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自榮接待工作出了差錯,沒讓李懷德滿意,倒是住宿的地方讓眾人眼前一亮。

羊城這個地方可不缺好賓館,相比於京城,這裡遺留下來的高大建築要多得多。

為啥要選擇這裡開辦展銷會,就是因為它獨特的地理位置和不一樣的人文環境。

從街邊的熱帶植物和不時閃過的紅裙子就能看得出,這座南方城市要比京城“開放”和“包容”得多。

卡車車隊入城後,街邊的景色在眼前閃過,讓車箱裡的“京城佬”應接不暇。

最終,四輛卡車順序著開進了一處獨門獨院的招待所。

讓眾人眼前一亮的不是這處招待所有多麼的豪華,也不是這裡的服務有多麼的完備。

而是院裡的花草風景,以及站在卡車上越過圍牆就能看見的海灘。

不要嫌棄北方人目光短淺,高山平原見的太多,寒冬烈風感受太苦,他們對於大海和溫暖的陽光有著異樣的嚮往。

車廂裡跳躍下來的軋鋼廠幹部們一個個地叫著熱,真想換上泳褲跑出去耍一耍。

李懷德落步在院裡,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圍成一圈的二層小樓,寬敞又安靜,難得的舒適。

真安排他去住那種高樓大廈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尤其是帶著這麼多人,這麼重要的工作任務。

聽負責接待的幹部解釋,這處招待所已經被他們全部包了下來,直到下個月展銷會結束。

說到展銷會的時間,負責前期接洽的幹部先給李學武通報了關於展銷會的規則。

首先就是一個多月的展銷時間,前期主要是負責向外賓推薦商品,期間也要接待其他單位的來訪和談判。

在半個月的對外展銷結束後,還要向羊城的先進分子和進步師生展示。

至於為什麼要增加這一項內容,負責接洽的幹部不清楚,李學武也懶得探究。

從羊城大街上不時穿過的小崽子身影,他就知道這裡海浪並不平靜。

獨門獨院的倒是真合適了,他們帶來的人多,展銷的商品也多,不可能都存在展銷倉庫那邊。

尤其是關於宣傳的物料和後期的階段性更新,更是需要保密的。

剩下的內容就無關緊要了,什麼下個月十六號要參加閉幕晚宴,期間要參加外商組織的各種宴會等等。

還有關於軋鋼廠帶來的商品需要協調大會接待辦公室議定售價。

這個工作李學武抽空找了李懷德,需要他提前找關係。

因為軋鋼廠的商品很多都是新式的,真要是按照大會辦公室的議價流程定是要吃虧的。

工具箱真的就核算幾樣工具外加一個鐵皮箱子嗎?

那荷蛋是不是就核算火藥和外面的一層鐵皮?

在招待所服務員的幫忙指引下,大家各自按照既定的客房安排去安頓。

李學武的行李由著沙器之安排,他和李懷德等人去了會議室,聽取了負責人的彙報。

隨後,就一些需要立即對接的工作展開了討論和研究。

這家叫做東方輪胎廠第二招待所的賓館是提供三餐的,眾人就著一身的疲憊和對新環境的驚喜吃了落地後的第一頓飯。

中午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李懷德比較亢奮,飯後坐了一會便出發前往會場檢視展銷現場了。

李懷德著急是應該的,今天十三號,十五號開展,他們遠道而來,算是搭了個末班車。

所以邀請函定下來的時間晚不說,準備也不夠充足。

人家恨不得都提前一個月拿到確切訊息的,可誰讓軋鋼廠以前沒參加過這種會議呢。

李學武叫了周瑤,讓她組織保衛力量,除了負責這邊安全的幾個人,剩下的都上車。

前期一些商品和展銷物料是要送去展館倉庫的,在展館佈置期間也需要安保力量來維持。

雖然介紹資料裡有說明展館會配備保衛力量,可李學武初到這裡,真的不信任對方所謂的安全。

本來就是末班車,要是再出現什麼問題,他們的展銷費用就是打水漂了。

錢沒了無所謂,可讓李懷德灰頭土臉的回去,這就是工作失誤了。

現在廠里正糾著線路問題,李懷德要是做錯了,也會被人家揪著尾巴。

所以不能出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除了安排保衛上車,他還叫了相關組的負責人和骨幹力量一起去看現場,工程組的負責人不用說已經帶著工具上了車。

