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關單位裡最忙的日子是什麼時候?

答案有可能是週一,也有可能是月末歲尾,但提起重要的會議結束後的那段時間來,說是最忙碌的日子恐怕沒人會否認。

如果重要的會議在週一,週一的工作放在週四呢?

影響雙重疊加,單位裡的人一定是叫苦不迭。

一週七天時間,因為開會用了三天,剩下的工作都壓縮在了後三天,本就不充裕的時間再加上會議精神的宣貫和學習,就更顯得捉襟見肘了。

不過忙也分大小王,也分輕重緩急,各部門主要負責人的工作因為滯後性的原因並沒有都堆在今天。

那今天各部門的負責人都在忙什麼?

軋鋼廠九個單位和部門的主要負責人都涉及到了調整,今天是調整的第一天,自然是以瞭解工作和熟悉同志為主了。

原工程處處長蕭子洪就是這一次調整的級別最高的幹部,不過人家都是往上調,他是往下調。

週四一上班,他先是按照要求去讜委樓接受讜委副書記谷維潔的組織談話,其後再由谷維潔帶著他同一起調去保衛處擔任辦公室主任的孫健去保衛處上任。

讜委樓這邊不止他們兩個在接受組織談話,這一次的變動實在是大,所以讜委這邊進進出出的人跟多。

蕭子洪是降級任職,接受組織談話時也是勉勵多於鼓勵,臉色凝重是正常的。

可當他看見從讜組部裡出來的孫健也是一臉的鄭重,不由得在心裡生出了無奈和苦笑之感。

這特麼是去上任還是去上刑?

要送他們去保衛處的谷維潔也是不由的好笑地看了兩人一眼,徑直下樓往保衛樓去了。

保衛處不是龍潭虎穴,這裡也沒有刀山火海,跟其他科室一樣的繁忙與安靜。

繁忙的是辦公室內,安靜的是走廊。

要說保衛處跟其他科室,或者精確點說,在蕭子洪和孫健的眼裡,比工程處和廠辦不一樣的可能就是這種於無聲處聽驚雷的紀律性和高效性。

走廊上,辦公人員自覺靠右側行走,與對面來人打招呼也多是互相點頭示意,少有大聲喧譁者。

進出辦公室更沒有將門弄的咔咔響的,但關門辦公的要多一些。

保衛處有諸多業務都是具有保密和安全要求的,所以跟其他部門相比是要嚴謹的多。

在保衛樓裡上班的人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氛圍,可在蕭子洪和孫健的眼裡卻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以前在各自的單位和處室裡,他們也都是負責人,管理者,自然要隨意的多。

保衛處雖然同在一個辦公區,但他們來這邊的次數屬實不多,甚至沒來過。

業務不需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這邊有頭猛虎的原因。

谷維潔帶著兩人來保衛樓,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的卻是已經確定調任服務處擔任副處長的於德才,以及擔任保衛處綜合辦副主任的沙器之。

“谷副書記,蕭副處長,孫科長”

“德才同志”

……

在保衛樓門口並沒有很多人在這迎接,李學武不在,其他人也不在,排場是一點都沒有,這不禁要讓人嘀咕一二了。

可在蕭子洪的眼裡,這樣反倒輕鬆些,如果李學武真的在樓下等著迎接自己,那他就要考慮一下自己未來幾年在這邊是否能如意了。

面對沙器之的告罪,谷維潔顯得很是隨意,示意大家一起上樓,嘴裡也回答了剛才沙器之的解釋。

“工作重要,早班會的傳統一直都在保衛處實行,咱們上去不正好銜接開個見面會嘛,省的麻煩了”

對於沙器之所說,李學武在樓上同保衛處一眾幹部們開早班會,同時委派他在樓下等,邀請谷副書記一行到來後一起開見面會的提議谷維潔並沒有覺得怠慢或者有意為之。

李學武是個比較務實的人,辦公區就這麼大個地方,今天來的這幾人也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志”,要是搞迎來送往那一套反倒不像話了。

谷維潔一邊上樓,一邊對著右手邊的蕭子洪解釋道:“早上我給學武同志透過電話了,他知道是我送你來,所以特意跟我說了,請你理解,說是你來保衛處更應該像是回家一樣,呵呵~”。

