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盾甲兵是無敵的。

放到那裡都是無敵的。

尤其是在投石機不能發射暴雨般的石塊的時代裡,大唐的盾甲兵即便是遇上重騎兵也有一戰之力。

再加上有擲彈兵在身後幫助,再多的敵軍,在盾甲兵面前也無法集結成軍。

裝備了小型鋼弩的大唐騎兵在跟白蠻人騎兵還沒有碰撞,白蠻人的騎兵就已經落馬了一半還多,要知道大唐騎兵在運動過程中發射的弩箭,有破甲之力。

然後,大唐騎兵就撥轉馬頭避開了跟白蠻騎兵的碰撞,在他們的外圍不斷地用鋼弩殺敵,等到白蠻騎兵的速度降下來了,他們就一擁而上。

騎兵們的任務非常的明顯,就是不放這裡的白蠻人離開,就像之前白蠻騎兵執行的任務一樣,負責誅殺想要逃亡森林的白蠻人。

唐人步卒以波浪式樣進行的,前浪力竭,後浪跟上,交替掩護攻擊前進。

皮邏閣已經逃進了彌渡城,即便是進城了,他依舊絕望的在城頭搖晃著白色的旗幟,這是事前說好的,只要他搖晃白旗,唐軍這邊就會停止攻擊。

有第一個進彌渡城,就有更多的人想要進入彌渡城,儘管有些聰明人知道進入此時的彌渡城就是死路一條,終究,還是被大隊大隊的人馬裹挾著進入了彌渡城。

唐人的騎兵有了更加廣闊的活動餘地,他們不知疲倦的在長達十餘里的戰場上縱橫,並且,已經截斷白蠻人向蒼山洱海撤退的道路。

眼看著戰場上的白蠻人逐漸變得稀疏,雲初看一眼張東海,張東海立刻就帶著一隊兵馬離開了戰場。

何景雄道:“他應該帶上我的。”

雲初道:“他去作戰,你去幹啥?”

何景雄道:“想去看看南詔數百年積存到底有多少。”

雲初點點頭道:“等大軍屯駐蒼山洱海的時候,你應該能看到。”

何景雄道:“那一定是大帥想讓下官看的南詔府庫。”

雲初對自己的親兵頭子殷二虎擺擺手道:“送何侍郎去蒼山。”

何景雄瞅著雲初道:“下官就是說說。”

雲初道:“你若是改主意了,隨時告訴本帥。”

何景雄認真的道:“不會改變主意的。”

戰事還在繼續,雲初對於戰事的結果已經沒有啥期待感了,所以,就繼續拿起那本《山海經》繼續看。

這是一本很有意思的書,是古人對世界山川地理的一種猜測,其中有一些真的跟真實的世界是有一些相似的。

唯獨,這本書中描述的各種神獸,卻被分成兩類,一種是人吃了之後大有裨益的,另一種就是吃了人之後對異獸大有裨益的。

看來,中國人看到生物的第一個念頭是能不能吃,這個想法,並非後世才有的,而是自古以來就明確存在。

人活在世上不容易,聖人將衣放在第一位是不對的,雖然聖人認為知羞才算是人,這名明顯是錯誤的,在很多時候,人們為了吃一口東西,不穿衣服也不打緊。

衣食住行啊,人的基本生活需求,無論如何都要獲得滿足,在西南,吃為第一。

就在雲初的胡思亂想中,大唐軍隊已經把殘餘的白蠻人統統驅逐進了彌渡城。

大唐軍隊圍困住了彌渡城,甚至開始用白蠻人留在城外的車駕一類的東西堵塞城門。

自古以來只有守城的堵塞城門,沒見過攻城一方堵塞城門的。

何景雄很想問雲初,卻看到雲初拿著站起身,邀請他一起回到彌渡川口去休憩一下。

“十日之後我們一起去蒼山洱海看看那裡絕美的風光。”

何景雄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厲害,不過他還是將憋在心口的問題沒有問出來。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就像是天空中只有一片烏雲,而這片打雷閃電還下雨的烏雲,就懸在他的頭頂,不斷地,打雷閃電,不斷地下雨,遭災的卻只有他一個。

“好一個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路過一片松林的時候,何景雄再也忍耐不住,衝著松林大喊大叫,可惜,松林沒有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只有一兩波松濤聲,依舊在彰顯它的宏大表象。

彌渡川中軍大營,距離彌渡城不到三十里,跟那邊不同,這裡雄峰聳峙煙霧繚繞地方宛若仙境。

雲初自己就穿了一條短褲,站在一道不大的瀑布下,任由狂暴的水流沖刷自己的身體,何景雄則老老實實的躺在一個淺淺的水潭裡,仰頭看著天上的白雲愣神。

等雲初從瀑布下出來,也躺在水潭裡的時候,何景雄道:“某家真的有那麼一刻認為大帥的心腸就是鐵石做的。”

水潭裡有很多幾乎透明的小魚,在陽光下快速的游來游去,不過,最後這些小魚最後把注意力放在了雲初跟何景雄的雙腳上,片刻功夫,四隻腳的周圍都是無知的小魚,且正在用嘴輕輕的齧咬兩人的腳丫子。

“你腳上的魚比我腳上的多。”何景雄幽幽的道。

雲初道:“那是因為我腳上的餌料比你腳上的多。”

“如果換成長牙的魚咬你的腳,你就沒這麼自在了吧?”何景雄妄圖用魚說一些狗屁不通的道理。

雲初享受著小魚撕咬腳皮帶來的酥癢感,小聲道:“長牙的魚指的是誰,皇后,還是太子?”

