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是一門學問,聞三兒跟李學武學了好多。

被李學武手把手教著,經歷了幾次驚險波折,他現在的內心無比強大,跟張萬河對著幹,一點都不懼。

別看現在大強子跟張萬河還是一家人,慢慢的就不是了。

沒有人是利益不能聚攏的,也沒有人是利益不能分散的。

聞三懂這個道理是跟李學武學的,張萬河不用學,他自己悟的。

在山上,下到山下,在吉城開了這麼大的“事業”,手裡有著那多的人,他哪裡能不知道。

所以他現在拿著電話,真的是有千言萬語跟李學武都說不出啊。

“東家,是我,老張”

“掌櫃的啊,我說怎麼三舅沒說話呢”

李學武頓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晚上忙不?吃了吧?”

“是,剛吃完,老三出去送個客人,是強子帶來談業務的”。

張萬河聽見李學武的笑聲,便也跟著笑著回了。

“晚上老三媳婦兒整的魚,吃挺好”

“要吃的好,更要吃的飽”

李學武關心地說道:“你們都是跑水上的,乾的都是力氣活,風裡雨裡的,不能餓了肚子,更要注意身體”。

“是,謝謝東家惦記”

張萬河拿著電話眼神虛著,內心想著李學武,腦子裡也是過電似的考慮著李學武的話。

“怎麼能不惦記你們啊,都是跑辛苦的,尤其是海上,浪大風急的,咱們的船太小了”

李學武也是拿著電話,眼皮耷拉著,言詞懇切地關心著對方。

李姝被媽媽抱著剛哄好,再看見爸爸的表情,嚇的又要掉眼淚。

顧寧瞅了李學武一眼,就知道這人又開始耍壞了,臉都不對心。

伸手開啟了小怪獸,給李姝指了裡面的小人,不要她去看裡屋。

“嗯!”

李姝看了看小盒子裡的人,是比爸爸要善良的多。

李學武的善良被閨女“誤會”了,而電話那頭兒張萬河也是眯著眼睛聽著。

“我是不忍心催你們的,可二十七條船,就是咱們在鋼城立足的根本”

“內河是有限制的,冬天就歇菜了,唯有大海才是咱們的征途”

“咱們在津門港務的合作業務馬上就要開展了,承當港務運輸跟在內河裡打魚是兩碼事,運輸都不是一個型別”

“該有的訓練一定要抓,該有的紀律一定要管,該有的職責和責任一定要承擔起來”

李學武的訓話是一套一套的,明著聽是一回事,暗著聽又是一回事。

怎麼聽都得聽著,因為明著、暗著兩個意思都得辦。

“當然了,咱們內河的運輸業務也不能扔下,還要持續開展,畢竟咱們的根據地還是在內河裡”

“相關的業務也是依託內河港口來開展的,你要把這個工作抓好啊”

李學武叮囑完,又補充道:“但也要注意身體,不要過度勞累,你得爭取為咱們的事業再幹三十年呢”。

“哈哈哈~”

張萬河聽了李學武的話,不由得笑出了聲,三十年,他能過了今年就算是一個坎。

李學武對他不信任,三個地方都牽制住了他,這麼緊張,說不定後續要有什麼大的動作呢。

三十年,怕不是過了今年就得上岸了,大強子起來的那一天,船隊完成訓練的那一天,就是他成為真正“一把手”的那一天。

有他的旗號,沒他的兵馬。

只看從京城來的那兩個崽子,還有跟著聞三兒來的兩個,哪個是善於的。

這四個人也不知道吃了啥藥了,學的賣力氣,乾的也是拼命,這心裡要不是有天大的怨氣,就是有比海還大的志氣。

他是覺得自己比不上李學武的,不僅僅是年齡、身體、環境和條件等等因素,全方面的因素,都玩不過。

只是一個後備力量,他就不行了。

他是過苦日子出身的,可他兒子不是,至少大一點兒時候不是。

山裡雖然沒有城裡這麼多新鮮玩意,但吃飽是沒有問題的。

他常年不在家,孩子都是媳婦兒管著的,婦女人能懂什麼管孩子的道理。

所以現在那個老大,就成了老大難了嘛。

他就算是在吉城闖下諾大的名頭,最後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幹不動了,以前還不覺得,現在水上溼氣大,便感覺腿腳不利索了”

