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勉犯下的是輕罪。

至少,雲初目前能拿出來說的事情只有張甲給出的製造混亂這樣的小罪。

所以,到傍晚的時候,崔勉脖子上的大枷就被去除了,然後,崔勉就用綁在手腕上的帶子拖著崔轉的屍體走了。

只是才走出縣衙告示牆的範圍,一柄沉重的投槍就從街道旁邊的店鋪裡飛出來,輕易地刺穿了崔勉的身體之後,又扎破了崔轉的肚子,以至於在崔轉放出來了一個悠長的屁之後,把那邊地方汙染的臭不可聞。

雲初就揹著手站在縣衙門口,冷冷的瞅著飛出投槍的那間店鋪。

很快,從店鋪裡輕快的走出來一個黑衣人,還蒙著臉,看起來就是一個該死的刺客。

然後,這個刺客跪在地上,面朝遠處的雲初,就掏出來了一柄刀子,毫不猶豫的割斷了自己的脖子。

崔勉胸口出現了一個大洞,兩邊都在流血,他跪在大街中間,被崔轉的臭屁包裹著,嘴巴一張一翕的如同一條被丟上岸的魚。

看樣子被崔轉的屁燻得不輕。

劉主簿來到雲初身邊低聲道:“縣尊,最後三套位置不好的宅子被崔氏買走了,他們沒有拿錢買,用糧食抵的債,下官覺得很划算,就自作主張答應了。”

雲初看著崔勉的身體重重的倒在地上,這才轉身回到了縣衙。

回到官署的之後,雲初就對劉主簿道:“糙米八個錢,麥子六個錢,小米六個錢,把所有的糧食都放出來吧。”

劉主簿見縣尊再看自己,連忙上前道:“狄仁傑保證,糧食都是好糧食,沒有毒物混雜其中。”

雲初當然知道糧食沒啥問題了,對於毒藥這種東西的認知上,比雲初更加精深的人不多。

人的身體本身就有很不錯的抗毒性,如果真的像人們以為的那麼脆弱,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現在。

任何拋開劑量談毒性的說法都是在耍流氓。

一泡尿進入水庫,人們在喝水庫水的時候是不會覺得水庫水被汙染了。

同樣的,把這些懷疑有毒的糧食重新混合,裝袋子之後,再經過糧食加工,重新販賣,就算是砒霜這種劇毒,在失去劑量加持之後,也會變得無害。

就算是有人倒黴吃了糧食中毒了,那也是小機率事件,算不得什麼事情,畢竟,在這個時候,幾條,十幾條,或者百十條人命,是沒有辦法跟一百六十萬擔糧食畫等號的。

就在雲初,溫柔兩人瘋狂的低價向外賣糧食的時候,長安城裡的那些富裕人家,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當初,在崔勉開始瘋狂拉高糧價的時候,他們也囤積了很多糧食,現在,長安城的糧食價格變成了個位數之後,受損失最大的就是他們。

甚至可以說,他們沒有任何機會把自己囤積的糧食賣出去,因為,糧食太多了。

才幾個月的功夫,全關中所有能出現在市面上的糧食,如今全部聚集在長安,人人都期盼著糧食有一個好價錢,結果,等他們把糧食運送到長安準備大賺一筆的時候才發現,長安城的糧食價格甚至比他們的收購價還要低。

潰敗最悽慘的還不是這些外地的糧商,而是流水牌上的糧食大宗交易。

眼看著糧食價格以綠珠墜樓一般的態勢下落,流水牌上的糧食賣單,一個比一個開價低。

尤其是交割期在兩月以後的糧食賣盤,早就跌破了他們繳納的三成定金,也就是說,這些人不但把定金賠掉了,一旦到了糧食交割期,他們還要繳納以前糧價的七成,最後完成交割。

八個錢的糧價跟一百五十個錢的糧價,中間幾乎相差了二十倍。

因此上,就出現了一個讓所有大唐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雲初只要交割給他們一斤糧食,他們就要賠給雲初十七斤糧食。

雲初把這一份債務以六倍的價格打包販賣給了百騎司的長安都督姜彤。

至於他能收回來多少,雲初不想問,他只是覺得自己賺個五倍的利潤就差不多了。

對於收賬這種事情,百騎司的人才是行家裡手。

想要把糧食錢,房子錢全部收齊估計至少需要五年以上,即便是豪門世家們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交出那麼多的銅錢。

崔勉拿來的錢不過是一個撬槓,一個需要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有很多錢的一個撬槓。

有了這樣一個撬槓,崔勉就能透過和尚廟裡的香積廚,以及大戶人家手裡拿到他需要的錢,而這些錢,不過是一個承諾,並非是真正的錢。

崔勉可以死,人死了債不能消。

自從崔勉被人殺死在大街上,刺客接著自殺之後,長安城其實接著死了很多很多人。

只是大家都把家裡死人的是事情給隱瞞下來。人死了,就送到萬年,長安兩縣的衙門。衙門裡的仵作跟刑名小吏一起把人名登記造冊之後,就會發還死者家屬,讓他們把屍體帶去掩埋,雖然這些人很可惡,但是呢,雲初跟溫柔還是覺得沒有鞭屍洩憤的必要。

這一次的變故中,虞修容沒有賺到什麼錢,因為雲家的存糧都是平價賣出去的,大食堂裡的存糧也是平價賣出去的,因此上,雲家除過全家吃了幾個月的粗糧受苦之外,沒有任何的得失。

