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誰?”

“你們所長在哪呢?”

交道口所門口倒座房裡值班的幹事看了看來人。

灰色上衣,黑色褲子,腳上是涼皮鞋,看樣子也不是一般人物呢。

值班幹事沒敢亂說,只是耷拉著眼皮回道:“今天週六,所長輪休,回老家探親去了”。

“什麼?!”

來人皺了皺眉頭,打量了小窗子裡的值班幹事一眼,門洞裡的燈光自然不如值班室裡的亮,幹事的表情他看的很清楚。

“什麼時候走的?”

“同志你是誰啊?”

值班幹事見他打聽的這麼多也是有些不快了,手按在腰上的槍套上盯著來人反打量了回去。

“分局的,找你們所長有點事”

來人態度還是一般的強硬,雙手倒是很規矩地放在了窗臺上,再次問道:“你說你們所長什麼時候走的?”

值班幹事看了看來人,好像是有點兒印象,就是不知道這人在分局那邊是幹啥的。

不過心中的疑惑存著,懷疑他身份不軌的疑慮已經消除了。

“還沒下班就走了,說是得上山,早跟領導請了假的”。

說完這個值班幹事又坐了回去,一晚上他得值一半宿,多消耗一點精神他都不願意。

來人皺著眉頭看了看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又往安靜的大院裡看了一眼,道:“你們所的人呢?案子在哪辦的?”

“什麼案子?”

值班幹事挑了挑眉毛,手裡的煙盒頓了一頓,好笑地看向小窗子外面道:“你看我們現在像是有案子的樣兒嘛?”

來人也是這麼覺得的,因為大院裡連臺車都沒有,恐怕辦公室那趟房裡也沒人了,剩下的應該都在值班宿舍呢。

可這跟他收到的訊息對不上了啊,有人報過來說就是交道口所帶隊抓的人,這會兒人都去哪了?

難不成還上天入地了不成?

這人也知道自己不亮身份是在這問不出個所以然了,伸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本證件衝著小窗子裡的值班幹事示意道:“治安科的,你們值班領導呢?”

“呦,是領導啊,您早說啊”

這值班的幹事也是個皮的,至少嘴皮子利索的,站起身將手裡的煙盒往窗外遞了遞,又覺得這小窗子實在是不雅,又在來人微眯著的目光中尷尬地收了回來。

“我們值班副所長帶隊蹲點去了,前幾天有老太太們報告,說是晚上老有人竄街鬧騰,這不嘛”

幹事抬了抬手,示意了院裡道:“車子都騎走了”。

“腳踏車?”

來人挑了挑眉毛,只覺得這幹事的嘴裡沒一個準屁。

“得嘞,好小子!”

“您慢著點吧,當心路黑啊~”

執勤幹事從小窗子裡見著那人出了大門,又盯著眼睛出了值班室往大門口一直跟著那人上車走人。

“呸!”

幹事啐了一口唾沫,隨後撇了撇嘴角,不屑地嘀咕道:“我當是誰呢,敢情是癩皮狗!”

這就是外號了,總不會有人真的就叫癩皮狗的。

剛才外面黑,那人又揹著燈,低著頭,他也是一時沒看清楚。

等見了那人亮出證件,這才知道是賴山河。

說是治安科的,狗屁,就是一協勤。

什麼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這賴山河就是那雞犬。

賴山河,你聽這名字就知道奔了誰的關係了,尤其是打著治安科的旗號,跟賴山川論堂兄弟。

只不過啊,這堂兄弟也是遠了好些子枝兒了,但架不住這賴山河會巴結差事啊。

賴山河本身就是一不學無術的混子,有了給賴山川跑腿兒理事的門道,這才有了協勤的身份。

實際上協勤是什麼呀,就是一預備力量,都不抵大廠裡的保衛牛掰,拿的也是補貼。

為啥叫癩皮狗呢,屬實人家見著主人了會搖尾巴,見著主人吆喝了,知道會咬人。

就這麼一個角色,還能得著所里正當幹事的高眼了?

也就是有那麼個關係在,要是沒那個關係,就衝他乾的那些事,早被扒皮了。

幹事見人是真走了,這才回了值班室,看了看窗外,這才拎起電話打了出去。

“喂,我是交道口所的小高啊,我們邢所在不?……哎~”

電話等了有一會兒,幹事聽見那端是邢一春接的,趕緊彙報道:“邢所,剛才癩皮狗來了,打聽行動了,也打聽你們去向呢”。

……

“知道,沒說,丫是什麼玩意兒啊,我還能搭理他?”

