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沒搭理一個勁兒碎碎唸的劉海中,而是看了要說話的一大爺一眼,隨後看向站在前面的閆富貴說道:“三大爺,您一直看著了,做個證”。

閆富貴想往後躲了,更想說他啥也沒看著,可李學武這不是商量的語氣,他不敢不答應。

李學武收了槍,抬腳踢了踢地上的劉光福,道:“站起來”。

劉光福倒是能屈能伸,李學武讓他站起來,他就站起來了。

那會兒他還有耍無賴的心思,可見著李學武玩真的,打死他也不敢再扯淡了。

見著自己家老三站起來了,劉海中也閉嘴了。

一大爺看了看劉光福,隨後看向三大爺,問道:“咋回事啊?”

“那個……”

閆富貴抬了抬手,指了指站在那哆嗦的劉光福想說啥來著,本是看著一大爺的目光遇見李學武的眼神又在嘴裡拌了蒜。

咋說,當證人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他才不想幹呢。

可李學武站在這,點了他的名,要是敢說謊,李學武真能收拾了他。

“我一出門就看見……”

閆富貴說著說著又卡住了,手指了指剛才劉光福趴著的位置又道:“我一出門就看見學武在打光福”。

一大爺微微皺眉,看了李學武一眼,示意閆富貴繼續說。

這事很明顯的,整啥懸疑啊,李學武能是跟小孩崽子一般見識的?

真在這動手,走都沒走,還敢動傢伙的,何其理直氣壯。

閆富貴的解釋隨後也證明了他的猜想:“是光福,從外面跑著進來,眼瞅著撞在學武身上,就有了這碼子事了”。

說完攤了攤手,道:“我也是從這開始看見的,後面的大家都看見了”。

周圍人見閆富貴看過來,都往後撤了一步,表示他們只是看熱鬧的,不想做證。

一大爺是見著李學武不說話,又給了他眼神,這才開口說的。

見閆富貴說完了,又看向低著頭,抱著胳膊的劉光福問道:“你三大爺說的是這回事吧?”

劉光福沒看一大爺,抬起頭先看了二哥一眼,又看了他爸,見一家人都沒有個狠勁兒,知道事情完蛋了。

光是他媽在這狠有啥用,哭嚎兩聲讓槍管子給懟回去了。

見他不說話,一大爺又看向了劉海中,兩人可是好長時間都沒這麼站在一起了。

劉海中心裡也明白咋回事了,倆兒子在院裡跑,沒少撞著人。

老二歲數大一點了,有穩當勁了,可老三不一樣了,這小子正是腿兒勤的時候,抬腿就想跑,狗攆了似的。

“那個……咳!”

劉海中也不知道該說啥,他面對著李學武本就底氣不足呢,跟劉光天一樣,話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呢。

李學武卻是沒等著他組織語言,晃了晃下巴,對著劉光福道:“我以前說沒說過你,不讓你在院子裡橫衝直撞的,老的老,小的小,撞了哪個受得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院裡人先是說話了,都點著劉光福數落著以前被他撞過,或者嚇唬到的經歷。

三大媽嘴勤快的很,把老大媳婦兒被嚇到的事嘚吧了一遍,惹得院裡人更不滿意了。

孕婦呢,玩笑呢?

生孩子都是過鬼門關了,還得過劉光福這一關?

面對院裡人的指責,劉家人也知道錯在誰了。

劉家爺仨不說話,二大媽嘴歪眼斜地說道:“那也不能這麼打啊!”

“不打我還留著他過年啊?!”

李學武吊著眼睛撇了二大媽一眼,見著劉光福看過來,眼神裡有些不服氣,上去就是巴掌。

“啪!”

“你!”

“嗡~”

這一巴掌打的可夠突然的,劉家人沒想到,周圍院裡人也是沒想到。

他們都沒想到,到了“講理”這步驟了,李學武還要動手。

劉光福也被打急眼了,扯著自己袖子上的紅布喊道:“我是紅……”

“啪!”

“紅什麼?”

“啪!”

“紅什麼?”

……

李學武見他還有膽子敢反抗,大巴掌連起來了。

他個子大,手長,站的又近,劉光福往哪躲去?

