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選用玻璃鋼了呢?!”

“那玩意兒不禁造啊,要上也得是強度鋼啊!”

“我說也是呢~最好上合金鋼!”

……

李學武進屋的時候就聽見幾個材料學專家、動力學專家,以及船舶專家在總工夏中全的主持下討論著造船工藝。

會客室內煙霧繚繞,就跟被人扔了煙霧彈一樣,只聽聲音不見人呢!

顯然這場討論會議已經開了有一陣子了。

材料學專家陳先平教授翹著二郎腿,手裡夾著香菸,手裡拿著材料在抱怨著方案的不合適。

“我還是認為玻璃鋼不穩妥!”

陳教授在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皺眉強調道:“要是遇到極端情況了怎麼辦?!”

“應該上高強鋼!”

“不!應該上合金鋼!”

動力學教授趙立春拿著鉛筆在圖紙上比劃著,嘴裡也是隨意地附和道:“我贊成老陳的意見,沒有高強度船體,如何保證船速和穩定性啊!”

“既然要保證船速和穩定性,那就直接上合金鋼,質量輕,撞擊……”

夏中全坐在藤椅上,也是翹著腿,正在聽他們的意見。

當然是在聽,畢竟大家都在雲霧當中,時隱時現的,看不一定能確定是誰,聽卻能!

會客室的門一開,風也吹了進來,登時雲開霧散,各位仙人顯露出了真容。

當然了,大家也都看清進門來的是誰了。

夏中全見到李學武進門,笑著打斷了眾人的討論,指著他介紹道:“咱們這個專案的總設計師來了!”

“哈哈哈哈哈~”

眾人聽得出來夏中全話語中的調侃,這個玩笑話從造汽車的時候就開始傳了。

李學武拿著一副靈魂作業圖找到夏中全要造車的故事已經被軋鋼廠的工程師們說過無數遍了。

這是個笑話,可不是在開玩笑!

因為軋鋼廠的汽車流水線都開始造了,開什麼玩笑!

幾位教授雖然笑著,可看向李學武的目光中是沒有絲毫的輕視。

能把天馬行空,信手塗鴉的事物變成現實,這不是大能力?

在座的要論學識、論理論知識,哪個都能碾壓李學武。

但是,要把學識和理論付諸實踐是需要過程的。

他們笑也只是善意的笑,讚賞的笑,尤其是李學武在這幾天交易會上的表現,更是讓他們記憶深刻。

學以致用,這句話才是學問的終級考問。

你有天大的能耐,學問都頂了天了,可飯都不會做,到頭來是餓死的可就是大笑話了。

欣賞李學武,讚賞李學武,也有李學武充分尊重他們,照顧他們的緣故。

從華清遭逢變故,顛沛流離,逃難似的來到了軋鋼廠。

就算是有領導提前打過招呼,說來了這邊的條件會好一些。

可他們經歷過了華清的那幾個月折磨,再加上聽了其他同事的遭遇,哪還敢抱有幻想。

意外驚喜是真沒有,但來到了軋鋼廠,這裡的領導和工人並沒有拿他們當臭佬久。

同樣是吃食堂一鍋飯,同樣的住宿環境,儘可能的滿足他們的科研需要,支援他們的實驗訴求。

他們是文弱書生,可不是大傻子,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愛啊。

到了軋鋼廠的三產研究所,跟這邊的研究人員和技術工人接觸下來,這才知道了有李學武這麼一個人。

知道了李學武是如何為軋鋼廠科學技術發展,尊重知識創新奔走扶持的。

而隨著科研專案和技術研究的深入,他們也瞭解到軋鋼廠正在做的事業是如何在艱難環境中立項發展的。

一個人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李學武正在用他創造的驚喜和奇蹟來實踐測量這個上限。

生活無憂,工作穩定過後,華清的師生們也逐漸習慣了軋鋼廠的生活。

尤其是把知識轉化為商品的過程,也算是一種學以致用的實踐學習了。

李學武學的知識不多,用的卻是很著急。

進門前就聽了一耳朵,這會兒被夏中全調侃也不惱,笑著對他招呼道:“聽說您去‘海邊’游泳了?”

“哈哈哈哈哈!”

見李學武如此“不留情面”地損了夏中全,大家再次笑出聲來。

夏中全老臉一紅,強自辯解道:“黑咕隆咚的,我哪知道那是不是海啊!”

