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年被這大黃仙人球臭的快吐了。

他真是頭一次見著稀奇,還有特麼水果是臭的。

能篤定的是,這玩意兒的臭絕對不是東西壞了的那種臭,是純臭。

見著書記過來,趕緊擺手道:“書記,真沒幹啥,是這玩意兒的味兒”。

不解釋不行啊,不解釋清楚了,書記還特麼以為他跟屋裡拉屎呢。

楊元松是要去找廠長的,但這戶兒也是忍不住走了進來,捏著鼻子看了看茶几上的玩意兒。

“這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

徐斯年苦笑著解釋道:“李學武那個缺大德的玩意兒送來的,說是別人從南方給他帶來的”。

“是嘛~”

楊元松使勁聞了聞,還是咧了咧嘴,嫌棄地說道:“這特麼跟吃那玩意兒有啥區別?”

“跟臭豆腐有異曲同工之處吧”

徐斯年也是強行幫好兄弟解釋了一下,隨後送了書記出門。

等再回來,看著茶几上的那玩意,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

李學武耍壞是耍壞的,但絕對不會無的放失,這玩意兒一定是能吃的。

再結合餘大儒的身份,和前段時間餘大儒離開的原因,便知道了李學武的目的。

“這損小子……”

嘴裡滴咕了一句,又用茶刀小心地挑了一塊裡面的瓤,放在了嘴裡嚐了嚐。

“嗯!~嗯!~嗯!

!”

還真是,跟臭豆腐一樣啊,聞著臭,吃著香啊!

楊元松找楊鳳山談的是今天領導來的事,他本來是抱著兩不相幫,坐山觀虎鬥的。

可現在不行了,楊鳳山被搞急了,請了大領導來。

李懷德那邊則是隱隱佔了上風,軋鋼廠班子的天平有失衡的危險,這是他這個班長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所以,能看著李懷德鬧,但不能讓李懷德笑,能看著楊鳳山惱,但不能看著楊鳳山倒。

這是一個成熟的班長不允許發生的狀況。

軋鋼廠的班子不能出現請領導來穩定大局的事情,更不能出現有人掀桌子的事情。

當他坐在楊鳳山辦公桌的對面,一邊安撫楊鳳山的情緒,一邊談著自己的態度。

很簡單,只此一次,不能再出現大領導來當定山石的事了。

楊鳳山經過跟書記的那次談話,也隱隱明白了書記的態度。

所以重申了自己的態度,可以給李懷德表現的機會,但不能影響了大局,更不能再出現這次的情況。

楊元松也是很為難,李懷德的目的他不是不知道,但現在能做的不多。

畢竟常務副不是他能決定的,更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鬆手的。

他也只是答應會去跟李懷德談,至於結果怎麼樣,得看大家的態度。

楊鳳山知道,該打還得打,談判桌上等不來和平。

正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徐斯年敲門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瓣黃色果皮的東西。

“書記,廠長,嚐嚐這個”

徐斯年很是抿了抿嘴,道:“味道雖然衝了點,但是真好吃,嚐嚐”。

說完便把這散發著臭味的榴蓮放在了兩人的中間。

其實他來的這個時間剛剛好,倒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習慣了掌握節奏了。

這個時候進去續杯熱水,送個檔案,倒有助於裡面的溝通。

上課還有中間的休息時間呢,更何況腦力急速運轉的談話呢。

“這是榴蓮?”

還得是楊鳳山有點兒見識,挑了挑眉毛,看著徐斯年問道:“哪兒得來的,咱們這見到這玩意可不容易”。

說著話,手已經伸過去捏了一塊放進了嘴裡。

楊元松見他吃了,自己也捏著鼻子嚐了嚐。

“也就這麼回事兒吧”

“呵呵”

楊鳳山只吃了一小口,沒再動手,聽見書記這麼說,便輕笑道:“跟臭豆腐似的,聞著臭,吃著香”。

楊元松見他這麼說眯了眯眼睛笑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李學武來了”。

點了點桌上的榴蓮介紹道:“這就是李學武送過來的”。

“哦?是嘛!”