劉光福嘴裡的話都沒說完,臉上已經捱了十多個大巴掌了。

秦淮茹站在三門口看著都覺得自己臉上疼,他那大巴掌多有勁她可清楚,拍在屁股上能紅好幾天。

本來她是不想出來看熱鬧的,可她婆婆要出來看,她怕婆婆再惹豁子就跟了出來。

好麼,正看著呢,一回頭,她婆婆沒影了。

踅摸了一圈兒沒見著影,想來是回家了,就是不知道為啥熱鬧沒看完就跑了。

前院的熱鬧也沒啥可看得了,李學武打的狠,二大媽想攔著,卻是被兒子拽的死死的。

劉光天敢放手?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弟弟可能是給他背鍋了。

再一個,李學武也是在拿他弟弟立威呢,這院裡最近鬧的最歡的就是這幾個小崽子了。

李學武是一邊打著劉光福,一邊問著紅什麼。

還能是紅什麼,沒看著閆家那兩個小崽子都默默的把袖子上的破布摘下來了嘛。

劉海中是不敢說話的,只是臉上的肌肉隨著李學武的巴掌落下也抽動著,好像在打他一樣。

劉光福被打的躲不過,直到坐在了地上才算是躲過了一劫。

李學武晃了晃手,挑了挑眉毛,看著劉光福問道:“你說你是誰?在這院裡你說你是誰?”

劉光福就是再蠢,這個時候也是不敢再說話了的。

李學武點了點劉光福說道:“不服氣是吧,想報仇是吧?”

說完,抬起掃了一眼,對著垂花門口站著的老彪子招了招手,說道:“給交道口所打電話,抓人!”

“學武啊~”

“李處,李處!”

……

他一說抓人,一大爺開口了,劉海中也麻爪了,要是被李學武弄進去,還能有個出來的日子?

李學武卻是沒管他們,看著劉光福說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說自己打了誰誰誰嘛,又砸了誰家的門什麼的,現在給你算算總賬”。

說完抬起頭看向對門方向問道:“是跟三大爺家……”

“沒有!沒有我們家的事!”

閆富貴倒是機靈,聽見李學武叫三大爺,知道該怎麼說。

“那天都是他在說,我們家孩子可沒打人!”

“我沒說打人,是劉光福說的,他打了一個報社的編輯,還有……”

好麼,李學武讓他咬住劉光福,沒想到閆家老三咬的這麼狠,這麼徹底。

他們都是小崽子,對彼此的戰績自然清楚的很,怕別人不知道都主動吹噓呢。

現在李學武要問他的事,他自然順著他爸的話把劉光福的事說了個乾淨。

李學武看著三大爺愁眉苦臉的模樣,點頭道:“行,一會兒去了所裡也這麼說啊~”

老彪子早走了,李學武既然吩咐了,那就是必須辦的事。

劉海中臉色發白,二大媽徹底沒了虎勁兒,都指著劉光天扶著呢。

李學武點了點坐在地上發矇的劉光福說道:“這樣的玩意兒院裡留不得了,在外面胡鬧都有的說,要是禍害自己鄰居……”