李學武先是敬了一圈煙,等落座後才開口說道:“我剛才聽見陳教授的意見了,這個事情是我主張的”。

他抽了一口煙,看向陳教授解釋道:“這個問題得分幾個方向來說明,當時我也有考慮用強度合金鋼”。

“首先,如果選合金鋼,對方要求用錳系無鎳鉻鋼或者低鎳鉻鋼,咱們沒有,有也不可能用!”

李學武看向陳教授說道:“東特鋼廠正在搞這個新材料的技術研發,方向是艦船用鋼”。

“用在遊艇那就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順著這個思路繼續講!”

李學武抬手敲了敲身邊的材料道:“如果用強度鋼,為了滿足遊艇的裝載和娛樂訴求,內部結構就得用輕型的鎂鋁合金,在造價方面犯不上!”

“冰城確實有這種新材料,但採購能不能滿足咱們的需要還說不準,人家供應特殊方向還來不及,沒必要觸這個眉頭”

“再說為啥用玻璃鋼”

李學武看向船舶專家吳世友教授道:“遊艇的定義就是出去玩的船,它在設計和製造上就應該優先滿足這個特點”。

“輕量化,最大程度承載娛樂和駕駛的需求,玻璃鋼在質量、重量、抗摩擦等方面完勝鋼材料”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甭說他要的合金鋼咱們沒有,就算是有,我也不可能答應他”。

“白撿的玻璃鋼技術不要,去拼合金鋼冶金?”

他敲著茶几瞪著眼珠子,滿臉雞賊地說道:“要合金鋼,咱們鍊鋼廠早晚都能搞出來,可玻璃鋼技術魔都那邊捂的太厲害,十年八年的都不一定能突破”。

“所以,你跟他要了玻璃鋼?”

夏中全想到了前面幾個原因,就是沒想到李學武雞賊的一面。

他實在是失算,就李學武這人,怎麼可能在做生意這方面不算計別人呢。

甭說做生意了,就是平常做事他都想著算計人呢,老狐狸了!

來了羊城交易會,如果不算計別人,他都不會做生意!

“哎呀~嘖~嘖~嘖!”

其他幾人也是搖頭感慨著,實在是沒想到一個遊艇製造工藝討論會還有這麼多的說道。

眾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們肚子裡的學識不足以支撐他們有如此雞賊的思維。

到底是學識重要,還是思維重要?

懂造船的和不懂造船的這會兒都沉默了。

他們一直討論的關鍵點根本就特麼不是技術問題,而是經濟學問題!

“發動機組、變速箱、舵機、油箱、發電機組等等咱們都可以實現代工生產”

李學武由著他們思考著,故意放慢了語速繼續說道:“其他包括電氣系統、通訊系統的技術也由對方提供”。

“剩下的舾裝、裝潢等等施工只要嚴格按照對方的要求來實施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

夏中全畢竟是軋鋼廠的總工,對軋鋼廠和造船廠的情況瞭解的很透徹。

站在李學武的角度考慮問題,一切就都想得通了。

“你是想一個遊艇專案養一整條生產鏈啊”。

李學武很坦然地看著他,並無反駁地說道:“窮怕了,眼巴前一條大魚遊過,能吃下多少全看咱們的能耐了”。

“嗯嗯!”

夏中全按滅了菸頭,點著李學武說道:“你要是這麼說,那可以研究的方向就多了”。

“首先就是發動機的生產線和技術會被快速提升一個量級”

……

“最後,還是要回歸到軋鋼廠的技術升級和產能升級上來”

夏中全微微皺眉思考著,頓了一下,這才問道:“昨天你跟領導談的產業轉移專案真的能上馬?”

“必須上馬”

李學武態度認真地說道:“重工業轉移的戰略目標早就定下了,這一次是機遇性調整,但整體佈局不會有大的改變”。

“你可以想想”

他指了指夏中全說道:“咱們鋼鐵工人的典型形象是什麼?”

“是不是戴鴨舌帽、拿大鐵釺、戴防護鏡,在鍊鋼平爐前操作,鋼花四濺,感覺非常光榮?”

李學武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表情上並沒有光榮的意思。

他在隨後的話語中也給出瞭解釋:“事實上,那是世界公認落後的平爐,工作條件非常艱苦,能耗高、效率低、質量差”。

“我為什麼跟李主任提出要出去看一看?”

