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大隊的速度很快,人手和車輛都不受限制。

也就是最近不執勤了,不然指揮中心排程一下,都用不了十五分鐘。

這會兒也才二十多分鐘,晚上的車少,治安大隊來的人更快了。

“處長”

當全副武裝的人下了車,見著李學武等人站在餐廳門口,沈放走過來敬了個禮。

“吃飯不找我,辦事找我”

沈放抬頭看了一眼餐廳的牌子,指了指裡面,道:“你得欠我一頓這個”。

“這兒我可吃不起~”

李學武吃笑著,用手夾了嘴上的香菸,示意了地上蹲著的年輕人,道:“詐騙、勒索、恐嚇”。

黃幹從車上跳了下來,手裡拿著那些小妹妹們手寫的證詞,連同經理寫的證詞,一起遞給了沈放。

“想叫你來著,學武說你值班,下次休班一起聚一聚”。

“我信你個鬼~”

沈放撇了撇嘴,接了黃幹手裡的材料,仔細看了看被隊員們帶起來的年輕人,道:“這麼豪橫啊?別不是抓了哪兒的山大王吧~”

年輕人這會兒早沒了心氣兒,雙手揹著用腰帶扎著,揹著的手還得拎著褲腰帶,因為會掉。

沈放看著年輕人只有一邊臉腫了起來,就知道李學武動手了,扯了扯嘴角,很是皺了一下眉頭。

押人的隊員看見了,跟同伴對視一眼,當走到車邊的時候故意拉著年輕人往車門子是撞了一下。

當年輕人嘶呵出聲,沈放這邊卻是提醒道:“注意點兒,小心他故意造傷”。

“是”

隊員應著聲,已經到押了人上車。

沈放帶來了兩臺車,押人的車都沒等著,人一安排好便啟動回治安大隊了。

沈放看了一眼餐廳,窗子邊上全是人看著,好奇寶寶似的。

“這不是年輕來玩的地方嘛,你怎麼也來這邊”

說完,見著李學武笑,便知道他要說年齡的事,提起找補道:“怎麼不去新僑啊?”

“因為不是我請客啊”

李學武笑著示意了走回車上的黃幹一眼,隨後說道:“今天真沒想著有這麼回事兒,只談風月來著”。

說完招手叫來了左傑,對著沈放解釋道:“一小兄弟,被人勒索來著,態度還挺狠的樣子,怕找後賬,就動手了”。

其實黃幹也看出來了,當時李學武叫了左傑過來就是想著了事的。

可拐角那邊都特麼吃完了,還不走,就跟那盯著這邊,李學武不急眼才怪了。

黃幹太知道李學武的為人了,絕對不會放任危險形成的。

早在說消防的時候李學武就跟他提過,火災最初的時候可能就是個小火苗,尿潑尿都能呲滅的那種,就沒必要後期搞的那麼大條了。

所以看見李學武過去找茬,他就知道李學武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也就是在老莫,李學武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大,不然那些人一個都別想走。

正因為他放走了大多數,只留下了一個,所以他動手的時候經理才沒有反應,要是堵著一堆人抓,或者是打,那這邊的事兒準鬧大不可。

“快點兒交代,咱們回了”

黃幹衝著李學武說了一句,又轉回頭去跟車裡人說話去了。

李學武捏了捏左傑的肩膀,示意了沈放道:“跟你沈哥回去,按我說給你的做,事情辦完就跟治安大隊等我”。

“明白”

左傑抿著嘴看了看李學武,覺得今天李學武替他出頭,真的是感動。

一直以來,他都是跟著人家屁股後面玩,可他就是個配角,很少有人這麼幫他。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說了,他也是忍著感動點了點頭。

沈放衝著他歪了歪腦袋,看了李學武一眼,給了一個眼神,帶著左傑便上車離開了。

這邊事情解決了,黃幹才走回來問道:“就這麼一個軟趴菜,值得你投資這麼大?”

“你當我是啥人了?”