這話他只說了一半,可下一半都在院裡眾人的心頭浮現了出來。

要說院裡出小崽子,這事不稀奇,鬧就鬧,現在外面都鬧,院裡人也沒有攔著的意思。

可這劉光福鬧的不對勁,咋能在院裡跟鄰居們耍這個混呢。

李學武要辦他,眾人都在心裡叫好,可沒人跟劉海中攀人情關係,這會兒真沒有給他家說話的。

一大爺是不想鬧大了的,可李學武的話說完,他也知道院裡的風氣再不殺一殺,真的要出事。

李學武等人的這會兒工夫衝著劉光天,衝著閆解曠,閆解娣等人說道:“話給你們說明白了,有勁兒衝外面使去,敢在院裡亮身份,下場跟他一樣”。

這話說的有力度,因為他平日裡就是這麼做的,從來不擺身份,說這話的時候就有底氣。

院裡人聽著李學武的話也認同,不住地點著頭。

畢竟誰也不想自己住的院裡有一些孫猴子,痦子長在別人的臉上才不需要擔心。

劉海中苦著臉還想跟李學武求情,可見著對方這麼說,便又看向一大爺,想要他幫忙說說。

易忠海也是很為難,他有說話的理由,可也有不說話的擔憂。

李學武今天對著劉光福出手明顯不是臨時起意的,說是早有預謀多了些,但在計劃中應該是真的。

為什麼易忠海這麼想,因為李學武的兩次警告,不可能是無緣無故說的。

再一個,劉家老二揹著李學武乾的那些事廠裡都傳開了,他不覺得李學武會不知道。

當然了,他並沒有揣度李學武的心眼有多小,只是從李學武的角度出發,他看見的是防患於未然的態度。

這從李學武以前所做的那些事就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給別人留報復他的機會。

斬草除根,劉家這次危險了。

兩個兒子這種混蛋情況,再加上劉海中自己的問題,李學武要做殺雞儆猴了。

針對的也是三類人,一個就是劉光福這樣的小崽子,包括閆家和院裡其他幾家的。

一個劉光福倒下,可能其他人家裡的小崽子能消停一陣,或者不敢在院裡橫行霸道了。

另一類人則是劉光天這樣的廠職工,接下來是他們的天地了,這院裡住了這麼多戶軋鋼廠職工,壓不住真的要出問題。

最後就是劉海中了,李學武早在他身上套了一道鎖,但還是要給他提個醒,別起什麼歪心思。

易忠海想的有點多,甚至等到交道口所的人進了院他都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

姬毓秀自然不會親自來,來的是王志強,帶了兩個協勤就給劉光福弄走了。

閆解曠自然跑不掉,一併帶回去問話,劉海中父子兩個送了二大媽回家,自己又往所裡去了。

院裡人對此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李學武的強勢,劉家的子不教,甚至有對當前形勢的臆斷式分析。

不過就秦淮茹聽著,沒人為劉光福抱屈,更沒人覺得院內少了他一個會住不下去。

她是一直把熱鬧看完了的,看著李學武出了垂花門往西院去後才回了中院。

還沒進家門呢,就看見婆婆端著洗衣盆往出走,她又看了看大盆裡,驚訝道:“這不是早上才換的褲子嘛”。

“哦”

賈張氏慌里慌張地撇了兒媳一眼,嘴裡支支吾吾地說道:“蹭髒了,洗洗”。

說完也不給秦淮茹再問的機會,快步走去了井邊。

秦淮茹挑了挑眉毛,不解地看了看婆婆的背影,狐疑著往家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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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怎麼有股子香粉味?”

婁姐懷疑地看了看李學武,再次湊近了聞了聞。

見她如此,李學武好笑地反問道:“什麼香粉味,我身上怎麼會有那種味道”。

說完他自己都不信地聞了聞。

嗯,還別說,海棠花的味道。

是誰的?

佟慧美的?

婁姐翻了翻白眼,她現在已經懶得再聽李學武狡辯了,扔了手裡的檔案,一屁股坐在了辦公椅子上。

李學武挑了挑眉頭,攤開手說道:“我真不知道”。

“無所謂了~”

婁姐從檔案檔案盒裡抽出一份檔案遞給李學武說道:“鋼城的事很順利,京城去的人都被安排上船了,這是人事檔案”。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接過檔案看了起來。

上面是鋼城東風船務的組織機構表,以及對應的職務名單,很正式。

不能不正式,從京城這邊招了那麼多人過去,俱樂部作為東風船務的協辦單位,不得不準備好所有的正式檔案以備調查。

當然了,這個時候管事的部門都亂成粥了,自然是沒人來查的。

但李學武怎麼會給自己留這麼大的手尾,所以真的有人來查,那也是正規合法的。

他也想過了,即便是不正規的,恐怕也不會有人來管他。

現在京城裡管事的,但凡有點腦子的都希望這些閒的蛋疼的年輕人都走了才好呢。

大街上鬧事的還能是誰,不就是不上班,不幹活,還不跟家裡老實待著的年輕人嘛。

現在有一家年輕人都想去,又願意使用他們的單位,即便是在鋼城,那京城這邊也是願意的。

“你在看什麼?”

李學武掃了一眼婁姐正在看的東西,很厚,不像是書,手寫文字。

“港城金融危機分析,怎麼?你要看?”

