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過還是一如既往地蠢之外,李思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毛病,只不過因為天葵來了,從一個愚蠢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愚蠢的少女罷了。

在大唐,女孩子天葵至,就表示已經成人了,這個時候就要為她準備及笄禮。

及笄禮一般是在十五歲的時候舉行,不過,皇家女子一般出嫁的比較早,只要天葵到來之後,只要時間合適,就可以行及笄禮了。

虞修容早就把李思的事情上疏給武媚,就等著皇后安排人,安排場面告訴世人皇家有女初長成了,如果有願意跟皇家結親的人家,就可以向皇家提親了。

不過,向皇家提親這種事一百年都遇不到一個,尤其是大唐的皇家公主,誰尚公主,誰倒黴。

一般都是皇帝暗戳戳的指定了人選,那家倒黴催的就只好強顏歡笑的上本求親。

武媚收到了虞修容的奏疏,卻沒有片言隻語給她,好像真的已經放棄了李思。

這明顯是不符合皇家規矩的,別說李思是皇帝皇后所生的嫡女,就算是李治不小心在外邊留下的風流種,也不可能就這樣不聞不問。

晚上吃飯的時候虞修容跟李弘說起這件事,李弘卻沒有感到太驚詫。

對於子嗣這個東西,他的父皇好像不怎麼看重,只要看看在李弘出生前誕生的幾個兒子的下場就能窺見一二。

以前的庶長子,太子李忠,李忠是唐高宗李治庶長子,母為宮人劉氏,顯慶五年,坐罪廢為庶民,遷居黔州,囚禁於承乾故宅,聽說快死了。

庶子李孝,是李治第二子,母為宮人鄭氏,顯慶五年除王爵,就任遂州刺史,目前雖然還沒有死,不過,就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庶子李上金一出生就冊封杞王,遙領益州大都督,出任壽漉二州刺史。

顯慶五年坐罪除爵免官,安置於澧州。去年遷沔州刺史,在洞庭湖畔釣魚呢。

蕭淑妃的兒子李素節,當初持節雍州牧,封雍王,自從蕭淑妃坐罪自殺之後,他就變成了袁州刺史,去年變成了永州刺史,那個產劇毒之蛇,如今,李弘就在等李素節被毒蛇咬死的訊息呢。

至於蕭淑妃為李治生的兩個女兒,義陽公主跟高安公主,如今還在長安掖庭宮裡整日裡洗永遠也洗不完的衣裳呢……

有前面這些子女的例子在,李思躲在雲氏被嬌生慣養的不比公主差,只要武媚不提起,李治估計一輩子都想不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叫李思。

李弘仔細地看了李思好一陣子,最後遺憾的嘆口氣,滿腦袋都是他帶來的首飾的李思跟旁邊的雲錦就沒有辦法比,也沒眼看。

總體上就是看起來傻了吧唧的,尤其是鼻頭微微上翹的樣子讓李弘沒辦法接受,他見過很多鼻子微微上翹的女子的可愛女子,唯獨在李思這裡就變成了冒傻氣。

兩隻眼睛裡只有吃到好吃的食物的喜悅,看不到十三歲的小姑娘該有的任何靈動之氣。

她身邊的雲錦就不同了,那就是一個人間的小精靈,老天似乎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給了這個小姑娘,跟李思坐一起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李思可不管哥哥怎麼看她,還調皮的搖晃一下腦袋,掛在耳朵上的兩隻貓鈴鐺就丁丁當當的響了起來。

看到這樣的妹子,李弘就熄滅了要把她帶回洛陽的想法,覺得像她這麼傻的人,只有在雲家才能過的這麼舒服,如果回到洛陽皇宮,就她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傻樣子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不過,李思的公主府,李弘還是要為妹妹爭取一下的,而且,公主府必須落在長安。

有了決斷的李弘吃起飯來速度就快了很多,他初來長安,還有很多的公務需要處理。

尤其是那十二支跟著自己離開洛陽的人馬,還需要重點關注一下。

以前,李思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屬於第一序列要完成的事情,現在,只能排在公事之後了。

這一桌子上的人都是人精,當然,李思除外,除過李思之外,其餘的人基本上都看出來,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李弘已經想好了如何安排李思。

吃完飯後,雲初跟李弘坐在石榴樹下喝茶。

“對李思這個孩子不要太冷漠了。”

“我知道,畢竟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妹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是公務其實沒有那麼重要,沒有必要拿出一萬分的精力去應付。

李思今年十三了,等這孩子開始慕少艾了,你這個哥哥就會從她的生活裡消失掉。

別等到你處理完公務了,再回頭想要跟自己心愛的妹妹親近的時候,忽然發現人家不需要你了,那就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李弘笑道:“我一直在。”

雲初嘆口氣道:“娜哈也一直在,只是如今在佛國,我有時候很想她。”

李弘皺眉道:“大丈夫豈能兒女情長。”

雲初瞅著李弘那張年輕的過份的臉道:“沒有兒女情長的人不算人。”

”師傅,帝王也需要有情嗎?”