“是,我跟李書記還是很熟悉的”

蕭子洪只是笑了笑,簡單的應對了谷維潔,至於谷維潔所說的話他是否有另外的理解就不得而知了。

谷維潔等人由著沙器之引導上了三樓,一路上也看了走廊裡和辦公室內的狀況,秩序井然,紀律嚴明。

尤其是上了三樓後,走在走廊裡,感受這種氛圍,說話聲都不自覺的小了很多。

三樓會議室裡正在開著保衛處股級以上辦公會議,李學武見著谷維潔一行人進來,起身主動握手問好。

本來今天的早晨會是不需要股級幹部參加的,但就是因為有個新幹部見面會,所以才開了個擴大會。

等谷維潔等人落座後,李學武將會議的議題直接跨到了見面會上。

先是請谷維潔做了講話,也就是幹部介紹和宣貫年中會議內容。

谷維潔的講話很簡練,主要是介紹了蕭子洪和孫健,宣讀了兩人的職務任命,以及就年中會議上人事變動問題進行了簡單的宣貫。

這都是幹部任命的應有之義,李學武作為保衛處讜組書記,第一負責人,首先就新來的兩名幹部表示了歡迎,隨後又對接下來的保衛處工作做了表態發言。

蕭子洪和孫健也接著李學武也做了表態發言,就接下來的工作表明瞭積極的態度。

會議室裡掌聲陣陣,但蕭子洪和孫健的壓力並沒有減輕,反而更重了。

雖然李學武代表保衛處表達了對他們的歡迎之意,但在這些人看向他們的目光裡,兩人只看見了質疑和不信任。

保衛處變天才多長時間啊,不到半年吧?

付斌一系的轟然倒塌才過去多久,怎至於保衛處連其一點兒影響力都找尋不見了。

保衛處六科二十股,不說所有人都是李學武一手提拔的,至少一大半都在其掌控之內。

保衛科韓雅婷,作訓科魏同,消防科韓戰,這三人皆是李學武在保衛科時的屬下。

如果不是這一次的人事變動,那綜合科和稽查科也在李學武的掌控之中,更不用說機要科了。

稽查科因為工作需要,由李學武建議,谷維潔批准,是由人事一科科長謝蘭芝擔任的。

這一次人事變動,謝大姐升任人事處副處長,人事一科科長由原廠辦秘書孫堯擔任了,同時也由他兼任了稽查科科長職務。

出現這種措手不及的狀況只能說李學武對這一次會議的影響力和掌控力度不足,也可以說上面對軋鋼廠以及軋鋼廠領導班子對當前的人事結構不認同的結果。

今天看似只有一個副處長和一個科長來上任,其實還有一個科長是在保衛處兼職的,三人的到來無疑是對保衛處嚴密結構的一次挑戰。

李學武能怎麼辦?

見面會結束後李學武先是同孫健和於德才兩人做了個簡單的介紹和要求,請於德才帶著孫健去做交接工作。

因為於德才今天也要去服務處上任,所以孫健要儘快的同他完成交接。

待兩人走後,李學武又同蕭子洪溝通了幾句,由著沙器之去安排他的辦公室。

最後,李學武請了谷維潔一同回了他的辦公室,兩人是有些話要談的。

“今天你有的忙了”

谷維潔由著李學武的請,坐在了沙發上,打量著李學武辦公室裡的環境,嘴裡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李學武自己動手泡了兩杯茶端了過來,一杯放在了谷維潔的面前,一杯端著坐在了谷維潔旁邊的沙發上。

“我哪天能閒著了?”

苦笑著回了一句,李學武放下茶杯,正色地望向谷維潔輕聲問道:“事出突然,還是另有所謀?”

“都不是”

谷維潔明白李學武想要問的是什麼,沉吟片刻繼續說道:“這份人事變動意見幾易其稿,追溯根本,已經很難定義這到底是誰的意見了”。

“你也看到了,這一次工作組調查出來的幹部就有一大批,廠檢查組檢查出來的就又是一大批,影響力太大,調整涉及的人數太多了”

谷維潔眉頭微蹙,言語中帶有一些無奈,目光看向李學武常看的對面辦公樓說道:“蕭子洪來保衛處是我能為你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你不會認為這一次沒有保衛處的填補計劃吧?”