……

“明白,清楚著呢,您放心,今晚誰來了都這套磕兒~”

……

撂了電話,小高挑了挑眉毛,掏出那盒煙叼在嘴裡點著了,眯著眼睛噓了一口,這才又坐了下來。

他能不知道今晚邢所他們幹嘛去嘛,他就是值班的,邢一春不告訴別人,總得告訴他行動方向,不然真出了事,邢一春要擔責任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小高信得過,這才安排他值班的,今晚外面的人甭想進來,院裡的人也甭想出去,電話線都叫他給掐了,只有門口值班室這一部能用。

也別說所裡沒有外人,只要是單位,這心就永遠沒有一條的。

就是他,要不是眼巴前兒的形勢很明朗了,他能冒著風險玩癩皮狗?

為啥說他能看得清形勢?

也不是他多有才華,多有眼光,而是事情就跟桌面上擺著呢。

這交道口所在哪啊?

就在分局眼皮子底下,可也在治安大隊邊兒上啊。

以外面的關係來說,沈大隊是一方面,原來的李所也是一方面,再加上現在的姬所,那更是關係嘎嘎硬。

跟李所是親戚關係,家裡還有背景,賴山川算個屁啊!

以內部關係說,這交道口所上上下下三十多人,哪個不是沈大隊一手帶出來的,說手把手教的都有人在,誰親誰遠啊。

姬毓秀以前就是所裡的人,雖說是一丫頭片子,業務能力也就後勤那麼點能耐了,可你不能否認人家其他能力強啊。

就一項,人際關係,所裡都拎出來,哪個能比的上姬毓秀的。

這玩意說有用是真有用啊,你說沒用只能說你也有關係。

但姬毓秀這所長是鄭局定的,老邢又提了副所當幫手,眼瞅著是要以老邢主外,姬所主內,立功受獎的機會不是到了嘛。

一個不出外勤,不搶功勞,還能平上面事的所長,哪個不愛?

就說來檢查,哪個所不得應付上面下來的各種抽查,可交道口就不用管這個,所有的事情都是姬所在辦。

你要說沒找事的?

怎麼沒有,眼巴前兒不就有一個嘛。

人家檢查的都說了,交道口管控不嚴格,案件偵破力度不夠,現在就讓你看看夠不夠。

小高是沒去現場,也不知道抓了多少,但就從剛才電話裡刑所意氣風發的語氣就知道,這一網下去,絕對有夠賴某人一受的。

我們本來不想管這些的,但賴處長都說了,那我們就得乾點這個活兒。

至於誰家的孩子被抓了,這就跟我們沒關係了,全是賴處要求的。

癩皮狗為啥收到訊息沒有在這多磨蹭,就是因為這邊馬上要來人了,他要是被堵著,說不定得傳出什麼話去呢。

這不嘛,小高的一根菸還沒咕嘟完,門口吵吵鬧鬧的聲音來了。

好在啊,都知道點兒影響,沒開著單位的車來,要真是一堆車堵在大門口,這條衚衕子裡的人不說,明早全街道的人都知道所裡出了啥事了。

“小高,是你值班啊”

“哎!大姑,您怎麼來了?”

小高一見來人,趕緊把手裡的煙掐了,站起身便往出走,順便整理了一下腰上的槍。

來的不是他親大姑,而是分局裝備科的,因為跟他爸認識,這又不是正式場合,可不就得叫大姑嘛。

“小高,你們所裡的人呢?”

門洞子裡湧進來不少人,可見站在前面的婦女說著話,其他人也都張望著院裡,並沒有貿貿然往裡面闖。

都是老行伍了,這點兒原則還是知道的,如果院子裡正在辦案,真進去了有點兒啥事就說不清楚了。

所以了,大家還是很冷靜的站在門洞子裡等著小高開口。

小高卻是看了看這些湧進來的人,故作詫異地愣了愣,隨即看向那婦女說道:“這……這是幹啥”。

“你不知道?”

那婦女滿臉的著急,打量了小高一眼,她倒是沒時間跟小高墨跡,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們所今天不是有任務嘛,人呢?人都去哪了?”

“有……有任務?”

“是,是有任務!”