雲初笑道:“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李弘道:“我的時間總是不夠。”

雲初笑了一聲道:“我只是隨便說說,你自己的路還要自己走。”

李弘無奈的舉起茶杯跟師傅一起飲茶,他忽然發現,自己學的東西,有一些開始跟師傅教的起衝突了。

以前,他相信師傅說的都是對的,現在,需要衡量著來看。

雲氏全家剛剛把李弘送走,李思就把腦袋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珍貴首飾全部摘下來,隨手丟在崔嬤嬤的手裡,搖晃著耳朵上的兩顆鈴鐺問崔瑤。

“師傅,我看起來很蠢吧?”

崔瑤笑著捏捏李思上翹的鼻尖道:“好啊,你越是顯得蠢,以後的日子就越是好過。”

李思笑道:“雲瑾,溫歡,狄光嗣他們也覺得我蠢,處處讓著我呢。”

崔瑤摟著李思的肩膀嘿嘿笑道:“我告訴你啊,美人的命一般都不好,才女呢多半活不長,聰慧的女子呢,一生大多悲苦。

這可是你師傅我這麼多年總結出來的,一般人我可不告訴她們。

你身在皇家,本就風浪多,像你哥哥這種喜歡風浪的,就讓他去博浪,我們呢躲在岸邊,沒事幹撿點被風浪吹到岸上的魚,回來用菜油煎了,又是一道下酒的好菜。”

李思有些拿不定主意。

“師傅,我是不是把自己裝扮的太蠢了些?”

“你越是蠢啊,你母后越是愧疚,你太子哥哥就會越發的出力氣幫你,你其餘的兄弟妹妹就不會把你當回事,到時候他們斗的你死我活的,你獨自躲在自己的福窩窩的享受,豈不妙哉?”

“您說,太子哥哥會跟李賢,李顯,李旦他們起衝突?”

“你父皇還不是跟自己的親哥哥斗的生死兩難,你阿祖還不是跟自己的親兄弟斗的血流漂杵?

我告訴你啊,其餘幾個不是跟你從同一個娘肚子裡的派出來的哥哥,姐姐,過不了幾年都會死。

等他們都死光了,就到了你親兄弟們死了,就算不死,也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

乖啊,聽話,咱們繼續假裝是一個蠢孩子,傻孩子,熬過奪嫡的日子啊,剩下來的皇族親人,才叫親人。”

“為啥?”

“因為,物以稀為貴。”

雲初,虞修容兩口子就站在邊上聽崔瑤教誨李思。

覺得她說的非常對。

教育這種事情總要因材施教才好,不一定把學問做好就叫聰明,啥樣的學問適合自己,就學啥樣的學問,這一點都沒有問題。

讓一個孩子清楚自己身處的世界是啥樣子,自己該怎麼去應對,學好這些,才是李思過好日子的最大保證。

李思能寫詩算個屁的學問,能賺錢算個屁的學問,長得好看算個屁啊。

她是大唐的安定公主,天生就不缺錢,不用學謀生之道,更不用依靠容顏去討好誰。

只要能長壽,把李治,武媚,李弘,李賢,李顯,李旦,太平這些人全部熬死了,她就是大唐輩分最高,地位也最高的老太太。

李思又抱住雲初的胳膊道:“師傅,我明天要開始學輪棒子!”

雲初抖開李思的手道:“你吃不了那個苦。”

李思道:“能啊,我這麼傻,如果還不會輪棒子到時候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我要學娜哈姑姑,誰欺負我我就用棒子掄他。”

虞修容想了一下道:“一力破千巧,也是一個破局的法子,這世上又沒有誰規定,腦子不好,就學不好武。

別耽擱了,明天就讓她跟著鍾馗練習棒子,不求練的有多好,能打的過宮裡的那些妖精就可以了,反正那個傢伙有戀姦情熱的傾向,看樣子是不打算回終南山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回後宅,路過前院的時候,聽到雲瑾,溫歡,狄光嗣三個娃娃正在學青蛙叫,虞修容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了。

回頭看著雲初道:“這就是你的弟子?你準備把他們也給我教成李思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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