楊鳳山嘖了嘖舌,很是玩味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榴蓮。

徐斯年解釋道:“是保密部的餘大儒,從南方回來,說是給李學武帶了一大筐南方特產”。

“我說的嘛”

楊鳳山點點頭,說道:“這個李學武啊,交遊廣泛的很啊”。

“其實是頭腦和能力”

看了一眼泡好茶出去的徐斯年,楊元松點了點桌上的榴蓮,問道:“怎麼就沒有人給我送這玩意呢?”

說完又換了個問題的方向,道:“怎麼就只有他能交到這些個朋友呢?”

書記的這兩個問題也是楊鳳山在思考的,今天景玉農的回答讓他思考了很多。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李學武能辦成,景玉農辦不成的原因。

景玉農即便是不說,他也清楚,當時沒有說出來,只是照顧她的面子罷了。

“我看李學武啊,就像這玩意兒”

楊元松點了點桌上的榴蓮,道:“外表帶刺,脾氣很臭,內心卻很強大,能力也很強,足以讓人接觸過後,說出他的好來”。

“呵呵,不至於吧”

楊鳳山靠坐在了椅子上,看著書記笑問道:“就一個榴蓮,能讓您想到這麼多?”

“其實我想到的更多”

楊元松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並沒有因為楊鳳山的質疑就有什麼變得。

而是語氣溫和地說道:“你不會沒有察覺到,這一次李副廠長的動作,可沒有李副處長的存在,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會怎麼著?”

楊鳳山也是眯著眼睛看著楊元松,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問向書記的,更是問他自己的。

“是啊,不然的話會怎麼著?”

楊元松重複了一句楊鳳山的問題,隨後輕笑著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捧他了?”

“不!”

楊鳳山斬釘截鐵地否定了書記的話,很是認真地向前探過身子道:“他的能力我從來不會懷疑,更不會懷疑您看人的眼光”。

楊元松抿了抿嘴,並沒有因為楊鳳山的肯定而感到欣喜,反而是一種無奈。

“今天會議結束,維潔同志跟我提議,想在今年的年中會議上,提名李學武同志進讜委”

說完這句讓楊鳳山眯起眼睛的話,楊元松又補充了一句讓楊鳳山睜開眼睛的話:“我問過直夫同志的意見”。

楊鳳山知道,書記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一定是薛直夫也同意,或者是並不反對。

這就很是問題了,軋鋼廠三位副書記,一位書記,除了他,都對李學武的印象極佳。

這代表了什麼,可不僅僅是李學武的人緣好,這完全沒有關係。

這代表了,李學武已經進入了廠領導班子後備人員的序列。

軋鋼廠讜委委員,並不是一個多麼重要的職務,因為這根本不是職務,而是身份,一種組織身份。

現在的狀況是,只要在書記辦公會議上,谷維潔提議,那即便是他否決,也有可能透過這一提議。

楊鳳山知道,書記對李學武的身份背景很在意,更在意李學武的能力和情商。

“所以,李學武將在年中會議上進入讜委?”

“當然不會”

楊元松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我跟維潔書記談了談,這個問題暫時還不成熟,揠苗助長的事,我不能做”。

說完又有些無奈地看著楊鳳山問道:“可我又能阻擋得了他幾次?”

這個問題直到書記離開,還在楊鳳山的腦中迴響著。

是啊,就連書記都說,阻擋不了李學武幾次了,那李懷德呢?

今天書記來說的話讓他想了很多,李學武所代表的保衛處,董文學所代表的鍊鋼廠,與李懷德並不是鐵板一塊。

當然,他也明白書記這麼提醒自己的意義,無非還是那套此消彼長的慣用手段。

但他不得不重視書記的話,重視書記所說的李學武。

董文學就不必說了,谷維潔跟李學武又是什麼關係?