張萬河同李學武苦笑著說道:“去海上那幾次真是把我給折騰了個夠嗆,這不老三跟我說了一嘴,就下來了,能不上船就不上了”。

“還是要抓管理,你現在的身體和年齡在這擺著呢,人老不以筋骨為能嘛”

李學武叮囑道:“把船長和相關的骨幹力量培養出來,能在指揮室說的話,做的事,就沒必要親力親為去船上折騰了”。

“哎,知道了”

張萬河見著聞三兒送了客人回來,笑著應了一聲,同時說道:“老家人跟我來訊息了,讓東家破費了,老三回來了,我把電話給他”。

李學武等著聞三兒接了電話才說道:“三舅媽做魚了?”

“是,糧食站的幾個負責人”

聞三兒簡單解釋了一句,隨後拿著電話看了辦公室一眼,見沒人了,這才說道:“想著準備秋糧的事呢,我看今年的收成不錯,還是豐收”。

“嗯,業務上的事你多操心,注意安全就行”

李學武提醒了一句,隨後問道:“船隊的業務處理的怎麼樣了?”

“已經梳理開了”

聞三兒輕聲彙報道:“人員全部打散重新編組,固定崗位,師徒一帶一,上船前都是我抽籤弄的方案,不信這都出問題”。

“後勤補給上用的咱們自己人,油料把控很嚴格,有的時候還讓明的和暗的跟船”

“收船的時候船員下船,船長不下,分幾道手續管理”

……

李學武聽著聞三兒彙報了一大堆,點頭問道:“還有什麼困難嘛?”

“有”

聞三兒是敢開口的,這是正經工作,玩不得虛的。

“還是要跟你要人,現在的人手實在緊張,我這邊沒人可用呢,我忙的也是腳打後腦勺了”

“我知道了,人一個月左右吧,給你送過去”

李學武也是給了聞三兒具體的時間,同時也跟他說了,允許他從本地找人。

這種人不能多用,但是用來摻沙子,幹苦力是沒有問題的。

從京城招人,可以作為後備管理力量進行培養,他們都是沒有根基的,只能聽單位的擺佈。

而本地人是有屬地情節的,容易抱團,不容易管理。

“跟鍊鋼廠的對接沒有問題吧,邊疆的車可就要回來了,別到時候東西砸手裡頭”

“放心吧,穩妥著呢,鍊鋼廠的冷庫可以給咱們用,光是鋼城吃不下,還能往奉城去,那邊的市場大的很”

聞三兒笑著說道:“其實說起來,鋼城的市場也不差,這邊的工人多,賺工資的也敢吃”。

“嗯,多交朋友,多辦事”

李學武點頭贊同了聞三兒做的事,也給了適當的叮囑。

他人不在鋼城,是沒有辦法透過電話來遙控指揮這麼多人來做工作的。

李學武不是老蔣,才不會玩微操那一套,既然把聞三兒放在了那個位置,他就不怕聞三兒起歪心。

一個是值不當,鋼城的幾個業務都是合作的,不是跟鍊鋼廠就是跟調查部,處處都有人跟李學武能聯絡上,他搞什麼李學武一定會知道。

上次李學武的電話突然打過來,差點嚇了他半死。

就知道姬衛東在這邊一定有眼線,別說張萬河跑不掉,就是他自己也是個木偶,線都在李學武的手裡。

他跑什麼,玩什麼歪的,包括京城的事業、吉城的事業,這裡面有他的股份呢。

李學武從回收站抽走了大量的資金,這個事情他是清楚的,也知道李學武是做什麼用。

那麼多錢他都不在乎,還能貪這些小錢?