李學武瞥了黃幹一眼,道:“我這是為了兄弟情義”。

“嘶~我真是信了你了”

黃幹嘲諷了一句,跟著李學武來到了車邊。

這邊姑娘們已經上了車,見著李學武過來,都把目光看了過來。

尤其是歐欣,她覺得李學武的反差太大了,這個人太有個性了,太吸引人了。

今天跟李學武的見面,給她的印象一直都在重新整理,各種新奇的情緒衝擊著她的思想。

這會見著李學武沒了打人時候的狠厲,重新變的溫文爾雅,她只覺得全身麻癢癢的,好像觸電了一般。

裴培坐在她的身邊,看見她盯著車外的李學武看,不由得懟了她一下,輕聲問道:“你不會認真了吧?”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歐欣倒是伶俐,眼睛看著李學武,嘴裡卻是不讓份的。

裴培翻了翻白眼,道:“認真了也沒用,人家都結婚了,出來只是玩玩的”。

歐欣聽見這話也沒反應,還是看著李學武那邊。

直到裴培說道:“更何況他車上還有個邊疆美女呢,你知道一會兒幹啥去啊?”

“他不會的”

歐欣自信且堅定地說道:“我雖然跟他也是第一次見,但我相信他不會的”。

“怯~你會算啊!”

裴培嗔了一句便沒有再說什麼,出來玩的,她們見了太多“合適”的了,心動了不知多少回了。

說是心死了有點誇張,但至少是不會輕易心動和信任了。

從劇院出來的時候,她跟黃幹耍脾氣,上了李學武的車,那也只是故意的而已。

故意耍耍小脾氣,就是引起對方的在乎。

可她下了車還是奔著黃幹去了,吃飯的時候還得伺候著黃幹,照顧著黃幹。

就是這麼個道理,耍小脾氣可以,玩兒真的,忘乎所以了,那就真再也見不著這個圈子了。

遊戲規則很殘酷,也很現實,本著玩的心還能再見著他們,一旦認真了,那就再也見不著了。

李學武站在車邊同幾人握了握手,笑著約了下次再見面,便回了車上。

見著古麗艾莎坐在副駕駛乖巧地等著他,不由的笑了笑。

古麗艾莎見著他目光中的驚訝,嗔道:“你說過要送我回學校的~”

“呵呵,是”

李學武沒跟她計較到底是誰答應的,打著了火,衝著已經上車了的黃乾等人擺了擺手,開著車往民族大學的方向出發了。

其實這邊離的已經很近了,民族學院就在白石橋這兒,跟老莫就隔著一個動物園。

李學武還以為古麗艾莎自己走回去了呢,沒想到在車裡等著他。

黃乾沒有送她,也正是因為路實在是近,再加上她跟李學武認識,主動上了李學武的車等著,也就沒提這茬。

當時他可能覺得這小姑娘挺美的,但一頓飯下來,其實也就那麼個意思。

在舞臺上能欣賞獨舞,下來還能在床上欣賞啊?

玩可以,但別玩兒真的,這是他媳婦兒告訴他的。

李學武的車速不快,但路程實在是短,古麗艾莎還沒想好要跟李學武說什麼呢,校門便出現在了眼前。

“那個……”

古麗艾莎猶豫著看向開車的李學武問道:“我還能見著你嘛?”

“為啥這麼問?”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毛,將車停在了校門口的馬路邊。

這個時候進出校門的學生還是不少的,有玩的晚的回來的,也有從校門裡走出來說笑著往旁邊去的。

古麗艾莎坐在副駕駛上舍不得下車,手扶著車門子,對著李學武說道:“你住在哪,在哪兒上班,電話多少,是幹什麼的,我都不知道”。

說了好一段,又抬頭對著李學武楚楚可憐地說道:“我上哪兒見你去”。

“呵呵,山水有相逢啊,說不定以後就見著了呢”

李學武笑了笑,見著自己的玩笑並沒有逗笑姑娘,看著她反而要哭的樣子,不由得搓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我就在軋鋼廠上班,保衛處”

李學武的手指輕輕點了兩人中間的電臺一下,隨後道:“你要電話可以叫到我辦公室,就說我名字就行”。

說完也不再多說什麼,抿著嘴微笑著看向了古麗艾莎。

古麗艾莎看了看李學武,點頭道:“好,你……你要是找我的話,也可以打電話,女生宿舍十三棟,找我的名字也可以的”。

說完也不等李學武再說什麼,拉開車門子便跳下了車。

李學武看著小跑著進了校門的姑娘,挑眉笑了笑,沒在意地打了方向盤往回開。

這邊到家可遠了,沿著西直門外大街往回走,頂算從西城一頭開到東城中間去了。

路上他沒有再想邊疆姑娘古麗艾莎,也沒有想京城姑娘歐欣,想的是治安大隊收回去的年輕人。

他今天藉機出頭,就像黃幹所說的,不單純的是為了左傑,左傑才值幾個錢。

左傑的因素只能佔百分之十不到吧,剩下的就是李學武今天要想的事情了。

黃幹帶來的這仨人,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俱樂部會議上講了,會員的規模一時半會是不會擴充的,但黃幹就是有這麼個意思了。