太複雜了,楊鳳山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李學武進入軋鋼廠競技圈的事情,因為還有一個李懷德沒有搞定。

時不待我啊~

其實李學武也有種逝者如斯夫的感慨,時間過得太快了,他還沒準備好呢。

他才剛二十歲,還是個孩子啊!

還沒有準備好承擔更大的責任,還沒有準備好成家立業,還沒有準備好很多東西。

可命運就是會捉弄人,李學武不想什麼,偏偏就有了什麼。

二十歲,有了房,有了車,有了高薪的工作和又白又美的媳婦兒。

唉~~~

遺憾,誰懂啊~

這種過早地擁有一切,這人生還有什麼奮鬥目標!

“處長,廠辦轉來的通知您看了嗎?”

沙器之走進來提醒道:“廠裡的議論聲很大啊,群眾對此……”

“嗯,做事哪有不經人議論的”

李學武也是剛送走了餘大儒,他的時間很緊,餘大儒的事必須今天處理好。

這幾天他都沒有時間再忙別的事,所以什麼都是往前趕。

車站裡的水果不能長時間存放,必須得有個渠道走出去。

他還沒來得及看桌上的檔案,說了沙器之一句,便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打給了徐斯年。

“喂?”

“我是李學武,幫我問問廠長,羊毛賣不賣”

“……你特麼瘋了?”

徐斯年接到李學武的電話剛想指責他害自己差點以為吃了屎,卻是聽到了更加瘋狂的訊息。

賣羊毛?不是水果的嘛……

“你特麼確定你要問的是羊毛?”

徐斯年不敢置信地追問了一句,隨後強調道:“我可跟你說好了,你那車水果該往哪拉往哪拉,咱們廠可沒有錢買”。

“呵呵,你倒是想買了,我也得賣算啊”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你再好好想想你在說什麼,我只是一個保衛處的副處長,哪有資質賣熱帶水果啊,別汙衊我犯錯誤啊!”

“你特麼……”

徐斯年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了,問道:“那你特麼問羊毛幹啥?”

說著話拿著話筒看了看辦公室門外,隨後低聲對著李學武說道:“你不知道咱們倉庫裡的羊毛都特麼堆積如山了?誰沾誰倒黴,你還想買?”

“當然不是我”

李學武往主辦公樓望了望,說道:“懶得跟你解釋了,你就問問廠長,羊毛賣不賣”。

“賣!賣賣賣,全給你!”

徐斯年都不用李學武開牙,直接替廠長答應了下來。

現在廠裡的羊毛都是邊疆辦事處搞出來的禍害,誰要是能把羊毛處理掉,廠長都能給他點菸拜把子。

不過答應完,徐斯年又追問道:“你那車水果怎麼辦?”

“送”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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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辦公桌上的檔案都沒來的及看第二頁,便被徐斯年再次打來的電話給打斷了。

這次徐斯年是直接在廠長辦公室裡給李學武打的電話,目的只有一個,請李學武立刻,馬上到廠長這裡報到。

李學武放下了手裡的檔案,看著有些茫然的沙器之,笑問道:“你知道如何給人以致命一擊嗎?”

“額……”

沙器之感覺自己的腦袋上面要冒蒸汽了,這不是要處理水果的事嘛,可又扯到羊毛了。

羊毛他還沒想明白呢,這怎麼又扯到殺人了?

李學武拿了自己的筆記本走過來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輕聲道:“就是在她說不行了的時候,你行!”

說完也不理會大腦要燒了的秘書,走出了辦公室。

剛一上三樓,便見徐斯年已經等在了樓梯口。

還沒等李學武邁步站穩,便拉著他到了牆邊低聲說道:“我再跟你確定一下,你剛才問我的是羊毛,不是水果,對嗎?”