換句話說,這些都是他……他們這些人的。

有一天環境真的變好了,就像李學武說的,風吹過去了,他是能享受到這些錢的。

即便是享受不到,還能給孩子呢。

啥叫享受啊,現在的他就是享受,已經很滿足了。

以前沒爹沒媽的,守著個小破屋,不知道冷熱的。

再看現在,大碼頭,一堆堆的船,一群群的人,都歸他管。

聞三兒是個聰明人,知道李學武帶他們玩這個,都是為了這幾個兄弟。

如果不是,那他本可以自己玩的,畢竟他的身份在那呢,找誰玩,誰還不是鞍前馬後的。

本質就是,能人有的是,用他們全是看在從小的關係上。

所以李學武現在跟他說的,他跟李學武說的,全都是毫不保留的。

趁著李學武有時間,聞三兒將鋼城的工作詳細地給李學武彙報了一個遍。

李學武聽到最後,也對鋼城的情況有了瞭解,最後問了一句:“三舅媽有沒有呢?”

“她……這……”

剛才李學武問什麼,他的回答都是有準備的,張口就來。

唯獨到了這裡卡殼了。

“好像是有了,但她不確定,我也是不確定”

聞三兒的話裡三不靠,李學武笑著道:“沒去醫院看看?”

“這不一直沒倒出空嘛”

聞三兒嘿笑著說了一句,隨後問道:“家裡挺好的啊?”

“都好著呢”

李學武看了外面一眼,道:“老彪子這個時候去宅子住了,不然叫過來給你說幾句”。

“不用,我不想他”

聞三兒在電話裡開玩笑道:“可下子聽不見他的聲音了,你快讓我過幾天樂呵日子吧”。

“呵呵,估計你也快樂不了幾天了”

李學武逗笑著說道:“你外甥這一次可能準了,估計你得回來給主持大局呢”。

“啥?準了?”

聞三兒驚訝道:“不是相中賣破爛那家的姑娘了嘛,是那個?”

“不能夠啊~”

他說完自己都含糊了,嘀咕道:“那家人家是正經好人家呢,咋可能相中他了”。

“你說的都是前十幾個了”

李學武笑著道:“現在有兩個,一個是中戲的,一個是中財的,全都是大學生,相貌、家世嘎嘎板正,你外甥挑不過來了,不知道選哪個是好呢”。

“聽他吹牛皮去吧~”

聽李學武說到這裡,聞三兒頓時覺得李學武在忽悠他呢,或者就是被老彪子忽悠了。

“就他?還大學生?兩個?”

連續追問著,聞三兒好笑地說道:“怕不是他把做夢的事當真的告訴你了吧”。

“嘿,你還別不信”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說是要給你一驚喜呢,讓你升級當三舅姥爺”。

“那我就只有驚沒有喜了”

聞三兒笑著道:“真要是有個漂亮女人願意給他,還說是大學生,還要給他生孩子,你說這人要不是瞎,那就只能是惦記上彪子了”。

說完又好笑地說道:“不是劫財,就是劫人,當豬肉論斤賣了”。

“哈哈哈~”

兩人逗笑著說了一陣,這才掛了電話。

站起身拉了白沙窗簾,臉上的笑意還有著,對著看過來的顧寧說道:“聞三兒的媳婦兒好像是有了”。

“你還關心這個?”

顧寧瞅了李學武一眼,隨後繼續拍著李姝睡覺。

李姝這會兒哪裡想睡了,爸爸打電話吵的很,正瞪著大眼睛看著呢。

李學武撿了顧寧給他找出來的睡衣,解釋道:“他沒爹沒媽的,我們小時候不在一起玩,但也知道他的苦”。

因為為了晚上涼快,李學武也沒關中間的門,就拎著衣服去了衛生間,嘴裡還跟顧寧說著話。

“十幾歲沒了爹和娘,就靠百家飯長大的,不比二孩兒強多少”

顧寧是不大瞭解倒座房那些人的情況的,聽李學武這麼一說,倒是仔細聽了。

“十幾歲,咋活啊?”