“就是想看看咱們的技術跟世界冶金行業和軋鋼行業第一梯隊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是啊~”

陳教授撓了撓額頭,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咱們的平爐冶金技術看似優秀,產量也足,實則在世界冶金領域已經面臨落後地步了”。

“不僅僅是平爐”

冶金專家韓一民嘆息道:“包括三百立方米以下的高爐,三十噸以下的轉爐,都不具備競爭優勢了”。

“就算是還沒有達到淘汰的地步,但在冶金競爭中已經不佔優勢了”

“現在看似領先的轉爐冶金技術也僅僅處於競爭中端,未來可能是高爐的天下了”

韓一民看著幾人強調道:“尤其是四千立方米,甚至是五千立方米的高爐都有可能實現”。

“再說特種鋼材的冶煉,最能拉開技術上的差距,形成新的技術壁壘”

“現在連電轉熱爐的冶煉技術都在不斷革新,更高效的冶煉技術日新月異,閉門造車要不得了”

他給眾人解釋了世界上先進的板坯連鑄連軋、精煉爐等技術手段。

包括軋鋼廠應用到的熱連軋機、板坯連鑄機、冷軋機等等。

“造遊艇是咱們拉開視窗看世界的第一步,也是創造一個技術引進的新方向、新課題”

李學武點點頭,肯定道:“遊艇就是在近海玩的,給外國富商交際和玩耍用的,基本不用考慮艦船級的觸碰風險”。

“有了玻璃鋼製造技術,咱們廠的很多專案都能進行改造升級了”。

“這個我瞭解一些”

材料學專家陳教授點點頭,附和李學武道:“玻璃鋼管道有耐腐蝕的優點”

“在儲罐、耐腐蝕輸送泵及其附件、耐腐蝕閥、格柵、通風設施、汙水及廢水處理裝置及其附件等方向有著絕對優勢”。

“在其他領域也有著較為先進的製造屬性”

“比如建築行業,替代傳統玻璃和外殼包裝,裝修建築材料等等”

“比如電氣和通訊工程,輸電絕緣部件、發電機部件、天線部件等等”。

“如果玻璃鋼能造船”

夏中全看向李學武問道:“那在汽車製造領域是不是也有應用方向?”

“這個正是我要說的!”

李學武點了點菸頭,看著他說道:“回去您得充分了解一下這方面的情況,把汽車零部件能換的都換成玻璃鋼的”。

“包括部分外殼、內板、地板、儀表板等等,進一步給汽車減重”。

“減重啊……”

夏中全微微皺眉思考著,道:“越減越省油,越減速度越快,這是好事,可也得考慮到安全和生產工藝的層面”。

“這個就不歸我管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是總設計師的嘛!”

“哈哈哈~”

夏中全聽後面露苦笑,抬手點了點跟著笑的幾人道:“你們笑,你們能跑得了嘛!”

“先把這個專案搞定,咱們接下來有的忙了!”

他一邊張羅著把遊艇專案計劃書做出來,一邊還給李學武抱怨說他不為人子,拿他當傻駱駝使!

李學武卻是站起身湊到他身邊,故作小聲,可用了大家都能聽得見的聲音鼓勵道:“等這個專案完結,我請大家去海邊瀟灑,再叫上年輕漂亮的女同志……”

“咳咳咳!”

“咳咳!”

……

文化越高,內心越騒~

李學武一句話就把會客室內的老教授們搞的心情激盪了。

先前屋裡扔煙霧彈都沒咳嗽,這會兒聽見年輕漂亮女同志大家都咳嗽了起來!

咋地?

煙不嗆嗓子,美女過敏啊!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心裡喜歡的永遠都是十八歲。

十八歲不是下限,而是我能寫的上限!

老教授們就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同志了?

怎麼可能呢,娶了自己學生的還不是比比皆是,李學武就不信他們找不到同齡合適的。

投其所好,對付他們這些有色心,沒賊膽的佬澀批,李學武動動手段都能玩的他們找不著北。

你要激勵他們幹活,說給錢他們絕對噴你一臉狗屎,罵你市儈,庸俗。

說給地位待遇,他們又說自己淡泊名利,寧靜致遠,著作等身,無慾無求。

但你要說找幾個年輕漂亮喜歡科學知識的妹子一起出去玩,他們能把你捧成學科帶頭人,專案總設計師!

不然你以為李學武的“總設計師”名頭怎麼來的?

自從華清的師生到來後,李學武把女大學生分配進研究車間,這工作效率立馬提升了幾個速度。

是為人民服務的決心怠慢了嗎?