小高先是問了一句,隨後點了點頭,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說道:“我們刑所帶隊,一共三個人出去蹲點兒了”。

說完拉了那婦女一下,輕聲說道:“可衚衕子里老太太們說有摸牆的,你們來這是……?”

“什麼摸牆的!”

有人忍不住了,衝著小高說道:“邢一春呢?去哪了?”

“不都說了帶隊蹲點去了嘛!”

小高見那人說話不客氣,這也是帶了脾氣,正色地說道:“今天刑所值夜班,這幾天老有老太太們告狀說晚上有人在衚衕子亂竄,讓他晚上去看看”。

“這不嘛!”

小高抖了抖手,衝著眾人說道:“晚上一黑天他帶著人就走了,說不蹲幾天抓不到人,非得熬紅了眼珠子不可”。

“大姑!你們可別逼我犯錯誤!”

小高又看了看那婦女,皺眉問道:“你們是為那些衚衕躥子來的?”

“小高,不是~”

那婦女拉了拉小高的胳膊,瞪了那些人一眼,不叫他們亂說話,又對著小高問道:“這麼說,邢一春打晚上出去了就沒回來?”

“這話您問的”

小高讓開身子示意了烏漆嘛黑的大院,以及只有門廳亮著燈的房屋,反問道:“您看這像是有人的樣子嘛?”

說完這個,卻又是皺眉道:“剛才治安科的賴山河倒是來了,遮遮掩掩的說了些有的沒的就走了”。

“賴山河?”

婦女瞪了瞪眼睛,看著小高問道:“賴山河都說什麼了?”

“這……”

小高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門口眾人,這才拉了婦女輕聲說道:“就問了問行動順利不,我特麼也沒整明白,他怎麼知道刑所去蹲點了,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

剛才跟小高急眼的那男人咒罵道:“碼的!原來是這個王八蛋搞的鬼,邢一春可能被人當槍使了”。

“什麼意思?”

婦女還沒聽明白咋回事呢,那男人擰了身子往出走,邊走邊恨恨地說道:“白天剛說了要搞大學習、大討論,晚上就特麼來這一出,是想拿咱們也當槍呢”。

見婦女跟上來追問,這男人站住了腳,就在大門外頭怒道:“你怎麼還不明白,人家跟這邊彆著槓頭,讓他兒子在裡面使了壞,引了這邊的人去抓人,好叫咱們一起來這邊要人啊!”

“啊!”

婦女顯然也是聽明白了,要不說賴山河提前知道事兒呢,敢情玩的是驅虎吞狼的勾當。

用小腳老太太們引著莽夫邢一春去抓人,他兒子做了內應,故意把他們的孩子都裝裡面了,想的是把他們的火都引來這邊呢。

真陰險啊!

婦女也是皺起了眉頭,賴山川跟交道口這邊別槓頭實際上是在跟李學武別山尖,局裡人自然都聽說了。

可你們彆著,別特麼拖我們下水啊,這可不是人乾的事了。

尤其是今晚弄的那些玩意兒,這不是毀了他們孩子前程嘛。

不行,今天這件事必須解決掉,真要是讓那莽夫邢一春辦成了鐵案,就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還得找賴山川去。

別特麼以為是治安處一把手就能隻手遮天了,這些人捆在一塊兒,唾沫都能淹死他。

這件事說起來其實還有個疑問點,賴山川再訥,也不能用他兒子當誘餌啊。

可這就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心思了。

他們已經想到這一茬兒了,既然他們都知道今晚的事了,還能讓邢一春辦下去嗎?

如果沒有小高說了有賴山河來過,他們能知道這裡有賴山川的事?

還不是覺得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嘛,覺得賴山川也是被算計的人呢。

如果真這麼發展下去,到最後這些人跟交道口真就有了仇了,即便是孩子沒啥事接出來了,那對交道口所是個啥印象?

他們能讓這個案子辦下去嗎?

準不能啊,既然都辦不下去了,那賴山川的兒子也就一樣沒事了啊。

這都是老賴算計好了的,他兒子充其量就是在裡面過一遍篩子,到最後跟他們的孩子一起出來。

最後他們和交道口所對立了,他好坐山觀虎鬥啊。

這很符合賴山川的辦事風格,這人陰著呢。

就是啊,他沒算計到,這小高會跟他們說這些。

“小高,今天的事大姑記下了,明兒沒事兒了來大姑家給你燉肉吃”

婦女咬牙切齒的模樣,小高可不敢去她們家吃肉,別不是要吃他的肉吧。

“大姑,你們這是……?”