“就那麼活唄~”

李學武坐在浴池裡一邊洗著一邊說道:“剛開始他兩個姐姐家照顧他的多,他二姐就是老彪子的媽”。

“後來老在兩個姐姐家吃飯也覺得沒面子,就跟著鬼市幫忙,賺個飯錢.”

“哦,鬼市就是地下市場”

李學武怕顧寧不知道,便解釋了一句。

顧寧沒應聲,只是聽著,這些東西她知道的少,在她生活的環境裡是聽不著的。

“最開始就像我跟你說的那樣,我帶著彪子他們抓蟲子賣,後來幹了幾個行當,歲數大一點兒了又去東城外扒煤”

李學武洗的也是快,只把身上洗的乾淨了,用浴巾擦了,換了衣服走了進來。

“扒煤?”

顧寧見李姝不睡覺,也就放棄了,躺在炕上,仰著頭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是去煤礦挖煤嘛?”

“城東哪有煤礦,扒煤,從車上往下扒拉”

李學武走到炕邊親了閨女一口,逗得李姝藉著爸爸的逗,直接爬了起來,直接就不睡了。

李學武瞧見顧寧埋怨的眼神,只好把閨女抱了起來,在屋地裡溜達著。

“那個時候煤礦的大卡車從現在的二環走,因為顛簸啊,就有煤渣、煤塊啥的掉下來,我們就撿著賣”

“後來撿的人太多了,又不賺錢,我們就從車後面爬上去,用鐵鍁往下扔”

顧寧聽著李學武的話直皺眉頭,道:“多危險啊~”

“那時候~”

李學武笑著道:“我們幾個都是半大小子,家裡的定額不夠吃,老太太要把口糧給我們小的,我哪裡受得了這個,只能帶著他們出去找食兒唄”。

顧寧聽著李學武說的當時苦,可現在看李學武的臉上還都是輕鬆。

李學武輕鬆是因為老婆孩子熱炕頭,他都掙下了,當年的苦也就是回憶回憶。

“我們家不夠吃,你沒瞧見二孩兒呢”

李學武用一隻手比劃著說道:“個子也矮,瘦的也厲害,站在那都打晃了”。

“他們家都死沒了,就剩他一個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正撿馬糞呢,瞅他餓的那個樣,連馬糞都要吃了”

李學武抱著閨女輕輕的悠著、哄著,嘴裡跟顧寧說著話。

“要不是我帶著他,恐怕早被扔哪個壕溝裡埋了”

“你們這麼整,那司機不管嗎?”

顧寧其實對李學武的過去很好奇,只要李學武願意講,她就願意聽。

“管,怎麼不管,遇著牲口的,都敢拎著搖把子追我們打”

李學武挑著眉毛道:“不過我們都機靈,二孩兒扔不動,他就扒著車尾放哨,我跟大壯還有老彪子往下扔,國棟在下面跟著跑,告訴我們在哪下車接應著”。

“我們也是不扔多了,怎麼都不能過分了,那些都是要撒的,何不在一個地方撒呢”

李學武笑著道:“後來有個司機好心,見著我們上車了,直接把車停下了,讓我們裝了兩麻袋,還告訴我們,以後要是想要,給他買盒煙”。

“這下我們就知道了,有些東西不用硬搶,不用捱打也能得到了”。

說著話給顧寧解釋道:“那個時候像我們這樣的,都去大馬路上撿煤,是個半大小子都跟我們搶,後來有了二孩兒的加入,我們知道哪兒甩下來的煤多,就用武力佔了一塊地方”。

“別的人見我們這麼佔,他們也佔,整條馬路就跟劃地盤似的,越靠前越多,越顛簸的地方越多,後來老彪子急眼都想挖路基來著”

“呵呵~”