是為建設現代化宏偉目標甘願奉獻的毅力缺失了嗎?

是功成名就,胸帶紅花上臺領獎的願望不香了?

都不是,是工程師和技工們身體裡最後一點潛力都被李學武挖掘出來了。

要不夏中全怎麼說他不為人子呢,這就是窺探人心的惡魔啊!

李學武說到做到,出了會客室的門,就站在走廊裡跟後勤主管吩咐,週日休息,大家集體出遊,去海邊玩!

女同志們當然喜歡去海邊,聽見李學武的吩咐,已經有女同志在笑了。

而女同志們去海邊,男同志們也當然喜歡海邊了!

沒聽見李學武身後會客室老教授們都掐了煙,緊張地忙碌嘛,週日之前必須完工啊!

不然趕不上出去玩了!——

“這是怎麼了?”

李懷德從外面回來,看見都要到晚飯時間了,大家還都在忙碌著。

這是知道自己要回來了,表現給自己看的?

努力過頭了吧!

連自己人都騙?

沙器之從樓上下來,見著領導問,笑著解釋道:“李副組長的安排,說是週日組織大家去海邊放鬆放鬆”。

“放鬆就放鬆唄”

因為交易會成績大好,李懷德沒在意這種休閒安排,本來週日展會那邊也休息的。

他是詫異週日休息跟今天這麼著急的忙碌有啥關係。

“他們這是怎麼了?”

李懷德側臉往會議室看了看,裡面正在開會,好像在說什麼造船的事。

而幾個小會議室和會客室裡也坐滿了人,展銷會團隊各個組的人都在開會。

李懷德的臉色有些認真了起來,讓展銷團隊這麼重視的,是出了什麼變故嘛?

沙器之的嘴角扯了扯,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倒是慄海洋機靈,看出了沙器之的表情含義,試探著問道:“他們是怕去不成?!”

說完這一句,見沙器之的反應,又給李懷德提醒道:“他們是怕工作耽誤,去不成海邊,提前做準備工作啊!”

“是這樣……”

李懷德聽見這個答案也是愣了一下,隨即好笑地笑出了聲。

看了看走廊裡忙碌的身影,不注意還真以為回到廠裡了呢。

“好好好,這個安排好”

李懷德也是懂用人之道的,看見大家為了出去玩卻不想耽誤了工作的表現,他對這個安排滿意極了。

如果軋鋼廠的同志們都有如此的工作熱情,集團化目標何愁不成啊!

“給後勤說一聲,去海邊玩,咱們還要吃海鮮”

李懷德大手一揮,在李學武的提議上加碼加磅,更要刺激大家賣力氣了。

明天週六,大家還不得晃膀子幹啊,爭取再簽下幾單,啥錢都出來了。

李懷德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包括跟李學武的默契配合,離不開他這種超前的管理思維。

雖然與後世那種市場化經濟管理思維還有著一定的差距,但他有著一顆學習的心,一個包容他人的度。

活該他在離開軋鋼廠以後還能成為董事長,還能在未來生存啊!

慄海洋聽見領導吩咐,小跑著去找後勤主管協調去了。

而沙器之卻是請了李懷德往樓上去,李學武和景玉農正等著他呢。

主要還是跟他彙報關於遊艇專案的具體工作,同時溝通和請示相關產業的佈局調整,以及回去後與其他三產合作工廠的溝通工作。

李懷德聽著兩人的彙報自然是很驚喜的,怪不得剛才在樓下聽見造船的討論會呢。

尤其是在聽到李學武闡述關於遊艇專案帶動整個產業鏈的生存發展,影響到軋鋼、冶金、三產,以及其他各方面的技術進步,他更是忍不住的點頭稱讚。

玻璃鋼技術的引進等於給軋鋼廠的發展加裝了新一臺引擎。

一個玻璃鋼廠,配合造船廠的遊艇專案,等於給這個引擎加註了助燃劑。

未來這個專案可以像是鍊鋼廠,也可以像是造船廠,孵化出一個又一個的新專案。

紅星軋鋼廠現有軋鋼專案、鍊鋼廠專案、汽車製造專案、造船專案、三產專案,以及小商品專案。

玻璃鋼廠註定如與五豐行合作的食品廠一般,從三產專案中獨立出來。

到時候紅星軋鋼廠就同時擁有了多個盈利型大專案,集團化程序又邁進了一大步。

晚飯時間就是在這種充滿了工作討論氛圍下度過的,大家手裡端著飯碗,可心裡依舊惦記著工作的事。

週日是展館休息,但展銷團隊是有任務的,需要總結這一週的工作,佈置下一週的展銷計劃。

可大家很積極,把週日的工作提前兩天開始準備,一切都不用人說,自己該幹啥都心裡有數。

你說你不想去,工作就可以不用做了?