這仨人在李學武過去找茬的時候,也是主動參與了進來。

李學武過去找茬,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試試這仨人是個啥意思。

現在來看,馬俊幾人所圖不小啊,鍾景學所說的監所專案其實就是試探他的。

看看李學武會不會一口答應,或者怎麼答應,或者拒絕,或者其他什麼的。

考驗李學武的人品也好,判斷李學武的能力也罷,今天玩可不是玩,應該就是些障眼法。

李學武也是沒客氣,人家都試探自己了,那他也就順著左傑的事試探了一下他們。

就看看他們敢不敢在這件事上出頭。

李學武都已經點明瞭這些人都是大院的,都是有些關係的,就是想試試他們敢不敢跟自己站在一起。

包括李學武亮證件的那個舉動,很有站位的意思。

現在試探明白了,李學武走一步,這些人跟一步,跟的很緊,絲毫沒有顧及那個年輕人身份的意思。

尤其是在門口等著沈放的時候,這幾人都寫了東西,包括叫那些小妹妹,並不怕這件事鬧大了。

想這些人無緣無故的幫著他到底是為了啥,就要想明白他有啥,讓人家惦記了啥。

李學武想的是,九成以上,對方是想跟著黃幹一起進俱樂部。

尤其是對方几人都提到了家裡,這可能就是他們家裡人的意見。

都是一個系統裡的,他們這個俱樂部雖然很低調,但是黃幹做的事並不低調。

他的一監所現在開始不斷地出現成績了,他也有錢搞內部建設和樹立形象了。

按照李學武給他說的那一套,他真的就奔著建設東城最頂級技術學校去的。

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目標,是很符合政策和主流思想的。

能想著把犯人改造成技術工人,讓他們有一技之長,不會再走上犯罪道路。

並且在監所內部不斷改革創新,樹立正確積極的管理方向,改善監所整體環境,這是很亮眼的成績。

就是現在這種形勢下,黃幹做的事情也是符合主流思想的。

沒有人敢說,犯人就都是活該待在裡面的,不能夠改過自新的機會的,這是違背常理和法律的。

所以黃幹只要抓住了這一點繼續努力,他的未來真的是不可限量。

黃乾的背景和能力,他們哪裡不清楚,如果黃幹真的有這種想法,那他早都幹了。

最近的改變跟黃幹有關係的,也就是這個新出現的俱樂部了。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三十個、六十個副處長呢?

這個俱樂部太香了,他們家裡,他們,都是這個口兒的,自然懂得關係的重要。

所以今天跟著黃幹主動來找李學武玩,目的大概就是這個了。

再有就是想投資李學武這個人,跟黃幹一樣,想跟李學武處朋友。

李學武以前可能不出名,甚至是現在在普通人眼裡也不出名,但是在有心人眼裡,在上面的人眼裡,東城最年輕,最能打的青年幹部是說笑的?

今天李學武也是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讓他們也見識了一下什麼叫能打。

隨著他的名號被人知道,他的個人資訊也就被人知道了。

當然了,這裡說的不是那種個人資訊,說的是職務、工作、背景關係等等。

在看過李學武的資料後,誰能說這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恐怕就是他們的父輩也不敢這麼說,讓他們主動跟李學武接觸和交往,不無結交朋友,發展私人關係的意思。

顧海濤的姑爺,又是這麼年輕,又是這麼有能力,又是這麼能交際,很搶手的!

算計他的人不要太多,想要得到他友情的人也不要太多。

但迄今為止,能被他叫朋友的,也就姬衛東這麼幾個。

就算是好朋友,也是由著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連線著,李學武沒有單純的好朋友。

包括女的!