跟隨糧價崩盤,銅錢被雲初送到少府監熔爐鑄造銅牛,沒有後續的錢糧接盤,長安城的高物價也紛紛崩盤。

雲初沒有給任何人一個緩慢適應的時間,在市場上沒有東西可買的時候,他開啟了長安,萬年兩縣的物資倉庫,以及曲江裡流水牌名下還沒有交割的物資統統投放到了市場上……

大戶人家的銅錢基本上被雲初用房子吃幹榨淨,手裡有少量銅錢捨不得花的百姓卻在這一次的風波中佔盡了便宜。

不過,還是很麻煩,百姓們發現錢又變得值錢之後,又把口袋捂得緊緊的,不願意花錢,他們在等錢變得更值錢。

對很多人來說,剛剛經歷的那一場災難的起因是啥,他們一無所知。

雲初也沒有給百姓們進行過多地解釋,說的多了,說的明白了,長安城立刻就會亂起來。

富裕人家傷害一兩個窮人問題不大,如果所有的富人聯合起來傷害所有的窮人,窮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知曉,後果極其嚴重,畢竟,他們人太多了。

流水牌債務其實就是一種衍生出來的金融產品,雲初現在把這個十八倍收益的金融產品,以六倍的收益準備賣給金融產品的下游買家。

這個金融產品的下游買家就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百騎司。

這是一個有著豐富經驗與能力的單位。

多年以來,凡是他們接手的債務,就沒有完不成的。

也就是基於這樣的信譽,當雲初把話跟長安百騎司的都督姜彤說清楚的時候,姜彤笑眯眯的舉起酒杯跟雲初碰一下,就一飲而盡。

看樣子,他對收回這些利益,非常的有信心。

當然,他不會立刻把錢給雲初,溫柔,而是向雲初保證,不論他能收回來多少,首先會保證長安城的六倍利益。

就在雲初跟姜彤在酒桌上商討手續收入給萬年,長安,乃至留守衙門能帶來多少福利的時候,從洛陽來了兩輛馬車,一輛馬車進了盧庭家,一輛馬車進了李績家。

馬車裡的人分別跟盧庭見面之後,就交換了見面物件,等兩輛馬車裡的人分別見過盧庭,跟李績之後,就一起進入了劉仁軌的留守衙門。

當天晚上,劉仁軌就邀請雲初跟溫柔去他家裡吃飯。

以前三人聚會的時候,一般都是來雲初他們家,劉仁軌家裡能吃什麼飯呢。

因此上,這個邀請顯得極為無理。

才進劉仁軌家大門,雲初,溫柔轉身就想離開,卻被一群強壯的不像話的甲士給攔住了。

“你能打幾個?”溫柔臉色發白的問雲初。

雲初眯縫著眼睛掂量了一下道:“三個,而且是同歸於盡模樣的戰鬥,不能再多了。”

“加上我呢?”

“只能打兩個,再來一個,你必死無疑。”

白龍魚服的李治站在劉仁軌家的屋簷下的時候,他們家的屋簷就顯得很矮小了。

李治與武媚的身高都很高,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個佝僂著身子的劉仁軌,很容易就把這夫婦兩個襯托的如同神人一般。

李治遠遠地道:“跑,你們能跑哪裡去?”

雲初與溫柔只好硬著頭皮來到皇帝,皇后身邊見禮。

“微臣沒有跑,只是想回去換上大禮服再覲見陛下。”

劉仁軌家裡一如既往地養了很多的雞,七月的蚯蚓田裡正是蚯蚓豐收的好時候,就是劉仁軌他們家養的不好,把院子弄得有些臭。

劉仁軌那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婆,戰戰兢兢地給武媚講述如何不用糧食就餵養出一群肥壯的雞出來,武媚聽的很仔細,對於蚯蚓田散發出來的臭味毫不在意,甚至還用鋤頭挖開蚯蚓田仔細地看了裡面密密麻麻的蚯蚓。

李治明顯對蚯蚓跟雞之間的蛋白質交換關係不在意。

把雲初跟溫柔招到身邊,一邊在院子裡打轉,一邊詳細詢問長安金融災難的始末。

李治站在劉仁軌家的石榴樹下,摘下兩顆還沒有雞蛋大的石榴,剝開看了一眼裡邊白不刺啦石榴籽,隨手丟開,在徹底的滿足了研究慾望之後才對雲初說:“如此說來,是銅錢太多的緣故。

可是,為何朕總覺得銅錢不夠用呢?”

雲初拱手道;“是因為這些銅錢不在陛下手中而已,而且私自鑄錢這種事,我大唐又屢禁不止,這就給了很多人可乘之機。”

李治點點頭道:“如此說來,你用朕的朱雀大街把多餘的銅錢都吸納過來了嗎?”

雲初搖頭道:“還沒有,人家手中還有數十萬萬枚銅錢,微臣收納出來的銅錢,僅僅是十之一二罷了。”

李治點點頭道:“少府監,將作監稟報說,你已經鑄造了四頭銅牛,還準備繼續鑄造八頭銅牛,是為何故?”

雲初笑道:“是為了讓天下多餘銅錢全部沉澱在長安而已,唯有如此,長安才能稱得上的是天下第一名城。”

“什麼叫多餘的銅錢?”

“回稟陛下,銅錢的數量價值必須與百姓產出的貨物價值相等才好,如果大唐銅錢總數,價值超過了大唐百姓一年生產出來的東西的價值,超過的部分就是多餘的銅錢。

否則,就會變成長安前些日子的模樣,物價飛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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