顧寧聽著李學武說的好笑,也跟著輕笑了起來,只是笑過之後,感受著李學武當年的苦,也是真的心疼。

李學武哄著閨女說閒話,倒也沒這麼多感觸。

“本來大家都是分配的好好的,能打的就佔前面段,不能打的就佔後面段”

“等到了我們這,先是上車往下扒,後來直接用煙換,後面路段掉的煤越來越少,我們賣的越來越多,就又開始打架”

李學武回想起來也是苦笑連連,道:“那個時候好像天天打架似的,每天都要打,腰上的鐵鏈子上廁所都不敢離身,大壯更是帶著叉子,打不過的就要給人家放血,當年他就狠”。

說到大壯,李學武有些悲切地搖了搖頭。

其實大壯的悲劇從那個時候李學武就能預見了,他太狠了,不要命的惡狠,一點顧忌都沒有。

李學武在的時候還能管著他,不讓他動那個,李學武走了,他到底是沒站住。

要說大壯狠,也不是為了自己狠,他沒爹,老孃一個賺的錢養活倆孩子。

那個時候跟現在也不一樣,三十塊錢的工資能養家,以前可不夠。

也不是說工資不夠,而是糧食不夠,你賺多少錢跟你能買多少糧食沒什麼關係。

就發這麼多,沒有就餓著。

大壯之所以叫大壯,就是因為長得壯,吃的也多,他們家一個大人,兩個孩子的口糧,卻是兩個成年,一個孩子的飯量,哪裡夠吃啊。

就是餓怕了,餓急眼了,誰敢搶他的煤,他就敢要誰的命。

也正是因為當時李學武他們的狠,在這條路上站穩了腳。

“是小燕的哥哥?”

顧寧大概知道這些人的關係,大壯沒了,她很少聽李學武說。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那時候小燕兒還小呢,跟我們屁股後頭玩,嫌煩,都不帶她”。

“在東直門外靠煤的生意,我們愣是把自己的肚子填飽了,老彪子也是那個時候開始不長個,開始橫向發展的”。

“他有的時候也帶著他舅舅來找我們玩,只是我看聞三兒尖嘴猴腮的,煩他,就沒帶著他”

李學武見著閨女打哈欠,便橫抱了她,慢慢悠著。

“說是他舅舅,可實際上大不了兩歲,倆人處的就跟哥兄弟似的,我說的是對面那對兒哥兄弟”

“呵呵~”

顧寧也聽出李學武話裡的意思了,問道:“老打架?”

現在對門就傳來了劉光天和他弟弟劉光福的吵架聲,顧寧每次來都能聽見。

“聞三兒揍不過老彪子,躲著他,不過我們這邊賺了錢買吃的他也來湊熱鬧”

李學武看著閨女要睡著了,便往炕邊走,嘴裡說道:“聞三兒那人你看著不咋地,實際上特別要臉,每次來吃東西,絕對不虧著理”

“要不就幫幹活,要不就張羅著給賣煤,我去當兵前的那一段時間都是他給張羅著賣的,我們就只管從車上往下拉,分工明確”

李學武說著話聽了聽對面的動靜,吵的好像還挺厲害,有錢的字眼,說不定又提到啥了。

他倒是沒在乎,打出人命來血也崩不到這邊。

“我回來以後了,大壯沒了,他們幾個也沒守住那個地方,就跟黑市混著了”

“這不嘛,看著他們混的也不好,就想著拉他們一把,慢慢的有了今天”

李學武低頭看著閨女睡著的小臉,道:“先是聞三兒找了媳婦兒,結了婚,隨後就是國棟和小燕在一起了”。

“現在是我,有了媳婦兒和孩子,馬上就是老彪子,就差二孩兒了”

把一個個的都說到了,李學武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說是發小,說是幹兄弟,其實剛認識那會兒也這麼叫,可哪裡有現在的腦子和感情啊”。