被人算計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人搭理你。

馬俊幾人的事情想通,李學武也就沒再尋思這個。

大不了到時候跟艾佳青他們一樣,先給了臨時會員的名號,等時機成熟了,或者年底的時候搞個聯歡會,辦個轉正儀式就行了。

這種人物的交際,李學武有的是小玩意兒招待他們,無非就是花點兒心思而已。

包括黃幹也是,就說那枚打火機,李學武都贏回來了,還是還給了他。

打火機能值幾個錢,還是他跟李懷德那訛來的。

黃幹也不在乎,他就是想拉近跟李學武的關係,李學武把打火機還給他,也是表明了這種關係。

俱樂部裡的會員雖然都是同學,但也是分親疏遠近的,黃幹往裡拉人,不無別的想法。

這些李學武想到了,但不會阻止,俱樂部永遠都是集體的,他能管就管,不能管的時候也就到了退下來的時候。

但依著現在的形勢看,這個俱樂部會是一張大網,不斷地吸引來好奇的獵物和蝴蝶。

李學武坐享其成就行了,比以前的主動交際倒是輕鬆了許多。

今天惦記李學武的也不止馬俊他們,還有小妹妹們。

歐欣眼神裡的希冀他看見了,她是想李學武叫她下車,主動送她回家的。

但李學武沒這麼做,不僅掉面兒,還讓馬俊他們看不起。

再說了,跟歐欣這樣的小姑娘,李學武有些玩不來了,心理年齡在這呢。

包括古麗艾莎,才十八歲,他都二十了,怎麼下得去手啊。

說是可以給他打電話,但保衛處處長的電話哪裡是那麼容易好打的。

打不通幾次她就不會再打了,京城這麼大,再遇到的機率幾乎為零。

茫茫人海,哪有那麼多的一見鍾情。

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反正李學武不信。

到家,把車停在了車庫門前,因為裡面還有車,停不下,只能就這麼停了。

也許是聽見了車的聲音,院裡傳來了腳步聲。

“誰呀~”

“我”

李學武聽見是秦京茹的聲音,嘴裡應了一聲,站在門口等著她開門。

秦京茹先是從門縫裡看了看,見真是李學武,這才開啟了大門。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她一眼,道:“下次再遇見晚上有人,不要問是誰,因為外面聽得見你的腳步聲,直接等著就行”。

說完示意了大鐵門上的觀察孔,道:“也不要直接從這裡看,因為只要一根筷子就能讓你眼睛瞎掉”。

“喔~”

秦京茹異樣地看了李學武一眼,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

她心裡是不以為意的,這裡安全的很,誰會沒事閒的來這邊搞破壞。

還有,拿筷子扎人是什麼玩意?

看了看李學武往屋裡去的背影,她直覺的這人怕不是天天害怕有人來害他吧。

李學武不知道身後有人嘀咕他,換了拖鞋拎著包邊上了樓。

樓上書房的燈依舊開著,他開車進了街道的時候就看見了。

很暖心的燈光,至少知道家裡有人等著自己回來。

剛準備輕手輕腳地進屋,卻是聽見主臥裡傳來了顧寧的聲音:“你回來了?”

“嗯,是,還沒睡哦”

李學武看了一眼手上的時間,都快十一點了。

將包放在了小茶桌上,李學武松了襯衫,往主臥看了一眼。

顧寧正側躺在床上,只說了一句便沒了聲音。

李學武快速地找了睡衣,關了書房的燈,往衛生間洗了澡。

再上床的時候顧寧眼睛眯著,也沒睡著。

“我吵醒你了?”

李學武抬了抬顧寧的下巴,打量了媳婦兒一眼。

顧寧輕輕的躲開了,呢喃道:“沒睡踏實,總是醒”。

“想我了?”

李學武調笑了一句,隨後躺了下來,道:“去老莫吃的飯,遇上左傑了,幫他處理了點兒事,耽誤時間了”。

“嗯”

顧寧倒是沒在意他的解釋,只是嗯了一聲,隨後便翻身準備睡覺了。

李學武有點兒興奮,攬著顧寧道:“要不,我幫你提高一下睡眠質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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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工作組入駐的第三天。