李學武看了看瞪眼珠子的徐斯年,道:“我奶奶六十多了”。

“啥?!”

徐斯年現在嚴重懷疑李學武有病,不是吃熱帶水果吃壞了腦子了吧。

怎麼說的話四六不靠啊!

李學武把手搭在了徐斯年的胳膊上,很是認真地說道:“即便她六十多歲了,都沒有你這麼墨跡”。

“我……”

徐斯年看著繞過自己往廠長辦公室走去的李學武直咬牙。

可還是追了上去,側著身子對著李學武低聲提醒道:“景副廠長和李副廠長也在”。

“那不是正好嘛,省的多費口舌了”

李學武對著擔心到皺眉的徐斯年自信地笑了笑,敲了敲廠長辦公室敞開著的門,隨後便邁步進了辦公室。

“廠長,景副廠長”

李學武微笑著跟兩人點了點頭,隨後跟李懷德也點了點頭,沒有打招呼,卻是關心地問道:“身體怎麼樣?”

“沒事了,血壓有些不穩”

李懷德同景玉農都坐在楊鳳山辦公桌的對面,不過中間隔著一把椅子,似是故意的。

楊鳳山看著他跟李懷德打過招呼,指了指中間的位置示意他坐,同時笑著說道:“榴蓮的還真不錯,蠻好吃的”。

“呵呵,朋友的一片心意”

李學武從兜裡掏出了香菸,遞了楊鳳山一支,順便幫著點了,又轉身遞李懷德。

一邊點著火,一邊笑著說道:“我是個懂得分享快樂的人,所以給了徐主任最好的那份”。

“那我可得謝謝你”

徐斯年幫李學武端了一杯茶過來,放在了李學武的面前。

嘴上卻是抱怨道:“現在整個三樓的辦公室都在傳廠辦主任在屋裡……咦~”

景玉農吊著眉毛看了看徐斯年,嫌棄地說道:“你就不能換個形容詞嘛?”

徐斯年無奈地指了指李學武,反問道:“那您怎麼不問問他,就不能換個別的水果?”

“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對李學武的自信,或者說經過昨天大領導來的那一場,軋鋼廠的領導們又團結了起來。

反正現在廠長辦公室裡是其樂融融的模樣,徐斯年幾句話烘托了氣氛,便藉著放水壺的機會,坐去了靠牆的沙發上。

楊鳳山抽了一口煙,嘴角還帶著剛才的笑意,看了看李學武,示意道:“說說吧,別抻著了,還用我給你三顧茅廬咋地?”

“呵呵,茅廬就算了”

李學武將自己手裡的煙卡在了菸灰缸上,也沒顧及景玉農就在身旁。

“餘大儒有一車水果在咱們車站,就是您吃的那個,還有其他的”。

楊鳳山點點頭,表示他已經知道了,讓李學武繼續說。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無奈地笑著說道:“他的意思是這列保溫車廂可以掛靠在咱們廠”。

“這……”

景玉農剛想開口,卻是突然覺得不對。

起初覺得,這算什麼條件,強賣水果不說,還得幫他們掛靠車廂?

掛靠車廂不佔用資源的嘛!

哪有這種好事!

是啊,當然看見楊鳳山和李懷德眯起來的眼睛時,這才發現,哪有這種好事!

如果有了保溫車廂,那軋鋼廠能做的多少……好事!

“繼續!”

楊鳳山點了點桌子,他當然不會覺得李學武是想讓軋鋼廠把這些水果買下來。

軋鋼廠沒有資金預算了,這件事怕不是食堂的耗子都知道了。

現在屋裡的幾人都想聽聽李學武是怎麼把水果跟羊毛掛上邊兒的。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重要的是,這批水果沒有入關憑證,所以沒辦法銷售”。

“所以”

楊鳳山看著李學武說道:“保溫列車的機會就在眼前,咱們必須要了這些水果,可這些水果雖然都是稀罕物,但是不能賣!”