兩臺大卡車,再次開出大院,直奔展覽館而去。

這次的羊城出口商品展銷會場館定在了朱海廣場陳列館,也是目前羊城最大的展覽館建築。

說起羊城展銷會的場館那實在是太有話說了,幾年就得一換地方,不是場館用的破,而是規模一年比一年大。

來的人越來越多,參展的單位也越來越多,每次地方都不夠用。

所以場館蓋了好多個,每次不夠用了就蓋大樓,大大的展覽館大樓。

五七年第一、二屆出口商品展覽會在羊城中毛友好大廈舉辦。

五八年第三屆至五九年第五屆展覽會選在了橋光路陳列館。

而朱海廣場陳列館從五九年第六屆開始,一直承辦至今。

要說高樓大廈,在京城眾人也不是沒見過,可綠樹成蔭,風景依舊,四季如春的羊城城市風光他們還是覺得很新鮮的。

如果是來遊玩的,或者探親訪友的,他們或許還有心情駐留觀賞。

可現在各自都帶著使命和任務,大卡車一在展覽館倉庫門前停住,眾人便積極地跳下了車。

羊城出口商品展銷會主辦單位為參展單位準備了幾間大倉庫。

沒有隔間,也沒有段位,誰的東西多,誰就佔更多的地方。

軋鋼廠來的算是很晚的了,好不容易在門口的位置找了個空餘地段。

苟自榮從火車站押送貨物先來了這邊,中午沒吃上飯,現在累的滿頭大汗。

可能是羊城的天氣熱,也可能是故意在李懷德面前做樣子,見他這幅模樣,李懷德也就沒再給他掉臉子。

李學武張羅著下車的眾人都幫忙,大家一起伸手卸車,他自己也是主動去幫忙卸貨,現場一派熱火朝天。

管倉庫的辦公人員冷眼旁觀新來的這家單位,絲毫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軋鋼廠眾人也沒在意這些人的態度,該幹啥幹啥。

李懷德著急去看現場,交代苟自榮先可著現場的物料搬運,早點佈置,不要耽誤了正經工作。

物料和展銷商品在京裝配的時候就已經按照前後順序和需要分別裝了箱,標註了物品目錄。

所以裝貨和卸貨都很容易辨別,由著領導要求,李學武指揮眾人可著物料和展臺材料先搬運了。

而後又叫了周瑤安排幾個保衛人員駐守在此,日夜不離地看守。

說是倉庫,可在李學武看來就是一個防雨的大棚子。

真要是有人想做壞事,連特麼半大小孩子都防不住,不擱自己人實在是不放心。

而聽著他的安排,以及保衛人員的就位,先前還置身事外的倉管人員不願意了。

“我們這裡不允許外人駐留的”

“我們不是外人,我們是保衛”

周瑤見李學武沒搭理對方,主動站出來擋住了倉管的視線。

倉管看見這些人傲慢,不服氣地說道:“倉庫是有保衛的!”

“謝謝,可我們的貨物很珍貴”

周瑤在火車上的外事辭令沒白學,沒見著外國人,先給倉管人員用上了。

無論對方說什麼,她都是不軟不硬地懟回去,還不耽誤給保衛下任務。

李學武當然不會搭理對方,這種小事情如果都需要他親力親為,那工作就沒法幹了。

該給下面人出手的機會不要小氣和吝嗇,要相信年輕人足夠勝任這份挑戰。

他把麻煩甩給了周瑤,自己陪著李懷德等人順著後門往展館去了。

慄海洋因為李學武和李懷德提前溝透過了,先去場館那邊找對接辦公室協調,包括展位和議價的問題。

軋鋼廠來的晚,就不要想著還有好地方留給他們了。

李懷德自覺得在京城找了關係,背景硬,來到這邊也能橫著走。

可沒想到的是,人家根本沒給他臉面,安排的展位已經很靠後了。

來對接的幹部還是個副科級的,讓李懷德的臉色很難堪。

慄海洋也只是負責去協調的,他一個小秘書哪有什麼面子。

看著來對接的王幹部面露為難,實則無視的態度,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實在是抱歉,李主任,我們領導也說了,您這訊息來的實在是太晚了,位置都是順序安排的,這……”