你只要不怕同事們鄙夷的眼神,磕磣你的閒話,你隨便。

現在是大多數人一起卷,你說不卷都不行了。

李懷德和景玉農也是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幅場景,飯後讓李學武叫了夏中全,四人又開了一個小會。

而晚上李懷德和景玉農都有其他工作,所以時間不是很晚。

他們都是軋鋼廠的領導,要跟廠裡那邊對接工作。

出差不等於不管事了,尤其是李懷德,作為管委會主任,出來創業,可家不能被偷了。

去津門一趟,回馬槍把張國祁撂了,去鋼城一趟,回馬槍把楊元松撂了,這次跑的更遠,他還想撂誰?

軋鋼廠那邊也是風聲鶴唳的,就算是李懷德不在,那些有心做點什麼的也都猶豫著呢。

李懷德倒是不在乎,想著他們不怕死的都可以來,他隨時都有佈置。

只能說他跟李學武學壞了,都知道給人家挖坑了。

挖坑?

李學武最善於掏洞!

他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張松英還沒過來,可能是在忙。

夜色闌珊,羊城的河景有一種神秘而又慵懶的美。

可能是靠近河邊,空氣中都帶著水汽,沒有了白日的沸騰,倒是惹了夜的冷靜。

李學武的房間自然是條件比較好的那一處,有陽臺,還能看夜景。

一杯熱茶,他要獨享這靜謐的夜。

偏偏的,老天就是不想給他放鬆的機會。

人剛在藤椅上坐下,耳邊傳來了敲門聲。

絕對不會是張松英,因為對方有這裡的鑰匙。

這個時間了,工作彙報有些晚了點吧……

他故意的沒出聲,反倒是把手槍掏了出來,頂上了子彈。

李學武就穿著背心大褲衩,手裡拎著傢伙,悄悄地挪到了門邊。

側過身,槍口抵在門板上,隨時可以擊發狀態,這才輕輕地開啟了房門。

原本謹慎小心的表情在開啟房門的那一刻又變成了疑惑。

“你這是……?”

“領導,我是文宣隊的周小玲”

站在門口的姑娘見他一副嚴肅的模樣,趕緊做了自我介紹,同時緊張地捏了捏手裡的衣掛,讓白襯衫更醒目一些。

“哦哦,有事嗎?”

李學武當然認識她,見門口就她一個,收起手槍,開啟了房門。

他的神經還繃著,倒是沒注意對方的小動作,眼神左右望了望,走廊裡這會兒很安靜,沒人出來。

周小玲見他放下戒備剛想說話,卻是被他手上的傢伙嚇了一跳。

這……這領導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謹慎過頭了?

這還是瀟瀟口中的英雄形象嘛,這還是廠裡傳說的硬漢嘛!

李學武見她發楞的眼神瞟向自己手裡,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禮貌。

“不好意思,身份原因,隨時警備”

“哦哦哦,對不起領導,是我打擾您休息了”

周小玲聽見李學武坦然的解釋這才想起對方的另一層身份來。

如果這麼想來,那李學武的謹慎和小心又變成了理所當然了。

她指了指走廊,微笑著解釋道:“我就住在208,收衣服的時候看見您的襯衫幹了,給您送過來”。

“哦,是嘛~”

李學武當然看見她手裡的襯衫了,可沒覺得就是自己的。

這次來參展,大家都有一套工作服,本來就是白加黑,更何況在廠裡的時候大家都這麼穿呢。

聽周小玲這麼說,他仔細看了領口,還真繡著自己的名字。

“謝謝你了,給……”

他微微一笑,剛想客氣一下接過衣服,沒想到周小玲主動錯身進了屋。

“領導我幫您送進去,今天換下來的衣服我幫您洗一下吧~”

李學武見她如此,眼神微微一眯,扶著房門的手捏了捏,客氣道:“太麻煩你了,今天都挺辛苦的,我自己來就行了……”