“對!”

李學武很是跟定地說道:“不能賣!”

“哦!”

楊鳳山點點頭,李懷德一眼,見這老對手眯著眼睛也在不懂裝懂。

而看向景玉農,這位副廠長就更不懂了,臉上寫滿了不懂。

現在屋裡的幾人都知道李學武還有後手,不然認可不要保溫列車就完了,糾結那些水果乾啥。

楊鳳山盯了李學武一會,道:“說說羊毛的事!”

“是不能賣,但是可以送”

李學武微微眯起了左眼,看著楊鳳山說道:“朋友之間送些水果犯錯誤嗎?”

楊鳳山微微昂了昂頭,示意李學武繼續。

“既然朋友之間送水果不犯錯誤,那兄弟單位呢?”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看著楊鳳山說道:“您說,紡織廠從咱們這買了大宗的羊毛,您是不是該送人家點兒啥?”

“不可能!”

還沒等楊鳳山開口,景玉農便出聲打斷道:“紡織廠不可能同意這個方案”。

否定了李學武,景玉農看向了眯起眼睛正在思考的廠長,闡述了自己的意見:

“首先,紡織廠吃不下這麼多羊毛,他們有自己的渠道”

說完看向李學武,道:“其次,即便是吃下了羊毛,那他們也吃不下這麼多的水果,羊毛搭配水果,他們付不出這麼多的錢”。

“我沒說要錢啊”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看向思考中的楊鳳山,道:“我也沒說所有的水果都搭進去啊,那羊毛還不得賣出龍毛的價?呵呵~”

這一聲輕笑直接讓景玉農的眉毛豎了起來,就連徐斯年都能聽得出李學武話語中的嘲諷意味。

而李懷德呢?

這會兒已經像是要睡著了一般,眯著眼睛看著李學武的側臉。

“繼續!”

楊鳳山還是一貫的有耐心,示意李學武繼續說下去。

李學武拿起菸灰缸上的香菸抽了一口,隨後說道:“羊毛,即便按照他們的收購價格,咱們的羊毛收購價很低,還有的賺”。

一邊說著,李學武一邊彈了彈菸灰,道:“可咱們這羊毛不一般啊,這是邊疆羊毛,不論質量,這可是救災羊毛啊,是做好事啊,他們怎麼會佔這種便宜?”

楊鳳山側了側頭,沒理會李學武的扯澹磕,而是問道:“如果搭上南方的熱帶水果……”

“如果您“送”了“邊疆產的”普通水果”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強調道:“那就是代表邊疆受了災的群眾感謝紡織廠的支援啊,我想,弄個儀式,宣傳一下不過分吧?”

“嘶~~~”

徐斯年坐在沙發邊上,看著李學武指鹿為馬不要臉的模樣已經驚呆了!

邊疆……邊疆特產榴蓮啊~

甭說他驚呆了,景玉農也驚呆了,羊毛還能這麼賣的嗎?

這……難道不犯錯誤嗎?

好像……不犯錯誤,還特麼有點榮譽?

屋裡的幾人看著李學武,或是瞪眼睛,或是眯眼睛,久久都沒有說話。

辦公室裡的氣氛一時凝滯了起來。

徐斯年想,就算現在李學武指著外面的天說是黑的,他們都得思考一陣了。

李學武再次抽了一口煙,緩緩地說道:“紡織廠嘛,總有計劃外的生產不是?”

說完又挑了挑眉毛,道:“那皮革廠也有計劃外的皮鞋、皮包、皮箱子嘛”。

“太多了吧?”

景玉農懷疑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一列火車,就算把羊毛和皮革都兌換了出去,換回來的布匹和皮鞋、皮具能幹啥?”

說完還頗為調侃地說道:“難道咱們廠還得開個店?”