婁姐撇了李學武一眼,還將手裡的檔案給李學武示意了一下。

李學武卻是聳了聳肩膀,道:“我不懂金融,給我也看不懂的”。

“倒是難得”

婁姐嘴角輕笑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道:“從你口中也能聽到你不會、不懂的東西”。

“我不懂的東西多了,有什麼好奇怪的”

李學武攤了攤手,隨後將手裡的檔案放了下來,示意了一下婁姐手裡的檔案道:“不過我可以聽聽裡面的見解”。

婁姐看著李學武坐在了自己辦公桌的對面一副認真的表情,不置可否地學著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好啊,東家檢查我工作了~”

“不,是關心”

李學武微微一笑,強調了一個詞。

可惜了,他強調的不是婁姐期待的那個詞,也使得婁姐接下來的語氣有些公事公辦的意味了。

“你知道什麼是金融危機吧?”

“嗯哼~”

李學武靠坐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了胸前,點頭道:“你不用問我,直接講就好,不懂的我會記住,再問你”。

婁姐很有挑戰地歪了歪腦袋,抿了抿嘴,道:“那好,我先說說港城的金融基礎”。

“港城的金融歷史可以追溯到16世紀,當時由於東南亞殖民地在17-18世紀不斷擴充套件,導致大量資金從大陸流入港城”

婁姐簡單的一句話介紹了港城金融的背景歷史,隨後直入主題:

“19世紀中期以來,隨著全球經濟增長和貿易發展,越來越多的外資進入港城市場,形成了現在的全球性金融市場”。

“這段時期也是香港金融業飛速發展的階段,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就是銀行業,也就是咱們以前所說的錢莊、票號”

婁姐翻了翻檔案,繼續介紹道:“恰恰是現在,港城因為優越的地理位置、完善的基礎設施以及高素質人才儲備而成為全球最大的投資中心之一”。

“當然了,這也是危機的溫床!”

婁姐敲了敲手裡的檔案,道:“房產業知道吧?”

想到剛才李學武說的話,沒等他回覆,便繼續解釋道:“在港城,商業銀行的投資方向就有房產建築業”。

“例數商業銀行所出現的銀行危機,有一大部分是跟房產業有關”

婁姐又翻了幾頁,道:“前年,也就是六四年,港府發表了一份重要檔案,《房屋政策白皮書》宣佈要在十年內建成190萬個徙置單位,和29萬個廉租屋,並放寬入住徙置屋的資格”。

“徙置單位和廉租屋用我解釋嘛?”

“貧民窟嘛~”

李學武擺了擺手,故作嫌棄地說道:“說是社會的穩定器,其實就是資本社會面對社會問題的表象妥協,掛在驢子嘴邊的胡蘿蔔”。

說完又沉痛地搖了搖頭,表達了對生活在資本社會中人民苦難的遺憾。

“你繼續”

“我……”

婁姐有些啞口無言了,她是充分了解了港城的社會現實,以及金融架構、社會人文等情況後才看這個的。

而面對李學武這個“又紅又專”的社會青年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是好了。

“ok,咱們繼續說……”

“哦~~英文~~”

“你還聽不聽了!!!”

……

婁姐發飆了,東家怎麼了,她發火了,東家就是小老弟。

她當然在學英文,因為港城的官方語言就是英文,學英文總比學港東話要容易些吧。

看著李學武屈服了的模樣,婁姐瞪了瞪他,便開始繼續說了起來。

其實很簡單,就是港城迫於發展需要,面臨越來越多的底層貧民無家可居的局面,發揮調節職能,減緩社會壓力的一種做法。

港城公屋政策的形成對底層民眾來說自然是一種好的政策,但是,事物都是有兩面性的。

由於港府放寬了租務管制,拆卸舊樓重建變得很容易,投資入場資格的放低,引來了一場房產業投資的狂歡。

這麼說吧,你在你們小區門口賣燒烤,很賺錢,張三來了,看了看你的手推車和火爐子,心裡合計著他長手了,他跟銀行借點錢也能幹。

張三幹了,張三也賺錢了,李四、王五、週二麻子也都長手了,你說他們都幹這個了,大家還能不能賺著錢?

大家都賺不到錢了,跟銀行借的錢還能不能還上?

最後會怎麼樣?