本來想說時間挺晚的了,該休息了話還沒說出來,周小玲那邊已經掛好了衣服,轉身去了衛生間,真幫他洗衣服去了。

“怎麼能讓您洗衣服呢,您工作那麼辛苦,回來就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的”

周小玲的聲音悅耳又動聽,好像所有的音節都維持在了讓耳朵最舒適的區域。

“我們今天又沒什麼表演任務,不辛苦的”

她一邊給水池裡放水泡衣服,一邊對著站在門廳裡的李學武微笑道:“您不用跟我客氣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您儘管吩咐”。

“那太不好意思了”

李學武看得出她的緊張,說這些話的時候臉都是脹紅的,手更是微微顫抖著。

“本來我還愁這些衣服怎麼弄呢,謝謝你了啊”。

無論對方抱著什麼樣的意圖來,站在門口敲他房門的那一刻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心靈考驗。

年輕的姑娘,總有心思活躍的時候,誰也不敢說自己選的都是正確的,可總有一種無奈在心頭。

他沒想著嚴詞拒絕,可也沒想著半推半就,真把對方當免費送上門的菜。

他又不是要飯的,什麼飯菜都往嘴裡送。

現在他的命值錢,飯菜裡萬一被加了毒藥怎麼辦?

啥?美女無毒?

不!送上門的絕對有毒!

他還沒有不要臉到認為自己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惹人主動喜愛的地步。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他能給對方的,對方想要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對等的資源分配關係,對方一個動作和眼神李學武都能猜到她想的是什麼。

她要幫忙洗衣服,那就由著她,級階同志關係,清澈的很。

衣服可以洗,但門就不能關了,關了就說不清楚了。

李學武轉身進了屋,收好了槍。

“衣服都是今天換的,過一遍水就行,不要太麻煩了”

嘴裡同周小玲說著話,從行李包裡翻了翻,找出白天轉展位時買的絲巾。

這種出口的紡織物要比國內供銷社和商場賣的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當然了,對比價格也是要高一些的,畢竟這些都是優中選優,一點瑕疵都不會有的優等品。

李學武買這些倒不是為了佔什麼便宜,而是家裡的女人多,要好的“女性朋友”也多。

來一趟羊城總不能空著手回去,見了面怎麼說話啊。

不僅僅是絲巾,還有一些其他小玩意,絲織品、紡織品等等。

這種人人矚目的交易會,他會買超出他經濟範圍的商品?

那不成了表哥了嘛!

單給一條絲巾還是不大合適的,李學武又從凌亂的箱子裡找了個包裝袋裝了,這才像個樣。

而在衛生間的周小玲早就看見門沒關,知道領導不願意佔她的便宜,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了。

從鄙視周苗苗,到理解周苗苗,最後成為了周苗苗,她是經歷過複雜的心理路程的。

她知道這條路不好走,選錯了就是一輩子,而周苗苗對她說的那些話又時常縈繞在耳邊。

尤其是對方最近幾天的反應,好像事情真要成了似的。

昨晚同一個房間的周苗苗沒有出去,兩人倒是說了很多。

在說到機遇的時候,周苗苗就坦言,出差其實就是最好的機遇。

旅程寂寞,心靈空蕩,需要心理安慰,這個時候的男人最脆弱。

如果工作再忙一些,事情再多一些,正缺少另一半的幫助與寬慰。

周小玲不知道她的話是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可抓住機遇是真的。

李副組長當然就是她的第一目標,不選年輕有為的,難道真跟周苗苗去拼一個老頭子啊!

她實在是無法想象,周苗苗跟李主任在一起的時候是個什麼場景,反正絕對不如她所說的那般“輕鬆”。

即便是輕鬆,那也是……那啥的輕鬆,心理上絕對負擔沉重。

手裡麻利地洗好了衣服,細心地把衣服褶子都給抻平了。

雖然難過於李學武的明確拒絕,可她還是強打起精神,面帶笑容地走出了衛生間。

“領導,衣服洗好了”

周小玲看見李學武正在收拾牆角的一堆箱子,那是一些資料和展銷樣品。

這本不應該出現在領導的房間裡,可他時常在房間裡叫展銷團隊來開會。

他自己有時候也會看這些資料,包括確定一些展銷樣品的推銷方案。

所以一來二去的,這屋裡就堆積了一牆角的亂糟糟。

“我來!我來!”