說到這裡的時候,谷維潔的目光已經轉回來看向了李學武,見他面有凝重之色,便又開口說道:“其實工作組推薦的人選是王敬章”。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反問道:“王敬章會降職使用?”

“不會”

谷維潔注視著李學武,隨後說道:“所以我極力推薦蕭子洪來保衛處”。

“呵~”

李學武冷笑了一聲,他明白谷維潔的意思了,工作組推薦王敬章來保衛處不是任副職,那意思就很明顯了,取自己而代之唄。

這一招釜底抽薪他常用,沒想到差點被人家給抽了薪。

谷維潔也明白李學武的冷笑是什麼意思,一個是王敬章不敢來,另一個就是王敬章來了就甭想走的意思。

“沒必要,保衛處不可能是鐵桶一塊,也不能是鐵桶一塊”

谷維潔看向李學武微微眯了眼睛說道:“除非你不想再進步了”。

李學武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理解谷維潔說的沒必要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沒必要抵制這種安排罷了,保衛處又不可能是他家的。

只要是身在局中,那就得按照這個遊戲規則來,沒有人能一直贏。

李學武也並不反對這種安排,他不覺得蕭子洪是一種威脅,孫健的威脅就更無從談起了。

谷維潔看了看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說道:“蕭子洪本就是降級使用,束手束腳,總比臭狗屎強,孫健就不說了,你自己想想吧”。

跟李學武坐在辦公室裡談話,谷維潔少了一些顧忌,絲毫沒有客氣地把王敬章比作了臭狗屎。

其實這也是王敬章在軋鋼廠現實地位的真實寫照,人人都拿他當一坨臭狗屎,無非就是依賴工作組耍無賴而已。

他現在搞的那些事,弄的那些小動作,誰願意招惹他。

中層幹部們都想著作壁上觀,看著上面幹,看著下面亂,誰會下場。

也就只有他,跟上面攪和了一頓,又跟下面的工人攪和在了一起,真可謂是攪屎棍子。

面對李學武似是詰問的態度谷維潔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在意,說完這些話便站起身,示意了讜委樓方向說了今天她也忙,就出門去了。

李學武送到樓梯口,路上兩人沒再談及這個話題,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

谷維潔承認她在名單出來之前就知道了,也承認了沒有主動告訴李學武的事實,可這有什麼錯嗎?

她是領導,作為讜組幹部自然是有義務要對組織工作進行保密的,憑什麼要跟李學武說?

李懷德還知道呢,李學武還能埋怨李懷德不事先通知他不成?

不說這份名單是到會議的最後一天才確認的,且說這些意見還用得著跟李學武來彙報或者徵求意見?

這是軋鋼廠,這是工作,不是過家家呢。

今天谷維潔給李學武解釋的已經很清楚了,名單定下來的時候已經摻雜了多方的意見,也是多方妥協的結果,並不能說單純的代表誰的意見。

要說孫健來保衛處沒有廠長的意思這李學武不信,那於德才去服務處也是廠長的意見?

這種事情互相扯皮到最後是說不清道不明瞭,七八個人在一起討論,誰多誰少各自心裡都有了數。

分配是一回事,到了各自的盤子裡最後能剩下多少又是一回事。

就像孫健,都知道他以前是廠長的秘書,但到了保衛處就得幹保衛處的活兒,他能發揮出多少影響力已經不是楊鳳山能控制的了,全靠他自己。

能在保衛處開啟一片天,那他來保衛處的意義就擴大了,如果在保衛處待不下去滾蛋了,那他來保衛處的意義就沒了。

他既代表了廠長,可實際上他只代表他自己,在一切爭端塵埃落定之前,他都只是他自己。

蕭子洪也是一樣,到了保衛處,他也得從頭做起,工程處的事已經翻篇兒了。

“處長”

“都安排好了?”