王幹部好似盡力地在解釋著,嘴裡的領導可能是受到了李懷德關係的打招呼。

但看樣子人家並不怎麼買賬,這種規模的展覽都是通了天的,涉及到的關係可是海了去了。

李懷德一個廠領導,還是廳的,在這裡當然沒什麼地位可言。

王幹部這話也是給他遞下坡,李懷德看見那小小的展位時滿臉怒氣他也不想招惹。

“來參展的單位實在是太多了,都是各省各行業的翹楚、先進,我們做服務的也是實在為難”。

這還咋說,李懷德抿著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人家都說了是按照順序排位的,給軋鋼廠安排的這處位置還是末尾段比較靠前的呢。

話裡的含義就是我們領導已經很照顧你們了,不要不知好歹。

尤其是對方把各省參展代表挑了幾個大的唸叨出來,更是壓得李懷德無話可說。

心裡賭氣是難免的,京城那邊的關係他是用了大力氣的,沒想到效果這麼不好。

現在先且不說,等回頭一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他還就不信了,羊城的幹部不去京裡辦事,主持這次工業展位分配的幹部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要不怎麼說寧得罪君子,勿要得罪小人呢。

李懷德從來不否認自己有小人的一面,尤其是對方不給自己面子的時候。

他現在不說話並不代表回京後也不言語,至少託了關係的那位要知會到的。

拿了他的好處事情沒辦成,還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難堪,對方也要給他一個交代。

什麼叫交代?

交代就是李懷德眼瞅著要攜軋鋼廠晉級之威跳步進部,上升期的幹部誰願意得罪。

對方要麼給李懷德補償足夠的損失,要麼讓展會這邊的幹部登門賠禮道歉,補償損失。

江湖上沒什麼公平道理可言,位子就是正義,就是道理。

領導生氣,當秘書的自然要表達意見。

尤其是軋鋼廠來的幹部和職工都在看著呢,慄海洋率先跟王幹部表達了不滿。

在展位一事上,該爭就得爭,他心思很大,指了不遠處拐角位置的大展臺說請對方協調。

圍觀眾人嘰嘰喳喳地看著領導們協調,嘴裡的小話越來越難聽了。

這邊吵鬧,已經佈置完展位的那些單位負責人也出來看熱鬧。

尤其是軋鋼廠眾人手裡還抱著花花綠綠的物料,更是讓他們有的說了。

這看熱鬧的一層圍著一層,說什麼的都有,眼神裡都透露著異樣的情緒。

這麼說吧,哪行哪業都有鄙視鏈,包括級別和地域差別。

羊城本地的企業看不起外地來的,集團重點的看不起省屬的,省屬的看不起市管的。

再分的絕對一些,南方的輕工業看不上北方的重工業,北方的巨頭看不起南方小卡拉。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全國的優秀單位都來參展,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這裡是工業商品展區,雖然還沒搞清楚軋鋼廠是來賣什麼的,但聽廠名就知道管屬級別和產品特徵了。

展位負責人給安排的這個位置也是軋鋼產品集中區域,同行之間當然是赤菓菓的仇恨了。

圍觀的那些人多是南方輕工業代表,或者南方軋鋼企業的代表,看著北方來的市屬企業搞特殊,自然是群起而攻之。

正在佈置展廳,或者已經佈置完成的單位都有人開始說小話,吵起來實在是熱鬧。

這邊還正鬧著,突然有人找了過來,十幾個的樣子,由著展會工作人員帶著也是來找負責人協調展位的。

軋鋼廠沒看上的位置倒是讓人家看上了,對方可能是瞭解到了這邊的矛盾,開口就是他們不要我們要。

李懷德都要氣炸了,這特麼欺人太甚!

自己想要的展位還沒到手,手裡這個又有人惦記上了。

展位負責人也是個好事的主,不僅沒給協調,也不壓事,反而站在一邊看起了熱鬧。

軋鋼廠這邊也不是軟柿子,見領導臉色不對,有脾氣火爆的已經走到前面要動手了。

對方明顯是本地企業,嘴裡雖然豪橫,可真要動手的時候根本不敢往前衝。

一方是能吵吵就別動手!

一方是能動手就別吵吵!

