!你咋不去拍電影呢?!”

李學武歪了歪脖子,反問道:“拍電影有這個好玩兒嘛?”

“艹,差點讓你玩死!”

徐斯年瞪著眼珠子,看著李學武問道:“你特麼跟我說實話,你那些紙上鬼畫符似的,都什麼玩意?”

“呵呵~秘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便站起了身子,準備往出走,徐斯年卻是墜了上來,不住口地追問道:“你真抓了什麼販賣私油的?你特麼到底有沒有證據啊?!”

任憑徐斯年跳著腳的追問李學武就是不說,因為他沒法說。

包裡的那疊紙是他自己從筆記本上撕下來,原因就是昨晚吃完了晚飯,他手欠,抱了李姝上樓早教。

好麼,李姝相中他那手包了,比比劃劃的就要拿,最後還是落在她手裡了。

那疊紙就是李姝的傑作,拿著他的鋼筆這頓劃拉,給徐斯年都唬住了。

李學武也是沒法兒,只能由著閨女糟踐,等閨女睡著了,這才撕下來準備扔了的。

沒想到啊,今天還真就用上了,厚厚一疊,上面全是鋼筆水印子,可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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