“只怕咱們沒資質”

李學武也沒給她面子,直接回了這麼一句。

再看向楊鳳山,道:“我還認識京城機械三廠的保衛處處長,可以拿消耗不掉的皮鞋和布匹換電風扇嘛,還可以換收音機”。

“那電風扇呢?收音機呢?”

景玉農不顧楊鳳山阻止的眼神,追著李學武問道:“你就是有再多認識的人,轉了一圈,五馬倒六羊,換回來的這些東西呢?”

楊鳳山見景玉農還是問了出來,遺憾地低下了頭。

而李懷德則是笑呵呵地看著她,眼裡全是嘲諷和輕蔑。

徐斯年則是咧咧嘴,他就知道李學武滿肚子壞水,一定會挖坑,一定會挖坑。

廠長都只是說“繼續說”,可都不敢輕易接這損小子的下茬兒。

沒想到,景副廠長還是掉坑裡了。

女人真的是容易被調動情緒影響判斷的,現在徐斯年看景玉農就有些急了。

困擾她這麼長時間的問題,在李學武這,輕描澹寫的就解決了。

解決了?

他怎麼能……這麼輕易的解決?

不可以!

景玉農盯著李學武,就是要問出她最後的倔強!

不能給李學武裝嗶的機會!

李學武仔細看了看景副廠長的臉,猶豫了一下,這種主動伸過來挨巴掌的,他真的有點不落忍。

“景副廠長,這水果不讓賣,羊毛和皮革不好賣”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很是認真地問道:“那您說,這不要票的布匹好不好賣?

“皮鞋好不好賣?”

“皮包呢?”

“電風扇、收音機呢?”

“……”

景玉農被李學武這一個個的問題給捶傻了,使勁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自己真多餘問!

可惡!這個嗶還是讓他裝到了!

李學武打量了景玉農一眼,轉頭看向楊鳳山,笑著說道:“如果咱們廠的職工不喜歡這種不要票的商品,我還有個朋友……”

“行了”

楊鳳山及時止住了李學武對景玉農的鞭打,畢竟是副廠長,還是他的“戰友”。

對於李學武這種福利加購銷的策略,他已經很清楚了,就剩下執行了。

難道就李學武能想得到這種方法嗎?

當然不是,是個人都能想得到,但都不敢想。

因為沒有誰,有這麼多的人脈關係。

至少為了倉庫裡的那些羊毛,沒人有能耐搞來這麼緊俏的水果。

更沒有人有這個魄力,吃下這麼一車水果,還選擇了白送。

從廠長辦公室裡出來,李懷德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點點頭,往辦公室去了。

李學武則是風澹雲輕地下了樓,頗有種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架勢。

不過他想藏,現在也藏不住了。

就在李學武回到辦公室,拿起上午的那份檔案看起來的時候,全廠都傳遍了。

“哎,聽說了嘛!”

“是廠辦傳出來的那個訊息?”

“不然呢?難道還是主任跟那誰媳婦的訊息啊!”

“去你的~”

……

沙器之也聽見了這些傳聞,再次來到李學武的辦公室。

這一次他很是認真地看了看李學武,相處了這麼久,可還是覺得看不清坐在辦公桌後面的這位領導。

“處長”

沙器之走過來,發現李學武已經把他提醒的那份檔案看完了。

李學武知道是他進來了,抬起頭,示意了一下手裡的檔案問道:“如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

沙器之想提醒李學武看的檔案裡有一份便是景副廠長就廠辦公會議的意見書。

文中詳細地闡述了軋鋼廠當前面臨的財政困難,講到了廠倉庫裡的羊毛、皮革,講到了有些單位不聽廠集體排程等等。

講到了她是如何克服困難,如何尋求解決問題而付出的努力,如何不辭辛苦,跟各個企業溝通。

著重強調了現在聯合企業沒有進展的原因,進而引起的財政困難的因素。

原因說了一大堆,反正就沒有她的原因。

沙器之聽到的卻是李學武如何在廠長辦公室,當著廠長和副廠長的面,輕描澹寫、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困擾廠裡這麼長時間的大難題。