很顯然,這場仗打不起來了~

李學武來到這邊看到展位的時候就不滿意了,但礙於李懷德的面子並沒有開口說話。

他見慄海洋跟對方協調,自己去轉了後面的位置。

在他的預設佈置中,展位的需要有商品展位,還需要舞臺位置,這麼小的地方光擺商品是夠了,表演沒地方去了。

尤其是軋鋼產品這麼的集中,特色完全展現不出來。

走的時候還是禮貌協調,回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要動手了。

尤其是看見展位負責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就知道遇見黑粉了。

“好了好了,軋鋼廠的人退後!”

李學武站到了李懷德身邊,對著軋鋼廠要動手的眾人喊了一句。

真動了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首先動手的軋鋼廠一定是要理虧的。

與其被針對,倒不如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聽見李學武的話,站到前面的幾人都陰沉著臉閉了嘴,聽話地退到了人群裡。

來搶位置的本地單位見軋鋼廠有人站出來,也把目光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沒在意對方挑釁的行為,而是點了負責協調展位的王幹部,道:“您怎麼說?”

“我也是沒法”

王幹部一推三六五,故作苦笑模樣地說道:“你們來了就挑這挑那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能說什麼”。

“行,你不說是吧,那我說”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我們是提前報備的展位尺寸要求的吧,你安排不到位就沒有責任是嘛?”

“這件事你不用解釋!”

李學武也不想聽他的辯解,抬手止住了對方要說的話,道:“這件事不算完,我們會以軋鋼廠的名義向展會主管部門投訴”。

慄海洋也是被氣的夠嗆,見李懷德陰沉著臉,站在一旁發狠道:“官司就是打到京城,我們也追究到底!”

聽見慄海洋這麼說,王幹部的臉色也沒了看熱鬧的輕鬆,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就是一副科級幹部,在業務上使絆子還可以,真要是較真到了上面,先挨板子的一定是他。

尤其是李懷德還站在那沒動地方,就代表對方動了真怒。

大幹部不說話不代表沒生氣,那是不想現在跟他爭吵,沒得落了身份。

秘書說要算賬,那這件事就關乎面子問題了。

都知道,國人最在乎面子了,李懷德吃了癟,不捏死幾個哪裡能順心。

“我是負責協調的,位置也不是我定的”

王幹部還想狡辯,可說話的語氣已經弱了下來。

來搶展位的本地單位也發覺軋鋼廠不好惹,選擇了站在一旁觀望。

更外面看熱鬧的自然是不嫌事大的,有討論的,有杵壞的,還有逗事的。

李學武沒理會王幹部的屁話,指了指分給他們的展位道:“這個地方太窄,我們的商品鋪不開,給我們協調更大的地方”。

“那敢情好,你們嫌窄我們不嫌”

本地單位的負責人見李學武這麼說,很維護王幹部似的接了下茬。

李學武本來就看對方不順眼,不等他說完,手指著對方喝罵道:“你特麼把嘴閉上,想捧臭腳等我們走了你再舔,看著噁心”。

“你怎麼說話呢!”

那負責人不願意了,見李學武年輕,以為也是秘書或者業務人員呢,不滿地衝著李懷德的方向嚷嚷了起來。

李學武一橫下巴,臉上的疤瘌都開始顫動,盯著對方說道:“你特麼要是不服,咱們就出去練練,我能玩死你信不信!”

“有種你就報名號,明天我要讓你出現在這裡我跟你叫爺爺!”

看見李學武耍流氓,對方使勁喘著氣也不敢再說話,這疤瘌臉已經走到他面前了,再說話真要動手的樣子。

南方人見北方人天生有股子心裡壓力,別的不說,這個頭就壓著他。

他一米六幾,李學武一米八幾,湊近了都得仰著脖子說話。

尤其是李學武身上彪悍的氣息,臉上的大疤瘌看著就不是什麼正經好人。

還報名號,這特麼不就是典型的流氓嘛~!

傻子才會報名號,半夜睡不著覺等著挨刀子嘛!

這個年代你甭說意外死亡了,就是捱了刀子又能怎麼著,案子能破的機率五五開算高的了。

人家給你一刀子,回頭人家上火車回北方了,你特麼上哪找人去。

所以李學武讓他閉嘴後,再瞪著眼珠子看向王幹部的時候自然就好說了很多。

王幹部看著他要動手的目光,手裡抓了抓檔案薄,語氣有些遲疑地回道:“現在沒有多餘的展位了……”

“我說一個位置,你看著辦”

李學武沒等他說完,手指了展廳最角落的方向,也就是所有展位最末尾的位置道:“廁所那裡,行不行?”