何景雄道:“其實,誰真正執掌大權,對我們這些臣子來說都差別不大,就算太子是大帥一手培育出來的也別無二致。

我大唐至今已經傳了三代,三代皆為雄主,如若太子接手,我大唐將會出現接連四代都是雄主的狀況,雄主,雄主,有了雄主我輩臣子就只能是任人駕馭的牛馬,任人宰割的豬羊。

所以,某家認為,太子並非是大唐之主的最好人選。”

雲初面不改色的道:“皇后?皇后掌權之後,本帥能領著全家去儋州釣魚,或者去北海牧羊,可能都是最好的下場了。”

何景雄道:“牝雞司晨斷然不可取,我們以為的最好君主是雍王賢,雍王以前或許還有一些書生意氣,現在有了很大的變化,如果,雍王賢能夠登基,我等就能重整相權,以大帥之才,之能,必然為吾輩宰相的第一人選。”

雲初道:“我當宰相自然是夠格的,但是呢,你們把雍王賢推出來當靶子,未免過於無恥了,說吧,你們真正看重的人是皇子顯,還是皇子旦?”

何景雄道:“皇子顯,他天性懦弱。”

雲初嘆口氣道:“你還沒有說,上面有一個懦弱的皇帝,我們這群新的世家,就有了坐大的機會,你們的建議挺好的,這麼說下去,我很快就會有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資格了。

不過,何景雄啊,你想過沒有,百姓怎麼辦?”

何景雄道:“天下在世家中流轉不休,與天下百姓有什麼關係呢?”

雲初想了片刻道:“你這一次來西南是抱著必死之心來遊說我的?”

何景雄道:“想要來說服你的人很多,真正有膽量來的只有某家一個。”

雲初笑道:“我若說,我對皇權一點興趣都沒有,這句話你信嗎?”

何景雄道:“就是因為相信,我才來,若是大帥有這個心,我是萬萬不敢來的,大帥,皇權必須受到鉗制,必須受到削弱,否則我等永無寧日。”

“人品!”雲初笑吟吟地看著何景雄,笑得很是燦爛,但是,何景雄看到雲初的笑容之後,一股寒意卻油然而生。

“人品?什麼人品?”

“我能確定太子李弘的人品是過關的,斷然不會幹出戕害大唐百姓的事情,百姓在他的治下,至少會得到基本公正的律法,基本平等的稅賦,基本的安全保障,基本上能吃飽。

我不能確定你們的人品,我甚至非常懷疑你們的人品,準備削弱皇帝之後,就開始食人自肥。

而那些被你們吃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孱弱無力的百姓。

何景雄說真的,本帥本是山澗猛虎,不喜食麋鹿豬羊,只喜歡吃豺狼虎豹,你如今邀請我一起去吃孱弱的如同麋鹿豬羊一樣的百姓,某家羞與爾等為伍。”

說罷,就單手按住何景雄的腦袋兇狠的按進水裡。

何景雄的身體在水潭中劇烈的掙扎,驚散了正在啃咬腳丫子的游魚,甚至將水潭裡的沙子也翻攪上來,原本清亮亮的潭水,頓時一片渾濁。

雲初手上稍微用一下力,就把何景雄的腦袋按進沙子裡,何景雄掙扎的更加用力了,雙手死死的抓著雲初鋼鐵一般堅硬的胳膊,卻無論如何都掙不脫雲初的掌握。

何景雄初來的時候,雲初還以為這傢伙是皇帝的人,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監視他這個劍南道行軍大總管的。

後來發現不是,皇帝現在對他這個人來說已經擺爛了,只求他雲初不會在他死之前搞事情就好。

雲初又覺得這個傢伙好像是皇后的人,這一次過來是為了說服他投靠皇后的,轉眼一想,也不對,皇后對他估計早就死心了,不會來幹這種蠢事的。

現在他知曉了,這傢伙就是一個單純的朝臣,一個想要從皇帝那裡拿到更大權力的傳統世家朝臣。

就是那種最喜歡把年幼無知的小孩送上皇位的那種朝臣!

這種人最可惡了,他們選皇帝從來不選能幹的,只選好掌控的。

以前,雲初想死了都想不明白武媚為何能當上皇帝,現在他知道了,這群王八蛋才是武媚能稱帝的最大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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