小高送到大門口,撓了撓腦袋問道:“我都懵了,到底咋地了,我們刑所真的去蹲點了,這行動關你們咋地了?”

“行了,小高,這事兒你甭管了!”

婦女已經推了車子,衝著小高擺了擺手說道:“今天啊,你就當我們都沒來,上你的班,該幹啥幹啥”。

說完又對著眾人擺手道:“走,今晚去賴家做客,咱們得去求求情,不然人家真要捏了咱們的軟肋了”。

好傢伙啊,這是第一批的,還有剛到的呢,互相焦急地打聽著,見著這些人解釋了,也都跟著婦女的腳踏車往回騎了。

去交道口所沒用的,人不在這,說不定送哪兒去了,要不是在治安大隊,要不就是在一監所,他們不想去找了,直接去賴山川家裡等。

治安大隊可不是他們能去叫門的,那大門樓子站崗的都不是治安大隊的人,這個時候去要人,那不擎等著挨白眼子嘛。

去一監所就更不成了,因為一監所根本就不受他們單位管轄,那是司所的,兩個系統了。

反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們都“清楚”了,就請賴處長處理吧。

他兒子就在裡面,賴山川要真捨得他兒子,那他們也不怕了,這筆賬都算在賴山川的頭上,看他一身鐵能打幾個釘。

這件事剛開始著急,可現在知道了問題的根本原因,他們倒是不著急了。

無論是“幕後策劃”賴山川,還是正在辦案的邢一春,只要知道了那些孩子的背景,這件事就得是內部處理。

邢一春是個莽夫,可這個案子最終也得由著分局稽核,終究是要送到賴山川這裡的。

他們就等著看,看看賴山川怎麼下這個筆。

最大的可能就是,邢一春不會送上來,因為他會“發現”這是個雷,賴山川“故意”給他布的局。

邢一春騎虎難下了,不辦吧,有賴山川看著,這就是個大過。

可要是辦了,那就都得罪完了,以後交道口所甭想消停了。

他們算是知道了,就是賴山川裹挾著他們跟李學武談判呢,就是要讓李學武低頭。

可憑什麼啊!

人家李學武根本就不在乎治安大隊這點兒事兒啊,人家還是大廠的保衛處處長呢,這個誰不知道。

憑什麼就得跟你賴山川低頭啊!

該咋地咋地,大不了人家不在分局混了,你能拿人家咋地。

李學武不在乎,可他們在乎啊,這是他們的孩子啊。

憑什麼拿他們當籌碼啊,這賴山川真是該死啊。

“開門!賴處長在家沒!開開門!”

賴山川家所在的院子不大,獨門獨院,就是個一進的宅子,在東城這邊很常見。

木製的大門被敲的“咣咣”響,還真就不是一個人在叫門。

正跟屋裡彙報的賴山河嚇了一跳,伸手就把腰上的大五四給掏了出來。

“幹什麼!”

賴山川皺眉瞪了賴山河一眼,隨即衝著沙發上坐著正著急的愛人擺了擺手,示意她進屋去。

“收起來!”

再次喝了賴山河一句,隨後抬手示意了大門方向說道:“去看看是誰”。

“還能是誰~”

賴山河挑了挑眉毛說道:“我就說咱們不用急,有人比咱們還著急,這事根本不用咱們出面,光是他們就能把這件事擺平了”。

說完這句,驚慌的神色已經消失,換上了成竹在胸的表情對著大哥道:“您瞧好了吧,這些人一準兒是來跟您求情的,請您去找交道口要人呢!”

說到這,賴山河正色地看了看大哥,提醒道:“您可輕易別答應啊,只要保持正面形象就好,千萬別在這些人面前犯錯,最好是來點兒大義滅親的意思,公事公辦,反正他們也不敢讓這件事公辦了!”

“快去開門吧,我用你教我做事啊?!”

賴山川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衝著賴山河翻了翻白眼,擺擺手很是不耐煩的樣子。

他愛人是著急了,可他沒著急,一個電話打給了賴山河去打聽這件事。

正如堂弟所說的,他必須是正面的,他不能犯錯誤,兒子出了事,那就公事公辦嘛。

他就不信邢一春敢這麼辦!