銀行接手了一堆燒烤爐子,還是市場過剩、質量參差不齊的那種燒烤爐子。

看著很簡單吧,其實當時的港城經濟並沒有很複雜,金融原理也並不是多深奧的學術,至少比醫學簡單。

港城地產投資的主力軍就是商業銀行,其他的就包括各種民間資本了。

港城銀行間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有點兒資本的都能開錢莊,開銀行,高息納儲,搶佔存款市場。

這裡就不得不說此時的華商銀行了,有錢,膽子小,好勇鬥狠,最會窩裡鬥。

幹不過英行就內卷,為了提高收益和競爭力,華商銀行大膽冒進,將大量存款投入道了高風險的房地產行業。

資本的湧入必然帶來呆賬壞賬,他們本身的體量就小,銀本流動性下降會引發什麼?

最開始暴雷的比較大的華商行就是廖氏銀行,當時其投放於不動產的貸款數額已經佔了存款總額的七成還多。

前面也說了,這個時代的資訊不發達的,儲戶很容易被謠言所影響。

港城此時的報業就是一潭亂泥坑,說話是不用負責的。

廖氏銀行根基不穩,經營策略冒進,六一年受到謠言攻擊,信任危機直接就造成坍塌了。

關鍵是這個時候的港城對金融業的監管是空白的,沒有必要的防範和監督手段,反向放縱了這些銀行的冒進行為。

跟現在的房地產開發不同,當時是一幢樓買下來,重新建起來,再一幢樓整個賣出去,不是賣單間的。

一幢舊樓可能就十幾、二十萬,你再跟銀行借一點,或者其他渠道搞一點,把樓整體再重建了,那就能賣了。

週期長,買家受限,市場發展不全面,出現各種危機就是必然事件了。

銀行能做的買賣,蹬三輪的也能做,沒有經營壁壘,可不就是一地雞毛嘛。

地產商的過度投資直接引爆了一場地產業和銀行業的危機。

現在的港人都有這麼一個印象,好像全港都在拆樓,拆的過了頭,拆的時候有錢,建的時候沒錢,然後就出現資金鍊斷裂,樓市崩盤了。

樓市的崩盤自然引發了商業銀行的資本沉沒,再加上此時的社會環境,資訊極度不發達,謠言就能摧毀一家銀行的情況,出現擠兌就很簡單了。

最憋屈的就屬恆升銀行了,面對摩根和滙豐聯手絞殺,最後被吞併,成為滙豐系錢莊,幾個大股東都是哭著籤的字。

去年,港城銀行業收緊房地產貸款,導致大批地產商倒閉,800多個底盤成為了爛尾樓,地價、樓價、租金暴跌。

這裡要注意了,不是這些東西的價格降低了,民眾就有更多的地方住了,也不是住的條件降低了,反而是很多人沒地方住了。

樓拆了,沒人建,銀行還關門了,內部經濟結構崩塌,所有的行業都受到了波及。

同醜國金融危機中農場主把牛奶傾倒進河裡是一個道理。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李學武聽婁姐把港城現在所面臨的危機和情況全面的講述了一遍後,問道:“答案呢?”

“什麼答案?”

婁姐放下手裡的檔案,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也學著李學武靠坐在了椅子上說道:“你給的是命名題,你不就知道答案嘛”。

李學武抿了抿嘴,沒在意地問道:“他們有意見?”

“不,是我”

婁姐搖了搖頭,看著李學武說道:“我爸他們倒是很同意你的冒險做法,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著話又坐直了身子,看著眼前的檔案道:“危機已經產生了,市場都崩盤了,你還說要過去買銀行,買地產”。

婁姐迷惑地抬起頭看向李學武問道:“還說什麼商業地產,什麼意思?”

李學武點了點頭,認同了婁姐的問題,這是他給樓上智囊團出的命名題的關鍵。

“危機就意味著機遇,這不是一句空話”

李學武先是點了點婁姐,隨後繼續說道:“我說收購銀行而不是自己籌建銀行的目的你也清楚,但收購銀行絕對不是你此去港城的任務目標!”

婁姐微微昂起頭,看向李學武,等著他給自己解釋一下這裡面的區別。

她當然知道自己過去要做什麼,父親等人就是在把她要做什麼細節化到她能怎麼做。

李學武微微眯起眼睛道:“十噸黃金,在港城掀不起什麼大浪來,但加一個足夠長的槓桿,有可能撬動港城整個金融業”。

“你知道十噸黃金是多少美刀嘛?”

“知道,數字很好記”

婁姐看著李學武雖然不知道他問的問題含義,但還是回答道:“刀”。

李學武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是多少港幣呢?”