李學武正在辦公桌後面批示檔案,沙器之進來打了招呼後,一邊收拾著茶几上的茶杯,一邊回答著李學武的問題。

“辦公室早就收拾妥當的,董書記的東西本就沒有幾樣,已經都交給鍊鋼廠的同志了”

沙器之將李學武的茶杯又添了些熱水放在了李學武的左手邊,嘴裡又說道:“於副處長同孫主任已經交接完了,我送的他下樓”。

“嗯”

李學武嘴裡應了一聲,隨即在檔案上籤署了自己的意見和簽名。

保衛處三樓有兩間給領導準備的辦公室,一間是處長的,比較大,帶個小休息間,一間是副處長的,較小,不帶休息室。

當初保衛處從主辦公樓搬遷過來時,距離付斌退休還有一個月,董文學已經確定是接班人了。

付斌謙讓著不搬了,省的費事,可董文學一力請了他搬到新辦公室辦公。

付斌出事後,李學武升保衛處副處長,董文學懶得從副處長的辦公室再搬家,就讓李學武在大辦公室裡辦公了。

也是沒幾天,董文學調去鍊鋼廠兼職,那副處長的辦公室又閒置了下來,直到今天才有了正主搬進去。

因為李學武是廠裡的副書記,也是保衛處讜組書記,還是廠辦明確的保衛處負責全面工作的副處長,所以在辦公室的使用上面並沒有爭端。

同樣的,在保衛處的工作許可權上也沒有爭端,李學武是一把手,毋庸置疑。

“年中會議精神學習活動各部門都在搞,車間那邊比機關還要熱鬧”

沙器之意有所指地說道:“藉著大學習、大討論的風,工作組安排下去的調查組深入到了一線工人中去收集意見和建議,下面對年中會議的內容有很多看法呢”。

“是嘛,這是好事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換了一份檔案,抬起頭看了沙器之一眼後說道:“工人參加管理和審議管理是組織賦予他們的權利,也是他們實行監督的義務”。

“這是當然”

沙器之點頭道:“所以工作組才收集了那麼多的意見和建議啊,不過工作組那邊好像不太滿意”。

看著李學武端著茶杯喝茶,沙器之便知道領導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了,便展開了說道:“下面有聲音反對景副廠長在大會上的發言,從團結和用工的角度上進行了反駁和提出意見”。

“團結?呵呵~”

李學武對這個觀點是嗤之以鼻的,事情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是誰給這些人出的主意,還從團結上找事兒。

團結什麼?

現在廠工人都是三個一夥,五個一串兒的,各個組織層出不窮,今天喊這個口號,明天又去參加那個討論的,他們自己就團結了?

景玉農在大會上的講話無非就是針對聯合企業的用工制度進行了全方位的解釋說明和闡述結論,扯團結什麼事。

沙器之也看見了李學武臉上不屑的冷笑,輕聲解釋道:“跟景副廠長在發言時的態度有關,下面的人說她蠻橫,不講道理”。

“跟誰講道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看著沙器之問道:“是檢查組裡咱們的人傳回來的訊息?”

“是,不過並沒有參與討論”

沙器之很謹慎地回答道:“他們也就是聽了,回來跟我說了,咱們處室是沒有這些話傳出去的”。

畢竟今天的工作剛剛開始,從車間那邊反饋回來的訊息也是剛剛到,但以機關傳播訊息的力度和習慣來看,這件事要能瞞過中午飯去,李學武都從三樓跳下去。

除了機要科,全廠機關就沒有個保密的地方,人人都長了耳朵,也特麼長了嘴,要是不說閒話多屈得慌。

“這件事荒唐的很”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茶杯,靠坐在了椅子上說道:“政策制定是要聽取多方的意見,但沒有事後還要聽的道理,難道廠長辦事還得請教一線工人嘛?毫無道理!”

沙器之看向李學武有些不解地抬了抬眉毛,這下面的聲音反對景副廠長,為何處長卻是不滿的態度。

不是說……難道說……還是……?

什麼都不是,李學武也看出沙器之的疑惑和胡亂猜測的心了,拿起鋼筆敲了敲桌子,說道:“決策者和執行者的職責要分開,混為一談還怎麼做工作,這個口子能開?”

沙器之瞬間明白了過來,不是他想的那樣,敢情是屁股決定了腦袋。

幹部決定方向,工人只管執行,要是工人也參與決策,那到底聽誰的方向?