也不知道這個主意是誰給邢一春出的,或者是姬毓秀主動辦的,反正不像是李學武的風格。

這不是狗急跳牆嘛,一網打盡,他倒是真的被捏住軟肋了,可這一網下去,李學武甭想在分局裡面混了。

這事倒像是姬毓秀私自做主的樣子,完全是意氣用事,對他來說不是個事。

賴山川想明白了這些,也就真的不著急了,他倒是要用這個事情反過來弄死李學武。

以前他還想著往治安大隊裡攙沙子,這會李學武混不下去了,他正好接手。

呵呵~

姬毓秀這是在幫自己的忙啊!

賴山川心裡想著,端起茶杯擺正了姿態,完全就是一個剛正不阿,正義的化身模樣。

當院裡湧進來一群人的時候,賴山川知道,自己表演的時候到了!

“呦,賴處長,您這還有心思喝茶呢~”

“哦!是劉科長啊”

賴山川好像剛發現眾人似的,站起身招呼道:“你們這是?”

“哎呀!”

賴山川急忙走出客廳衝著眾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屋裡來坐。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見賴山川的反應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可也都進了屋。

這客廳再大也容不下這麼多人啊,所以好多人都是站在屋裡看著沙發上坐的幾人說話。

“我說鳳芝同志啊,事情很突然啊”

賴山川痛心疾首地看了看劉鳳芝,說道:“你看看,我也是剛收到訊息,我真是……”

說著話用手捂了捂臉道:“真是沒臉見人了,孽子啊~”

劉鳳芝就是小高的大姑,剛才被分析明白的那個婦女。

這會兒看著賴山川表演,她倒是來了興趣,給屋裡眾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後,又看向了賴山川。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也都明白了彼此眼神的含義,也都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沙發上坐著的,還在表演的賴山川。

他們也不急了,這都到這了,事情該怎麼解決總是要有個程式的,總歸是要把這筆賬算清楚的。

“嗨,誰說不是呢”

劉鳳芝倒是會演的,這會兒倒是配合起了賴山川,也是故作無奈地說道:“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了,孩子們鬧成這樣,誰還不是沒臉了”。

“不過這件事蹊蹺呢!”

劉鳳芝看向眾人吊了吊眼眉,意味深長地說道:“平時孩子們鬧一點兒也不出格,今天這件事透露著不對呢,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一定有問題!”

“對!”

“一定有問題!”

屋裡眾人齊聲點頭道:“我們孩子以前可不這樣,一定是有人帶的”。

“他們都還是孩子啊!”

劉鳳芝看向賴山川說道:“你說這人損不損啊,這不是毀了他們的前程嘛!”

賴山川聽著眾人的話心裡暗笑,罵吧,罵吧,罵的越兇,就代表對交道口,對李學武越恨。

“唉~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呢~”

賴山川故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衝著眾人攤了攤手道:“我自己的孩子我還不瞭解嘛,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只能是……”

“賴處長,總不好真的就……”

劉鳳芝挑著眉毛看向賴山川故作慌亂地詢問道:“您就不能出面給協調一下嘛?畢竟您是主管治安的一把手,對吧?”

這最後的對吧是衝著屋裡眾人說的,可這會兒眾人全都不說話了,只盯著賴山川看。

賴山川也不知道這些人都咋回事,說事兒呢,盯著自己幹啥!

“這個……唉~”

賴山川無奈地說道:“你們也知道,我上週剛檢查了交道口的工作,現在就出了這麼檔子事兒,你們說,我能怎麼辦?”

說完左手捶了右手,很是氣憤又不甘地說道:“只能公事公辦了,由著交道口所去辦吧”。

看著賴山川真玩這齣兒“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戲碼,眾人也都明白了,這賴山川真照著他們分析的來了。

敢情真的是拿他們當棒槌了,點明瞭跟交道口所的矛盾,這會兒逼著他們自己去協調呢,他好坐在家裡充正人君子呢。

“諸位諸位,諸位領導~”

這個時候賴山河走了出來,看著大哥已經表演完了,正彆著頭,側著臉,沒臉見人的模樣,知道自己該上場了。

“我說一句啊,我哥是啥人你們都是老關係了,自然知道他的為人,不可能為了一德做出違背原則的事”

賴山河恨恨地說道:“聽了諸位領導剛才分析的,我就知道這裡面有人搞鬼,孩子們都是好孩子,一定是哪兒出了問題”。

說完又往前走了幾步,得了大哥滿意的眼神,又挑著眉毛說道:“要我說啊,這件事還得我們自己來辦”。

“山河,你說,這件事得怎麼辦?”