由主持工作的組長,也就是副主任馮道宗主持會議,開始批判軋鋼廠上一階段的工作內容,反思這一階段軋鋼廠從上到下所做工作的不實和錯誤。

這個會議也是學習會,同時也學習工作組從上面帶下來的工作精神,以及對軋鋼廠的意見和建議。

李學武坐在徐斯年的旁邊,手裡的煙一根接著一根,嗆的徐斯年直咳嗽。

他見著李學武抽嗆著他,他也開始抽,鼓搗煙嗆李學武。

被動傷害現在變成了主動傷害,倒是不咳嗽了。

可他們兩個這麼整,別人開始咳嗽了。

這會議室是大會議室,全廠所有副處級以上的幹部,相關部門的業務骨幹,以及車間裡的工人代表都出席了。

就算是大會議室,這麼多人坐在裡面,也是顯得有些擁擠的。

人一多,這抽菸的也就多了,再加上這馮主任講的東西晦澀難懂,這些老煙槍更是比了賽的抽。

好像是報復誰似的,你一根,我一根,爭取用煙消耗掉時間,也能將馮主任講的東西消化掉。

要李學武說啊,他們就是痴心妄想,因為馮主任講的這些東西,恐怕就連他自己都沒搞的太清楚。

其實也不怨他,實在是政策和形勢一天一個樣,李學武看昨天的報紙和今天的報紙就又稍稍變換了口風。

馮主任都不知道如何下嘴解釋,只能是照本宣科,新增一些報紙上已有的言論。

在李學武看來,馮主任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不用聽他做報告了,只看他也不敢亂說話的情況就能知道啥情況了。

景玉農是女同志,不吸菸,可這會兒她坐在會議室內被動吸著煙,一個勁的咳嗽。

谷維潔沒好氣地瞪了最能抽的李學武這邊,轉身示意了窗戶邊的幹部把窗子開啟。

好麼,先前還強調工作紀律,不能開窗戶的幾個工作組成員也不說保密了。

可見他們也是怕煙嗆的,因為實在太嗆了。

徐斯年見著谷副書記瞪眼睛,抿著嘴低下了頭,偷偷看了李學武一眼,他就知道李學武是故意的。

且看窗子那邊,屋裡的白煙猛地往外躥了出去,好像孫悟空的筋斗雲,被外面的風鼓進來,一下子湧了出去。

要說壞還得是李學武壞啊,徐斯年就坐在他的身邊,眼瞅著他都不往嘴裡吸,就跟腮幫子那鼓著。

一股嘟一股嘟的往出噴煙,嘴裡,鼻孔裡,就跟點了香的香爐,整個一煙霧製造機。

這會兒窗子被開啟了,徐斯年再去看李學武,這壞小子也特麼不抽。

“咳咳~”

坐在前面的馮主任也許是話說的太多了,也許是被煙嗆的,這會兒使勁咳嗽了幾聲,放下手裡的檔案,端起茶杯看向周圍的與會人員。

“上面的精神,大家也都聽到了,關於軋鋼廠近期的工作呢,相信各位也是深有體會的,是出現了一些問題的”

馮主任喝了一口熱茶,隨後看了楊元松一眼,道:“工作組的到來,不是給各位找麻煩的,也不是來挑毛病,抓把柄的”。

“啊~”

馮主任昂著頭,調整了一下臉上的大眼鏡,看著下面繼續說道:“工作組是來幫助大家認識到工作中的不足,檢查出工作中的錯誤,幫助大家一起改正”。

“關於軋鋼廠的一些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工人們的意見很大,機關裡的幹部們意見也很多,是吧”

……

李學武聽著馮主任在前面點著軋鋼廠的領導們數落著,批評著,眯著眼睛看了徐斯年一眼。

徐斯年也是滿臉的嚴肅,眼神給李學武回了一個,又繼續裝懂了。

李學武是聽明白了一些的,這位馮主任其實也並不是楊鳳山請來的,是帶著上面對軋鋼廠近期很多工作的不滿來的。

只看楊鳳山現在的表情就知道,他也許知道這件事,也許猜到了會有這些事,但他應該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嚴肅的批評。

如果是關起門來,把廠裡的領導們叫在一起開個會,這還是可以理解的。

叫了這麼多幹部和代表來,就差指名道姓的批評他們了,這種情況還真是少見的。

上次大領導過來也是沒有這麼做的,是把楊元松等人叫在一起,開了個小會說的批評話,而在大會議室,大領導說的全都是希望和鼓勵。

這才應該是正常的程式,也是楊元松希望的程式。

但事與願違,徐斯年也是感覺到了,事情真的是奔著李學武說的那樣發展了。

因為宣貫完上面的指使精神,接下來就是開展軋鋼廠自上而下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了。

這要是生活會上還好,畢竟那是讜委會,大家都這麼自我批評的。

但現在是什麼會,這是辦公會啊,真要是搞了自我批評,那廠長的面子往哪擱?