“八個多億”

婁姐很配合地給出了正確答案,這是她去港城的資本,自然是瞭然於心的。

“八個多億,也多,也不多”

李學武解釋道:“港城的一個辦公人員月薪兩百塊左右,所以八個億港幣真的很多”。

首富也才幾千萬資產,婁姐是要帶著十噸黃金過去的,只要她落地,一定就是首富。

“但是,這個數字是理論上的本金”

李學武捏著手指道:“收購一家銀行不僅僅是要接受其整體架構和成熟的管理模式,還要接收其本身存在的債務和爛賬”。

“這個我知道”

婁姐微微皺眉,道:“現在可選擇的有很多,港城那邊已經在幫忙篩選合適的物件了”。

“不要全信他們”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所有人都不值得全身心的信任,金錢會讓人失去理智的”。

說著話,將婁姐手裡的檔案拿過來翻看了一下,道:“現在過去收購銀行,你要面臨三個風險”。

“一個是資金來源問題,一個是信譽問題,最後是資產盤活”

李學武疊著腿,坐在椅子上認真地說道:“我不是專家,坐在這裡也僅僅是給你說一下大的方向”。

“婁總先過去,會跟我在那邊安排的人匯合,利用對方的影響力背書,完成最原始資本體系的建立”

“等你過去的時候利用已經籌備完成的投資公司完成銀行併購,也就是市場上所說的蛇吞象”

“當銀行被收購完成,我這邊的市場也能透過五豐行跟那邊打通,這是給銀行的第一筆業務,也是盤活資產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收購一家房地產公司,全資控股,用於開發銀行賬面上的舊樓,清理這些爛賬”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這個時候無論是銀行,還是房地產公司,都會因為這些大動作而產生信任影響力了,銀行裡面就會有儲戶來存錢了”。

“有了儲戶,就有了槓桿,房地產的開發和銷售要變換一下既有模式,不能整棟樓銷售了,更不能單獨銷售”。

李學武看向婁姐問道:“婁總他們把這部分的計劃做出來了嗎?”

“還在做”

婁姐抿了抿嘴,示意了李學武手裡的檔案道:“最開始的才剛確定下來~”

“那就簡單說”

李學武挑眉道:“房子整棟賣,港民自然買不起,但可以分戶賣,分戶賣要是還買不起,銀行可以提供分期貸款”。

說到這裡,李學武敲了敲婁姐前面的桌面道:“自己的銀行,自己的房地產公司,自己的樓盤,不用等建好了才開始賣,當設計圖紙出來的時候就可以開始銷售工作了”。

“這怎麼可以!”

婁姐皺眉道:“房子都還沒建好呢,誰會買!”

“當然有人會買”

李學武很確定地說道:“一棟樓買不起,一戶樓還買不起?一戶買不起,首付百分之三十,這個風險完全抵得上按戶購買的誘惑力了”。

“重要的是,銀行手裡的爛賬會透過這種手段變成優質資產,進而提升銀行整體財產價值”。

“同時”

李學武微微眯著眼睛,一邊示意婁姐思考,一邊提示道:“要做銀行的,什麼才是你的主要業務?”

“儲蓄?”

“是貸款!”

李學武提高了音量,點了點婁姐道:“儲蓄是要虧錢的,你要給儲戶付利息的,這不是銀行的主要業務,要想錢生錢,貸款才是大頭!”

“你想想,你手裡的爛賬變成了優質資產,然後不斷地透過併購其他倒閉破產的銀行,進而收走他們手裡的土地和樓盤,這樣你的優質資產會越來越多”

“同時,當某人交付了首付金,預定了一處房產,那麼他就要開始償還這處房產的貸款利息了”

“貸款是誰的?”

李學武再次點了點婁姐道:“房地產公司都是咱們自己的,這樓能不能建設起來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你手裡捏著大量的有抵押保障的貸款合同,就是有無數的人在供養這座銀行,不是比吸收儲蓄還要合算嘛!”