“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咋賺錢,就拼命,撿著臭狗屎都當寶呢,兄弟感情也沒當回事”

“後來回來了,大壯沒了,感覺他們成長了,我也成長了,大家對未來,對生活,對這個世界都有了各自的定義”

李學武坐在炕邊,看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映襯在白沙窗簾上,唸叨著:“國棟的奶奶沒了,聞三兒又去了鋼城,彪子我們倆現在說話的時間也少了”。

“國棟顧家,吃了飯到點兒就走,見了面也就扯扯閒蛋,二孩兒就認幹,跟我說的也是不多”。

看著李學武的神情,顧寧有些理解今天的李學武了,也理解為啥給董文學打電話是一個表情,而給聞三兒打電話的時候又是一個。

她能看得出來,跟聞三兒通電話的時候他是想跟聞三兒多聊聊的,兩人說著話也有樂的,互相惦記著,互相想著,念著。

這不是覺得對方以後就見不著了的那種,而是對他們各自當年受得苦,受得累,遭受一切的一種珍惜和懷念。

董文學跟李學武的關係再緊密,再牢固,可真心上也沒有當年他們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出生入死的那種真摯啊。

就像她見著的迪麗雅的哥哥,在治安大隊上班的帕孜勒,站在李學武身邊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只要李學武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李學武要幹啥。

兩人的默契是互相信任的,也是高度理解的。

顧寧沒有過這種感受,當年她以為的好姐妹,卻是傷害她最深的人。

“睡著了嘛?”

“嗯”

李學武低頭看了看,閨女竟然聽著他的絮叨睡著了,睡的可香甜。

“呵呵,這小魔頭,白天鬧騰的煩,這會睡著了看著真稀罕”

“放這兒”

顧寧瞥了李學武一眼,示意了鋪好的小被子上,輕聲說道:“都是讓你給慣的,剛才我都要哄睡著了的,現在都不怕我說了”。

“唉~小閨女,又是大的,慣不壞的”

李學武眉開眼笑地看著閨女,嘴裡狡辯道:“你要是管,就在我不在家的時候管她,別讓我看見,不然心疼”。

“合著我就是壞媽媽,你是好爸爸唄”

顧寧給李姝用小被子蓋了肚子,同時嗔了李學武一句。

李學武卻是嘰咕嘰咕眼睛,笑著道:“人家都說了,當母親的嚴厲好,當父親的和善好,對孩子好”。

“誰說的?”

顧寧看著李學武瞪了瞪眼睛,道:“我就是醫生,我怎麼不知道?”

“這又不是醫生的業務範疇,這是老師的工作”

李學武起身上了炕,笑著道:“你就聽老師的吧,準沒錯”。

顧寧追著李學武問道:“那你說說,這個老師是誰,在哪本書上說的”。

“不是在書上”

李學武衝著顧寧招招手,說道:“你來,我告訴你”。

顧寧狐疑地看著李學武,問道:“為啥要過去你才說,你要幹啥?”

“你來就是了”

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等顧寧試探著身子過來,便一把攬住了。

“呀~唔~”

顧寧被李學武嚇了一跳,剛想喊,卻是自己捂住了嘴,李姝剛睡著呢。

李學武卻是就抓住了她這一點心理,抱著她在懷裡笑著道:“那個老師就是我,李老師,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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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啥?”

“啥玩意兒啥!”

秦淮茹推了李學武一把,嗔道:“啥你都問,就跟你啥都懂似的~”

“不懂才要問的,懂了我還用問你?”

李學武被秦淮茹推著往旁邊走了兩步,身子還探著,眼睛也看著,不知道秦淮茹一大早上的搞什麼魔法。

早上吃了飯回來,李學武往後院看了會兒書,出來的時候路過中院,便見著秦淮茹在這“搞魔法”呢。

院裡一個廢舊的爐子,上面支著一口鐵鍋,鐵鍋裡煮著藍汪汪的沸水,沸水“咕嘟咕嘟”冒著泡,裡面還有別的東西。

看著秦淮茹站在一邊,扎著圍裙,用一根木棍攪拌著裡面,時不時的往裡加一點兒什麼。

如果把特殊元素標記了看,牆邊還有掃帚,沸水升騰起的濃霧……

這特麼不就是西方傳說中女巫婆的形象嘛~

這大鍋裡煮著的不會是什麼……魔法材料吧!