“啊?”

不僅王幹部傻眼了,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懵了。

這是啥套路啊,這處位置不要,非選最末尾的地方,不是傻子吧!

李懷德也是順著李學武的手勢看了過去,眉頭依舊皺著。

可出於對李學武習慣性的信任,他並沒有在這個時候問出來,一切都由李學武做主。

王幹部看了看末尾端,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道:“你是說……真的?”

“少廢話”

李學武指了那處位置道:“這處我們不要了,你該維護誰我們不管,但那邊整個區域都得給我們”。

王幹部聽李學武說完,這才反應過來,敢情李學武要的不是貼順序展位邊的區域,而是包括了休息區的一片區域。

就說這人不是傻子的,怎麼可能做陪本的買賣,用屁股換身子的。

“那裡是……”

他剛想說那邊是休息區,是供大傢伙吃午飯和談話休息的地方,可剛開口就見李學武瞪眼珠子。

本身就被軋鋼廠威脅著,又被李學武抵住肩膀不得動彈,他扯了扯嘴角,只能點頭同意。

“不能堵著廁所門!”

軋鋼廠的職工們見李學武做了決定,很聽指揮地抱著物料往那邊去了。

其實大家也都看得出這邊再協調也沒多大的位置可爭了。

反倒是李副組長說的那處位置,雖然是在角落裡可拆了休息區後變成了四五個展位大小,完全夠用了。

出門還得是該硬得硬,該軟得軟。

李學武這麼安排大家都沒說的,千里迢迢的來羊城又不是為了打架來的,工作出問題大家都不好。

尤其是軋鋼廠來的晚,時間緊,一天半的時間佈置展位,還得給宣傳和工作組留出時間整理和演練。

一切為了工作,先忍了。

大家互相勸著,也不顧周圍那些沒好心的同行,趕緊開展布置工作。

李懷德、景玉農和李學武走在了最後面,兩人都有些擔憂地望著兩邊站臺。

“這處都已經很靠後了,再往後能有人來看?”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李學武苦笑著說道:“誰讓咱們時間不充足呢,只能啟動備選方案了”。

這個時候當然不能往領導傷口上撒鹽,說他協調工作沒辦好,只能說客觀原因。

“明顯的,那王幹部是想給咱們使絆子,跳出來爭位置的那夥人說不定也早就準備好了的”

“嗯”

李懷德聽見李學武這麼說,陰沉著臉應了一聲,再回頭望去,那王幹部正在跟那夥人嘀嘀咕咕的,倒是證明了李學武的話。

他本就在氣頭上,這會兒也認同了李學武換位置的觀點。

李學武這邊先點了火,又起鬨道:“暫時不說他只看咱們分到的位置,反正都已經很靠後了,倒不如騰換個空間大一點的”。

幾人走到最末尾的角落裡,看著寬敞的空間,聽著李學武的解釋好像也是這麼回事。

李學武也沒管周圍人的目光,根本不按劃線規矩禁錮在那小塊裡,招呼工程組的人拆休息區,挪凳子,搭建圍擋。

是的,佈置展臺第一步就是要搭建圍擋,遮住外面窺探的視線。

本身就有這個程式,現在受到不公平待遇了,李學武更是要防他們一手。

“地方越大,咱們越能折騰”

李學武站在李懷德身邊給他和景玉農介紹道:“別看咱們在最末尾,搞起來還說不定誰是頭,誰是尾呢!”

“好!這話聽著提氣!”

李懷德給李學武比劃了一個大拇指,同時也是對現場工作的這些職工表了態:“咱們軋鋼廠走出來的人,到哪都有股子不服輸的志氣!”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在羊城不方便,等回了京城,我給大家辦慶功酒!”

“好!!!”

正在幹活和幫忙的職工們紛紛鼓掌叫好,也不理會周圍人看笑話,各自鼓勁著。

李懷德笑著看了職工們忙活著,聽著李學武跟他彙報要搞的事情,回頭對著李學武點頭道:“你總能給我搞出點新花樣!”

李學武的新花樣遠遠不止如此!