這大難題還是景副廠長剛剛下文闡述的,特別的難,難到了她親自下場解決都解決不了的難。

別人不知道的是,這篇文章本是服務處王敬章建議景副廠長發出的。

為的是緩解景副廠長的壓力,解釋此項事情的來龍去脈,透過檔案向廠長楊鳳山反饋她的壓力。

同時也在留下痕跡,即便是到了最後,那些羊毛和皮革沒有聯合企業接手,工廠辦不成,也不是她的原因。

更進一步的是,景玉農在檔案裡已經決定,在接下來的合作中,軋鋼廠為了謀求利益的突破,選擇放棄安置工人子弟的條件。

意思就是,跟其他企業在合作中,軋鋼廠可以出地皮,可以出裝置,可以出原材料,還不安置軋鋼廠多餘的人,只要有企業願意合作就行。

這特麼撿便宜的機會誰不願意,以前推辭的那些企業都在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跟景玉農簽訂了合作方案。

至於人事處的壓力,景玉農已經甩給了鄧之望了。

鄧之望的文章也在這份報告裡面,以工程部、居民區聯合指揮部的名義,徵召勞力。

想要先分房子的,可以去義務勞動,到時候指揮部會依照勞動表現,增加分房的權重。

兩人的配合其實已經達成了默契,景玉農的聯合企業有了希望,鄧之望的成本壓縮有了方向。

現在好了,李學武先來了一個釜底抽薪,再來一個閃電五連鞭,直接給景玉農打懵了。

李學武的這種做法就差指著景副廠長的鼻子說耗子尾汁了!

可你聽聽,現在處長在問自己什麼?

什麼不是故意的?

景副廠長的檔案剛出來,你就撤凳子,說不是故意的,你不覺得太假了嗎?

還有,你剛出門的時候跟我說的那些話,什麼你行她不行的話……

你都這麼做了,讓我怎麼信你!

沙器之咬著嘴唇,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回答不信,那處長給自己一套閃電五連鞭怎麼辦?

回答信?

可看看處長做的這些事兒,這麼說謊的話,沙器之懷疑自己出門就得讓閃電給鞭了!

沙器之看著李學武用懷疑他忠誠的眼神看著他,趕緊使勁點點頭,道:“我信!”

“你遲疑了,呵呵”

李學武好笑地放下了手裡的檔案,無奈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份檔案裡寫了什麼,我真的是才有時間看它”。

“是是是,我真的信了”

沙器之努力地點著頭,試圖讓處長相信他信了。

從水果列車按時到達軋鋼廠,而處長選擇第二天接待餘大儒的時候他就信了。

從李副廠長在醫院看病的時候不辭辛苦給處長打了半個小時電話的時候他就信了。

從景副廠長鐵青著臉在辦公室裡發火的傳聞中他就信了。

處長真的是一個好人啊,主動幫廠裡解決了難題,主動幫景副廠長分擔壓力。

雖然景副廠長不領情,但助人為樂的處長不在乎這個。

沙器之在心裡默默地為李學武找著合適的理由。

嗯,這麼一想的話,處長這人還怪好嘞!

現在廠裡的幾位領導各自帶著邊疆特色水果出去談合作的時候,李學武只需要坐在辦公室裡,給相熟的幾個單位保衛部門負責人溝通一下幫忙接待和引薦主要負責人就行了。

李學武都把事情做到這一步了,下面的事情廠裡再做不好,那可真是無藥可救了。

“去幫我裝幾筐水果”

李學武對著沙器之交代了一句,便繼續忙了起來。

沙器之走後,又給老彪子打了個電話,知道二叔一家已經從火車站接到了,便叫他來軋鋼廠拉水果。

老彪子來拉自然跟李學武讓沙器之去拿是不一樣的。

李學武讓沙器之去拿那是為了安楊鳳山的心,給出了這個救命的主意,吃幾筐水果不是事兒吧?