李學武也是閒的,沒事兒往這邊瞅瞅,覺得新奇。

要是看見秦淮茹騎著掃帚飛就更新奇了。

秦淮茹就見不得李學武這種好奇調皮的模樣,鬧起來可勾搭人。

要不怎麼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呢。

“去~你咋恁煩人呢!”

“嘿嘿~”

秦京茹站在一邊也不說話,就偷偷的笑。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對著從屋裡跑出來的棒梗問道:“作業寫完了?”

“作業?”

棒梗疑惑的問道:“什麼作業?課都不用上了哪來的作業!”

“嚯!你還真是講道理!”

李學武笑著給他點了一個贊,說道:“看來不上課你是最支援的了”。

“也不是……”

棒梗偷偷看了他媽一眼,知道這會兒不能把實話說出來。

“武叔,你沒見過染衣服嘛?”

他倒是會轉移話題,指了他媽正在折弄的大鍋道:“這是染衣服啊!這你都不知道?”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看向秦淮茹,又看了看鍋裡。

見著秦淮茹抿嘴笑,便問道:“人家染衣服也沒像你似的往裡不斷地新增材料啊,你倒像是鍊鋼”。

“去你的~你才鍊鋼呢!”

秦淮茹嗔了一句,隨後示意了她往裡新增的東西,對著李學武解釋道:“是鹽,沒見過啊”。

“沒見過這麼用的”

李學武撇撇嘴,問道:“怎麼想起染衣服了?”

“我媽說要花裙子!”

“我也要!”

“我……我也要!”

……

這孩子多了就是鬧騰,棒梗一句話說完,小當和槐花從屋裡跑出來便開始嘰嘰喳喳的。

李學武見著賈張氏也跟著出來,便笑了笑。

賈張氏客氣著點了點頭,挨著門口的小板凳坐了。

“是去年穿掉色的舊裙子,我說扎染一下還能穿”

秦淮茹撥弄著鍋裡的衣服,跟李學武解釋道:“也沒破,也沒壞,就是掉色了,扔了、改了都怪可惜的”。

“咋穿不是穿呢~”

這個時候賈張氏坐在一旁插話道:“這個靛粉可不便宜,還有鹽呢……”

“買布做新裙子還不便宜呢~”

婆婆說這話秦淮茹就不願意聽了,都磨叨一早上了,就是花錢這麼點兒事。

這錢啊,都得花在孩子身上,都得花在吃的身上,要是花在衣服上,那就是臭美了。

李學武沒理會婆媳兩個的爭吵,看了眼鍋裡,問道:“這玩意兒能染幾件衣服?”

“兩件都不錯了~”

賈張氏好像又逮著理了,接茬道:“這麼多錢扔裡,就換兩件染色出來,哼哼,也不知道能美哪去”。

秦淮茹撇了撇眼珠子,懶得搭理她,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咋地,你想染啊?”

“拉倒吧~”

李學武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不是黑色的就是白色的,咋染?”

“染成紅色的唄~”

秦淮茹笑著道:“身穿大紅袍,腳踏祥雲靴,頭戴錦官帽……”

“那不成妖魔鬼怪了嘛~”

李學武笑著回了一句,示意了鍋裡的染料道:“小心點,別有毒啥的,這蒸汽也有毒了”。

“哪有毒,淨瞎說”

李學武的話剛說完,雨水從屋裡出來了,撇著眼睛解釋道:“就是一種靛青顏料,是用帶色的植物元素加工成的,哪兒來的毒?”

“呦!沒出去玩啊!”