“這……這怎麼可以……”

婁姐有些驚呆了,她沒想過要這麼運作銀行,她只以為是吸收儲蓄,然後放貸出去,沒想著自己進行資本運作的。

李學武卻是聳了聳肩膀道:“這就叫資本運作,同樣的一筆錢,收購銀行將資產盤活賺一次,賣掉商品房再賺一次,商品房貸款再賺一次,所以是賺三次”。

“即便是他還不起這個放貸了,把房子收回來再繼續賣也不會吃虧,上下游全都在一個總公司,不怕資本流失”

婁姐呆呆地看著李學武,她從港城來的資料上可從來沒有看見過房貸一詞,好半天才開口問道:“所以這些房屋貸款也是優質資產?”

“當然!”

李學武很確信地點頭道:“在銀行業,沒有比有抵押的貸款合同更優質的了,尤其是現在市場低迷的情況下,更適合這種發展模式”。

“所以……”

婁姐回想起父親等人上上週在跟李學武開會時所說的那個數字是……

“你們開會時說的百分之四就是房貸利率?”

也不等李學武點頭,婁姐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瞪大了眼珠子看著李學武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說道:“當年慈喜跟八國貸款也才是百分之四的利息啊,那還是年利息,你們說的可是月利息……”

這幾個月的金融學不白學,婁姐對這些知識自然懂的很,她不驚訝於李學武的思維,她只是驚訝於李學武的心黑。

“還……還是你們狠啊……”

“哪裡狠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故作不滿地說道:“這麼多年都是這個利率,不要睜著眼睛亂說,華商票號很難的”。

“我查閱多少年的材料,你們家和西城祁家,包括其他三家是怎麼起來的,我是最知道的一個人”

“你爸爸和幾家老叔差點把所有家當都掏給我了,差點這五家就都姓李了”。

李學武點了點婁姐,很是遺憾地搖頭道:“如果去了港城也有人這麼說你,你就跟他們說,有些時候找找自己的原因,這麼多年工資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工作”。

“……”

婁姐無語地看著李學武,好半晌才說道:“是不是有點兒太不要臉了?”

“這就不要臉了?”

李學武好笑道:“等你去了港城,你就能見識到更不要臉的了,月利率能要你5%還多~他們才是不要臉呢”。

說完站起身示意婁姐來沙發這邊坐,待她坐下後又繼續說道:“貸款是最後的手段,主要是為了鞏固基礎,奠定銀行在當地的影響力,持續性的優良資產還得看商業物業”。

見婁姐在認真聽,李學武便開始給她講商業配套,講投資。

如何把商場和公寓式住宅結合在一起,一棟商廈裡要有電影院,還要有遊樂場,還要有飯店……

婁姐聽的很迷糊,但卻是很認真,聽的記不住了還要拿筆記。

等王小琴等人過來找他的時候兩人已經說了好多好多,婁姐的筆記本上也記錄了好多好多。

就像李學武所說的那樣,他不懂經濟,但他懂未來。

自己不會賺錢,那就讓會賺錢的人幫自己賺錢。

“聊什麼呢?”

王小琴進來後笑著招呼了一聲,她猜測李學武跟這個婁曉娥可能有些什麼,但她並不想進一步瞭解這件事。

有的時候難得糊塗,裝不知道還來的輕鬆些,又不是什麼原則問題。

在正經工作和集體利益面前,這麼一點小事根本不會被在意。

尤其是婁曉娥家裡一直拿著錢在養這個俱樂部,還不就是在供養他們。

這麼一合計,李學武應該算是為集體做貢獻了。

“還能是什麼,俱樂部的工作唄”

李學武笑著讓了幾人,見黃幹也在,便問道:“馬俊他們沒來?”

“沒,不知道幹啥去了”

黃幹隨意地坐在了李學武身邊,胳膊碰了碰李學武笑道:“越州的事情很順利?鍾景學那邊來了訊息了”。

“嗯,廠裡辦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隨後說道:“代我跟他說一聲感謝”。

“我可不傳這個話”

黃乾笑呵呵地靠坐在了沙發上,擺了擺手說道:“等再見著他你自己說吧”。

王小琴接了婁曉娥端過來的茶杯笑道:“不用麻煩了,就是過來坐坐,知道他在這”。

李學武看向王小琴主動問道:“山上沒問題吧?最近我可沒時間上去”。

“沒事,按部就班”

王小琴笑了笑,可隨後面色稍稍正式了問道:“治安大隊那邊呢?”

“正常”

李學武做了個手勢,沒讓王小琴在這裡談這個問題,他知道王小琴想問的不是治安大隊,而是治安大隊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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