今天下面有聲音反對景副廠長,那明天各處室的工作就甭做了,命令都發不下去。

李學武不滿的不是下面反對景副廠長,而是不滿下面對這種制度的不滿。

要說對景副廠長所負責的工作不滿意,提意見,這都是正常的,李學武才不會發表意見呢,扯什麼團結啊。

“跟突擊隊說一下,最近著重宣傳批評與自我批評,糾正錯誤的風氣,改正不良的作風,嚴格執行上面“一手抓變革,一手抓生產”的號召和指示”。

“是,明白了”

沙器之在筆記本上記錄了李學武的要求和決定,同時也備註了這個工作的後續跟蹤內容。

於德才調離,綜合辦的業務一部分交給了新來的孫健,一部分則是交給了沙器之。

交接工作於德才是跟李學武彙報過的,按照李學武的要求,青年學習突擊隊交給沙器之來管理和指導。

“跟突擊隊說一下,打個申請上來,把宣傳物料和學習資料多準備一些,加大宣傳力度,可以在車間一線發展學習小組嘛”

李學武微微皺眉,手指敲著桌面吩咐道:“既然保衛處的青年突擊隊被工作組定義為先進的學習和進步代表,那就要有個代表的樣子,把影響力做出來,把工作做出來”。

“明白了”

沙器之點頭應是,這是他在接手突擊隊後李學武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同時也是他擔任綜合辦副主任的第一個正式任務,必須要辦好的。

以前青年突擊隊只是在保衛處內部發展,宣傳是在全廠進行的,可也沒有走出去的意思。

但現在不一樣了,年中會議上已經就大學習、大討論活動進行了部署和宣貫,所有組織和部門都有責任和義務進行活動,那保衛處也有資格動一動了。

相比於其他部門關於這項工作的剛剛開展,保衛處的青年突擊隊已經建立一個多月了。

無論是在宣傳經驗上,還是在活動的開展經驗上,青年突擊隊都要勝其他部門一籌的。

李學武為什麼在這個時機突然加大對青年突擊隊的投資,並且放開了對他們的約束,讓他們走出去,宣傳和組織活動呢?

因為隨著年中會議的結束,軋鋼廠的形勢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部署和宣貫會的結束也意味著活動的正式展開,所有單位和個人都是一種不進則退的狀況。

一手抓變革,一手抓生產的口號是什麼意思?

這是在說,從大會結束的那天開始,軋鋼廠裡就不僅僅存在於搞生產一個主旋律了,變革也將成為主旋律之一,並且在生產的前面。

這個定義具有更深遠的含義,簡單解釋的話,就是生產所代表的權利要被分割,或者說是重新定義或者建立。

從具體意義上來講,以前軋鋼廠生產管理處是當之無愧的最重要的部門,其負責人一定是讜委委員,並且是資歷深,有能力的人來擔任。

而生產車間主任雖然是科級幹部,但說話要比一般的副處長都好使。

為什麼?

因為軋鋼廠是工廠,所有部門和單位都是圍繞生產這個詞而被定義的,從上到下都是服務於生產的,保障生產的。

所以只要跟生產沾邊的都是重要的,都是高人一等的。

聶成林是管不了鄺玉生嘛?

不是的,他是管不了車間了,他是在車間裡沒有威信了,所以他必須要調崗。

如果換一個人,換一個部門呢?

比如說原來的景玉農,財務處和人事處敢明著反對她?那調整的一定是這兩個處室的人啊,景玉農是不會動。

也就只有生產部門的鄺玉生和技術專業部門的夏中全才有這個能量,頂走了主管領導屁事兒沒有,換誰都完蛋。

但現在不一樣了,生產地位是上面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保住的,妥協的條件就是抓變革。

以前生產最重要,現在變革也重要了,這就給有心人開啟了一個渠道,也開了一個突破的口子。

李懷德為啥舍了班子位置,換了董文學來廠辦接管保衛處,同時抓住了三個處室的管理權。

一個是他要達成貿易專案的全部管理權,一個是他要增加在廠辦的話語權,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不必追求以掌控生產為權利途徑的常務副廠長位置了。