李學武見著雨水走出來,笑著打了聲招呼,也沒在意這顏料到底是啥做的。

雨水撇了撇嘴走過來看了看鍋裡的裙子,對著秦淮茹問道:“時間夠了嗎?”

“沒呢,還得幾分鐘”

秦淮茹看了一眼屋裡的時間回了一句,同時給李學武使眼色,示意了鍋裡和雨水。

李學武這才知道,雨水不搭理自己的原因,敢情這顏料是雨水給介紹的。

“得,你們玩兒吧”

李學武對著秦淮茹笑了笑,示意了一下便轉身往外走。

棒梗瞧見李學武要出去,追上來問道:“武叔,你去哪兒玩?”

“呵呵呵~”

聽著他問自己去哪兒玩,李學武伸手扒拉了他的大腦袋,道:“摔跤,去不去?”

“不去!”

棒梗跟著李學武的腳步立即就是一頓,上次都把他摔慘了,還去?

李學武笑著出了三門,往前院去了。

何雨水瞥了三門方向一眼,跟秦淮茹問道:“他怎麼關心上這玩意兒了?”

“誰說不是呢”

秦淮茹用木棍挑起鍋裡的裙子看了看,嘴裡說道:“閒著沒事逗殼子唄,今天見著他倒是不忙的樣子”。

“準是,都要去摔跤呢~”

雨水撇了撇嘴,覺得李學武太會享受生活了。

秦淮茹瞧見兒子失望地走回來,衝著雨水笑道:“你瞧他說吧,就是逗棒梗呢,他嘴裡哪有準話啊”。

跟雨水說著話的時候,秦淮茹也在觀察著雨水。

他們在院裡說話,雨水出來很正常,不太正常的是,雨水對李學武的過分關心。

也沒見著雨水跟誰鬥氣的,說話是有些直爽,倒也沒跟李學武這樣的。

要不是真跟李學武有矛盾,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我說也是,就會動嘴的”

雨水評價了李學武一句,隨後示意秦淮茹手裡的棍子道:“快點,攪拌,一會兒團了”。

“哦哦~”

秦淮茹正看著雨水呢,沒留神,這會兒趕緊繼續攪拌著。

雨水也是看見秦淮茹看她了,這才提醒的,心裡也是有些慌亂,好像心事被人看見了一般,就像鍋裡的裙子……

見著李學武在這邊說話,出來接話茬是她故意的,李學武跟她打招呼沒有回也是故意的,這會兒見著秦淮茹起疑心轉移話題也是故意的……

雨水的心有些亂,不知道自己為啥出來,為啥看見他站在這就想出來。

明明都知道他的壞,跟院裡的女人不清不楚的,也知道他的玩世不恭,跟誰都沒有認真的時候。

更知道他都結婚了,而且結婚的物件很好,很讓人羨慕。

那她為啥出來呢,就是想看看李學武?想跟李學武說說話?

雨水有些理不清自己的心緒了,不知道對李學武她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了。

自從景勇傑的事情過後,她就沒心思在這上面找了,半年來也有人給她介紹,可都不合心。

咋可能合心意呢,雖然她是紡織廠的,雖然她是幹事的身份,可她這屬於望門寡了,老講裡面屬於剋夫的一種。

甭管現在宣傳的破除什麼舊的陋習,舊的惡劣風俗,可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並沒有改變。

都要談婚論嫁的了,出了這麼檔子事,給誰介紹心裡不得嘀咕啊。

這好的自然是一聽都不會見面了,只有賴的,找不著物件的,才不會在乎這些的。

何雨水多驕傲個人了,跟景勇傑在一起都不會委屈自己呢,更何況是現在了。

現在議論她的話自然是很少了,但只要一提起相親的事,便會有人不斷地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這才是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對她最大的傷害,也是傻柱直到現在也沒有催促妹妹找物件結婚的緣由。

現在找,只能往下找,找比她條件低的人。

可條件比妹妹低的,妹妹能看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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