先別提廠長的面子,因為這位馮主任已經批評到了副廠長李懷德這。

“有些同志啊,沒有為軋鋼廠奉獻的精神,沒有一心為廠的決心,總有些小心思,小手段”

“啊~”

馮主任習慣性的用了個語氣助詞,隨後繼續說道:“我就說啊,這種正治生態是不健康的,也是不符合當前發展需要的,是吧”。

楊元松見著馮主任看向他問了一句,沒來由的有些煩躁,但還是忍著性子點了點頭,算是表達了態度。

馮主任得了楊元松的點頭,又繼續道:“我想啊,軋鋼廠的機關幹部,以及廣大工人代表,是不希望出現這種狀況的,我們工作組的意見也是堅決抵制這種不利於大好局面的行為的”。

“什麼是發展啊,我想發展就是團結,就是順應時代的要求,符合當前的正治需要,人民的需要”

……

李學武聽著馮主任的發言,知道事情要往某些不可預算的方向發展了,李懷德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如果這位馮主任真的表達出了強硬的態度,堅決的意志,果斷的處理方式,那還有可能控制住李懷德的野心。

但是,從這位的講話裡,李學武絲毫沒有看到工作組的堅決意志,只看到了和稀泥的鏟子。

還有,軋鋼廠的問題不在於思想上的,而是有實際困難和需要的,他口口聲聲提的工人代表,今天來了這邊,是真的要聽廠裡想怎麼做的,能做什麼的,不是聽他講天書的。

如果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那他前面說的這些都是廢話。

對工人好,對軋鋼廠好,來幫助軋鋼廠的,是需要做出實際成績的。

今天他們壓制下去的聲音越狠,當他們在有限的時間內沒有做到他們所說的那些,勢必會引起更加強烈的反彈。

李學武估計李懷德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他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做,只等著關鍵時候點一把火,送這些說大話的上西天就行了。

他是有想過利用工作組來制衡李懷德的,但這幾天的觀察,他是發現工作組從上面下來的,有些不接地氣,好像沒有適應這種工作環境,更沒有達到他們所說的上面的要求。

至少現在,第三天了,李學武沒有聽說他們去車間傾聽工人們的聲音。

這是很可怕的事情,李學武不敢想象,上面是怎麼選擇工作組負責人的,到了工廠只在辦公室和招待所之間轉,這能辦事情?

楊元松和楊鳳山還是廠裡的一把手呢,都沒見他們蹲辦公室裡不出來,時不時的還得去車間裡轉轉。

就是保衛處,書記帶隊檢查,每個月都是有的,辦公檢查,時不時的就會被抽到由楊鳳山來檢查。

兩人都要親臨一線的,更何況是來解決實際問題的工作組呢。

李學武對這些人失望極了,跟第一天的談話一樣,特別失望,這些人根本沒有拿軋鋼廠的事當回事,只覺得是工作,做完就走。

要李學武說,這種反噬一定會出現,也一定會被李懷德所掌握,且拭目以待吧。

會議按照流程進行,到了楊元松那,該檢討的就檢討,該自我批評的就自我批評,從書記開始,依次類推。

輪到李懷德的時候,大家都看著他,他倒是鎮定自若,該怎麼說還是怎麼說。

還是的,連李學武都明白,工作組廢不了李懷德的副廠長,一切都是妄談。

輪到自己的時候,李學武也是沒客氣,將保衛處的工作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尤其是軋鋼廠這幾次的突發狀況,他更是一針見血的點出了保衛處在其中的不足與需要。

當他彙報結束的時候,大家都有點遭不住,前面彙報的擔心自己的批評不夠深刻,後面彙報的擔心自己的準備不足,都在低頭沉思,做著準備。

而李學武身邊的徐斯年更是咬著牙低聲嘀咕道:“顯著你了?陪太子讀書呢,你特麼真想考狀元啊!”