劉鳳芝好像真沒有了主心骨一般,見賴山河說話了,便主動開口問了。

賴山河沒注意到屋裡眾人的眼神,得意洋洋地說道:“要我說啊,你們就應該去找李學武,這件事絕對是他指使的,行動的是沈放,找到李學武,一定能……”

“山河!說什麼狗屁話呢你!”

賴山川這個時候好像剛聽見弟弟這麼說似的,咒罵了兩句,隨後對著眾人解釋道:“別聽他胡說八道,這件事說不定另有其人呢,跟李副處長有什麼關係”。

劉鳳芝挑了挑眉毛,看向賴山川說道:“賴處長,都這個時候了,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吧~”

“是啊大哥!”

賴山河真沒聽出劉鳳芝話裡的意思,幫腔道:“都到這個時候了,您真想看著一德出事啊?!”

賴山河沒看出來的,賴山川看出來了,劉鳳芝這表情不大對勁兒啊,屋裡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大對啊。

要說這件事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脈絡已經很清楚了,是李學武攜私洩憤,大家早該義憤填膺的去找李學武討個說法去了。

可是,一個個的杵在這兒,斜眉瞪眼的看著自己算怎麼回事兒。

嘿嘿!其實這些人在賴山河表演的時候就已經露出異樣的神色了。

只是剛才他做大義滅親,沒臉見人模樣的時候根本看不到這些人的臉色,所以一直都沒發現異樣。

現在他覺察出不對了,耳邊聽著堂弟還在叭叭叭地勸著自己從善如流,用反面護短的角色激發眾人的情緒,好襯托自己的正直。

別特麼演了,露餡了!

賴山川瞪了弟弟一眼,可這一眼被賴山河理解成了哥哥的演技高超,真的表現出了憤怒的樣貌。

“大哥,這件事您不能不管啊,就算是不想想一德,您也總得想想大家夥兒啊”。

“是啊~賴處長~”

劉秀芝意味深長地看向賴山川,眯著眼睛說道:“您總得想想我們大傢伙吧”。

賴山川的鼻孔突然開始喘起了粗氣,他知道這些人為啥都是這副模樣和表情了,敢情是特麼認為這件事是他安排的。

不是!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我啊!

誰信啊?!

沒人信!

賴山川知道,沒人會相信他現在的話,因為刻板印象,這些人都覺得是他在佈置的,這裡面一定有哪個環節被人家給做了實錘的手腳,一定是。

能讓這些人相信是他做的這件事,無非就那麼幾點,他現在想把這些疑點找出來說事,這些人能給他這個時間和機會?

況且剛才他弄巧成拙了,這套表演真正做實了自己的嫌疑。

特麼的!著了道了!

這絕對不是姬毓秀布的局,那小丫頭片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晚回老家,一定是李學武怕她受牽連給支走了。

這個局甭問了,特麼的,是李學武!

自己還叭叭的在這演呢,全特麼演到李學武的局裡去了。

請人來配合都特麼沒有這麼巧的,事情真的難辦了。

聽著堂弟還在喋喋不休的逼逼叨,賴山川上去就給了弟弟一個大巴掌。

“啪!”

這一巴掌真的就給賴山河打懵了。

大哥,說好的表演呢,不用這麼投入吧?

你演你的,你特麼打我幹什麼!

不過賴山川是他的天,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今天要加武打戲,那他就得幹受著。

賴山河捂著臉,唯唯諾諾地躲了出去,給賴山川和眾人留出了說話的空隙。

劉秀芝“哼”了一聲,知道到了攤牌的時候了,賴山川一定是演不下去了,惱羞成怒了。

“賴處長,咱們可真是老關係了,老戰友了”

劉秀芝看了眾人一眼,獲得了眾人的支援後,再次看向了賴山川,說道:“你們之間的矛盾我們不想了解,更不想參與”。

“你在治安處我們沒礙著你,更沒耽誤了你,壞了你的事,那就沒有壞我們的道理!”

“對!賴山川,有能耐玩兒點陽謀,別老耍陰招!”