周圍那些人能看見的是京城來的這家單位不先搞展臺,反而先搭建圍擋。

尤其是率先到崗的保衛組腰卡手槍背手跨步站立在了圍擋前面,冷麵門神似的,很怕別人過去窺探。

他們看不見的是圍擋裡面,工程組的人員接電線、鋪地板、佈置舞臺和燈光、音響。

工程組做基礎,銷售組和氛圍組的人則是擺放展櫃,安放商品,除錯燈光,掛彩條和橫幅。

尤其是海報,從魔都時期就有的宣傳形式,李學武當然知道外國人比較能接受。

所以玻璃展櫃下面、側面、展板上當然要張貼多國語言的海報和宣傳頁了。

展廳,展品要突出,氛圍也要拉滿,先吸引目光,再引導目光參與進來,最後落在商品上。

展位用紙板和木條做為框架,輔以鋼骨架做為主體籠式包裝,想成一個半封閉式的展廳,主打一個國風。

當然了,就算是搞國風,那也得注意設計元素,不能跟四舅沾了邊。

李學武看著拆下來的休息區物料被扔在一邊,先是請了領導們坐下休息,隨後又安排人員額外佈置一個休息區。

因為軋鋼廠的展臺侵佔了原來的休息區,李學武也沒顧忌王幹部的感受,全拿他的話當大旗。

就用這些藤椅和茶几,佈置了一個屬於展位的客座區。

啥意思呢,本來是公共休息區,現在被李學武命令拆了,拆完又廢物利用,用展館的物料又攢了一個自己用的休息區。

王幹部就站在原先展臺處,看著李學武喊著他的名號做這等狗事,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京城人都這麼耍流氓的嗎?!

有京城來參展的單位也喊冤,我們也是沒遇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聽他口音好像是東北的,要不你再查查?

先前來搶展臺的那個明顯是王幹部佈置好的,這會兒關係戶吃癟,他們當然要幫腔。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

“小流氓,不講武德!”

“都堵廁所去了,真以為能來多少人呢!還圍上了!”

……

李學武聽見了也當聽不見,他現在穿白襯衫呢,自然不能當泥腿子。

裝流氓嚇唬嚇唬他們還行,真要是玩手段,他現在也不屑做那等腌臢事了。

不當流氓好多年了!

這邊展廳佈置有序,李學武也就沒再多花費心思,陪著景玉農去接待辦公室談議價。

李懷德在這邊吃了虧,自然是要找回場子的,剛才他安排場地的時候就帶著慄海洋離開了。

也沒說幹啥去,但李學武想來應該是罵街去了。

跟他一樣,現在不能耍流氓動手,李懷德也是領導了,不能跟王幹部一般見識。

但王幹部是小癟三,他背後的領導就不一定是了。

李懷德在現場越是平靜,越能代表他的火氣衝。

李學武陪著景玉農和經貿組來了辦公室這邊也沒見著李懷德,倒是感受到了跟剛才不一樣的熱情。

老李還是很有人脈關係的,不發火當他是hallokittey呢!

很顯然,老李的關係起作用了,李學武等人被一個姓林的科長熱情接待了。

羊城、福州一帶姓林的特別多,宗族大姓,都是有幾百年、上千年的歷史那種。

這位林姓幹部四十多歲,說話很是客氣,聽介紹景玉農是副廳,李學武這小年輕都是副處,心裡暗道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

知道兩人的級別都比他的高,這說話就更好聽了。

聽他介紹,大會設立了第一,第二,第三接待辦公室。

第一辦公室負責接待外商(除日商外),第二辦公室負責接待日商,第三辦公室負責接待僑商,港、澳商人。

從這裡其實就能看出,國內雖然正在發生著一些變化,可對外經貿和交流其實並沒有遭受太大的影響。

從經濟形勢的整體來看,增速有放緩,雖然有倒退,可並不影響快速發展的趨勢。

正因為有這種經濟增速的強勁動力,所以在今日之羊城,還能看見一些新潮的事物。

畢竟這裡距離港城實在是太近了,用聞三兒的話說就是,放個屁的工夫就到了。

林幹部重點重申了上面領導關於出口商品交易會怎麼開的會議精神,強調統一對外,同一商品必須由一個交易團或總公司實行對外統一經營、統一報價、統一談判、統一成交,統一對外簽訂合同。

解釋下來就是,你賣搗蛋,他也賣搗蛋,在展銷會上你的搗蛋和他的搗蛋必須一個價格。

這還不算,你可以展,但不能銷,因為銷售工作要交給搗蛋交易團或者出口總公司來處理。

交易團或者總公司說你這搗蛋能賣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人家會給外商報價,談判,包括成交。

簽訂合同你都沒有資格參與,因為這是對外的,你只負責生產就行了,到時候外匯別想著了,能拿到盈利多少都得看總公司的臉色。

不公平?