李學武斜楞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別人可以當玩笑,李學武不能,他身上可是因為上個月的事情揹著處分呢,要是讓這些孫子抓著把柄,也是個麻煩的事。

倒不如現在主動些,低調些,自己的麻煩夠多的了,就別自找麻煩了。

他是不想找麻煩,可有人是不怕找麻煩。

本來這種會議也只有各部門的一把手有個發言權,沒想到最後的審計處殷在位說完,那邊坐著的工人代表便站了起來。

“馮主任您好,我是一車間工人許立友,我聽了您今天的講話特別的興奮,也特別的感動,上面還是願意傾聽我們的聲音的”

許立友這邊說著,工作組的一個辦事員本來都要阻止他了,又被聽他這麼說的馮主任擺手制止了。

這麼會說的,就多說幾句嘛。

馮主任見許立友被自己兩人的動作打斷,抬手示意著說道:“你繼續說,今天大家暢所欲言,誰都可以提意見嘛”。

許立友見他這麼說,昂了昂脖子道:“今年四月份,地震毀壞了我們家的房屋,現在我們一家七口人都擠在臨時借住的房子裡,又擠又熱”。

說完看向了楊鳳山方向,道:“當初慰問的時候我記得廠長是有說過,一定要在入冬前解決我們這部分工人的住房問題”。

馮道宗一看這人好像不是誇自己的,像是衝著楊鳳山去的。

雖然很不想聽他說這些實際的困難,但又不是來找他的,以此還能批評楊鳳山的工作。

所以也就沒有阻止許立友,聽著他繼續說。

楊鳳山也是沒想到,在這樣的會議上會有工人主動開口發言,更沒想到的是,這工人好像是衝著自己來的。

許立友對著楊鳳山說了一句,又調轉了風口,看向了馮主任,道:“我代表我們全家,代表廠受災的工人感謝軋鋼廠,感謝廠裡給我們建設的居民區”。

“但是,現在居民區因為鄧之望的問題停了下來,又說是有特殊問題,又說是有資金困難”

許立友真摯地看著馮主任問道:“那我想問問馮主任,您給軋鋼廠帶來了上面的精神和指示,給廠領導和幹部們帶來了批評和自我批評,那給我們日盼夜盼的居民區帶來資金了嘛?”

“嗡~~~”

也不是誰就開口大聲說話了,就是發出了這種突然而起的議論聲,很低,但很惱人。

馮道宗一時被問住了,僵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

而工作組的辦事員見著馮主任為難,便起身對著許立友皺眉說道:“我們今天開的會議是學習和批評,跟你說的無關,這個問題下來再說吧”。

“哦,學習和批評啊”

許立友並沒有聽他的話坐下,而是繼續問道:“你們聽不明白我話裡的批評嘛?”

他這話說完,跟他坐在一起的七名工人代表全都站了起來,表達了同一個態度。

這一下卻是把辦事員嚇了一跳,他還想再說,卻是被馮主任叫住了。

“司連忠,怎麼能這麼跟同志們說話呢,沒禮貌,坐下!”

藉著訓斥辦事員的語氣,馮道宗也是給了許立友他們壓力。

這會兒轉頭看向許立友,解釋道:“你說的這個問題啊,我們來的第一天就開始研究解決了,這是我們此次來軋鋼廠主理的一個重要工作”。

“是吧,彭處長”

馮道宗對著下面的彭永紅問了一句,隨後道:“關於資金的問題啊,我們是要了解清楚這個專案從立項開始,過程中出現了什麼問題,都是怎麼解決的,解決的辦法有沒有問題,評定之後才能上報上去,再然後才能尋求解決的辦法”。

“你不要著急啊,問題終究是要解決的嘛”

馮道宗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個問題我們一定會解決的,請放心,啊~”

“按照馮主任您說的,這一套工作做下來要多久?”

許立友今天顯然是有備而來的,並沒有依從馮道宗話裡的安慰和含糊其辭就答應,而是繼續追問著。

“您這個工作做三個月,資金撥付再一個月,還有多少動工時間?我們好多人都住在帳篷裡呢,您想我們怎麼過冬?”

許立友說到這裡越來越激動,帶動他身邊的代表也是義憤填膺的看著馮道宗。

“對,您給我們說個時間,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能住進居民區!”

“就是!我們累死累活的在工地幫忙,到頭來只有幾個空水泥柱子立在那,您讓我們睡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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