讓老彪子來拉,自然是合作了。

不過拉的不多,都是小合作,紅星村的產出也有回收站一份。

之前軋鋼廠沒有多餘的預算,食堂那邊有些賬可都欠著呢,李學武先回本一波再說。

下午三點多,李學武乘車離開了軋鋼廠,到治安大隊這邊轉了一圈。

因為考慮到未來即將發生的變故,李學武在這邊辦公的時間越來越少。

這裡有他要忙結婚的原因,有治安大隊步入正軌的原因,也有軋鋼廠事情忙的原因,

反正就是找了一些藉口,把沉放推了上去,再配合王小琴,現在的治安大隊沒什麼問題。

不過面對沉放的抱怨和王小琴的詢問,李學武只扔下了半筐水果便跑路了。

分局、乾媽家、師母家、婁家……

李學武帶著司機和秘書轉了一大圈,最後到了海運倉。

分局給鄭富華和高震的是讓沙器之和韓建昆送他們車上的,司機他們都認識。

別人的東西他們不敢收,但知道是李學武送的,這倆人的司機都收下了。

乾媽的那份是他送到家裡的,家裡沒人跳牆送進去的。

都不用留紙條,能往家裡送特殊玩意的只有李學武這個乾兒子。

師母家也是如此,只有婁家,是婁母親自接的李學武。

婁父和婁姐都不在家,說是去俱樂部了,婁母還想留李學武吃飯,被他拒絕了。

這些人家李學武也沒給兩人介紹,兩人也都裝作不知道,沒記住。

只有到了海運倉這邊,李學武才介紹了,這是他以後的家。

韓建昆和沙器之是要記下的,以後上下班就要來這邊接李學武了。

顧寧還在上班,是周亞梅給開的大門,見著是一臺吉普車還有些詫異。

再看見李學武從車上下來,便露出了笑容。

李學武給沙器之和韓建昆介紹了周亞梅,也給周亞梅介紹了司機和秘書。

見著沙器之和秘書從車上搬了筐下來,周亞梅還要幫忙,卻是被兩人拒絕了。

李學武也沒伸手,關了車門子,帶著兩人進了院。

秦京茹聽見了門口的動靜,跑出來看了看,見是李學武,又止住了腳步。

再看到李學武的秘書和司機抬了一筐沒見過的水果進來,趕緊去給開了門。

李學武站在院裡看了在屋裡忙活的秦京茹一眼,對著周亞梅問道:“怎麼樣?還行嗎?”

“有啥不行的”

周亞梅不太瞭解秦京茹和李學武的關係,不過看著李學武的態度還是幫著秦京茹說了一句:“就是家務活,又不是多難”。

李學武點了點頭,看見沙器之和韓建昆出來,將手裡餘大儒送的槍盒遞給了她,對著屋裡示意了一下,道:“家裡來客人了,我就不進去了,跟小寧說一下吧”。

“知道了”

周亞梅使勁兒拎了槍盒,送了李學武幾人出門,看著車離開才關了大門。

“周姐,好多水果啊!”

秦京茹都沒等周亞梅轉過身來,便從屋裡出來,笑著說了一句。

周亞梅轉身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剛才咋不跟他說呢?怕他啊?”

“沒……沒怕他”

被周亞梅問的有些結舌,秦京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見到新奇水果的欣喜也沒了。

周亞梅看了她一眼,心裡想著,要是不怕他,�

��啥老躲著他?難道是喜歡他?

李學武被喜歡的多了,已經麻木了,沒有感覺了。

都是這該死的人格魅力害的,一點追求異性的樂趣都享受不到!

李學武的車剛停在大門口,沙器之和韓建昆正搬了水果筐下來,便見姬毓秀也騎著車子進了衚衕。

“二哥!啥好玩意?”

“嘿!你能掐會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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