李懷德以前想要這個常務副廠長不就是為了進步麼,他就是想要透過掌控生產管理處和技術處來實現這一目的。

可這個目的太難實現了,一個原因是廠長楊鳳山不會將自己的基本盤交給李懷德,除非他調走了。

另一個原因就是他自己不是那塊兒料,他根本沒管過生產,也沒有在基層工作過的經歷,怎麼管啊。

李懷德不是沒有考慮過用其他工作或者成績填補這種缺失,以求同生產管理副廠長上的比較上做文章。

可工廠對生產的重視不是去賑災,不是去搞貿易,不是去提出發展意見就能比得了的,軋鋼廠的核心永遠都是生產。

現在出現聶成林被李學武玩了一把釜底抽薪,楊鳳山寧可從外面調人都不敢把這兩個部門交給李懷德,不就是不敢送了手裡的權嘛。

為啥辦公室交給了新來的程開元,這裡面說不定有多少討論和妥協的意味呢。

結果已經很明確了,程開元在工作上一定是支援廠長的了。

那李懷德怎麼辦?

為什麼沒有在會議上出現爭端或者傳出什麼非議呢?

這就是李懷德以退為進,謀求更多基礎利益,擇機再發展的套路了。

簡單的說就是李懷德攤牌了,不玩了,放棄以抓生產進步的道路了。

捨棄所有在這方面的努力,用來換取董文學進廠辦、谷維潔進廠辦、李學武進讜委等一系列的增加話語權的措施。

尤其是在貿易專案上的專注與執著,放棄保衛處,任由讜委提了李學武去紀監,將保衛處的實際管理許可權挪去了讜委那邊,也要掌控貿易專案相關的三個部門。

既然生產抓不了了,那就抓點實際的,後勤、銷售和排程在他的手上,他想幹點啥就不缺錢了。

說是給居民區專案籌集資金,可那些資金都在賬目上流動,怎麼用還不是他說了算。

為什麼要退而求其次,為什麼要捨棄原來的佈局?

因為他現在發現,不用去爭那個常務副也能實現權利的再進一步,方法就是李學武現在做的,掌握大學習、大討論的發展方向和佈局。

楊鳳山要抓生產,找來了程開元一起抓,聯合景玉農也一起抓,那李懷德就讓他們抓,他自己選擇抓變革總行了吧。

大學習、大討論活動在軋鋼廠裡已經開展了兩個多月了,可有誰真的玩明白了嗎?

工作組來了開始玩,從攪和廠班子,到禍禍中層,現在又去基層當攪屎棍,他們是稀裡糊塗,把這個活動玩的是稀碎啊。

服務處的王敬章看見工作組玩他也玩,玩來玩去被別人玩了,就連玩他的是誰都沒搞明白。

下面的工人見風就是雨,也開始接著居民區專案和聯合企業專案的事還是玩兒,玩到現在還是大討論的階段,連核心思想都沒確定呢。

大字告倒是貼了不老少,舉報信也跟風寫了很多,可有哪個是他們弄下來的嘛?

最近下來的那兩個也不是這股風吹下來的,那是早就準備好的,就等借東風呢。

要說玩的比較好的可能就是保衛處了,因為保衛處有個青年突擊隊。

跟服務處搞的那個四不像可不一樣,保衛處培養的這個是有思想,有手段,有學習內容,有宣傳方向的實力組織。

工作組為什麼一心要提王敬章去讜委,謀求不得轉而謀求來保衛處撬了李學武的崗,還不是看見保衛處的厲害之處了嘛。

本身保衛處就是一柄利劍了,現在又多出一柄深藏劍鞘隨時等待出鞘的利劍,誰能不眼饞和畏懼。

既然他們想看看這柄利劍,那李學武就把劍甩出去,接劍的人就是李懷德。

沙器之看不懂這些,但領導說了他就嚴格執行,但在離開前,他還是把上午發生的事給李學武彙報了完全。

面對廠一線工人所提出的意見,以及解除景副廠長主管聯合企業的許可權的建議,工作組不予採納,並且在現場就給予了回覆和批評。

批評的方向跟李學武的想法是一致的,但就工人們的意見,工作組也是準備就相關會議的內容進行重新審議。

其實沙器之不用都說完李學武也知道下面有這種意見是什麼原因,等他說完就更不用李學武來猜了,誰會因為景副廠長解除了對聯合企業的管理權而受益啊?