“就是,耍到我們頭上來了,您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真沒有這樣的,再怎麼說也沒有拿孩子們作伐子的”

“就是啊,他們可都是孩子呢!”

“您捨得自己兒子套狼,可別拿我們的孩子當誘餌啊”

……

屋裡人多,雖然身份沒有比賴山川高的,但一屋子人加一起,也不是賴山川能反駁得了的。

尤其是這會兒,大家論戰友的時候可沒級別這點兒事,真要是拿孩子搞事情,他們可不會留情面。

事已至此,賴山川知道,自己解釋什麼這些人都不會聽了,難聽的話都說了這麼多了,他更就沒有表演剛正不阿的必要了。

“我只說一句”

賴山川不理會眾人的吵吵嚷嚷,抬起手對著眾人說道:“這件事如果是我乾的,那就真沒你們來找我的機會了,我更不會坐在家裡讓你們找到”。

“聽我說完!”

見眾人又要吵,賴山川皺眉擺了擺手,道:“今天我認栽了,不為我兒子,就為大家,我去跟李學武認栽服輸,這件事一定給你們個交代”。

“早該如此!”

“哼~”

……

賴山川的話並沒有引來眾人的體量或者懷疑,他們只覺得賴山川還在作秀,還在演呢。

劉秀芝卻是不管這些的,挑眉道:“賴處長,也別說我們錯怪了您,這件事根本就關係不到我們,好賴您跟李學武也是上下級,這個結終究還是要你們去解”。

賴山川點了點頭,滿臉寒霜地拎了沙發邊上的手包,站起身便往出走,邊走邊對著走出臥室的愛人說道:“如果一德回來,讓他好好在家反省,哪裡都不許去”。

說完也不等眾人再說,推開滿臉驚訝的賴山河,徑直往大門外走去。

賴山河看了看大哥的背影,又看了看從屋裡一個個走出來的幹部們,捂著臉,不知道這是唱的哪一齣兒。

剛才明明演的挺好的,怎麼就漏了陷兒了,難道是大哥堅持不住了?

一定是,絕對跟他沒有關係的!

畢竟他都捱了一巴掌了,誰能有他付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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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賴山川”

“啊?是賴處啊,這麼晚了,您是有什麼事嘛?”

“出來說吧,我就在一監所對面的車裡”

賴山川的聲音很是疲憊,但又是很決絕的樣子,透露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李學武知道他是啥意思,無非就是拼個魚死網破罷了,舍了兒子,讓李學武跟他一起下地獄。

“呵呵,好吧,賴處相邀,看來我不去都不行了”

李學武輕笑一聲,並沒有在電話裡跟他逗殼子,答應過後便撂了電話,同時對著炕邊坐著的顧寧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賴山川主動打了電話就代表他認輸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依著他的身份自然不會逗賴山川玩,更不會裝不知道。

那樣做不是在羞辱賴山川,而是在貶低他自己,敢做不敢當,小人行徑。

他玩陰招,那李學武就回一個陽謀,你來我往的,誰也別說誰,手底下見真章就是了。

現在有一方認輸了,那贏的那一方也別驕傲,更別張揚,畢竟都沒到至對方於死地的地步。

李學武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更不想有人染指自己的佈局,最重要的是,鄭富華和高震高看自己一眼,給了自己平臺總不能拆了人家的臺。

賴山川呢?

他自然知道李學武是誰,自然知道李學武的背景,也知道李學武丟了分局的差,還有鍊鋼廠的差。

他又沒下狠手攻擊李學武的人身安全,真要是李學武輸了,他背景自然也不會來找他的麻煩,這是規矩。

所以現在的狀況是,他輸了,不是輸在他兒子身上了,而是輸在了李學武的局外招兒,輸在了他家裡的那些人身上了。

真要是隻有他兒子一個人,說不定他狠狠心真的拉李學武下馬,卒換帥,自然值得。

可現在不是這樣的,他捨得自己的卒,可捨不得這棋盤啊。

無論如何,今天這個局被李學武抓的死死的,他只能認輸,連一刻都緩不了。

因為,家裡那些人不敢天亮見。

技不如人唄,捱打要立正唄,還能怎麼著。

要想找到邢一春在哪並不困難,困難的是,他沒有辦法不透過李學武把這些人弄出來。

因為就像賴山河跟他說的那樣,誰先動手,誰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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