可這就是大環境,出口議價權是李學武跟李懷德在來之前一直討論和研究的重點。

李懷德也是使出大力氣了,可你看他辦成了嗎?

這不是你使不使力氣的問題,也不是你有沒有關係的問題,而是形勢如此,規矩如此。

有能耐你自己找客商啊,有能耐你自己搞出口貿易啊!

哎!李學武就是有這個心思!

在跟李懷德協調不成,兩個壞蛋湊在一起就開始耍小心眼子了。

李學武說了港城的五豐行會來當“牽驢”的,不要指望他們能帶來多少訂單,只要開啟一個渠道就行。

李懷德那邊任由李學武大膽地搞,他都給李學武託底,只要不涉及到原則問題,軋鋼廠現在正處於大發展階段,上面不會死揪著不放的。

所以啊,這次來羊城幹展銷會,能撈著多少大魚就看現場的氛圍和能創造的價值了。

當然了,這都是背後的手段,不能現在拿出來砸展銷會的飯碗,在人家地盤上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好麼,現在他又是個人了,不是跟王幹部耍混的那個小流氓了。

首先,因為軋鋼廠的商品都是嘎嗗玩意兒,即便是歸類到了五金商品裡,可議價實在是不方便。

你說錘子有沒有價格?有!

但李學武也解釋了,我們的新型多功能破拆錘使用了特殊新材料,功能也多,還不是單賣的,所以不適應普通五金工具錘。

也是啊,同樣是賣煤的,你拿大同的塊煤和黃泥煤球放一起能是一個價嘛!

林幹部也是聽著上面吩咐了,沒跟軋鋼廠這邊計較,拿著軋鋼廠給的報價單隨便選了幾項讓他們改了改。

說是改了,李學武手指點著,讓銷售人員只改了一分錢。

這股子小氣勁兒看的林幹部只扯嘴角。

李學武也是故作心疼地解釋了:“我們廠實在是揭不開鍋了,一分錢一分貨了,絕對沒多要慌啊!”

林幹部看著他拙劣的表演,和不加掩飾的矇騙,實在是沒轍。

就這麼一把羊角錘,李學武非要叫什麼新型多功能破拆錘,還跟各種叫新型打頭的小玩意湊一個箱子裡。

且不說這玩意有多少技術含量,這能賣得出去嘛!

嘿!李學武才不管對方怎麼想,扣磚縫似的跟對方計較著分八毛的,死活不想大降價。

景玉農看到最後都沒眼了,主動下場幫忙,這才讓對方讓了步。

林幹部也是不住嘴地叨咕著,說念在軋鋼廠遠道而來不容易,又是第一年參展,又是“瀕臨破產”的企業,按照政策要給傾斜,要給政策。

景玉農聽著反正是夠寒磣的,軋鋼廠啥時候瀕臨破產了,至於的嘛!

李學武反正不在乎,林幹部說的話又不是給他們聽的,是給辦公室裡的人聽的。

上面說要照顧的單位,你不念叨幾個理由,能說得過去嘛。

都是老油條了,李學武當然懂對方的套路,臨出門的時候還使勁擠了兩滴眼淚大聲感謝了對方。

等出了門,景玉農拍著他的胳膊只說不容易,辛苦辛苦。

李學武聽得出來,她這是在調侃自己呢。

“您留神,千萬別可憐他們,也別覺得寒磣!”

李學武眼珠子發亮,道:“只要是來了南方你就認定了他們比咱們聰明,會做生意就對了!”

“為啥?!”

景玉農好笑地看著李學武,問道:“南方人就這麼厲害?”

“您仔細想想”

事情辦完了,李學武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還有心情跟景玉農扯閒蛋呢:“明朝,有多少勢力從這裡走船私?”

“清朝,十三行,清亡後,這裡又是啥情況?”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恨不得全國會做生意的人都來這裡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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