當然不是李懷德的,他已經換了個賽道,怎麼可能還會惦記聯合企業。

更不是李學武了,他現在必須跟李懷德一個賽道啊,所以更不會去惦記聯合企業了。

包括李懷德這一系的人,因為貿易專案和鍊鋼廠工業區的緣故,對聯合企業已經失去了興趣,誰還會在意這個。

唯一惦記這個的,並且想要從中受益的,還不怕景副廠長的,就只有那塊臭狗屎了。

別忘了會議召開前,這人可是帶著服務處的人沒少搞事情。

也別說這個時候的人都是淳樸的,沒有其他心思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臭狗屎就沒有人支援了嗎?

也不是!

只要臭狗屎提出的意見是對某些人有利的,他們哪管這人是不是臭狗屎,哪管這意見是不是對廠裡有害的。

自私是人類的天性,所以哪怕是臭狗屎,他們也能捏著鼻子支援。

“李書記,忙著呢”

“蕭副處長”

沙器之剛跟李學武說完話,蕭子洪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可真是巧啊。

蕭子洪進門打了招呼,沙器之也是跟著打了招呼,做了迎接的態度。

稱呼上很明確,在這裡,只能稱呼他為蕭副處長,雖然李學武也是副處長。

在外面可能有人會稱呼他為蕭處,但在保衛處,這裡的人永遠都不會稱呼錯,這是正治問題。

蕭子洪笑著同沙器之點了點頭,隨後緊走幾步,同從辦公桌後面站起身的李學武握了握手。

“子洪同志,坐,別客氣”

李學武笑著招呼他坐在了辦公桌的對面,嘴裡客氣地說道:“以後就是一個戰壕裡的同志了”。

蕭子洪自然明白李學武邀請他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意思,他又不是沒當過一把手,怎麼看不明白。

不過他現在是降級使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也不能不低頭。

就像谷維潔所說的那樣,他現在是“戴罪之身”束手束腳,還是要適應一段時間的。

不僅僅是適應保衛處的工作,同時也要適應這種身份的變化。

再一個就是適應他因為犯錯誤而不敢再輕易做工作的態度。

李學武請他坐在了辦公桌對面,就代表李學武在很明確的告訴他,在保衛處,誰是核心,誰是一把手。

廠讜委、廠辦公會議在做重要決定和部署的時候還有開會商議的程式,但在各處室裡是沒有這個的。

因為各處室就已經是執行層了,還商議什麼,幹就完了。

處室比科室,比更基層能有的優勢是它能調動所有的力量來執行決策層佈置的工作,協調其他部門一起做,並且有收集反饋和做補充的能力。

處長之於副處長,可比廠長之於副廠長要許可權分明的多。

以前付斌時代,董文學在決策上是不敢有其他意見的,檔案一支筆,最後一定是要由付斌來做決定的。

坐在李學武的對面,面前是沙器之出去時端來的一杯茶,蕭子洪便開始了保衛處的工作生涯。

對於李學武他是不陌生的,雖然兩人沒有業務上的接觸,但在工作和日常生活中是有接觸的,食堂、開會、上下班都有遇到。

蕭子洪三十八歲,比李學武整整大了十八歲,做到工程處一把手也是靠實打實的成績。

這一次的退步雖然在理論上來說不意味著以後不能進步了,但他的天花板已經形成了,且是牢固的那種。

但三十八歲又是一個男人追求理想和事業最好的階段,懊悔和不甘在他心中徘徊,而來保衛處,又有了一種無奈和心酸的情緒。

三十八歲了,給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當副手,以前共事,他是正處,李學武是副處,雖然沒什麼交情,但坐在一起還是有自信的。

但現在李學武坐在辦公桌裡面,他坐在外面,又是一種境地。

李學武昨天回去後也思考過應該怎麼面對蕭子洪這個外來客,一個正處降級來給他當副手,還是比他年齡大的,實在是不好辦。

思來想去,李學武還是決定公事公辦,這樣誰都不用彆扭了。

李學武不想跟他客氣,也不跟他講什麼長者和資歷,只談工作和分工,職責以內的可以談,職責以外的想都不要想。

今天是兩人搭班子的第一次會面,李學武沒請他去沙發那邊,就是想把這種關係確定了。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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