周小玲正想不到幫忙的機會,這會兒趕緊走到了李學武身邊,蹲下身子開始整理材料。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就成”

李學武把要用的材料擺在了床上,方便一會收拾。

“哪能都您一個人收拾啊,這又不是什麼辛苦的活兒”

周小玲這邊卻是始終微笑著,嘴裡還說著不用客氣的話。

晚風吹拂,散了她的一縷青絲,亂了姑娘的心。

“領導您真不用跟我客氣的,我……我什麼都能幹的”

她努力表白著自己的內心,好像是緊張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李學武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她呢,門口就又傳來了招呼聲。

“二哥?”

李雪也是湊巧路過,見二哥的房門開著,裡面又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這才皺眉走了進來。

就算是眼不見為淨,可也得避一避人吧,開著門算怎麼回事啊。

等見著從二哥身邊站起來的姑娘,李雪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是幹嘛呢?”

“收拾屋子唄!”

李學武聽見妹子的聲音,也發現了周小玲的異樣,面色嚇的蒼白。

嘴裡用抱怨的語氣說道:“知道你二哥懶還不來幫忙收拾收拾屋子,就知道站在那問~”

說完這句,將手裡的資料扔在床上,挪步到了床邊,一邊彎腰整理著,一邊介紹道:“文宣隊的小周,正好見著她路過,我讓她過來幫忙收拾一下的”。

說完還轉頭對著面色稍稍緩和的周小玲問道:“我妹妹李雪,你們認識吧?”

“認識認識”

周小玲聽見李學武說是主動叫她來收拾屋子的,心裡莫名的想哭。

再聽見他的問話,趕緊收拾了情緒,嘴裡忙不迭地回答道:“我認識李主任的”。

“叫啥李主任”

李學武笑了笑,站起身子看了仍自站在那皺眉的李雪,道:“她剛參加工作,在單位叫她李秘書也行,跟私下裡一樣叫名字,叫同志都行”。

緩和了周小玲的情緒,他這才又對著李雪問道:“你怎麼過來了,景副主任那邊沒事了?”

“我是怕你有事呢~”

李雪一語雙關地點了點哥哥,看了那邊低頭整理展品箱子不說話的周小玲一眼,她這才伸手開始幫忙收拾起床上的資料。

“我有事你還不過來!”

李學武給了妹子一個眼神,方向就是身後的周小玲,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李雪翻了翻白眼,就知道二哥招蜂引蝶的沒個消停時候。

怎麼這些大姑娘小媳婦的都喜歡往他身上撲啊!

以前說二哥長得好,嘴也會說就算了,現在都成土匪模樣了,還有人喜歡,這上哪說理去!

喜歡沒有錯,可大晚上的來房間裡算怎麼回事啊!

李雪也是有心呲噠周小玲兩句,讓這些居心叵測的姑娘們長長記性。

殺雞儆猴嘛!

可看二哥的表情是不願意傷害對方,落她面子的。

再一個,她也怕自己掌握不好度,引起什麼議論,或者不好的風頭,影響了二哥。

所以她現在氣鼓鼓的表情不說話,也不搭理二哥的眼神。

李學武見她不說話,便接著機會開始數落了她:“衣服衣服不幫我洗,屋子屋子不幫我收拾,你這妹妹我真是白疼了~”

李雪瞪了二哥一眼,那意思是:你的房間還輪得到我來收拾?你的衣服還能輪到我來幫你洗?

說瞎話也得有個度吧,我不說你就得了,咋還拿我說事了呢!

周小玲站在一旁有些尷尬,趕緊收拾著散落的箱子,嘴裡說道:“領導,您有需要叫我就行了,李……李雪同志也是忙呢”。

李雪扯了扯嘴角,聽得出周小玲話音的顫抖,知道這就是個菜鳥,比二哥身邊以前的那些姐姐嫂子的差得遠了。

她故意用善意的微笑對周小玲說道:“謝謝你了啊,我幫他就是了”。

話音剛落,這邊三人還尷尬著,門口又傳來了腳步聲。

“呦,這忙啥呢?”

李雪的臉色一僵,回頭卻是發現招待所副所長張松英走了進來。

看了張松英一眼,李雪回頭瞪向二哥:看你怎麼解釋!

周小玲是你叫來收拾屋子的,這個呢!

“領導,找您彙報一下白天收集到的賓館資料,下來您是不是得約個時間去考察?”

張松英已經機靈的幫李學武把理由想好了,她手裡本就拿著白天的筆記,這會兒倒是用上了。

好麼,今晚修羅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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